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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边上的纤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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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房!”
  “帐房?大宝在那吗?”
  “你找他做什么?他买纸去了。”
  “买纸去了?唉!这个瘪三,菜买来了,厨子还没请,倒跑去胡闹了!”他愤愤得跺着脚说。
  “找厨子?他临走时说请过了!”赵新阳道:“拿两包烟来,我去招呼一下。”
  赵仁树没法,不给又怕人家笑话,只得叫赵新阳去店里拿几包烟。赵新阳得了这个口儿欢欢喜喜的拿烟去找人了。赵仁树看他走去得背影,自个站了一会,索然无味,又低头细细得理了一下这几会混乱的事情,渐渐得理出点头绪:父亲昨晚上到今天早上没得时候,抢救费让医院捣鼓几下就去了两千五,然后回来搭棚子,买松枝纸器等又花了一千多,外加灯火不算,买菜花了一千多,加上个烟酒什么的,再加上买鞭炮得四百多,扯帐篷二百多,这一算起来就是五千多了,谢大宝租的碗筷费还有几百元,收礼到现在一共收了两千多块钱。
  “他妈的!”他愤骂着谢大宝:“又不知跑到哪儿去填饭袋了!”一面又不禁懊恼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一点云也没有,倒不像刚才那么热了,偶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呢,肚子这是也趁机翻腾起来。 本来好好的,一想到饭便感到浑身筋骨像散了魂似的拿不起来。他硬撑着到厨房找了两个凉馍,又就着一碗开水吃了起来。感觉好些了,胃不像刚才那发烧似的难受了,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索性把肘子支在桌子上,头窝在那里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恍惚中有人叫他,他睁眼是管帐房的老头,那老头道:“仁树,你看看,这谢大宝太不像话了,用这么好的纸去扎纸器,竟还用红纸写!”赵仁树朦胧着眼看了一下,竟发现老葫芦的脸在那纸上冲着他看,一面又变做他老婆的脸,一面又仿佛鲜血四泻。在这滔天红浪中,他又仿佛看见老头气极败坏的嚷,然后谢大宝大摇大摆的对他指指点点,然后一阵喧闹伴随着一阵微风逐渐的消逝了。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了,隐隐的外面传来了喇叭声。他清醒了一下,那喇叭声越来越大了,他娘和老婆正在那里哭的不成样子。谢大宝他们在一旁劝着。见他醒了来,王麻子一摸他前额道:“没有事了热都退了,好好养养吧,天大的事也不该糟蹋自己啊,你要什么三长两短的教他娘俩怎么过!”
  这时他娘和他老婆都略略镇定了下来,谢大宝趁机道:“两班大喇叭都来了,什么事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赵仁树苦笑了一声,挣扎着要下床,那娘俩又急道:“快好生养着吧,这里没你事了,还下床做什么?”
  赵仁树道:“怕什么,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不过累了,又饿了些时候!”谢大宝便叫厨子拿了几样菜来,盛一碗热饭与他吃了。方觉得神清气爽了一些。他老婆又让他上床躺着,他执意不从道:“这不都好了吗,论理今晚得守灵,要是因为这点小病就不尽孝,父亲也会不高兴得走——”
  他老婆无奈,只得弄了两捆麦穰铺在地上,又铺了床被子才叫他睡去。远处的喇叭声渐渐地小了,赵仁树躺在干草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又胡乱过了几日,老葫芦下葬,丧事完毕。他又重新算了一次帐,倒贴了几千元。他心中爱惜只得私下里咒骂几声谢大宝。 饼些日子倒也渐渐地淡忘了。
  第七章
  夜,已经很深了。清风伴着乡村特有的清香丝丝地拂过梦中的人们。
  李长江躺在床上,昏昏噩噩地打着翻儿,想睡着却睡不着,有时迷糊中睡着了,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又像半空里的霹雳打在他心上,让他惊惧着喊了出来。他摸摸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了,身旁的妻子仍沉沉的睡着,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汪汪汪”的狗叫声。声音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恐怖和凄凉。
  他扭开电灯,看着大衣柜镜中的自己,脸像死人一样苍白,身子也明显瘦了一圈。
  “明天再去看看吧!”他叹了口气又愤愤地说:“妈的,被老子找到,老子把他妈的活剥了!”
