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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雨季-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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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一下子,爸爸妈妈眼里只有柳眉了,爸爸妈妈就是偏心。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柳清,老骂她,所以柳清喜欢住校,免得让他们心烦。
柳清得一条金项链,十分高兴。二姐现在出手是大方了,没出国前,没少和自己争过东西,为了一件新衣服,姐妹俩也会争得不可开支。今天柳眉和父母一起出去走亲戚,柳清独自一个人在家,觉得很惬意。
柳清的父母算是洗脚上田的农民,家里开一爿杂货店,收入虽然不高。生活却十分现代化。这套房子是自己的,彩电是29寸的,冰箱是三门的,洗衣机是全自动的。这些都是姐姐们的功劳。她们家是从广东梅县迁来的。大姐柳叶嫁到香港,1983年花18万港市在深圳买了一套三房两厅。那会儿100港元才值人民币30几元,一套房子实际上就值人民币6万多。为了鼓励侨胞买房。还允许他们迁来几个内地亲属的户口。大姐就把父母妹妹4人迁进了深圳。后来深圳房价猛涨,她们家的房子可以卖到100多万,深圳户口又很吃香,家里人对大姐感激不尽,妈妈还把大姐划为一等功臣;二姐出国前,以妈妈的名义买了5千股“发展”股票,后来“发展”还真发展了,一股涨到40几,合20几万,妈妈心花怒放,立刻把二姐归划为二等功臣,现在就剩下柳清这个吃饭的了。父母一天到晚念叨。学好英语,出国。柳清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现在爸爸妈妈不在家,不用听他们刺耳的骂声,柳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用勺子直接舀“可可”吃,可以卧在沙发上打游戏机……
柳清对着镜子发呆。柳清越来越爱照镜子了,而且知道自己不能穿横杠杠的衣服,穿深色的会显得苗条一些。她越来越注重容貌体形了。
柳清为自己没长好苦恼得不行。要是长得像两个姐姐一样就好了。深圳是个识靓的社会。二姐只有高中毕业,既无过硬的“砂纸”又无专长,可温(找)工易过许多本科毕业的女大学生。用二姐的话说:“我在写字楼里一坐,客户都对我们公司印象好起来。”柳清心里责怪父母:“你们生到最后是不情愿还是咋的,随便一捏就把我生出来。”
发过呆之后,她决定改变形象。她把两把“刷子”解下来,用速效定型胶把头发定成波浪状,又用摩丝让刘海立起来;再打开姐姐的化妆盒,挤出一节面底膏,在脸上各点几处,剩下的就在手里匀匀,手心相对磨一磨,开始在整个脸蛋上涂抹。接着扑粉,再接着涂眼影。二姐的眼影涂得很好,柳清学二姐的样选择了青色和紫色。然后画眉毛,柳清把自己很淡很短的眉毛画粗画长,最后画唇线上唇膏,柳清左照右照,觉得哪里不满意就重来一次。
再把二姐送的金项链戴上。
于是,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像戴了面壳儿。
这时,爸爸妈妈回来了,自从姐姐们嫁走后,父母的管理就更集中了,即使柳清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他们也没少唠叨。柳清一举一动都受到严格控制。
“你知道你这样打扮有多滑稽,你当你是柳眉呀?”妈妈一进门就说,“就像马戏团里的猴屁股!”
妈妈对柳清说话就是这么尖酸刻薄,好像柳清是专供她撒气的。姐姐们都远在天边,只有柳清在家里。妈妈想起柳叶、柳眉的全部是优点,看到柳清的全部是缺点。而且用她们的优点来比她的缺点,一开口就是“你怎么不能像柳叶、柳眉那样”,“你要是有两个姐姐的一半也不错了”等等。
柳清一边慌慌张张地解头发,一边把话题支开:“二姐怎么没回来?”
“唉,”妈妈叹着气,坐到沙发上,“变了,变了,一年多时间,全变了。”
“女儿做到这份上也就不容易了。你想她像我们一样,困在一个地头?出国了,嫁给有钱的老公,也算是出头了。”爸爸说。现在“出头”的标准看是否出过国,镀过金。
“家里明明有饭菜不吃,到南海,那有什么好吃的;家里有床她不睡。她不知道,为了她回来,床单、被套全是新买的,她倒好,回南海,她那一觉;够我们全家吃一个月的了……”妈妈又唠叨上了。
柳眉回南海酒店,柳清没回学校。她想:“二姐她到底生活得有意思吗?”
