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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嫁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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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来啦?过来坐吧。”云敖手中仍旧拿着那本书,笑着指了一下身边的位置。

云想容也不客气,行了礼,拉了把交椅在云敖身边坐下,好奇的看着他手中的法帖,惊讶的道:“《万岁通天帖》?父亲哪里得来的?”

“前儿进宫去与皇上下棋赢来的。这是唐珍本。”说着略有些得意的将手中之物给云想容看。

云想容喜爱书法,也搜集了不少名人法帖,却是没有这一本珍本的。她喜欢的紧,却只是珍惜的看了看,就还给了云敖。

云敖道:“你若喜欢,为父就送给你吧。”

云想容摇摇头:“皇上给了父亲,自然是父亲的。我虽喜欢,可这世上喜欢的物事也多了,并非每样都要为己所用。再说,‘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常来父亲这里借来看,也是一样。”

云敖闻言莞尔,与云想容那双桃花眼极为相似的眼中有兴味和赞许之光闪烁,放下了法帖,高声吩咐康学文倒茶,便问:“路上可还顺利?”

“很顺利。父亲派给我的侍卫都是好手。回程路上外公还赐给我一些人,安全上有保障。”

“那就好。”云敖道:“你如今得了孟家的大笔产业,可有什么打算?”

云想容挑起半边柳叶长眉:“我以为父亲不会好奇这些。”

云敖笑道:“不是好奇。是关心。”

“也并无什么打算,好生经营罢了,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云想容对那句关心并不往心里去,多年来她与云敖的父女关系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状态,有时会吵。有时会互相算计,也有时会交心,这样的相处模式,云想容觉得很有趣,她也不想会错意,她的父亲每说一句话都是有意图的。不会只单纯为了关心她浪费口舌。

云敖见她的神色,变知她并不动容,好笑的续道:“你祖母安排了你进宫与梅美人小住。原本先前的日子就定下来,不过因为你的脚伤了,后来又有了这么些的变故。现如今宫里却要忙起来,几日后就是太后娘娘寿辰,我想你入宫的时间也定然是要在太后娘娘寿辰之后才是。正好在这几日你好生的修养,也将宫里的规矩温习起来。产业之事。也有你外公打理,你也要分得清楚主次才是。”

主次?

云想容嘲讽的想,一切与云家利益无关的都是次要的。她若不为了家族贡献自己,就是分不清主次,就是千古罪人。

康学文这会子端着黑漆的托盘进来,将两个白瓷青花鲤鱼戏莲的茶盏分别放在云想容和云敖跟前。

云想容端起茶盏,吹了吹,啜饮了一口:“父亲还是爱吃六安茶。”

“是啊。”云敖也吃了口茶,觉得云想容不表态也在意料之中。

父女二人就安静的吃茶,到茶水续了第三道,云想容才道:“时候不早了。父亲也要回琉璎阁了。我也该回灵均阁歇着。”站起身给云敖福了一礼。

云敖见云想容这就要走了。起身唤住她:“卿卿。”

云想容疑惑的回头。

“你心里怎么想的?入宫一事,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是云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她的意见。云想容却觉得无比好笑。本来都已经将既定的路线给她画好了,她愿意不愿意都要按着他们的安排去走,现在来问她的意愿有什么意思?

杀鸡宰猪之前,也没人问鸡和猪的意见。

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几日不见,父亲也越发的会说笑了。父亲想必是累了,女儿告退。”

云敖原本心情很好,对女儿也是真的关心,可她这个无所谓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很是堵得慌。好像满腔热情被丢尽了冰窟窿,发出嘶的一声,还冒了白气。

他也意兴阑珊起来,摆摆手道:“罢了,你去吧。”