  随后他仍复躺在床上想着假如碰到了那公司的人该说什么怎么说怎样才能把本捞回来。“几千块钱哪!”他想:“几千块钱对那个赵仁树不算什么,但对他李长江来说就是命哪!”本来希望挺大的能有万把块的赚头,后来谢老大家的蘑菇长出来了,他家的仍没个影儿,人家蘑菇卖掉一茌了,他家的才发了个芽儿,过几天竟全烂了。
  他仿佛上午去了那个“兴隆野生菌种殖中心”见里面人正在把招牌卸下。后来一问,人家说今天不上班,他愣了愣站了一会儿,见人把卸下的招牌拉走了。他又过去问:“把这个弄下来干吗?”那人不耐烦地推开他道:“没看见牌子旧了吗,眼瞎脑袋瓜不灵了,旧了就要换新的!”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是,是。"他想转身回家,可是脚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仍是呆呆地看着。人们把那块招牌放上“嘟嘟”的汽车,然后跳上去,车子屁股一冒烟转了弯儿,从他面前呼啸着开过去,随后一片沙尘刮起来。他站立不稳,向后一跌了一跤,见大门已经锁了,只好翻墙而过。忽然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喊他:“小李!”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华菁。那王华菁扭头就跑,他甩开就追,追着追着好像,又到了那个地方。许多人在叫嚷着等他。他手里有一把大砍刀,他刀一举对那人说:“快还我钱来!”那人跪下求饶道:“千不该,万不该,是我们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老总王华菁罢,我死不要紧,我不要她死啊!”说着就要撞墙。这时王华菁花枝招展地走出来甜甜地笑道:“要死大家一块死!”李长江本来看见王华菁出来,一下子高兴了许多。王华菁又笑道:“你仔细看一看我!”小李就听她的话一看,见她手里竟手竟托着个炸药包,导火索正“嘶,嘶”地燃着,他吓得掉头就跑,不料脚步软了一跤摔倒,他惊急之中,双手捂住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饼了许久,仍不见动静。他慢慢的抬起头,往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了,四面雾茫茫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他叹了口气道:“没文化,没见识搞什么也不行啊!”竟不知不觉中晃晃悠悠回来家。一推门大吃一惊,他看见王华菁正拿刀架在他老婆头上,见他来了,旁边钻出一个钟行道:“干掉他!”那王华菁猛的朝下一砍,李长江惨叫一声:老婆!“就扑了上去。
  只听见“咕咚”一声,他慢慢睁开眼见,发现自己双手正抓着床栏,头撞在墙上隐隐约约有些痛。自己正歪着半个身子椅在被子上,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又用手摸摸脑袋,幸好没撞成包,一面懒懒地站起来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已经透过上玻璃窗照了进来,窗棂夹着树枝几条斑驳的倒影映在床上。他“卟嗵”一声朝床上一躺翘起大腿,顺手掏过烟来点上,“卟嗒”吸一口,一缕无可奈何的烟慢慢地从他嘴里喷出。
  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老婆伸进半个头来道:“做什么事刚才喊我?”小李瞄了她一下道:“没有什么事,刚才做梦的!”他老婆笑道:“我以为什么事的呢!梦魇了!还不快来吃饭!”
  小李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爬起来去吃饭。他老婆端了盆猪食去喂猪了。他夹了一筷头菜在碗里,径自向蘑菇棚走去。一掀门帘,里面腐烂的臭气迎面扑来,他不敢再朝里面看,慌忙逃出来,脚步沉了许多。待捱到屋里,的饭已经凉了。他屁股坐到椅子上,却明显得感到一滴水落到碗里,一尝咸了,是泪。
  他默默地吃完饭,披上衣服就要走,他老婆赶过来道:“还去吗?”