第八章 男孩对女孩是个谜
一群女生在打篮球,球到哪里,女孩们便一拥而上尖叫起来。一帮男生在踢足球,左盘右带、铲球、倒钩……真奇怪,足球怎么对男生有这般吸引力。球赛对男孩子来说是一种比赛,女孩子则更多的视为游戏。
九中每周一下午第二节课后都有球类比赛,这天下午轮到高一。不参加的同学坐在看台上。
女生的篮球从篮球场滚到足球场,刘夏冲足球场喊:“哎,帮忙捡一下球!”
王笑天把脚下的球匆忙向门里一射,第一个捡起球,跑到篮球场:“刘夏,给你球!”回到足球场,那帮男生劈头盖脸地喊:“你好野!”
“我,我就是去捡了个球,我临走时不是射了一个球吗?”王笑天讨好地说。
“是,你是射了一个球,还射得很准,可你射到自己门里去了!”
“啊,不是吧?”
“不是爸,是妈!”
萧遥笑道:“为了刘夏丧节了,要在抗日战争时期,你不早成了卖国贼!”
余发也说:“立场太不坚定了,为了一个小姐,将一帮弟兄置之不顾。”
“这叫爱情至上。”一男生道。
“不。这叫重色轻友!”余发反驳。
“你们别不服气,你们要是看见了,跑得比我还快!”王笑天笑道,心里却也问自己,男子汉为何要受lady控制?
突然,王笑天发问:“你们说,如果我们和女生玩篮球,谁会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赢!”
“错。你敢和一个小姐抢球吗?不敢吧,不敢就得输!”
“这又是你的谬论。”
“这不是谬论,有科学根据,异性相吸嘛,美国就利用这种心理,每样工作都让男女合作,以此来提高效率。”
“得,踢球吧!”
“不信,等下和(3)班男生踢,找我们班女生当啦啦队,肯定赢!”
看台上只有(4)班的林晓旭和柳清。林晓旭因为今天化学没考好哭丧着脸,柳清则不停地嚼口香糖。一会儿,欣然。刘夏她们都回到看台上。欣然问林晓旭怎么了?刘夏说:“一定又是不舒服了,那天在梧桐山照相,她就不舒服了。”
林晓旭不言,心里讲:刘夏,你压根儿就不明白我那天为什么不高兴。
“我写个字体猜猜。”刘夏边说边用手指在晓旭背上划着。
“球字。”林晓旭说。
“对了,好厉害哟!再来个!”
“妈。”
“唉,乖女!”刘夏爽爽地大声应道。
林晓旭恍然大悟,通红着脸:“死家伙,死家伙!”便起来追刘夏。刘夏边跑边“咯咯”地笑个不停。突然,林晓旭想到什么,不再跑了,冷笑道:“那我爸是谁呀?”这下轮到刘夏脸红了。怪叫了一声:“神经病!”
柳清戴着金项链,没人发觉,便故意翻出来,露在外面,心里还在寻思着如何炫耀她吃的那餐饭和金笔。刘夏看见了,轻蔑地笑笑,故意逗她:“柳清,你的链子挺好的,哪个小摊上买的?”
“去你的,纯金,24K的。我二姐从国外给我带的。”柳清恨不得把她的事一古脑儿说出来。“
欣然笑道:“社会主义松一松。资本主义攻一攻,这是历史教训。”
这时,王笑天跑来:“谢欣然,林晓旭,等会儿我们和(3)班比赛,你们给我们当啦啦队好吗?”
“和我们说干吗,和刘夏说不就得了嘛!”这回可让林晓旭逮着个机会“报复”一下刘夏。
“晓旭,你——”刘夏红着脸,王笑天也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有女生当啦啦队就是不同。还真让王笑天说着了。男生踢得十分带劲,满身是汗。有窈窕淑女助威,绝对的新感觉。挥霍活力,对少年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欣然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萧遥,简直像追光灯似地跟踪着。自从知识竞赛失败后,萧遥话少多了。萧遥不高兴,欣然也会不高兴。
“你们说我们班男生哪个最出色?你们说什么样的男生好?”刘夏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我不知道哪个男生好,但我知道刘夏觉得王笑天好。”林晓旭一刻也不忘“复仇”。
“林晓旭,我就玩你一次,你可玩回我两次了,咱们扯平,你要再针对我,我就对你不容气了!”说完就去胳肢林晓旭。林晓旭最怕痒,连忙求饶:“我不敢了!”