云想容又端正的给云敖行了礼,才脚步轻盈的离开了书房。

云敖负手站在书案前,望着云想容的背影许久,直到她带着英姿离开了知韵堂,才叹息了一声。富贵以及,要问鼎凤位,却也并非容易的事,身为父亲,他为云想容的未来担忧。但身为云家人,他不能藏私。再者说以云想容的条件,若入了宫,九成是会荣宠不衰的。皇帝践祚之前他们常在一处,皇帝的审美他了解的很。云想容的模样,就是专门为了媚惑君王而生的。

只不过……

云敖还是觉得有些怅然。

%%

太后寿辰之日,家中所有有封诰的贵妇都要入宫,云想容便在灵均阁安静的看书练字,从敞开的阁楼窗扇,能看到院中的东厢房,云明珠正与五小姐云嫣容拉着手说话,二人有说有笑。仿佛故意笑的很是欢喜的给她瞧的。

云想容在云家,乃至于在整个京都勋贵圈子中都是没有朋友的。所谓的手帕交刘嗪,云想容对她也提不起热情来,她心里平静,也享受这种孤独和不会被背叛的安全,所以云明珠和云嫣容用这种事情来刺激她,她也全不往心里去。

云嫣容与云明珠仿佛很是投缘,等一出了灵均阁的院门,脸上俏丽的脸上就没有了方才的欢喜情绪。

乳娘姚妈妈道:“小姐,您还在为去梅美人那里小住的事劳心?”

云嫣容轻叹了一声。道:“我去求过母亲,也与姨娘商议过,他们都说这件事只要老夫人不松口。就难办。我已经不抱有幻想了。”

“小姐哪里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姚妈妈不赞同的摇头,亲昵的扶着云嫣容的手臂,柔声道:“我们小姐生的如花似玉,哪里比六小姐差了?人都说六小姐生的美,我却觉得她那样的。很难被太后和皇后看的上,太狐媚了。让她入宫,岂不是要让皇帝日日不早朝?说不定更过分的事情也做得出。历来妖姬乱国的事情也不再少数,皇后和太后都是有大智慧的,会容她?她哪里有您生的如花似玉端庄文雅?”

云嫣容听的心里舒坦了不少,还有些哀怨的道:“我们说什么有何用。要紧的是祖母喜欢她。”

“小姐,老夫人的脾性您还不知道么。”姚妈妈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她喜欢六小姐。是因为认定了六小姐入宫定会能得圣宠,能给云家光耀门楣。可若是六小姐不能够呢?”

“不能?”云嫣容缓缓停下脚步,“乳娘的意思,是让她进宫之后出糗?”

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这个主意当真是太好了。可该如何才能让云想容在宫里出糗?下毒,下药?让她在宫里时长出满脸的麻子?可这些要想做到。都太难了。

姚妈妈摇了摇头,信中暗想五小姐思考问题太过于简单。低声分析道:“五小姐,您说的固然是对的,可六小姐入宫后若丢了脸面,就等于是丢了云家的体面,您将来进宫也会受其影响,外人会说六小姐是云家的人,而您也是云家的姑娘啊!您要的,不就是此番能入宫与梅美人小住,不要六小姐在您的身边捣乱吗?何苦让她脸云家的体面也给丢了。”

云嫣容点头:“说的也是,那乳娘有什么好主意?”

姚妈妈得意一笑:“我当真想到个好的,不过这件事还要请小姐去说动二夫人帮忙才行得通。”

“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姚妈妈便听了吩咐,在云嫣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云嫣容越听,笑容越是愉快,到最后已经迫不及待的赶去了秉洁园。

二夫人今日与老夫人入宫去了。云嫣容就在正厅里等着,一直等到二夫人进门,将刚才姚妈妈说与她的计划说了。

二夫人听后,略微迟疑便答应下了。

%%

昨儿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到了这会子转为了小雨,还一直下个不停。原本炎热的夏天,气温却骤然下降了。云想容清早穿了昨儿穿的那身蜜合色的素面纱褙子长裙,风一吹就透了。

英姿小跑着去给她取来一件缎面湘妃色比甲穿上,云想容还是觉得鼻子有些囊了。

“咱们快去吧,免得迟了失了礼数。”

