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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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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太子,去看看你父皇究竟会如何处置我们**。”

两刻钟后,锦段牵着太子走到了神明殿外。里面有人正高声叫着:“地者,主阴,法当安静。蜀中地震乃是因内宫妇人越阴之职,专阳之政!皇上不可等闲视之啊!”

又有人跟着道:“李大人说得没有错啊,皇上。《春秋汉含孳》曰:‘女主盛,臣制命,则地动坼,畔震起,山崩沦。’山崩,阴乘阳,弱胜强,皇上不可不防啊!”

锦段低眉浅笑。这两人是那么的痛心疾首,似乎她就是那专恣祸国的阴类妖妇。

守在神明殿外的内侍和卫尉看到她带着太子前来,个个面露窘迫之色。

锦段不欲为难他们,便淡淡地道:“去通禀吧。”

内侍慌忙转身往殿内跑。

“皇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就连方才痛心疾首地直言“阴类专恣”的两名朝臣,此时也都沉默不语。

“请皇后进来吧!”成郢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内侍小跑出来,躬身向锦段和太子道:“皇上召见娘娘。”

锦段握着太子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骄阳。那太阳虽不炙热,却仍旧在照射着大地,毫无日食之象。但箭已在弦上,她无路可退,只能往前走。

深吸一口气,端起皇后的仪态,锦段迈步走进殿内。

锦段成为皇后的这些年里,曾不止一次地来过神明殿,但每一回她都是与成郢并肩坐在御座之上的。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朝臣的面,站在大殿上仰望着他。

“皇后来可是有事?”

锦段松开握着太子的手,缓缓下跪,行了跪拜大礼之后,道:“臣妾此番前来,是自请废黜。”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太子见锦段跪下,便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旁,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一种似懂非懂的神情。

成郢仍旧神色不动,“皇后说自请废黜?这是何故?”

锦段朗声道:“臣妾身居中宫数年,膝下无所出;且近日臣妾听闻蜀中地震,外有传言曰:‘地者,阴也,法当安静。今蜀中地震,全因越阴之职,专阳之政。’臣妾虽不明此故,但既有人云,便必定为臣妾之过。故而,臣妾以为,定是因臣妾无母仪之德,才会引发地震。为赎罪责,臣妾自请废黜。”

她的话响彻大殿,文武百官无一人言语。

成郢沉默了片刻,突然问:“皇后此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殿中先是一片静默,而后有人站出来,道:“皇上,臣不以为然。不论哪朝哪代,地震比比皆是,难道每朝都要因地震而废后不成?这岂不是纲伦无存?”

接着,又有人道:“皇上,皇后身居中宫多年,虽膝下空虚,但教养太子多年,于太子有养育之恩;且当年又于太皇太后、皇太后身边侍奉,太皇太后崩逝前,皇后于太皇太后床前侍疾,其孝义堪为天下表率;更何况,皇后还与皇上共同度过了‘三年之丧’。皇上,后不可轻废,您要三思啊!”

此言一出,殿内便有多名朝臣连呼:“皇上三思!”

锦段暗自冷笑,她有没有在太皇太后的床前侍疾,成郢最清楚不过,但他敢把事情的**说出来吗?

这时,又有人道:“前日宫中三皇子的饮食被人下毒,而下毒之人正是皇后宫里的宫女!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啊!”

“是啊,皇后若是真的贤德无比,皇上又怎会至今膝下只有三名皇子?三皇子中毒之事,皇后确是难逃嫌疑啊!”

许是因为朝臣们吵得厉害,许是因为所有人的口中都在叫着“皇后”两个字,又许是锦段至今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太子面色惨白,全身发抖。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起身站到锦段前面,指着两排的朝臣们大叫着:“不许你们欺负我母后!我是太子,我不许你们欺负我母后!”

