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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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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中介。用早先的话说,就是二道贩子。”
  “不搞实业?”
  “不。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学问。”
  钟锐赶紧摆手,表示绝非如此,一边在心里紧着寻找新的话题,一时找不到,空场,静默的瞬间,厨房里的谈话声传了进来。
  “你怎么了?”晓雪的声音,声音极力压低。
  “没怎么。”晓冰声音很高。
  “晓冰我跟你说这日子是我过不是你过,你帮不了忙也不要帮倒忙!”
  “就这日子你还能过?要我说趁早拉倒!”
  “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不懂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多聪明多能干,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农村小媳妇儿,旧社会的!……”
  客厅里的两个男人如坐针毡。
  “你小点声!”
  “就不小点声!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当了个破经理吗?上大街上看看这种人多得都堵塞交通!……”
  “咣”!接着是“哗啦啦啦”,不止一个瓷器摔破的声响,钟锐“腾”地立了起来,沈五一按住了他的肩。
  是晓雪把手里的一摞盘子摔到了地下,晓冰惊呆了。晓雪嘴唇哆嗦着:“你走,晓冰。”晓冰扑过去欲抱姐姐的肩,晓雪一把甩开她,不看她,重复:“快走。马上走。”
  晓冰走到厨房门口,站住,突然脱口而出:“姐姐,你真不知道吗?……他、他、他,他有外遇了!”
  尽管早在猜测之中,一旦得到证实,晓雪脑子里仍是“轰”的一声,炸了。
  乔轩回家了,老爷子打电话召他回来的,谈他下岗的事,动员他去钟锐公司,以能把自己也带出去。乔轩对他爸的这事打心眼里不以为意。虽说同样是失去工作,但轮到他爸身上就不能叫下岗,下岗是应当工作的人没有了工作,而他爸,五十多了,就该着把工作的权力让与他人。好比同样是死,有的叫夭折,有的就得叫寿终正寝。当然这话不能直说,老爷子够伤心的了。他只有曲意敷衍。
  “爸,您没看看报上的招聘启事有没有合适的?”
  “有合适的我就不找你了。”
  小乔伸手拿过老乔身边的那堆报纸看,老乔说:“甭看,没用。都是要三十五岁以下,一米七八以上,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招聘哪还是征婚哪。”
  “爸,我在我们公司干得好好的,不能为一点小事儿说走就走……”
  “‘一点小事儿’?你爸失业是‘一点小事儿’?!”
  “对不起对不起。……爸,您能不能先缓一缓,缓几个月,容我想想办法,家里要缺钱的话我这……”
  老乔断然道:“我已经跟你妈说了。”
  “说什么了?”
  “钟锐公司要录用我。”
  小乔若有所悟:“您主要是不愿让妈失望……”
  “她信任我了一辈子,她认定我是个人才……”
  “您当然是人才,但是您得跟她讲讲道理,比如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说过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
  “那就这么着,你每天早出晚归去上班,等到有了新的去处后再告诉她事情的……部分真相。说你不爱在钟锐那里待了,说你炒了他的鱿鱼,怎么样?”
  “听着挺好,可惜啊,不灵。你去上班到时就得往家里交工资吧,这工资谁给你开?”
  “我们刚发的工资,给您三千。一个月交七百能交四个月呢。”
  老乔接过钱来,同时嘱咐:“四个月内你得想出办法来。”
  这时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钥匙的“哗啦”声,乔轩紧张道:“我妈!爸,钱!快找地儿把钱放好!”
  老乔手忙脚乱把钱放在立柜顶上的箱子下面,弄了一头一脸的土,这时许玲芳由外面进来,老乔转过身正对着她挤出一脸的笑:“回来了,玲芳。……”
  该着老乔晦气,还没到晚上,事情就暴露了。玲芳找毛线,她正给老乔织毛衣,灰色儿的,差一点线袖子收不了尾,恍惚记得立柜上的箱子里放得有线,去拿,于是,随着玲芳拖箱子的动作,老乔塞在箱子底下的钱“啪”地落地。整个过程老乔都在场,但他无法阻止事态发展,钱落地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许玲芳拾起了钱。
  “我看看……”
  “钱!”
  “钱?多少?哪来的?谁放那里的?”