  “不去怎样?”他问道:“咱几千块钱就白淌了!”他指甲用力地摁进桌逢里然后呼的一下子拔出来,也不觉得很痛,多少把心中的痛苦减轻了一点儿。他拍拍他老婆的肩膀,推自行车正要走出大门。他老婆咕哝着想着说些什么,但到了噪子她又噎住了,看着他走了,自己便回来收拾家务。
  半个小时小李到了兴隆野生菌养殖技术推广有限公司。崭新的招牌挂在上面,画了许多品种蘑菇木耳之类的。小李不暇细看,到了里面倒吃了一惊,里面许多台柜台,灯光照的他也分不清了。
  这个地方他一共来过才两次,第一次是王华菁带他来的,没进门就走了。这一次进来倒摸不清方向了。
  他胡乱来到一个柜台前,一个女职员笑吟吟地说:“您有什么事吗?来看看种点什么蘑菇木耳,挺赚钱的,只适合你们农家!”李长江忙陪笑道:“不是,我种的就是你们公司的蘑菇!”那职员说:“原来是老主顾了,您来有什么事的吗!”小李答道:“找个人!”
  那姑娘伸头问道:“您找谁!”小李被她的香水味道呛的退了一步道:“你们老板王华菁在吗?”
  “什么?”那姑娘愕然道:“老板,王华菁?”她摇摇头道:“这里老板不叫王华菁,公司里也没有叫王华菁的员工,您可能找错了!”
  小李顿时呆在那里了,过会他又问:“什么你们老板不是王华菁,你肯定?”“嗯!”那姑娘笑道:“这里老板姓林。叫林晨光,又从哪里跑来个王华菁,你还是到别处问问吧!”
  小李觉得浑身燥热,汗顺脊背朝下淌,又小心问道:“那个什么业务经理何大为呢?”他本能地挠挠头,心砰砰地跳,感到希望已十分渺茫。
  那姑娘想了一会道:“唔,……何……大为,以前在这儿好像上过几天班,后来因为业务不熟又跟老总吵了一架就辞退了,什么时候又成了业务经理了?”
  小李晕晕乎乎地掏出那个人先前给的名片。那营业员接过去一看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现在市场上印名片的多的是,要什么样的名片弄不到,你八成是被骗了!”
  他眼前一黑,感觉脑袋热的像快裂了似的,天地都在盘旋着上升了,脚一软突然歪倒在柜台上。女职员“啊呀”一声忙叫人喊老总去了。
  小李此时也并未完全昏迷,只是模模糊糊,觉的有人把他扶到一把椅子上,又有人端给他杯水,叫他喝。他感觉甜甜的,就喝了下去,然后渐渐地明白过来。这时听见有人说:“幸好醒过来,不然咱就麻烦了!”他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一只手按住他说:“别动,别动,您再歇会儿,还没恢复过来呢!”
  李长江看到那手上戴着一只金表链,一闪一闪很好看,他顺着胳膊看去,一张正方形脸带着微笑打量着他。小李感觉寒碜了许多,他歪歪肩膀。那人会意地拿开手,又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职员探头进来说:“总经理电话!”那人笑了笑把茶杯放在小李旁边的桌子上,说:“你先呆会儿,不要乱动,我去去就来。
  他去了以后,小李开始打量着这间房子,这是一间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屋子,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透过来,洒满屋子,十分明亮,门后放一个饮水机,左边放一个大沙发,里面有几本书。沙发上面的壁上挂一幅冬雪墨梅图。右上角有一首诗,笔法苍劲:
  无题
  斜水残阳无极影,
  寒风逆雪自古兴。
  河开河冻谁人管,
  冷尽天涯孤独情。
  小李独自念了一会,勉强认全了上面的字,并不懂什么意思。也就放一边了。又见房子东北角上放一张大圆桌,圆桌上摆一台电脑,电脑前凌乱地放着几本书和一沓白纸。他去过去顺手翻了翻,突然“叭,嗒”一声,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从里面滑到了地上。他俯身拾起一看是一张存折,正翻开打量,门突然“吱嘎”响了一声,他心一惊想糟糕,自己要被人当我偷儿怎么办?一时难受,缩手怕人以为他想偷东西,脚也迈不开了,只好在那儿着脸突突的冒汗。
  门却没有开,也无人过来。他心中稍宽慰了些,小人翼翼地把存折放回书里,却不知道在哪一页,只急的满身大汗,胡乱挑了一页,夹好放还原处,然后一点点挪到椅子上,“卜嗵”一声坐下,见茶几上有茶,便拿起来喝了两口。
  他焦急地等着思索着该怎么办,在这里呆着,不行,该回去了。最后一次下决心要走,他抬头看了看钟。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罢,他伸手拉门,指夹不觉未碰到门,那门却“嘭”的先开了撞在他手上把他吓了一跳。刚才那个人走进来,见了他缓缓地道:“你的事,我已知道了,你被人骗了,其他两个人我不晓得,你说的那个什么何大为去年在这里干过一段里间,后来因闹事被开除了!”