锦段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将太子拉到身旁,用虽然小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太子,太子,你不要管母后,你乖乖的……”

但太子不等她说完,又大声道:“我不要乖乖的!他们欺负母后,我不要乖乖的!我知道,他们不想要母后在儿臣的身边了!他们……”他大哭起来,“他们都不是好人!母后,母后,我不要旁人当我的母后……我只要母后……”

**相拥,失声痛哭。

谁说皇后没有好好地教养太子?这般**情深之状,难道是做出来的?五岁的孩子,懂得什么叫做戏?

这时,有老臣沉声道:“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皇上,皇后与太子**情深,中宫不宜随便易主啊!”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惊呼,“皇上,天狗食日了!”

锦段心中大喜,将脸埋在太子的胸前,以遮住自己无法掩饰的喜悦之色。她双手颤抖,紧紧地搂着太子的小身子。

你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我怎能与你分开?

成郢,这一回我要永远断了你废后的念头!

殿中的朝臣已尽数跑到了殿外。

太子搂着锦段的脖颈,仍旧在不停地啜泣着,“母后……母后……”

锦段刚想要安抚他,忽听殿中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锦段,好手段。”

锦段抬起头,眸子里闪动着光芒,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她轻轻启唇,“皇上,天狗在吞食太阳呢。”

殿外传来乱糟糟的呼声,“不可……不可再吞了!”

“太史令呢?太史令在哪里?”

“为何太史令未曾算出?”

“这是君道有亏,天帝降罚啊!”

谷大有跪在成郢的脚下,“皇上,您快避到侧殿去!”

天上,天狗在慢慢地吞食着太阳,此刻已经将太阳吞食了一半。朝臣们急匆匆地奔回大殿,齐齐跪在地上,御史台大夫更是高声呼道:“皇上,天狗食日,天下忧怖!天狗食日,在氐十五度,氐为宿宫,应之中宫。皇上,此乃天降凶兆,决不可废后啊!”

就连方才叫得最凶的要废后的那几人,也不再言废后之事,跟着老臣举臂高呼:“不可废后!”

一时间,殿内百官一心,直呼不能废后。

锦段抱着太子跪在殿上,垂首一言不发。

天色已近昏黑,殿中显出几分阴森之气。

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百官再次高呼。

成郢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诸卿,朕且问你们,朕何曾说过要废后了?”

百官均是一怔。

锦段冷笑,是啊,成郢何曾说过要废后?他不过是在等废后的机会罢了。

这时,御史台大夫再次站出来,道:“皇上,古言曰:‘日者,太阳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亏,有阴所乘,故蚀。蚀者,阳不克也!’皇上理应改修其德,除其咎害。贵妃文氏,入宫五载,皇上逾制,数年连封。今其高居贵妃之位,实为所乘之阴!皇上三思啊!”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安静,竟连出声反对者都没有。

殿内已燃了烛火,谷大有在成郢身旁道:“皇上,您还是快到侧殿去避避吧!”

这个时候,朝臣们都反应了过来,不管是支持锦家的,还是支持文家的,统统惊呼着请成郢到侧殿躲避。成郢顺势而为,起身前往侧殿。

成郢离开后,锦段拉着太子起身,仪态端庄地向百官屈膝,“臣妾先行。”

百官忙下跪,“臣等恭送皇后娘娘。”语气比锦段刚进神明殿时,不知恭敬了多少。

锦段牵着太子,挺直了脊背走出神明殿。就在她迈出殿门的那一刻,太阳终于冲破了黑暗,向大地洒下了一缕明媚的阳光。

身后传来惊呼声。

锦段抬头,对着太阳微微一笑。

立在廊庑里的宫人们慌忙下跪,齐声高呼:“恭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一排又一排的石阶,锦段一步步走得异常坚定。今天,她生平第一次战胜了成郢,为自己,也为锦家,赢得了生机。

神明殿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后宫。所有宫人都知道:皇上想要废后,但天狗食日,天帝降罚。皇后,是轻易动不得的。

锦段回到坤德宫后,对灵则道:“找机会告诉灵台郎,待时机成熟,我许诺给他的必然兑现。”

灵则正激动地哭着,闻言忙点了点头,一迭连声地道:“是要谢他的,奴婢是要谢他的!经此一事,皇上再想废后,只怕朝臣、百姓都不会答应。娘娘,这道坎儿您算是彻底过了……没想到……没想到……二公子起初与您说起这个灵台郎的时候,奴婢还以为他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没想到他竟真是个奇人异士!”