  许玲芳数钱,数完了,一声不响看老乔。
  老乔作关心状:“多少钱?”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好。”玲芳收起钱,表情高深莫测。
  “是不是……乔轩放家里的?打个电话问问,我去打。”
  “往哪打,大晚上的?这事等明天上班时问问乔轩,不急,又不是少了钱。”说完把钱掖在兜里,转身出了门,刚一出门,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用说,这是老乔的私房钱,她去找邻居田大妈,找她给拿主意。
  “男的要是偷着攒私房钱,不是有了外遇就是有了外心。”田大妈说。许玲芳更是伤心欲绝,一双眼哭得像兔子。“你现在不能跟他闹,不能打草惊蛇,先稳住他,等确实抓住了把柄的……”
  “我知道是谁!”
  “谁?”
  “我们家住着的那个小狐狸!”
  “不能吧,两人相差那么大。”田大妈含糊其词,不好说哪里相差那么大。
  “男的不在年龄,有才就行。”
  “这事可不敢乱猜。你家老乔人是不错,但要说是跟王纯那小丫头,恐怕他……身体上也顶不住吧。”
  “嗨,他呀,有句话怎么说的?……身残志不残!”
  ……
  见老婆一去不返,心里慌慌,搭着肚子不争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自管要饿,老乔决定出门吃饭。一来裹腹,二来排忧。走了半道才想起兜中没钱,又向回返,回到家里,仍是没钱,便去敲王纯的门,借钱,顺便借了这月的“工资”,全没想到在他进王纯屋时,被正回家的玲芳撞个正着。玲芳记着田大妈的话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进了屋,眼睛、耳朵高度警觉着:他只在那屋待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这一小会儿当然不会“成事儿”;接着他下了楼,许玲芳来到窗前,目光冷峻目送丈夫远去,同时稍感安慰地注意到,他独自成行,身边没有王纯。……
  这天晚上不到十点,许玲芳就上了床,老乔若这时回来,就给他一个脊梁,不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老乔踪影。她有点慌了,这在以往,老乔这么晚不回来而不说一声,是绝没有过的事情。忽然想会不会趁她没注意他溜进了王纯的屋?又安慰自己说这不可能,他俩想出事儿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在她在家的工夫?但那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难以打消,且在心中越烧越旺,她一个翻身坐起,趿拉着鞋奔王纯屋而去。
  王纯屋屋门紧闭,只有门下泻出一线光亮,钟锐在王纯屋里。
  钟锐是被轰出自己家门的。晓冰说出了那句话,片刻后,晓雪出来了,“你走!”她说,当着那个姓沈的客人和孩子的面。他想说几句什么,还没张嘴,晓雪又说:“你走!”他不得不走,在冻结了一般的气氛中,出了门。那一刻,他感到屈辱,但紧接着,开始为晓雪难过,他想返回去,没有勇气,得等晓冰和那个姓沈的走了再说,但一直等到十点,仍没有动静,他只好离开。
  他来到了王纯这里。
  王纯一眼就看出他的精神不好,担心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什么都不对她说,不能再让她分担什么了。就对她说这几天一直在加夜班,总共睡了有五六个小时,有点累,这话也是实话。她让他在她床上躺会儿,他听话地躺下了,居然睡着了。许玲芳在这时,擂响了门。钟锐睁开了眼睛,王纯冲他摆摆手。
  “谁?”
  “王纯!开一下门!”
  “我已经睡下了。”王纯说。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这时要开了门,什么事没有。钟锐是和衣躺着的,翻身就可以起来,对方顶多是怀疑,没有证据。王纯没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许玲芳进来打搅,哪里想得到许玲芳此刻抱着一定要敲开这屋门的决心。见王纯不肯开门,她把田大妈叫了来,眼睛都急红了,断定她家老乔就在这屋里,全然不知老乔这会儿正醉在一个小酒馆里。
  “王纯啊,我是田大妈,居委会田大妈。派出所委托我们查事儿,请你开一下门。”
  屋里,王纯不知所措了,钟锐说:“开门!”起身去开了灯。
  许玲芳、田大妈争着挤进了门,看到了钟锐。许玲芳惊讶地失声叫道:“钟总?!”
  许玲芳目不转睛看着面前这一对男女,明摆着的事儿,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王纯有些慌,钟锐伸手握住她的手,对她笑笑,王纯立刻勇敢起来。
  “许大姐,田大妈,什么事?”