刘夏松了手。问谢欣然:“你觉得呢?”
欣然想说又不敢说。说出来会很让人猜忌的,话到嘴边又吞下去,笑道:“你的问题怎么像少女日记里的独白呀!”
刘夏又问:“柳清。你觉得呢?”
柳清见欣然、晓旭都没说,也不好说,就摇摇头。
“虚伪,太虚伪!”刘夏又叫起来,“说出来有什么,又不代表什么。我还觉得雷锋好,怎么了!不就是说明尊敬他吗。瞧你们一个两个紧张的,你们是心——中——有——鬼!”
“你没鬼,说来听听。”欣然说。
“说就说。我觉得王笑天、萧遥都不错。现在轮到你了,欣然。”
真像刘夏说的“心中有鬼”?欣然问自己,想了想,她说:“萧遥挺不错的。他身上有不少其他男孩所没有的东西。我说不清,可能是素质,这种素质可使他成功。”
“太夸张了。”柳清不再嚼口香糖,撇撇嘴说,“你瞧瞧他竞赛之后,像只没头的苍蝇,他太经不起失败了。”
欣然听了,觉得挺对的:萧遥,不能一次小失败就把你打垮了呀。
可刘夏说:“我倒觉得很正常,本来他一切都很顺利,一次挫折当然受不了了。如果他现在像以前一样乐呵呵的,我倒觉得不正常了。”
欣然听了,又觉得挺是这么回事的。
林晓旭说:“我觉得陈明有一种潜在的爆发力挺厉害的。”
“陈明?”刘夏瞪大个眼,“你觉得他好?”
“我不是说好,只不过我党得他身上有一种冲劲,爆发力。”
“陈明很厉害的。”
“他现在已经很厉害!”
“好球!太棒了。王笑天!”刘夏突然叫了起来,又说,“陈明好像从不参加这类活动的。”
欣然想到个问题:“如果一天中午我们几个在教室里,还有萧遥。陈明、余发、王笑天;突然冲进几个坏人来要钱,哪个人会挺身而出?”
“欣然,别说那么悬。”
“这有可能,昨天伴溪酒家前就有人打劫荷包。听说中巴上经常发生抢劫,这主要是内地来的盲流干的。我爸从不让我单独出门。”刘夏说。
现在总将治安不好的责任推到内地人身上,这种一棒子打下去的说法令欣然反感。她更反感深圳人说内地人时的那种轻蔑神态。
“你们说哪个男生会出来主持公道?”
“萧遥,他是班长,平时好像挺仗义的。不过也难说,往往平日最优秀的。到了关键时刻,却成了懦夫。这叫‘人不可貌相’。”
“王笑天,平日把玩儿当作生活的一半,他会出来?不大可能!不过也难说。”
“陈明,似乎很超脱,他会出来?也难说。”
“余发,别看他平日嘻嘻哈哈。也不见得在关键时刻就不行。往往有些看起来不行的,反而是最正直的。不过也难说。”
“是啊,太难说了。”
“总不能一个也没有吧!?”
“最好是大家都出来,毛主席怎么说,‘人多力量大’!”
女孩子一哄而笑——男孩子对她们是个谜!
“赢了,我们班赢了!”刘夏第一个发现,立刻跑到足球场,递了张面巾纸给王笑天,王笑天毫不客气,面巾纸上立刻印上个又黑又湿的人中。
谢欣然也想对萧遥表示祝贺或说些什么,也像刘夏那样给他几张面中纸擦擦汗。欣然想是这么想了,却没有行动。她做不到刘夏那么外露。那么大胆。
为受挫折而庆幸
正为赢球而欢呼的这帮男孩子,怎么也想不到刚才给他们当啦啦队的女生并不是在看球而是在看人。
萧遥踢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拿着T恤衫的下摆就擦。他那深红的T恤后背湿一大块,前面又湿一大块。
“萧遥,你的信。”有人拿着一封信给他。
王笑天问:“哪来的?”
“英国,我父母的。”
“又给你寄钱了吧,得请客!”
