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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相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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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坚持?为什么相信?长久以来,许多人和事,日复一日,堆砌出我的信心。却只因为一件事与一个人,令所有一切都瓦解?将我四分五裂?
隔着海洋,朋友在夜晚告诉我,世界上总有朋友不会离开。
翻越云山,男孩千里迢迢携来甜蜜的情谊,换我悲喜夹缠的一笑。
而我将这些统统注销,只为执意着自己的悲伤。
每一天都有人失去旧爱,也都有人拾得新欢,事实便是如此。
露天的会场,穿梭着仔细修饰的男男女女,他们等待或者搜寻一场秋季的浪漫邂逅。
欢庆的气氛,使每一张容颜光彩焕发。
我站在角落,突然明白了,这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也没有失去什么。至于爱情么,总是在月亮特别好的夜晚,蓦地燃烧。
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我走向灯光汇聚的中心。
这些,全都是去年中秋节的事了。
今年中秋,我也许曾往澎湖海边的电话亭,拨电话给朋友:“哈哈!你猜我在哪儿?”
也许在日本男孩的引领下,跑跑跳跳进入果园,采摘已经成熟的水蜜桃。
也许,展开一场真正的恋爱。
14 你过得好不好
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迥中沉淀下来,
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
为的只是问一声……
男孩喜欢不下雨的冬天,即使冷一些也无妨;何况,这是个有阳光的日子。
新鲜人特有的好奇青涩,彷佛才是昨日,转眼间,小大一便在身后赶着叫学长了。
而自己竟也权威又温厚地灌输大学生活须知,担负起保护者的责任。
冥冥中一定有着无法追赶的力量,操纵人生型态的转换,多半的时候,人们并不觉得,这也是上苍的慈悲吧。
什么都在改变,就像这条铁路,比他二十年的生命长得太多,如今却已报废,火车被驱赶到了地下。站在天桥上,他突然想到,再过二十年,这城市将会如何?他又将在哪里?会做些什么?许是季节的缘故,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善感情绪笼罩,脚步也轻缈了。
桥上卖绒毛玩偶的摊贩,将猩猩、绵羊、白兔、浣熊排成几列,一只比一只规模巨大。前几年,女孩不是喜欢小巧的动物吗?掌中鸟、天竺鼠、迷你兔、小绿龟,因为玲珑,所以可爱;因为生命短促,所以令人疼惜。现在流行的却是庞大朴拙的填充玩具,因为没有生命,永远不会死亡。
几个女孩伫立在摊子前,费力捧抱体积最大的兔子,雪白身躯,粉红色的长耳朵,约有大半个人的身高。摊贩宣布价格以后,女孩们的面孔浮起不甘愿的神色,却仍舍不得放下,从这个臂弯交给那个臂弯。
他在一旁静静注视,蓦然觉得明白了;却也感到悲哀。
这世界愈来愈冷漠,人际关系愈淡薄,情感愈不可信任,然而,在人类的内心深处,拥抱与被拥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而原始。
他于是想起自己,和四周的朋友,大多数时间,也是寂寞的吧?欢聚一起的时候,可以稍微得到抚慰,所以特别热中。就像这一天,为了替一个女孩庆生,大伙儿准备好好闹一场,更准备了礼物,要给她惊喜。迟疑地,他看着手上提的彩色包装纸盒,女孩真的会喜欢吗?或为了取悦他们,只得喜欢?人们诚心相交时,总亟亟给予,却往往忽略了对方的需要。因此,收到的馈赠,无用的永远比有用的东西多得多。
相约在闹区的快餐店,为了早些来占座位,他甚至跷了一堂课,当然不是很重要的;反正已经离开,便是不重要的了。
然而,透过明亮玻璃往店里看的时候,他真觉得沮丧,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从哪里蹦出这么多人?他们都过生日吗?他们都逃课、跷班吗?看情形,别说是占一张桌台,便是一把椅子,恐怕也很困难。他沉重地登上二楼,因为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看见那张自桌子,以那样完美的姿态空着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载欣载奔,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了,伙伴们注定错过最精采的这一段。
其实,桌子并非完全腾空,角落里犹存一份折垒的报纸,但,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他把背包、安全帽、礼物和外套散放在椅子上,非常满意地抱住手臂,对自己宣称:这就是我们的桌子啦!