  田大妈张口结舌,暗地里伸出一根指头戳许玲芳的大腿,叫她说话。
  “你们俩……怎么回事?”许玲芳愣愣地问了一句。
  “不是说派出所叫你们来查事儿吗,什么事?”王纯坚持发问。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许玲芳反问。
  “派出所叫你们来的?”钟锐道。
  “哟,还挺横!”田大妈终究是不敢假传圣旨。
  “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的性质?”钟锐毫不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打扰。”经过了几秒的时间许玲芳总算醒过闷儿来,顿时像打了针兴奋剂,人立马伶俐了,边连声道着歉边拉着田大妈退了出去,满脸掩饰不住的笑。
  门关上了,钟锐扭脸看王纯,王纯正好也在看他,他对她笑了笑,王纯想回他一笑,却没成功。
  门外,许玲芳和田大妈并没有离去,双双挤着趴在王纯屋门上听,屋里什么声音没有。这时,单元门被推开,老乔跌跌撞撞进家,看到了趴在王纯门上的许和田。
  “干什么呢,你们?”
  许玲芳一回头看到了老乔,老乔小脸儿惨白,两只眼睛犹如两颗晶莹的红石榴子儿,浑身的酒气就像谁刚打碎了一瓶子酒,许玲芳惊呼:“你喝酒了?”
  “……陪客户喝了点。”
  许玲芳忙过去扶他,田大妈对老乔不感兴趣,仍趴门口着迷地听,老乔走到自家门口,又想起她来,对玲芳一摆头:“你叫她给我……走!”田大妈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老乔两口进屋。
  “就你那身子还能喝酒?什么客户还得让你亲自陪,上级不是说了反对三陪嘛!”许玲芳边沏茶倒水拿毛巾地忙活,边道。想到以往所有的猜测全都是子虚乌有,她对丈夫格外温柔。
  老乔不屑解释地挥挥手,忽然紧急道:“快,快拿家什来!”他要吐。
  许玲芳炮弹般冲了出去,房门被她“咣”地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隔壁王纯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钟锐伸手握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王纯摇摇头不抬头。钟锐说:“不要太紧张,什么事都没有。”王纯仍不说话。钟锐:“真的,这样更好。”王纯还是不语,只是更紧地靠住钟锐,钟锐用手梳理着胸前青亮的发丝,慢慢道:“是我太疏忽太粗心了,我替你想得太少——你的处境心情,周围环境的压力,我总是想自己的多。……”
  王纯把脸更深地埋在了钟锐胸前。
  老乔吐空了胃内容物,自觉舒服多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见他情况好转,许玲芳急不可待要报告新闻。
  “哎,老乔,”
  “干吗?”没睁眼,睁不开,眼已经开始黏糊了。
  “你听我说!”
  “说。”
  “出大事了!”老乔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许玲芳推他:“老乔!”
  老乔不理,死了一般,许玲芳只好作罢。收拾老乔的衣服时,意外发现了兜里的一沓子钱,数数,七百多!她第一个冲动是想把钱收起来,想了想,又原封不动装了回去,刚才还充满柔情的心再一次坠入冰窟。
  次日老乔醒来时,许玲芳已准备出摊去了,老乔一睁开眼就嚷头疼。“你安心在家歇着,我给你们单位打电话请假。”许玲芳说。
  老乔点点头,又猛地睁眼道:“不,不用!”
  “为什么?”许玲芳盯着他。
  老乔醒悟到自己的失态,挣扎着起来,“我歇不了,今儿还跟人约了件事。”
  “跟什么人约的什么事?”
  “你管那么多干吗?”
  “到底跟什么人约的什么事?”
  老乔有些奇怪地看一眼许玲芳,但没多想,说:“客户,谈工作。”
  “那好,我们一块儿走。”许玲芳说,也不安排老乔的早点。
  “你走你的,晚了。”老乔说。
  “晚就晚吧,大不了少挣几块钱。你这个样子出门我不放心。”
  老乔没有退路,只好强打精神跟许玲芳出门。出门后装模作样地上车,倒车,硬着头皮来到钟锐公司处,一路上,许玲芳寸步不离。要进门了,老乔说:“你放心去吧,都到这了。”
  许玲芳点点头:“悠着点干。”
  老乔不耐烦地:“知道了。”又想起了一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从王纯处借来的七百块钱:“这月的工资,昨天忘了交给你了。”
  许玲芳心里一阵轻松,但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动,她接过钱来,“那我走了?”