锦段拍拍她的手,笑道:“那你还哭什么?我过了这道坎儿,你应该高兴才对。”

灵则伏在锦段的肩头,抹着眼泪,道:“奴婢当然是高兴的!这么多年了,娘娘,咱们终于熬过来了……”

锦段笑着抱了抱她,“就是因为这么多年熬过来不容易,所以我们才不能哭啊。我的坎儿虽然过了,可太子呢?文家不倒,太子便永远不能高枕无忧,咱们需得小心谨慎才是。”

灵则用力地点头,“是是是,如今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说着,她又道:“听闻御史大夫参了文贵妃?”

锦段的笑容渐渐地冷了下来,“可惜被皇上避过去了。”

“您只管放心好了,既然被御史台盯上了,文家就逃不掉。您只需在关键时刻给她最后一击便可。”

“所以,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一击何时用。那个胭红如今在何处?”

“她被殿中省的内侍带走了,听说被赐了杖杀……”

锦段揉了揉眉心,“那就没有办法了,把江远静给我找来。”

灵则含笑去了。

不一会儿,江远静到了。

“娘娘,您找臣何事?”

锦段道:“之前我让你查锦素娅的事,你查的那些人里,除去已经死了的五个人外,其余的人可还留着?”

江远静道:“还留着呢。”

锦段点点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拿到文氏与林氏勾结、溺杀臣女的证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能再容她们了。

江远静的眉峰微微一动,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他点了点头,“是,臣明白了。”

锦段欠锦家一个交代,那么,就用文家来祭祀锦素娅吧!

申时,江远静带来了一名内侍、一名宫婢。他说:“娘娘,这内侍名为小江、宫婢名叫春雪,是玉堂殿送到诸安宫去服侍林才人的。他们平日里常与贾得善和鱼子来往。据他们交代,杀害昭仁郡主之事,乃是林才人与贵妃所为,就是他二人代她们传的话。”说着,他从袖袋中掏出一沓纸,递给锦段,“这是证词。”

锦段点点头,让侍卫将两名宫人带下去好生看守。她不管江远静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这可以帮她扳倒文氏和林氏就行了。

江远静迟疑了一下,道:“娘娘,臣欲辞官,还望娘娘能理解臣……”

锦段一怔,继而点点头,道:“我明白的,你不必担心。让你的长子去西北吧,那里近来没有什么战事,让他去那里磨炼一下,我会告诉大都督让他立些军功的。你的儿子,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她话音未落,江远静喜出望外,连忙下跪叩谢,“臣代犬子谢皇后娘娘提携!”

锦段笑着点头,“你向来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的后果,那些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回去好好养着,做个富家翁,比什么都好。”

听她这么说,江远静激动得连连叩谢,过了半天才离开。

灵则摇摇头,“眼看娘娘苦尽甘来,他何苦这个时候离开。”

锦段却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苦尽甘来了,却要离开,怕的就是他知道得太多了,有一天我会容不下他。他这个时候走,我反而会在心中感激他。”点了点头,又道,“这下正好,他一走,我就可以想法子让锦言教太子功夫了,以后的路就是再难走,我也不用怕了。”

经此一事,虽然后宫再无人敢与她相争,但成郢会更加防备她,恐怕她往后的日子更难过。

(文!)灵则笑道:“您放心吧,老天向着您呢!”

(人!)锦段笑着望向窗外,是啊,老天这一回终于向着她了。她这些年在与成郢的斗争中,终于赢了一回。她应该感谢上苍。

(书!)第40章:不喜欢就是不要了

(屋!)“灵则,你去给我请一尊菩萨回来,以后我要天天拜菩萨。”

灵则笑她,“您要开始拜菩萨啦?”