“是。”

绣花鞋外套着木屐子,走在被雨水浸湿的青石砖路面略微有些打滑,所以云想容走的极慢,一是怕摔倒,而也是怕雨水溅在裙摆上。老夫人最是注重礼仪之事的一个人,若是穿了脏污的裙子去,她又有一番嘟囔,云想容不怕老夫人,却厌烦她唠叨不停。

英姿和柳月为云想容撑着伞,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好在灵均阁就在春晖堂的斜对过,不多时就到了。

下人们见了云想容恭敬自然不必说。如今云想容可是云家姑娘中最财大气粗的一个,随手赏人的都是七分的银锞子,除了出手大方,她又得老夫人的宠爱,又是永昌侯的嫡长女,下人们哪里能不巴结着她。

李妈妈亲手为云想容撩起珠帘,云想容道谢之后。举步走进了花厅。

却见老夫人穿了身孔雀蓝绣大朵山茶花的褙子,正盘膝坐在临窗铺着猩猩红锦缎坐褥的罗汉床上,拉着一个四旬的妇人说话。

那妇人生了瘦瘦的身量,长了一张老鼠脸,眼睛小小,嘴巴小小,年纪虽未很大,可额头上的三道抬头纹却很明显,梳着光溜溜的头,只带了一个紫色的抹额。与身上的紫色锦缎交领褶子呼应着,颜色很是艳丽。

云想容认得此人。前世她还找过此人给珍哥儿占卜算卦。

她是京都有名的胡大姑,能掐会算。专通占卜之事,且十有九灵。

“祖母。”云想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老夫人的身前。

老夫人见了她,眉开眼笑的道:“卿卿来了?”见她冻得鼻头发红,又道:“外头下着雨。天气凉,你看你还穿的这么单薄。”

云想容俏皮的笑道:“左右祖母这里离着我哪儿近。”随后礼数周全的给胡大姑行了礼。

胡大姑一双小眼睛盯着云想容,半晌才回过神,薄唇开合,“想不到府上的六小姐生的如此花容月貌,真个儿叫我都给看痴了。”

“您见笑了。”老夫人最信鬼神之说。更新算命卜卦之事情,所以对胡大姑格外的尊重。

胡大姑笑着道:“哪里的话。”拉过云想容莹白修长的手,仔细看了她的面相。口中又赞了几句。

云想容觉得反感,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她今生应当是第一次见这位胡大姑。所以;老夫人以为她不认得?不知老夫人请了胡大姑来,又要卜算什么?

胡大姑看过了,便笑着与老夫人说起话来。

老夫人也是一副忙着待客的模样,云想容自然不好叨扰。就要悄然退下。

谁知这时门帘一撩,月皎在外头道:“老夫人。五小姐来了。”

随后就见云嫣容穿了身玫瑰红色的锦缎袄裙,头梳双丫髻,妆容精致。她原本生的身量娇小柔媚,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含蓄,今日穿了这样鲜艳的颜色,却显得她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

胡大姑又笑眯了小眼睛,赞叹道:“云家的姑娘当真是各个的出挑。”

云嫣容在见到胡大姑时,心里就已有了数。略有些紧张,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给老夫人和胡大姑都行了礼。

胡大姑自然拉着云嫣容又是一通夸。夸赞的云嫣容心里像刷了蜜一样,笑不自禁。

待云想容和云嫣容一同退下了。

胡大姑这才凑近了老夫人身边,低声道:“幸而不辱使命,老夫人,我才刚给两位姑娘都看过了。结合他们的八字儿来看,五姑娘是极好的,不但样貌出挑,最要紧的是她的八字与上头那位相和。而六姑娘虽然出挑,却也是担着风险。”

老夫人认真听着,闻言张大了眼,焦急的道:“怎么会有风险?”