  老乔挥挥手,头也不回笔直地向院里走去,直走到估摸许玲芳不见了时才回过头来,确认许玲芳已经离去,向回转,原路退了出去。看到老乔走远,许玲芳从大门旁避身的凹处闪了出来,跟去。
  老乔从一辆公共汽车的前门上了车,许玲芳在车开之前从后门跳了上去,胖大的身躯异常灵活。老乔下车,许玲芳也下车,老乔东拐,许玲芳也东拐,老乔站住,她也站住,巧妙地借着人、物的掩护,始终没被老乔发觉,也没被他甩下。老乔来到了一个小规模的集贸市场,进去了,一路上,不断与人打着招呼,熟门熟路。在一个设在大树浓荫下的鞋摊前,老乔像到了家似的停住了,不用请,自己就坐在了修鞋师傅修鞋旁边的小凳上,师傅正在干活,嘴里含着钉子,腾不出空来跟老乔打招呼,只笑着点了点头,老乔也微笑致意,坐踏实后,有滋有味地哼起了京戏。一个姑娘过来,坐在老乔对面的小凳上,脱下了脚上的旅游鞋给修鞋师傅,边把那只没穿鞋的脚架在了另一条腿上,正好冲着老乔,老乔哼着戏文忽然觉着不大对劲,抽了两下鼻子证实了自己的感觉后,开始寻找臭源。他看到了那只没穿鞋子的脚,又看一眼那个衣着鲜亮的姑娘,起身踱到了一边。
  目睹这一切的许玲芳大惑不解,尾随而去。
  老乔转到了一个菜摊旁看人卖菜,正遇上一个老太太嫌菜贵。老乔说:“不贵啦,这菜都是大棚里长的,上价就高。”又对卖菜的中年汉子说:“你也多少让一让,让一毛,一块钱,大家都不容易。”买卖双方在他的说合下皆大欢喜,于是老乔也很高兴。
  躲在不远处的许玲芳满脸问号。
  不紧不慢走走停停把所有的菜摊逛了一遍之后,老乔抬眼看了看,见鞋摊处那个姑娘已然不在了,他才放心地踱了回去。
  修鞋师傅嘴里已没了钉子,“乔师傅,去哪了?”
  “你没闻到刚才那丫头脚上的味儿?”
  修鞋师傅“呵呵”地笑了:“原来是给熏跑了。”
  “都呛人!”
  “还是没闻惯,闻惯了,就闻不到了。”
  “干什么都不易啊!”
  “混饭吃呗。”
  又聊了会儿,老乔起身:“到点了,走了。”
  “还早呢,再待会儿。”
  “不待了,再上别处遛达一圈就该回家吃饭了。”
  “慢走啊。”
  “回见。”
  幸而最后这段话许玲芳没有听见,其实听见听不见都没甚意义了。在老乔重返鞋摊前,满腹狐疑的许玲芳已给钟锐公司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告诉她“本公司没有姓乔的人”,许玲芳呆住了,她为丈夫的行为诡秘做过种种猜想却一点儿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她再也没心思跟踪,摊儿也不出了,晕头涨脑直接回了家。
  到了下班时间了,老乔不慌不忙往家走,碰到邻居和颜悦色地打个招呼,看到摔跟头的小孩儿就上前把他扶起来,优哉游哉,转悠了这半天,头也不那么疼了。推开家门,许玲芳正在门厅里洗排风扇,险得撞上。
  “你在家啊,我这一路还正发愁中午吃什么呢。”进厨房,掀锅开柜地找了一气,一无所获,问:“玲芳,没做饭啊?”
  许玲芳头也不抬:“没时间。”
  “来来我来擦!”
  “走开!”
  老乔这才发现她情绪不对,小心地蹲下身子,问:“玲芳,你怎么啦?”
  “没怎么。”
  老乔很男子气地:“有什么事跟我说!”
  许玲芳翻翻白眼:“说什么?”
  老乔没辙了,只好拿出老办法:“玲芳,我可是饿了,上午忙了一上午,马不停蹄口干舌燥……”
  “我都看到了。”
  老乔一惊:“你看到什么了?”
  “你都干什么了?”
  老乔语塞片刻,结结巴巴地:“玲芳,我,我,我我……”
  许玲芳拍腿而起:“‘我’什么你!还想再编瞎话骗我是不是?”
  老乔嗫嚅地:“你听说什么了?”
  “你根本就没被录用!”
  老乔强打精神:“谁说的?”