  小李无奈地说:“知道了!”他低下头不在说话。
  那人也道:“这也怪我们不了解农村,没把公司发展到农村去,让他们得逞,还有—你们一点看不出他们的来么!”
  小李苦笑道:“没有,这都怪咱文化少,见识浅。只想到有钱赚,,哪能想到那么多呢?下次绝对不听他的了,吃一堑,长一智罢!”
  那人不说了些尽量帮你找到姓何的挽回你损失的话来安慰小李。末了还要明年到乡下去推销优质种子之类的,小李道:“怕是不行了,有了我这一个教训,谁还敢相信?”
  送走了小李,那人觉得舒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缓缓地思索起农村来:“这些个农民,文化低做事盲目性大,分不清真假,没几个敢干大事的,看不清形势,又没人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国家农业技术大多在实验田,推广到农村的太少等等!”他一口气给农民安了这么多帽子,累得不轻,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梦还道:“这次被骗了,胆变小了,遇到真的也不敢过问了!”
  及小李到了家里,将情况略略讲给他老婆听。他老婆一边听一边抹眼泪道:“这事儿也是头一遭,怎么就落在咱头上。谢光家干了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是命哪………”
  小李也哭道:“谁叫咱没见识又不知事,才闹了个这样!”
  他媳妇又哭道:“这谁不知道,又是怎不落到别人头上哪!偏就落在咱头上,老天爷………”
  李长江见他媳妇哭得不成人形了,又见好转过来劝他,把刚才那人哄他的话,又拿来哄他老婆,两人又哭哭泣泣过了半晌方止。
  半袋烟功夫,小李家养蘑菇被骗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小李也立刻成了人们嘴边的话头,褒贬不一。
  谢光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不禁跳了一下,尽避他曾经预料过小李要倒霉,然而那时多半也是聊以自慰,此刻倒成了真的。
  “活该!”他道。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他不禁有些后怕,当时要不是被小李全抢了去,说不定自己这时候便成了小李呢!
  他两口儿暗自庆幸,早已把以前对小李的看法抛到九宵云外去了,还时不时去安慰小李几下,送几片蘑菇去给他什么的。
  小李他家倒也四处忙活起来,天天都有人来。村里的一些老人也忙着带几个淘气的小孩来听训。小孩子对小李家的蘑菇棚表露出极大的兴趣。一会儿抓下几把稻草放在地上滚着玩,一会儿又把白色的塑料薄膜的一角掀去,用根小摈儿逗蛐蛐玩。来了玩累后,还要撒泡尿在那儿,拖着大人衣角央求再等一会看看那可怜的蛐蛐淹死没有。
  小李老婆每见到人来都极不情愿的打招呼,见了这些小孩儿更觉可恶。她一边抚平被拉起的薄膜,一面叨叨絮絮地说:“这个怎么弄成这样子了,讨人嫌的贷,好好的东西,非遭蹋了不可,明年用不用还不一定呢,要用的时候不要买!”小李本来就喜欢人来聚聚,小孩子他也不管束,只说:“淘气的!”没人的时候他睹物生情,见了棚子孤零零立在那儿心里就发酸,恨不得上去一脚踹倒它,再踏上个稀巴烂,因此见了小孩子在上面调皮,也不过问。这会儿听见他媳妇说‘明年用不用不一定呢’又勾起了他无限恼怒,他冲过去一把推开他媳妇儿,照面呸一口,“可想不死你了,正经事我没看你干过,专会去拢这些个骗人的下流胚子!”