胡大姑抬起手,瘦的如同树枝的手掐算着,随后道:“六小姐是金箔金命,而上头的哪一位的生辰八字我掐算过,却丙寅年生的,是炉中火命。火克金,命格相克,六小姐与那位定然相处不来。五小姐却是石榴木命,木生火,最是能旺夫的。而金克木,六小姐也是克五小姐的。老夫人若是信得过我,这次的事儿,切记不要让五小姐和六小姐在一处,他们二人相克,五小姐定然会吃亏。且火克金,说不定金命之人,还会影响到木命之人,到时候两个都得不到好,岂不是亏大发了?”

老夫人听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培养了云想容这么多年,却没想起给她算算命。要不是老二媳妇多个心眼,提起了这位胡大姑掐算的准,她还想不起来呢。如果云想容真的与皇帝命格不和,即便皇上一时迷恋她的容貌,可时间久了仍旧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命格八字不和的夫妇过的貌合神离的多了去了。

老夫人不免焦急的拉着胡大姑,问:“那您说说,要如何才能破解?这六丫头我是极喜欢的,她若是不能去,我这些年的培养岂不是都白费了。您说要如何才能化解开呢?”

“命中注定,哪里有法子化解,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了。”胡大姑高深莫测的笑着。道:“金命之人,与土命和水命之人在一处都是好的。才刚你给我的几个人的八字,那位恬王世子与尉迟家的公子都是水命,那位沈伯爷是土命。都是不错的人选,不过依着我看,六小姐与他们三人命格都相配,但八字最合的,还是与恬王世子。”

老夫人在乎的是云想容与皇帝合不合,哪里会去考虑别人?所以后头的话,她也只是听过就罢了。她越发觉得头疼。与胡大姑又说了几句,就端茶送客。胡大姑离开时,老夫人赠了个大的表礼。

胡大姑道了谢。离开济安侯府。

才出了西角门子乘上自己的马车,就被早已经等候在里头的古孙氏拉住了:“胡大姑,怎么样?”

“你吩咐的,我哪里有不从的道理,你放心。改世子爷要我做的,我都做好了。。”胡大姑拍着胸脯说罢,却有些担心:“不过你家世子爷明明也是火命,这样说法瞒得住一时,往后可怎么办?”

“你放心,那些人也不懂得。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们家世子爷的一番心意,我这个做乳母的哪里有不成全的道理。”古孙氏从怀中掏出两个富贵花开的金锞子塞给胡大姑:“您受累了。”

胡大姑大方收好了金锞子,笑容越发欢喜了:“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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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可云嫣容今日对她格外的热情温和,笑容中隐约还透着一些欢快和得意,她就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云嫣容期待的事情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

云想容懒得去猜,反正事情发生了她就知道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溜达到了西边的花园子。

雨后的花园里。有一股潮湿的泥土香,花房里搬出来的盆栽有一些娇贵的。都搬了回去,一些不怕摔打的绿叶植物被雨水清洗过后,显得格外亮眼。

云想容缓步走到了一片番柿跟前,红色的果实在绿色的秧苗中显得很是漂亮,尤其被雨水洗刷过,果实上还有晶莹的水滴。

云想容吩咐英姿:“给我摘几个,待会儿拌糖。”

英姿从不质疑云想容的吩咐,闻言果真去摘了四五个,展开帕子包了。

云嫣容见状,笑的花枝乱颤:“拌糖?莫非六妹妹这一次回孟家去还亏了嘴不成?怎么见到什么都吃。你看着满花园子的好东西,还有什么可吃的,你都一并摘了去吧。”本能的嘲讽完,又想起云想容并非是缺银子的人,她越发不是滋味的小声嘟囔:“还是说有银子的人越有越小气。”

终于演不下去了?云想容嗤笑,懒得与云嫣容费唇舌,就带着英姿走向月亮门。她走的仍旧很慢,木屐鞋底才刚在番柿地边沾了泥,走在青砖地面上就有些不舒服。

谁知才出月亮门,正看到沈奕昀身边那个机灵的小厮探头探脑。

“你是,小猴?”