  “谁都说!谁都知道!有本事该找谁算账找谁算账去呀,甭就知道回家哄骗自个儿老婆!我活这么大岁数要强了几十年,到头来却让你给丢尽了脸!……”开始抽咽。
  “玲芳,你听我说……”
  玲芳不听他说,自顾道:“……当姑娘那会儿我也是一顶一的,铁姑娘,女代表,追求我的小伙子不计其数。”
  “是是,那是。我至今不忘你当年的风采。”
  “当年?实话跟你说吧,现在还有一个人因为我终身未娶,孤身一人。”
  这下子老乔不服了:“他一直在找,找不到……”
  许玲芳轻蔑地看他一眼:“他告诉你的?”
  “人家都说。那人有羊角风。”
  “嫉妒!纯粹是嫉妒!”
  老乔大意地:“嗨,谁会嫉妒他,没什么嫉妒了。”
  许玲芳气坏了:“是啊是啊,追求我的都是些没人要的货色,我也是没有什么好人要了才跟了你,你是不是心里觉着很委屈?”
  老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忙着道歉:“对不起玲芳,我承认我是有一点嫉妒,别生气了,走走,有话进屋去说。”半拖半拉地把许玲芳弄回屋里,为老婆倒水拿毛巾地忙活,待对方平息一点后,诚恳道:“玲芳,你听我说,这事也许有我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但本意却是好的,我不能忍受看你受到这个打击,我宁肯自个受苦。你以为这些天我心里好过吗?有家不能呆,大夏天的跑外面晃荡,回到家里还得在你面前充大个儿,日日为了交给你的七百块钱发愁,可我总想,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等有了新去处再告诉你这些事免得你跟着我着急上火,你血压一直不好,你要是倒下了我还有什么呢你说?”
  许玲芳被这一番话感动了,抱着老乔大哭,老乔也哭了,哭着,继续诉衷肠:“我对不起你玲芳,我没本事……”
  “你什么样我清楚,这事不怪你。”老乔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许玲芳说“这是报复,是报复!”
  “报复?报复我?”
  “报复你。我一直和对面那丫头关系不好不是?可咱哪知道那丫头跟钟锐还有一档子关系呀。”
  “一档子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
  “玲芳,这事可不敢乱说!”
  “乱说?俩人就差堵被窝里了!当时居委会田大妈也在场,你不信我行,还不信组织?”
  老乔大惊。
  ……
  这天,钟锐正在机房和谭马们进行试验样板测试,许玲芳到,一身黑西服套裙,长统袜,半高跟皮鞋,总之,今天她是按她想象中的职业妇女要求自己。套裙的透气性不太好,涤纶一类,加上挤车,出了一身的汗,化妆品和上汗水,把脸上的汗毛孔都腻住了。进门前,她用手纸仔细把脸上的油汗蘸蘸干,调整好心态,推门进。
  “钟总,你好。”同时不忘冲屋里其他各位点一点头,一举一动透着职业妇女应有的大方和干练。
  钟锐戒备地看着她,“你好。……对不起,我这正忙。”
  “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钟锐对谭马们:“你们先弄着。”出机房,带许玲芳进他的办公室。许玲芳四处打量,“条件不错嘛。有本事的人倒是不一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您有什么事?”钟锐打断了她。
  许玲芳在钟锐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试着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以显得随意和自如,做不到,裙子太窄了点,两腿紧紧并拢还撑得起褶,只好作罢。钟锐没坐,靠桌沿站着,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许玲芳不在乎,她心里有底,今天,主动权在她的手里。她是这样开的场。
  “放心,钟总,别的事跟我无关,我只管我们家老乔。”
  “老乔?”钟锐颇有些意外。
  许玲芳很得意,但没有流露出来,而是很诚恳道:“老乔需要工作,您看可否到您这里?”
  “这里不需要老乔,”又补充一句,“不需要他这种业务的人,请你们谅解。”
  许玲芳沉吟片刻:“钟总,有些事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钟锐看她,她说,“不错我和王纯是有一些小摩擦,但绝无根本的利害冲突。我一直很喜欢她,摩擦产生的主要责任在我,毕竟我是老同志,受党的教育比她要多些,不应该得理不让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担什么?”
  “那事跟老乔没关系,他的工作问题还请钟总多多关照。”
  钟锐这才明白了许玲芳的思路,但他没说什么,只简洁道:“我说过,公司里不缺人。……你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就是说,钟总不肯原谅了?”
  “我们之间根本谈不上这个。对不起,我很忙,没事就请回吧。”起身送客。
  许玲芳岿然不动:“请回?那么容易?钟锐,这半天我一直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要是给脸不要就别怪我了。”
  钟锐并不感到意外,只静静地等下文。
  “我认识钟总的夫人,”这个钟锐没有想到,许玲芳得意地一笑,“本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天既然来了,就要解决问题。”
  “随你的便。”
  “钟总无所谓?”