  他一面又发疯地跺着蘑菇棚。他媳妇一屁股顺势歪在地上说道:“你瞎了眼么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就漫天了么,你怎不撒去!”她一面又冲上来撕掳道:“怎么不撒去,有种的洒到茅房去,洒到淮河里去呀!”她又咬牙狠命地乱抓胡搔道:“日你奶的千秋,你怎么不撕了,你不撕可侮了你,老娘来撕!”她又奔去爬到蘑菇棚顶上跺着脚嚷道:“我叫你不倒,看你还不倒,反正好歹是个贱货,不如一窝端了,撞死也少受多少窝囊气!”小李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愣愣看着,仿佛成了木头人。
  小李老婆叉腰骂道:“我倒问问你,你自己干过什么正经事,偷女人,我怕你没那个料!种几片熊蘑菇,也没本事,被人骗了就拿你老婆杀杀气才好,你究竟是他妈什么种造的,屁大的事你也撑不住,一点骨头也没有。今年干不好,明年再干,你看你那熊样子,把你家老祖宗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小李脸红一阵,只嘟嚷道:“你瞎嚷嚷些什么呀!”又轻轻地道:“你懂个屁,干那玩意儿,又要钱又得有技术,我们家本做不来的,你偏要做,吃了亏,也该长点心眼了!”
  他媳妇也不听他的,只在上面顾自地摇晃着叫嚷着。秋季的叶儿混着几棵稻草地扑簌簌地掉下来。竹竿搭的架子左右摇晃。李长江急得像个尾巴上着了火的猴子四处乱转,直跺脚嚷道:“好,好,我的老祖奶奶,一切都你做主,那要倒了,你先下来不成!”又道:“求求你了,你就行个善下来吧,听你的,咱下年接着干,—好,好—你先下—”他“下”字还未出口,就听见“轰卤一声巨响,接着一阵沙尘夹着一些枯枝败叶扑天盖地的打过来。他被呛得倒退了几步,眼泪鼻涕一大把,也来不及抹一下,慌忙跳进这灰堆里找他媳妇去了。他媳妇本站在棚顶上,棚子坚直趴了下去,也没伤着。
  倒是还没等她反在过来,“轰卤一声就下去了,被吓得不轻,再加上沙尘扑面兜头打了一下,便迷糊了好一阵子,待她丈夫把她弄出来时,她才慢慢清醒过来。夫妻俩忙着清理院子,把其他都抛一边去了。
  第八章
  农村里一年四季没个空闲儿,尤其到了收小麦或黄豆的时候,更忙的左手不碰右手。近年来家家户户都雇了联合收割机来收小麦,一亩地须得三四十块钱,一家花个百把块钱,那一地的小麦就收上来了。虽费了钱,但也省了不少气力。收黄豆可就不同了,黄豆茎杆粗硬,一般小麦的收割机怕伤了机子,都不敢去割黄豆,村民没办法只好用镰刀割。这种落后的耕作方式在谢家湾恐怕从发明镰刀之后就一直用到现在,几亩地黄豆一刀一刀地割下来能把软人割成硬人,把硬人就割成木头人了。而且光把黄豆割在地里还不行,得趁着没遭雨用拖拉机拉在场上打几圈,然后再趁风扬干净了,装到麻袋里才行。这样下来,收几亩地黄豆,少说也得一两个星期,等到种过冬小麦缴了公粮后,天也渐渐的变凉了。
  谢光家每年都是第一个拔地做场的,而且几乎是最后一个忙完了的。
  头一晚上刚下过雨,谢光背着两蛇皮袋麦糠到了场上,挽起裤脚光着脚丫就下去了。地很烂,他浅一脚深一脚的在上面撒麦糠,几个放牛的人从旁边走过,都道:“老谢,这么急着做场吧吗啊,你家豆子熟了?”