“六小姐。”小猴笑嘻嘻的给云想容行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

“伯爷说,伯府这些日子也整顿好了。他过几日就要搬回去,也不好总打扰云家不是。正好伯爷也要专心看书预备下场呢。伯爷感念六小姐年幼时的交情,特地沏了好茶,焚了好香,棋盘都预备好了,想请六小姐去下盘棋,说说话。才刚我看五小姐正在跟六小姐讨论问题,就没打扰。”

小猴话是对云想容说的。可说话时眼睛一直不时的望着云嫣容。言下之意却是她说了什么他都听到了,说不定还会将他们刚才“讨论”的问题告诉沈奕昀。

云嫣容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

难得沈奕昀相邀,且小猴这样机灵,还帮她气了云嫣容。云想容心情大好,便不推辞,让英姿拿着那些番柿跟着,一路往外院的正则堂去了,留下云嫣容气的跺脚。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为何帮她?

正则堂位于云家大宅外院东侧,与济安侯云贤的书房夙兴堂距离很近,且与大少爷位于东北角的听雪香榭只隔着一道院墙。

院落并不大,不过是寻常的一进院,三间正房并四间带有耳房的厢房,院子里铺着青石地砖,紧挨着正屋的东侧院落是个游廊,廊下种着葡萄架,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已经铺好了猩猩红色的锦绣桌巾,象棋也已经摆好。

沈奕昀穿了身淡青色的细棉布直裰,油黑长发高高束起垂落在身后,越发显得面白如玉精神焕发。

见云想容来,他并未起身,而是笑着指着自己对面已经铺好猩猩红色坐褥的石凳,道:“来了。请坐。”

云想容就吩咐英姿去将番柿切好撒糖端来。这才在沈奕昀对面坐下。小猴则是行过礼,退下去倒茶了。

“不知道沈伯爷找我来做什么。”

沈奕昀俊秀的面庞上不自觉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想必小猴已经与你说明了,过些日我就要回伯府去。”

往后见面的机会不多,才想找机会下盘棋说说话。

后面的话沈奕昀虽然没有说明,可云想容却是这样理解的。

她不仅有些纳闷。她与沈奕昀并没有这么近的关系吧?严格说来,他们还是站在对立面上的。毕竟她曾经陷害过他,坏了他的好事。沈奕昀在她的印象中应当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不报复回来已经是她的运气,哪里有还与自己示好的道理?

难不成这次就是他的圈套?

云想容思及此,立即警觉了起来,面上的笑容却不变,客套的问道:“伯府那边可都预备好了?下人们采买了吗?”

“已经采买好了,乳娘今日就去了那边张罗。”沈奕昀出乎她意料的随和。

云想容心下越发警觉。认真的道:“是吗,那我须得预备一份大礼,贺伯爷的乔迁之喜才是。”

沈奕昀当真抿着漂亮的唇形沉思一下,道:“既如此,黄白之物我是不要的,速来知道你爱好书法,不如我求一副你的墨宝,如何?”

云想容是爱好书法之人,在她的心里,一副好的书法是无价之宝。她的字虽然未大成。可沈奕昀不要值钱的东西,只要她的一幅字,却是对她极大的肯定和尊重。

无论沈奕昀的性格如何。他懂得尊重她,并不因她是女子就轻视她,让云想容的心里对他的评价高了几分。

“那好,我定会好好去写。”云想容展演而笑。

沈奕昀看着她的笑脸,也微笑起来。

英姿这时已先端着番柿回来。

红色的果实切成了丁。盛放在银盘中,上头撒了白糖,有些白糖被红色的汁水融化,成了淡淡的粉色,很是漂亮。

沈奕昀奇道:“这是何物?”