萧遥笑笑,拆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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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
奶奶来信说你知识竞赛失败后,情绪不佳,她老人家很为你担心,而你爸爸和我,虽然不了解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却认为你应为此庆幸。
在英国我们经历这样一件事:有一位青年在一家公司做得很出色,他为自己描绘了一幅灿烂的蓝图,对前途充满信心。突然这家公司倒闭了,这位青年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最倒霉的人,他灰心丧气。但是他的经理,一位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说:“你很幸运。小伙子。”“幸运?”青年人叫道。“对,很幸运!”经理重复一遍,他解释道:“凡是在青年时期受挫折的人都很幸运,因为你可以学到如何鼓起勇气重新开始的办法,学到不忧不惧的经验。如果一直很顺利,到了四五十岁忽然受挫那才叫可怜,到了中老年再学习如何面对困境,实在是太晚了。”
萧遥,你很应该明白这个故事的涵义。我和你爸爸之所以到了中年仍然不懈地为事业忙碌,是因为我们经历过许多坎坎坷坷。而你们这代青年从苦闷到盲目的“自我”都只说明一个问题——把生活简单化了。你们生活在富裕平静的时代,便天真地认为这一切是为你们而专门设定的。没有尝过苦,也无从谈甜。稍有不顺,就大喊“我是天下最痛苦的人,是社会亏待了我。”真不知,这是你们的幸,还是不幸?
要知道,“无论人生的中途多么壮丽、辉煌,如果最后变成了不幸、失败的人生,那是再悲惨不过的了。”
人们常说,跌倒在地上的人必须从地上爬起来;又说,麦苗要被石磙碾过才会茁壮生长。萧遥,你应该有承受失败的毅力,更应该有战胜失败的能力。怕失败就什么也干不了。青年时代的真正的失败,倒在于逃避这种苦斗,毫无目的地得过且过!
遭失败而一时失掉自信,若能从中接着又涌起自信,是真实的自信。
中学时代在人的一生中也算是最重要的时期。学好容易。变坏也容易,一切都靠本人的努力和自觉。父母不在作身边,你就更应该有自觉性,奋斗精神,“除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哄骗你离开最后的成功”。
萧遥,爷爷有风湿性关节炎,我们买了一些药,说明书是英文,你试着翻译一下,实在不行,就找刘叔叔帮忙。记住。要爷爷定时服药,他们年纪大了,你要学会照顾。
还有你出国之事,正在办理之中,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明年7月即可批下来。有什么进展和变化,我们会再给你去信的。
萧遥拿着信,他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而庆幸。自从有了“代沟”这个词,两代人之间稍有意见分歧。便归结到它的头上,萧遥从不滥用这个词。
此刻,萧遥已把竞赛失败列入他的经历,父母的教导使他认识到应该“把生活中那些可以称为挫折的遭遇看成是一种经历,一种能极大地丰富和延长人生的经历”。
我的领袖狂想曲
“王笑天,你爸来了!”有人喊了起来。
课间,教室有点乱,王笑天顺着声音向走廊望去,果然是爸爸,一手提着一个袋子,一手拎着雨伞。
“天天,给你包子,都快凉了。”
“爸……”
“来早了,在外面等了一节课,都凉了,你快吃了吧!”
“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来了?”
“顺道,顺道。”
“噢,还有伞,电台播了今天有雷阵雨,这伞你拿好。”爸爸替王笑天把伞挂好,笑哈哈的。
“爸……”
“下午早点回家,快上课了,我走了。”
欣然正在黑板上写字,知道王笑天爸爸来了,装作没看见,可王笑天爸爸却走近看黑板,欣然心里一跳,之后,作出最大的努力使自己语气平静地叫一声:“伯伯。”
王笑天的爸爸这时也认出了欣然,又笑哈哈的:“你好!你的字很好!好!不像我们家天天,他的字像鸡爪子一样,哈哈哈!”
他像是忘了欣然在他家的那一幕,欣然奇怪极了。她暗暗称赞自己刚才的表现,虽然不是什么落落大方,可起码没有好挑剔的地方。如果她刚才脸红或是忸忸妮促,那现在她一定会责备自己的。幸亏自己表现不错。“我完全可以这样,因为我没做任何亏心事。”欣然想。是啊,她没因为那件事,在王笑天入团上造成不便,尽管她曾那么想过。
最后,还是萧遥陪王笑天的父亲下楼。
教室里却围着王笑天取笑:“天天,快吃包子,要凉了。”也是,爸爸怎么当这么多同学的面叫他小名。
“你爸爸真好,为了几个包子白白等了一节课。”
“他爸爸好肥,和他一点都不同。”
爸爸,爸爸的心真细,他考虑得真周到,就为了昨晚的不快,亲自送伞来学校,可这是否真的能抹去心灵上的阴影?