快乐地,在大局底定以后,他到楼下柜台买一杯可乐,加冰的大杯可乐,慰劳自己的一场虚惊。
可是,再回到座位时,他才发现,风云瞬息变幻,报纸的主人回来了,端端正正在座位上。这、是、人、家、的、座、位。
没来得及采取应变措施,他也坐下。对面鬈发女子抬起头看他,一面取下随身听耳机,微笑着,准备谈话的神气。
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很自然地问:今天行情怎么样?
不太好哦。女子回答,对他如何知道自己在听股票行情,一点也不惊讶。
跌了两百多点,还好,我只是小赔。她继续说,并没有气恼,仍是笑着的。他因此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你买了什么股?他忍不住问。
她对他说了,他便把股票行情分析给她听,并且给她建议。她仔细的听,在他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问:你在做什么?
学生。他笑起来,我念大学,经济系。
怪不得了。她问:你过得好不好?
好哇!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向她报告,包括上课的科目、社团的活动,还有前半年与同学合资买股票赚了一笔钱的事,绝少向人提起的,也说了。
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做母亲了。
真的?真的?
是啊!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女儿都五岁,上幼儿园了。
她毫无防备地向他说,每天接送女儿;去超级市场买菜;到号子里凑凑热闹:与昔日姐妹淘逛街、喝咖啡;假日里全家开车往郊外踏青。说着,从提袋里取出女儿在花丛中天真烂漫的相片,推到他面前。
看!我女儿。
好可爱!他的眼睛从相片抬起,停留在她脸上,仔细端详:跟你很像呢,笑起来的样子。
是吗?她的笑意更深,宠爱地凝视着相片。
你、过得好不好?他问得很固执,令自己诧异。
她不说不笑,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回答:我现在很好,过得很安静。
三十五岁的女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堪细究的烟尘往事,却没有什么比此刻的心境更重要。
我很好。她笃定地,再一次说。
这样就好。他说了这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并且发现,直到这时侯才发现,彼此其实是陌生人。可是,在那些紧密接合的交谈中,彷佛一个三十五岁女人的沧桑,他都懂得;一个二十岁男孩的飞扬,她都熟悉。
好象他们一直在一起,分开了一下子,又回来了,看见彼此,仍不放心,所以还要问一声:好不好?
约了朋友吗?她笑着问,这时才省悟到所在的时空,他们原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来。
是啊!你也是?
她点头,不说话,再没机会对他说话了。
他的朋友到了,她的朋友紧接着也到了。当他转侧时,赫然发现,楼上的客人不知何时散尽了,阳光大片地映照在那些空出的桌台和座位上。
这是一则冬天的故事,到了春天,他们也许就忘了。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忘记。
男孩把这故事说完,窗外寒风细雨,我坐在他身边,静静聆听着。
那些突然到快餐店的人,好象只是为了让我和她相遇,在一张桌子上。所以,他们突然都不见了。他说。
会不会是很久以前,我们都记不得的一次前生,她过得不好,我很担心,所以记着,下次看见她的时候,一定要问问她。有没有这种可能?他问我。
我把热茶捧在掌中取暖,有没有这种可能?今生怎能印证前世?来世能否记忆今生?
我也有依然牵挂而已经失去的朋友,不能再通讯息。岁末年初,互寄问候的时节,偶尔会对着卡片柜怔忡。
梦魂却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挣脱了形体,千山万水苦苦寻去,直到那人面前,筋疲力尽、按捺着喉头的澎湃,暗哑地问:你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到回答,便转醒过来。因为谜底未曾揭晓,于是有了愈深的惆怅。
必然有人不大相信,但,我相信这样的事。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为的只是问一声:你过得好不好?
像是一个悠远的回声,被苍凉追逐。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这样问你,请你一定要用心地、诚实地,告诉他。
卷二 你将以怎样的心情想起我
15 相见欢
你知道爱情,
我知道爱情;
人们都以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他们其实不知道能够在这时侯遇见你,龙龙。除了感激,还能向世界要求什么?
是的,龙龙,初相遇我便承认,自己是表里不一的,我是那样的女子。或许因为星座,或许因为血型;人们对我细细密密的掌纹感到兴趣。
第一次,“我”在人前出现,看来是个稚气单纯的小女孩;两年以后,人们以一种注视女人的眼光看“我”。
是什么让我这样迅速的成长?