  “没呢,早熟豆现在也不能熟啊,反正场地是要做的,迟做不如早做。”
  谢光不紧不慢的将撒下去的麦糠踩实,四面看了看有几处地方没撒到麦糠,他赶紧过去补上,直到晌午时,他最后一遍看了看,觉得不错了,才光着脚走回去,心想着:“晌午晒一晒,下午拉磙子,轧一圈就行了。”
  中午的太阳还很烈,地皮上的浮水早蒸发的没影了,谢光吃过晌饭,休息了一会,就开机子要走。谢母追出来道:“帽子戴上,怎么连帽子都不戴,你先去我洗过锅就去了!”谢光接过帽子道:“你不去都行,还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么?”
  “怕你被累死!”谢母笑道。
  谢父开着拖拉机颠颠到地里的时候,早见谢大宝家都在那儿拔场了。他开玩笑道:“大宝,今年怎么勤劳了,太阳还在正头顶上就来了!”谢大宝朝他笑了笑,打个手势朝他老婆呶呶嘴,谢父会意地咳嗽了一声。谢大宝老婆见了只笑道:“你们两个还眉来眼去的又打暗号,想干什么,偷光啊!”
  她又朝谢大宝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你再比比你,凉快的时候要多睡一会,天刚热点又嫌热了,人家场马上就做好了,你家刚刚拔场,还有什么可招摇的?”
  谢父接过来笑道:“现在拔场不正好吗,地不烂又松,拔过撒糠打打就行了,我们那天拔场时候虽说天不热,可地很板,累的腰酸背痛不说,还丢了一半的豆粒儿。”
  “这会儿好拔是好拔可我家豆子快熟了,一碰豆杆它就朝下掉了。”谢大宝拔了一把儿豆棵道:“你看!丙然有几粒豆子从豆荚里迸出来。”他笑道:“看么,不掉么?我打算天阴的时候拔,她就说我想躲懒,非来不可,这么热的太阳天,豆子最肯掉粒儿了,它不像在阴天里沾沾水气,不会掉的。”
  “那昨个下雨前你怎么不来拔,却在家里睡的像猪一样,我硬拽也拽不醒,你再说呐!”他老婆一面擦汗一面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
  谢大宝随着他老婆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一个太阳。太阳底下的淮河闪闪发亮的向洪泽湖流去。几棵孤零零的树苗站在河堤旁边,或许在几十年前,几百年前,这儿还是一片发着幽香的树林呢,而现在却只有浑浊的河水不停的流淌,不停的侵蚀着河堤的土地。
  他叹了口气道:“热死了。连个乘凉的地方也没有,早些年倒有几棵合抱粗的大树,倒好了,你也眼红我也眼红,偷偷抢抢就捣鼓没了,连树根也刨出来烧锅了。他妈的真个热,只好到那混水里滚一会了。”他狠狠的朝那沙地上唾了一口。
  “你还想乘凉?”谢光笑道:“也不看看时候,再乘凉也轮不上你,你老婆可要对你‘严打’了。”
  “霜打的茄子老婆打的男子!”谢大宝回道:“你再不干活小嫂子在家给我准备棒子了!”他一面说一面吃力的抱了一大摞豆棵举过头顶在空中得意的转了转,然后甩到路的那一边。
  “干就干!”谢光摇开机子道:“不会干活的男人才是怕老婆的呢!”柴油机的轰鸣声早淹没了他的话,谢大宝只是忙着挑棵堆堆子。一句也没听见。
  太阳依旧在天上高高挂着,只是稍斜了一点,一阵淡淡的风从诃面上吹过来,翻过土筑的河堤,在几棵孤零零的树顶上打了几圈吹到人面上时人已感觉不到了。谢光坐在拖拉机上绕圈打场,只看见树梢一动一动,却没有一丝凉意,木制的滚轴在磙眼里叽叽咕咕的响着。时不时有几只藏在黄豆棵里的受惊麻雀呼啦呼啦的飞起。在这个地方最常见的就是这种灰不溜的鸟儿,若哪天见到几只喜鹊就是稀罕的事儿了。然而见到几只喜鹊的时候,打鸟的气枪也有了用武之地了。几个小时后,喜鹊就变成大便到地上了,随后过来几条脏不拉的狗把它消灭掉——动作麻利的不留一丝痕迹——人类的悲哀就是喜欢把大自然里美好的东西消灭掉,然后得意洋洋的捧回一堆垃圾!