  “有所谓。可是——不怕!你爱找谁找谁去吧。”
  许玲芳腾地站起身,横钟锐一眼,转身走。
  “等等!”钟锐在身后叫。
  他害怕了。但许玲芳脸上没有任何得意之色,相反,更加诚恳。她用息事宁人、推心置腹的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愿这么做,何必呢,俗话说,宁拆千座庙不破一重婚……”
  “不不不,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地址?”
  许玲芳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尖声地:“好好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向外走,走几步,立住,对钟锐:“就不想听听我的计划?”
  钟锐不响。
  “我知道这事你根本就不怕你老婆,也许你正巴不得她知道了跟你闹离婚你好……另找新人。我不傻。我找你老婆不是让她跟你闹,是让她去找你的心上人!到她们单位去揭发那个不要脸的第三者,让她抬不起头,见不得人,让她这辈子别想翻身!”说罢走。
  “站住!”
  许玲芳心中又涌出一丝希望,她站住了,回过头去,眼里露出恐慌,钟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满脸凶色。“你……你想干什么?”许玲芳向后倒退着。
  钟锐走近,直逼着她的脸道:“如果你敢那么做,我……”他一把揪住了许玲芳的衣领,另一只拳头不由紧紧地攥起。
  许玲芳脸都白了,尖叫:“你、你、你是男的!”意在提醒对方好男不跟女斗。
  钟锐一手拉开门一手把许玲芳搡了出去:“给我滚!”
  许玲芳走了,钟锐在椅子上颓然坐下,谭马过来叫他,他摆手让他先出去,他需要时间把发生的事情理一理,他得马上跟与这事有关的另外两个人联系,要赶在许玲芳之前。王纯好办,给她打个电话就成,晓雪呢?
  一桌子菜几乎没怎么动,钟锐招呼小姐结账,何涛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结完账,二人起身,都不再说什么,向外走。走到门外,分手前,握手,钟锐说:“拜托了。”
  “放心,我现在就去。”
  “……等她下班吧,去家里谈,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何涛点点头,走了,没走几步,钟锐又叫:“叫上晓冰!”
  何涛站住,停了几秒,回过头来:“要是我,就愿意由你亲口告诉我。”
  钟锐沉默许久,然后说,“你说得对。”
  钟锐决定去晓雪单位。他不能去家里,家的环境,还有儿子,会使他难以开口谈这件事。
  资料室。周艳和晓雪刚吃完各自的午饭,晓雪从壶里倒开水到饭盒里,喝着。周艳从包里拿出一包脏衣服,又从柜下面拉出盆和洗衣粉,对晓雪说:“我去水房洗衣服了。”她总是把衣服带到单位来洗。晓雪点头,用筷子拨着汤上面的油花。周艳边走自我解嘲:“也是没办法。水电费蹭蹭地长,我们孤儿寡母的……”声音随着她人的消失而消失了,偌大的屋里,剩晓雪一个人。周围静静的,窗外树上的蝉鸣格外刺耳。晓雪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整个人都静止住了,怔怔地看着什么,但是目无定处。
  钟锐早到了,看着周艳离开后才往资料室走。轻轻地推开门,一眼看到坐在阳光的微尘中发怔的晓雪,钟锐心又沉了沉。
  “晓雪……”他尽量轻的叫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叫还是把晓雪吓着了,一看是他,竟紧张地站了起来。钟锐避开晓雪直直的看他的眼睛,“你坐。”他说。
  晓雪便坐下,腰板挺得很直,像是随时准备着起立,她的样子令钟锐难过。钟锐隔着一把椅子,也坐下了。
  “你们下午几点上班?”
  “什么?”
  “下午几点上班。”
  “噢,一点半。”
  又没话了,蝉鸣越发刺耳。钟锐起身,在紧挨晓雪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晓雪竟吓得身子向后仰了仰。
  “晓雪,我来……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了。”晓雪嘴唇紧紧闭着。钟锐只有硬着头皮独白:“我……我……我对不起你,”晓雪笔挺地僵直着,似乎呼吸都没有了。钟锐不忍看她,低下了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请你原谅。”
  晓雪突然急急地道:“我原谅!”
  钟锐脱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晓雪看他,他说:“我是说,我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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