因为我仍企图在这复杂的世界,率性地生活;同时,努力也不能磨钝敏锐的感觉。
他们其实不知道;而你偏知道,龙龙。
当我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你看见,一个为极简单的理由而开怀的,小小的女孩。
初相遇
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仍是陌生的;有些人偶然相遇,甚至没机会说太多话,可是,已经够了。
人生原本是永无止息的追求,欲念因此苦苦纠缠;一旦觉得“够了”,便生出丰盈的幸福感。
龙龙,我知道迷信初相遇的印象,是有一些蛮不讲理;然而,这些年来,却也没有什么失误。
甚至,成为生活中唯一的非理性的活动。
流言
龙龙,你知道爱情;我知道爱情;人们都以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至于另一种奢侈的情愫——人与人之间,毫无欲望的喜悦——很多人都不能懂得。
就像夏天的蝉,在炙烈暑季燃烧似的鼓噪嘶喊;它怎么懂得,寒夜的雪花,在寂静暗夜飘坠的无声快乐?
人们最热心传布爱情的讯息,带着一种不能确定的神情语气,令当事人惶惶不安。
人们尚且喜欢担任评判的工作,若判定是爱情,则轻蔑地撇着嘴,说,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爱上那个人了?若不能判定是不是爱情,则愤怒排山倒海而来,因为觉得有什么瞒过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其罪尤不可赦。
流言滚滚,如同波涛。
男人与女人;男人与女孩:女孩与男孩;男孩与女人……我好谨慎、好辛苦的踩在这些浪花上行走,只怕一不小心便要灭顶。因此,我不想认识人。
就像你说,初次见我,还不知是谁,脸上残留着警戒的痕迹。龙龙,你看见我心中的恐惧。
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连这种流言也在耳畔转动,我才透彻明白。
你也明白了吗?龙龙。
倘若有一天,你听见了我的流言,不要担忧;我早已不是踩浪的女孩,不会溺毙。
也不要为我申辩。
流言从来不需要申辩;只要像蝉一样的喧腾哗笑,便得到满足。
梦里的阶梯
经过我的母校,有条独一无二隧道的专科学校,我把那道倚山势而建的陡削阶梯指给你看。
年少时侯,记不得多少次,从楼梯上滑落。每一次摔跤,都以为会昏死;结果,头脑总十分清晰。
龙龙,那时侯,我下楼梯,同学们都不走在我前面,怕我像保龄球一样,碰个全倒。
他们都记得我的擅长是摔跤;却不知道,每一次,我的肉体摩擦台阶滚落,有着怎样的疼痛和沮丧。
那时候,有个朋友,总要走在我前面,以为可以阻挡我滑失的脚步;而我不愿意下滑时把朋友踢翻。
我们各自坚持,为珍惜彼此的心意,几几乎要决裂。
下楼梯变成一件艰巨的事。我的腿僵直,勉强迈了几步,便坐在阶梯上,不能遏阻的哭泣了。
龙龙,过了许久,我仍梦到那道长长阶梯;仍听见当我哭泣时,朋友在一旁声声问:你怎么了?不要怕啊。
可是,龙龙!那时侯,我真是怕极了!怕自己把朋友拖下去;怕那种因为爱而带来的负担。
现在,再见到那道阶梯时,竟然,竟然觉得它美丽。
风雨的感觉
我们在雨中零乱地奔跑,因为认为约会的时候该是个好天,所以,出门时虽已阴沉,却都没有带伞。
我们走来走去,每个餐厅都充满拥挤的人群,连花钱吃饭也得排队呢!龙龙!那不是我们的地方。
坐在街角的长凳子,我们合吃一包雪白色的爆米花,奶油加热以后的香气,飘动着一股暖意。
你把米花拋上去,等它落进口中,我不了解,你如何能做到?在这样的风中。
要练习吗?要测量吗?龙龙。
要感觉。你说。
于是,夜深的时候,我们便静静坐在街角,仰头看银色路灯畔,旋绕盘桓的细密雨丝;柏油马路被清洗过,漆黑如镜。
惊蛰的前夕。也许,龙龙,我们可以听见春雷。
16 情与受的对话
确切的爱恋,是深刻艰难的一生事业。
于是,我们有情;
但,我们不爱。
控制
一直自诩,是个可以妥善安排生活;控制情绪起落的人。
在第十二通电话都没能找到你的时候,我咬着牙撕碎你留下的名片,准确地投进张大嘴等待的垃圾桶,带着痛感对自己盟誓。
然而,那七个号码不知何时已蛮横地占据我的思绪,并且保持着一种跳动的姿态。
我应该怎样控制我的手指;我的意志;整个心灵的跃跃欲试?