昨晚,全家边吃饭边看“亚视新闻”。爸爸除了新闻,很少看香港电视。爸爸觉得档次低,打打闹闹,没深度,况且爸爸的粤语也仅限于听新闻。王笑天也喜欢看新闻,可以从六点的亚视新闻开始一直看到八点深圳台新闻结束,如果爸爸不干涉的话。他还喜欢一边看一边评头论足。每每这时,父亲就说:“这又关你啥事?”“你的认识都是很可笑的。”王笑天不介意爸爸的话,仍津津乐道。
“天天,今天的报纸呢?”爸爸问。
“在我桌子上。”
王笑天继续看电视。突然听到爸爸喝道:“王笑天,你给我进来!”爸爸发火时总是连名带姓一块儿吼。
“你想当政客啊!爸爸指着王笑天桌上的一篇《我的领袖狂想曲》说。这是王笑天为周三班会写的发言稿。
“你看我东西,”王笑天说,“你怎么乱看人家东西!”
“检查了一下。”父亲说得很随意,“你看看,你看看自己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们听听我们未来的领袖是怎么狂想的,”爸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音语调读着,“柏杨先生说,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中国人是条虫;一个日本人是条虫,三个日本人是条龙,中国人就是缺少一种民族精神,如果可能,应该学学希特勒,学学他把七人的党派发展为大半个世界无敌手的政党,以此调动中国人身上的民族精神……”
“写什么了?‘反动’了吗?”王笑天不服气地顶道。
“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当国家总理去。”爸爸杨扬手里的稿纸,“叭”丢回桌上,“班会上不许你念,听到没有!现在不少青年把发牢骚当作时髦,自以为思想尖锐。书不好好念,成天整这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叫乱七八糟,你不让读,我偏读!”
“好,我让你读,让你读!”父亲是军人出身,作风说一不二,一气之下,把稿子给撕了,纸屑满地都是。
爸爸的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告诫,也有无可奈何。
爸爸看着16岁的儿子,叹了口气。毕竟太年轻,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爸爸不再说话,那声叹息无疑是长辈缓和关系的一种方式,他悄悄地出屋了。
王笑天独自一人在房里,望着满地的碎纸,觉得自己的感情被蹂躏了。
王笑天读的书很多。在父亲那高高深深书架上他不再找《十万个为什么》,而找《孙子兵法》,查《世界历史纵横》,尽管看得不是很懂,但这些书籍向他打开一个又一个崭新的视野。王笑天开始知道除了自己的生活圈子,还有一个更广更深更远的天地在等着他;除了自己两点一线的生活,还有许多复杂而新奇的事自己闻所未闻。王笑天开始有感悟,他最喜欢与父亲探讨“创业”和“守业”的理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观点各异,根本无法谈到一块,父亲每次都以“嘿嘿”一笑作为收场。这笑虽然是嘲笑,但也不乏对儿子自以为是的见地表示谅解。
爸爸说现在的中学生很不自量力,目空一切,王笑天就是一个典型。但因为他们年少,大人们都以宽容的态度去理解、去对待,希望他们也别太狂妄自大了。王笑天则认为“自大”、“狂妄”有时并不是什么坏事。少年人心里有种强烈的不满足。不安于现状,他们渴望超越,渴望发展,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当晚谁也不理谁。第二天一早,王笑天也不吃饭,妈妈问他为什么?他说今天要体检,要抽血查肝,是不能吃东西的。这时爸爸直盯着他,以为他在赌气,故意不吃早饭,其实王笑天说的是真话,今天一早是要验血。爸爸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特意买了包子送来。
“喂,王笑天,关窗,下雨了。”有人提醒他。
王笑天这才如梦初醒,站起来关窗。外面的雨叭叭叭地下得很大,爸爸此时正在雨中啊,他却把雨伞留给了王笑天。
王笑天觉得脸上湿湿的,雨都打到身上来了?他用舌头一舔,咸咸的,还有几分涩。
爱能拉近情感,却很难拉近思想上的差异。
“爸爸啊……”王笑天叹道。
课间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在谈论这届香港小姐的竞选。刘夏眼也不看朝身后问:“余发,哪位港姐最靓?”
刘夏一问完,她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笑了。刘夏连忙回头,余发的座位是空的,这才想起余发已经两天没来了。
这时,萧遥也问:“余发又没来吗?”
“就是。他两天没来了。”
萧遥在出勤表余发的名字上打了个圈,无故旷课的记号。
“陈明,你知道余发为什么没来吗?”