“是番柿。”云想容笑道:“尉迟家的凤鸣表哥发现了这东西好吃,介绍给我。我尝了之后果真不错。”虽然她这会子有些冷,还是禁不住诱惑,以银嵌红宝石的小叉子叉了一小块来吃。

比她在回程马车上吃的要酸一些。而且吃过之后更冷了。

沈奕昀自然知道番柿是何物:“这不是用来观赏的植物吗?”他好奇的叉起了一小块。

云想容这会子已经咽下了口中的那些。道:“你再蘸点糖,有些酸。我前儿吃的没有这么酸。”

沈奕昀见她坦坦荡荡,再者说她也没有理由毒死自己,更何况这东西还是尉迟凤鸣发现了可以吃的。若他不吃,岂不是输给了他?

沈奕昀果真听话的蘸了些糖。优雅的含了一小块。

入口汁水丰富,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有股特殊的香味。

云想容笑着问:“怎么样?”

“味道不错。”沈奕昀笑着放下了银叉。

云想容便笑了一下,也随着放下银叉。她觉得冷,吃多了生冷的东西,怕要不舒服。

小猴这会子端着黑漆描金的托盘走来,上头放着两个玻璃的盖碗,碗中盛着红褐色的茶汤。

沈奕昀笑道:“尝尝吧。是蜂蜜红茶。”伸手端起一碗。

玻璃价值不菲,用玻璃盖碗来盛放红茶,茶汤晶莹剔透,像是莹润的红玉,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仿佛她即将要吃的,是上等的工艺品。

云想容掀开玻璃的碗盖,一股红茶的馨香和甜蜜伴随着温暖热气扑面而来,云想容优雅的浅尝了一口,入口温暖香甜,中和了方才吃番柿的冷,美中不足的是肚里虽然暖和了一些,却仍旧觉得手和脸颊都凉凉的,鼻子还是有点囊。云想容忍不住又多吃几口。

沈奕昀早已经放下了茶碗,微笑望着云想容。

她吃茶时笑容是愉悦的,那双漂亮的明眸像弯弯的月牙,整个人也都剥去了强硬的外壳,有了属于十五岁女子该有的温柔活泼。突然,沈奕昀看她瑟缩了一下,好像是很冷的样子。

沈奕昀这才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鼻头也红红的,身上蜜合色的褙子外头还罩着锦缎的水粉色比甲。

他修习武技,有内力护体,自然不觉得冷,再者说现在是夏季,一场大雨反而让他觉得凉爽舒适,却忘记了面前这位姑娘自小身体就不好,他听说先前及笄礼时她还曾晕倒,身边一直有医婆在照料。再见她身上穿着厚实的锦缎比甲,沈奕昀觉得自己怠慢了她。她一直太强势,让他都忘记了她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

沈奕昀对她的感觉,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似是怜惜她是娇柔女子,也似是兴味一个女子会如她这般性子,到底是如何长成的。

“六小姐,风有些寒了,若你不介意,我们到花厅里下棋如何?也省了他们的力气。”一指身边为他们撑伞的英姿和卫昆仑。

正和她的心意。云想容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二人便起身,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为避嫌,花厅前后格扇都大敞着,虽也有风,好歹强于直接坐在院子里吹冷风。英姿不放心云想容,怕她当真惹了风寒感冒,就吩咐了正则堂一个小丫头回灵均阁去找柳月,给云想容送件保暖的褙子来。

云想容这厢则是与沈奕昀开了局。

云想容喜欢下棋,不论是象棋还是围棋都十分喜欢,闲暇之余也会翻看一些棋谱,更会自己对弈,复盘。她记忆力极好,又好静,常常不与人说话自己能玩一个下午。如今有了对手,且还是个高手,云想容下的很是专注,每走一步都是深思熟虑,步一看三。

沈奕昀原本请云想容来下棋就只是个借口,却不想她的棋艺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十几步还没有将死她。沈奕昀就用了心,后发现她的棋路甚广,常有出乎意料之举,却令他回味无穷,两人僵持了两柱香的时间,他竟被逼入了死局。

“我输了。”沈奕昀笑着道。

云想容把玩着方才吃了他的棋子,闻言抬眸对他一笑,“与你下棋,当真是不错的事。”

小猴和卫昆仑却很是惊奇,他们主子竟然输了,还输的笑眯眯的。

难道是故意的?