夏日的侧影
长桌子彼端,九十度的角落,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孩、女孩。白皙的秀雅女孩,唤那男孩“学长”。学长穿著白上衣,肤色是成熟的麦田,专注地向学妹讲解课本上的程序,额角一小绺短发微微颤动着。
休息室持续回荡学长的声音,以及学妹含糊的响应。
再抬起头时,我发现,女孩的眼眸早离开了纸张与文字;带着隐隐笑意,如透过百叶窗的阳光,悄悄滑过男孩饱满的额头,适中的鼻梁,上翘的嘴角,温柔地停驻在他的下巴。
那个下午的燠热,原本令人烦闷。然而,剎那间,因为阅读了一则美丽的、夏日的侧影,觉得纯净了。
移开眼光,忍不住地微笑。
爱情之潭
爱情应该是一泓清澈的潭。
潭水似镜,只返照出两个影,就是我和你;没有第二个女人或者第二个男人。
走了许多路,捱过许多季节,没有指引,只凭着感觉的召唤,寻到碧绿的潭水。
映着弯垂的杨柳;莹亮的蓝天;轻巧的白云。没有其它的女人;没有其它的男人;也没有你。
竟然,也没有你。
什么人设计了这样歹毒的玩笑?我看见被诳骗的自己,仓惶无措的容颜。
寻常
蓬蓬的棉花糖;海上将坠的红日;初生的绒毛小鸭;绽放成日的荷花;收音机里因跳针而重复播放的一句歌;旅程中因迷路而意外发现的美丽风景;刚巧烘焙出炉的蒜面包……太多事都能令我如孩童一般雀跃欢欣。
因为容易的缘故,有时竟不甘心,企图追求一些更刺激的兴奋。
爱你,大约也有一段相当时日了。因为一直爱着,有时竟不自觉。
当时只道是寻常。你说。
因为爱你
因为爱你,也被你爱着,才逐渐苏醒,察觉了自己的美丽与丰盈;真确感受到无尽的需求——去爱其它更多的人。
因为相爱,我们懂得了如何爱人。这是一场镂刻生命的历程,有欢愉、有疼痛、会落泪、会流血,但,总也不肯退却。那种深情一往,无怨无悔的力量,取自彼此灵魂最深幽的地方。
因为爱你,便想在今生写下一些特别的文字;尽管人们都说,这时代的爱情在每次呼吸中沦陷破灭。
我写小说、散文、新诗,甚至还写童话,回复到幼小的模样,只想见证我们的信守——你不会背弃,我也不会拋舍。
当你离开,我仍写作。小说、散文、新诗以及童话。并且思索,或许为了在今生写下一些特别的文字,所以爱你?
梦
梦,是个不可理喻的东西;人们偏存着特别强烈的好奇心。
去年此时,在故国游览的旅程里,白天,我登长城、游西湖,一站又一站的飘泊;黑夜,你便到来,化为我全部的梦境。
今年此刻,在我们彼此触手可及的距离,白天,我对着你说笑,并肩在大街小巷穿梭;黑夜,充塞在睡眠中的却是紫禁城、天安门、通往中山陵道旁的法国梧桐。
梦,是个令人无法防备的偷窥者,泄露最深幽的秘密。
在梦中我看见。中国。你。
是我今生不能舍的爱恋。
情vs。爱
细检往昔,会有人经过时,为我做过一些稀罕而可贵的事,我也不吝借地做过一些令人动心且动容的事。
这些,毋宁都是有情的。
如同黑暗中两颗石子,撞击出火花。然而,就只是悸动的撞击罢了,无法持续地燃烧。
遂成一个有情无爱的苍凉世界。
现代人太爱自己,于是爱人不起。浅薄的双溪舴艋舟,载不动沉重的承诺与羁绊啊!
与人有情,是生活中浪漫的璀璨痕迹。
确切的爱恋,则是深刻艰难的一生事业。
于是,我们有情;但,我们不爱。
云烟
登上山顶再俯览,那些繁琐的尘嚣,曾经有着切肤的痛楚,如今都远离,只看见渺渺茫茫的烟云。
与你告别,庆幸自己还没有养成倚靠你的习惯。曾经给予我的等待、纵容、怜惜,此刻都奉还,只看见茫茫渺渺的云烟。
最鲜明的是,你隐藏在一团喷吐出来的烟幕中,不能确定的表情。
而这一次的离开,究竟是升华;还是沉沦?