  随着磙子轧过,场地渐渐的平整起来,谢父停下机子来扫浮糠。“好了!”谢大宝瞅瞅地,“瞒不错的,老大你打场技术越来越高了!”
  “那没法子,只能这样了!”
  谢大宝媳妇叫道:“又想去躲懒,你看看人家场都弄好了,你还没拔好呢!”
  “我这不正干着呢,不就说两句话么,又不能耽误了干活。”他低低地说。谢父刚打完场,扔了大扫把准备休息一会,见谢母急急忙忙地走来了。他笑道:“你还来个啥,我都忙出来了,你来检查哪?”
  “我不来检查,有人要来检查。”她提高嗓音对谢大宝说,“乡里的史书记到你家了,好像说要看看秋收情况,叫你马上回去呢!”
  “什么,他来抽什么风!”谢大宝道:“检查情况?”
  他老婆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呗!”
  “那回头你又骂我懒了。”谢大宝一溜烟的回去了。他刚跑道家门口,史书记就抢过来拉住他道:“哎呦!村长,辛苦了吧,又忙农活又忙村里事儿!”
  谢大宝局促地看看史书记又瞄了一眼其余人道:“辛苦什么,也没什么辛苦,咱们年轻力壮,累点怕啥,您倒要注意自己身体呢,别累坏了!”
  他一面走一面道:“今天到地里去了,不知道大家来,让大家,让大家在外面等真抱歉呐,来进屋来坐!”
  “大家都进来吧,进屋来凉凉!”史书记像个主人似的招呼着:“随便点,当自家人一样。”
  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以后,史书记笑着问谢大宝:“今年豆子咋样?”
  “没说的,种子好的好些,种子差的差些,今年一没水灾二没虫灾,总体上比上年好。”谢大宝一面说一面从抽屉里拿烟散了一圈。史书记唉了两声摆拜手道:“戒了,戒了。”又道:“咱说正事——呃,今天来是看看大家都准备好秋收了么,还有什么困难的,比方说这个工具不全啊,这个人手不够这个的——我想去看看,跟大家谈谈——”
  他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去年一场水损失了不少,今年大家可都要抓点紧争取早点把粮食收上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
  “是,是。”,谢大宝忙道:“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不要不您来了,我现在还在地里忙着呢。”
  “那这样,咱们到地里看看。”史书记站起来要走。
  谢大宝急忙拦住道:“别急,你先歇着,我来到茶呐,待会儿用广播通知一声,又累不着你,也不碍他们干活,晚上再撮两盅不好么?”
  一会工夫,在地里劳作的人们突然听见村里的喇叭响了起来:“各位农民朋友请注意,各位农民朋友请注意,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呐,真对不起,大家先歇会儿,我们是乡政府秋收工作组的,这次来和大家谈谈秋收的有关事宜,由于去年的雨量大,各村涝灾严重,黄豆等作物大面积颗粒无收,这使我们农民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但我们的农民朋友,用顽强奋斗的精神,在政府的支持下,与灾害进行了不挠的斗争,取得了较大的成绩,我们对这种精神感到了万分钦佩。今年小麦大丰收,秋季黄豆长势喜人,现在又到了丰收季节,我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收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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