陈明在做题,可能没听见,萧遥又说:“你们是一个村的,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陈明说,心里却想余发不是到股市就是去打架,他知道余发的,不过,他不会去说余发什么坏话,就像他不会去说人家好话一样。
第九章 师生恋,脏兮兮的
晓旭日记
X月X日
秋游相片冲出来了。瞧我那傻样,我应该笑笑才好。妈妈说,我笑比不笑好看。相片上的我比本人实际面貌难看多了。
我最容不得相片上的形象显得比本人丑,所以撕去了许多照得不好的相片。可是这张上面有江老师,江老师还蛮上照,不过他的头发怎么竖起一撮,真逗!我当然不会撕这张相对。我和江老师挨在一起。我用剪刀把我和江老师两个人的剪下来。这不就是一张两人的合影了吗?当时我照的时候就有这个“阴谋”。只是我和江老师的肩上各有一只手,那是刘夏的“爪子”,真煞风景!不过我总算有一张“单独”和江老师的合影了,愿望总算实现了。我把它夹在日记本里,和秋游那天摘的梧桐叶放在一起,这似乎意味着什么。
隔壁的小贝贝今天能拉一首曲子了,尽管很难听,却不再完全是“咦咦”的锯木声——她变着法儿“锯木”了。
X月X日
今天,我借了本《窗外》。图书馆的老师把目光从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里探出,狠狠地打量了我一下。我讨厌她的那种眼神。
《窗外》是琼瑶的成名作。我看过几本琼瑶的书,感觉很一般。
可《窗外》不一般,看着看着,我觉得自己全部情感已与之融为一体,那只能深埋在心底的爱,那哭不得、话不得的悲哀,我全理解。
读完之后,抬起头,望向窗外,心里的滋味,已不是“伤感”和“忧郁”所能形容。雨打着窗户,眼前的天空一片白茫茫,不知是泪水模糊了视野,还是雨水溟蒙了世界……
这种感觉,只有读《红楼梦》有过。
宝玉失踪,贾政一次在雪地见到宝玉随同一僧一道,高歌而去: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当时我读完这段,也有“云深不知处”之感。
今天又流了许多泪,滴得日记本斑斑点点。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个女孩儿,一个善感的女孩儿,动辄伤心落泪想来是正常的。不过我一向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为谁而哭泣,书上说:“明白为什么流泪,泪流得再多,也是有限;不知为什么流泪,哪怕一滴,含义无穷。”
我的含义何在?
独自痴心于窗玻璃上湿漉漉的“文字”,上面记载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X月X日
和欣然说起《窗外》,她说:“你觉得好看啊?”她的那种语气让我很陌生。欣然说她不喜欢这类书,什么师生恋,脏兮兮的,日本特别多师生恋,她就反感这些,完全是变态心理。
天啊,我昨夜那么多的泪,那么浓的情,竞是为“脏兮兮的”“不正常的心理”付出了。欣然怎么可以用这种字眼来形容!听她这么说,我难受极了。别人说倒罢,偏是他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可我觉得自己的感情挺美好的,挺纯洁的。完全不是欣然说的那样。
好一阵我都不说话,默默地走在左边,真怪,我和欣然一起,我怎么总是走在左边?我婉转地问:“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仔好?”
“我喜欢能力与性格两具备的男孩子。”欣然不加思索地回答,之后,脸一红,舌头一伸,看着我笑。
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
“你呢?”
“我,不知道。”我说,“可我觉得成熟的好,江老师就挺好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慌忙改口:“我的意思是……”
可是来不及了,欣然说:“成熟?是‘熟透了’!”
“‘熟透了’。”我重复道。
回家我拿起《窗外》,心里莫名其妙地膨胀着。
妈妈也问我,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整天恍恍惚惚的?
X月X日
到图书馆还《窗外》时,那个老师又把眼睛从酒瓶底似的眼镜里探出,上下打量我一番,企图记住我,在她眼里我一定是个沉迷于言情小说之中的“坏女孩”,可气!我故意大声说:“我要借一本《高中物理难题解析》!果然,她满意地点点头。
妈妈今天又跟我说,我小时候,一有什么事,哪怕是芝麻点的小事,也要告诉她,现在……
我自己也很奇怪,如今不知怎么,心里有了委屈,有了不痛快,不愿去告诉妈妈,还老有意地回避妈妈,好像妈妈再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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