17 关关睢鸠
那买花的男人和簪花的女人,
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厮守终身?
可曾共偕白头?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话中并没有告诉我们,君子与淑女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他们是否厮守终身?他们可曾共偕白头?
我这一段清淡而深刻的情事,只是生命中一扇玲珑绮窗,既进不来;也出不去,在四季流丽的岁月,默默对望,静静守候。
从相识那时节便知道,人生如驿站转换,而我们甚至不能陪伴彼此走过任何一站。
因此,极稀奇珍贵的相聚,我们常安排成一次又一次旅程。到淡水渡口搭乘渡船;到九份看衰败的销金窟;到宜籣去看碧蓝海洋。滑过蜿蜓的铁轨,已经无法分辨,是我先爱上火车,才有这些旅行;或是我喜欢旅行,才坐上火车?
有时突发奇想,假若火车脱轨而出,将我们送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回不去了。曾有的顾忌蓦然消逝,或许是在溪水浅浅流过的林子里,叹一口气,我们说:就在这里过日子吧!
林中的鸟是定时器,把手表埋进泥土,卷起衣袖,成为一个取火的男人与汲水的女人。
于是,我禁不住微笑,坐在身畔的人转侧之间,便见到这一抹神秘的笑意。
火车并没有脱轨;我们的生命也没有,循规蹈矩,太阳方才落山便回到城里。只是旅行,走得再远,都要回来的。
灯火辉煌的街道上,我们互道珍重,然后分别。我转身走开,他站立片刻,注视着我的背影,融进流动的夜色。
各自回家,各自生活,并且等待下一次的相逢。也许得一星期;一个月;一个季节,或更长久。有时侯,连思念也缥缈了,只是,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的焦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夏季初初来临,我们奔赴基隆去看海。面对绘在墙上的基隆地固,挑选一个从没有去过的地方,才能有一次独一无二的回忆。
望海巷。不约而同,我们都想去。
那是个曲曲折折的古老长巷,听得见海风与浪潮的回声;墙角峥嵘地生长坚轫绿草,有些年岁,有些故事,关于望夫石。我想。
然而,全不是这样,阳光下,既长又宽的防波堤,在眼前伸展着,渔船闲散地泊在港内。我们在杂货店旁读一份海防单位的告示,警戒大陆偷渡客。他端详着我,说:“让我看看,像不像?”
我笑起来,连忙自首,说是已渡海四十个年头,认不得回去的路了。他于是带领我缓缓踏上防波堤,席地而坐,左边是海水;右边是青山,要认得眼前的风景如画,记得画中的人。
夏天结束前,我们坐火车到台中去,只为在这来回几个小时的旅程中,必须坐在一起。
漫无目的在街头穿梭行走,天黑以后,再搭车赶回台北。
去台中之前,售票口卖玉兰花的妇人,把花交给他,他接过来,递给我。那微润的香气环绕着我们,直到月台。我要带着花去旅行,他将花取走保管。
火车开动以后,他指给我看,遗留在月台柱子上,铁钉悬挂着的那一串玉兰花。
“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你不需要玉兰花。”
他把玉籣花留在月台,也许被风吹进枕木的空隙中。几个世纪后,整座城市湮没了。
再过千百年,这个曾有高度繁荣文明的城市被发掘,考察的人在月台遗址挖出一串玉兰化石,于是臆测,和爱情有关吗?和离别有关吗?
那买花的男人和簪花的女人,最后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厮守终身?可会共偕白头?
那一次,其实是我们最后的旅行。
生命中最深幽瑰丽的窗景,被绝决地关闭了。眶啷!一阵震裂灵魂的声音。
而我仍在,能感觉、能看、能听,逐渐由痛楚的绝望中一吋又一吋的活过来。
曾经,这扇窗让我看见广阔的天地,爱和美。一千七百个日子,没有丝毫怨尤或者遗憾,甚至,在我蓦然失去以后,犹存感激。
这一段情事,只是结束了;并没有毁败。
河洲上的睢鸠是怎么叫的?