柳月这时拿了云想容的意见豆绿色锦缎大氅来,英姿伺候云想容披好。

云想容今日应邀前来,并未拂了沈奕昀的脸面,已经达到了目的,虽然与沈奕昀下棋是个不错的消遣,她可不曾忘记自己的初衷是不愿意与他走的太近的,便起身告辞。

沈奕昀也不多留,只道:“我送你。”

云想容客套道:“不必了,沈伯爷留步。”

沈奕昀已站起身,正色道:“我送你,且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云想容只觉得刚才喝茶下棋的乐趣一瞬间都消失殆尽,心中越发的警觉了。抬头望着他严肃的脸。随即缓步走了出去。

沈奕昀并未带着小猴和卫昆仑,与云想容并肩而行。

英姿和柳月也识相的落后了几步。

“有什么话,伯爷请讲吧。”说话间,云想容调动了注意力,分析他即将要说话的意思。

沈奕昀却道:“才刚姓胡的卦姑去找了老夫人。”

云想容诧异的抬头看他。

沈奕昀却不看她,仍旧缓缓往前走,道:“云老夫人是精明之人,这类算卦等等的说法,并不足矣完全说服她。她定然还会找人再算。到最后,怕也阻止不了你要入宫去小住的结果。”

云想容惊愕的停下了脚步。她原本并不知胡大姑与老夫人说了什么。但从沈奕昀字里行间听得出,那位卦姑竟然是来对老夫人说自己不好的?

沈奕昀定然是在老夫人房里安插了人。

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沈奕昀停下脚步,缓缓的转回身,一阵风吹来,他脑后的长发飘舞起来,衬着如玉的面庞,格外俊朗。

“那卦姑能做的,只能是在老夫人心里埋下一颗你入宫去会影响云家前程的种子,会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却未必会改变他她让你入宫小住的决定。今后这颗种子要如何发芽,就全看你自己了。”

云想容已经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冷水

若是她分析不错,那卦姑是沈奕昀安排的?否则他完全无理由来与自己说这番话,就仿佛在告诉她,“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都看她自己的了。”

对于她来说,这当真是个不错的消息!

云想容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明媚的眼中仿佛注入了漫天光辉,骤然亮了起来,就如同丹青大师画了点睛的最后一笔,使她整个人都鲜活生动了。

沈奕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却是比从前任何一次与对手斗智斗勇占了上风都要爽快的感觉。

云想容垂下长睫,沉思着沿幽径的甬道往前走去。如沈奕昀所说那般,此番卦姑说的话会让老夫人心存疑惑,不会如从前那般对她入宫成功抱有太大的希望。且卦姑之流说她不好,定然是命格相克之类做文章。既然有了相克的由头,她做出什么就都合情合理了。

云想容越想,越是觉得沈奕昀的安排极好,她又不禁在想,如何“相克”才不会太过明显?

幽径的甬道上,她套在绣花鞋外的木屐子与被雨水清洗过的青石砖地面发出“哒、哒”的清脆碰撞声,如同轻快的乐曲,让跟在她身后的沈奕昀心情莫名愉悦。

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莫名其妙的开心过了,这种感觉却是因为这个被他看做对手,不希望被旁人轻易伤害了去的女子身上。

沈奕昀的心情,突然有些怅然迷茫起来。

而云想容许是想的太专注,又因着青石砖积了水,脚下一滑,身子往后仰倒,惊得她轻呼了一声。

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双臂,随即云想容看到了沈奕昀如墨玉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中惊慌失措的自己。

沈奕昀扶住了她便松手退开。

英姿比柳月先一步赶到。搀扶着云想容的左臂:“小姐,没事吧。”

“没事。”方才一切来的太快,云想容还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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