关、关。
18 与爱情错身
你听见我吗?那愈走愈远的你的背影。
我在心中呼唤你,一种虔诚的情绪。
我将不再爱你
如果不能,不能爱全部的你,我只得远远地离开。如果不能爱你的全部,我将不再爱你。
因为不完整的爱,会撕裂我们的灵魂;啃噬我们的神经。
终告,支离破碎。
喷嚏
毫无防备地,我打了一个喷嚏。这是不是,你隔着茫茫流动的人海,传递思念的讯息?
有点阳光,照耀着从身体里窜出的透明颗粒,细微地,散进空气里,每一颗都镌着你的名字,乘风而去。
我停下手边的工作,揣度你流浪的方向;全心全意地准备,下一个喷嚏。
我爱你
说出这三个字,几乎在同时,谁也不肯延宕。纵然是无星无月的沉夜,我们都听见,再清晰不过。
爱,此后,我们竟在生活中失去了这个字。努力寻找类似的字汇来替代:喜欢、心怡、眷恋、痴迷、难舍……等等。因为太珍贵,再不愿重复,遂在今生失去了这字。
久了,爱,已在岁月里湮没,只剩下最真实的——我。
你。
割
趺坐在一大叠尘封书籍前,翻动寻找可用的资料。
透明的修长花器里,养着几枝新鲜玫瑰。
突然,一本书的扉页边缘,尖利如同薄刃,割过我的手指。
迟疑着,我看见扉页上,你的签名。或许已在黑暗中,等待了上千的日子,为的是此刻?血珠自伤口滚出来,疼痛的感觉苏醒。
我捏住伤口,指尖雪白麻涩。
似有若无的玫瑰芳香里,思索着,这些年来,我是否也在无意中割你?或许不只一次?
那时的你,如何止血?怎样使伤口愈合?
距离
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毫无挂碍的在一起,紧密偎依,好近好近的距离。
只有两个人。找不到沟通的频道,各自营筑,好远好远的距离。
两个人之间,是最短的;也是最长的距离。
你听见我吗
比预定时间稍晚才抵达拥挤的会场,因为一路上都与自己争战:去;或不去?
我来了,因为你会在。尽管事情仍然艰难:却多了些盼望。
所有的人声笑语都化为烟气腾腾。炙红的面容,亢奋的音调,费力地想让别人看见或听见;我在角落里静静看着,以及听着。
忽然,看见了你,隔着许多浮动的;像鱼一般的人群。你正微俯头,与一位年长妇人谈话,我所熟悉地、专注地侧影。而后,你走得更远,和人握手寒暄。我的耳鼓充满各式各样的声音,汇流成大海的波浪。
我尝试呼唤你;并不像在梦里那样急切,只是温柔地叫你的名字,在心中。
让我的心,和你的心,在原始的混沌苍茫中互相找寻,而后依靠。
你听见我吗?那愈走愈远的你的背影。
我在心中呼唤你,一种虔诚的情绪。
你停下来了,不被什么人耽搁,径自停住,并且转身。于是,你响应了我的呼唤,用眼睛说。
嗨!
你抿住唇畔忍不住的笑,从那一头笔直地走过来。所有的声音都呈现了真空的静寂。
只有我们心灵的对话。
你迟到了。
是的。可是,我终究来了。
你来了。这样很好。
沧桑
朋友们都说,我的稚气已被一种成熟的冷静取代。
这是含蓄的说法,其实是老了吧!
你这几年来顺心遂意,未经坎坷销磨,怎么能老了?朋友不以为然地。
他们并不知道,爱上你,便是生命里的沧桑。
我只能毫无选择地,渐渐老去。
结婚
让我们结婚吧。假若你说。
六月的蔷薇恣意绽放了满架,是适于婚礼的季节。
假若你说了这句话,我只能应允做一个安静而美丽的新娘,垂拖在裙襬下的层层长纱,洁白似雪,不染尘埃。
站立在圣坛前,说:我愿意。
你也说:我愿意。
然后,你将戒指套住你的新娘;而套住我的中指的,是我的新郎。
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段,城的这一端与那一端的教堂。
我们、分别、结婚、了。
你是我生命的缺口
失去缺口的我和你,将拥有比较圆满的生命?
或者,仍然活着,却任性灵崩散,渐渐流失?
山是沉默的,我说。
邂逅了这些年,你一直用极大的制约和耐力,安静地守候成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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