锦段道:“是啊,以后我便日日拜菩萨,求她保佑我能平平顺顺地过后半生,再无波澜,再无争斗。”

到了今日,她已经明白,权势再大也不过如此,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锦家当年盛极一时,锦础元一死,还不是要被成郢收拾?成郢身为帝王,身份尊崇,可还不是被权势**了一辈子,得不到他最想要的女子?自己从卑微的宫女变成高高在上的皇后,现在还不是为了保住皇后的位子,而机关算尽?有了权势又如何呢?在这四方天空下、黄金囚笼里,她与丈夫反目,她无儿无女,她随时担心养子得知他亲生母亲的事……其实,她一无所有。

这些年,她越发怀念自己幼时在芫荽村与李夜茗一起度过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那时虽然饥饿寒冷,但心里却是温暖的。不似今日,锦衣华服穿着,绫罗绸缎堆着,呼奴引婢,权势无双,但心却是冷的,无一丝温暖。

还是……多拜拜菩萨的好,至少心里有个依靠。

“您就放心吧,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您是有福气的人,从今往后,一定会一生顺遂、平安无忧。”

锦段笑道:“借你吉言了。”

晚膳过后,锦段去太子的寝殿看太子,见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榻上,垂着眼睫,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膝头。锦段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纵是再不懂事的孩子,心中多少也会有所感知,何况是太子这么敏感的孩子。

锦段想起今日在神明殿上太子对她的维护。太子还这么小,若非情深,他又怎么敢在大殿上当着成郢的面,对那些大臣们大吼大叫?

到底是……谁养的和谁亲。

“太子?”她轻轻地叫了一声。

太子抬起头,看到锦段,动了动嘴角,小声地唤了一声,“母后……”

锦段坐在他身旁,将他抱在怀里,低声问:“我们太子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了?说给母后听听。”

太子看了看她,将头靠在她的胸前,无精打采地低声道:“母后……父皇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锦段挑眉,低声问:“谁与你说的这些?”

太子道:“是儿臣自己想的。从前父皇经常到母后宫里与母后说话,现在却再也不来了。从前……从前父皇最喜欢我,可是如今他也不喜欢我了,他只喜欢三皇弟……

“不喜欢我们了,便是不想要我们了吗?”

“不是。今日在大殿里,那些大臣都在欺负母后,他们说母后不好,母后跪在那里……可是父皇连一句话都不说,任由他们欺负母后……”

傻孩子,那是因为你的父皇正是领头欺负母后的那个人啊!若成郢不曾在朝臣面前表露出对她的不满,那些大臣又怎敢在他面前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若他心中对她尚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又怎会让那些人当着他的面那般侮辱她?

他说他不曾说过要废后,可是那些朝臣最擅长的是什么?自然是揣度君心。若他无废后之心,那些叫嚣着废后的人,又怎会当着他的面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是一场掩耳盗铃的戏罢了。

“太子啊,这便是皇宫。那些朝臣,不过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罢了。他们今日之所以这样欺负我,是因为你的父皇不再喜欢我了,他想要另外给你找一个母后,仅此而已。太子,你以后不能再随意玩闹了,你必须要让自己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只有这样,才可以不被人欺负,才可以保护那些你想要保护的人……太子,我说的这些,你听懂了吗?”

太子似懂非懂地点头,郑重地道:“母后,儿臣再也不和素怀玩闹了,儿臣一定会用功读书,变得很强很强,以后保护母后,再也不让母后被人欺负!”

锦段笑着点头,哄他入睡。

看着他无邪的睡颜,锦段苦笑,只怕日后第一个欺负母后的,就是变得强大的你。

次日早朝,御史台呈上了文家伪造文书、意图帮被流放的林家复反,并与沙祢国勾结等三十二条罪证,条条都是能让文家被抄家灭族的大罪。

成郢勃然大怒。

锦段与卫尉一起,带着那个叫小江的内侍和叫春雪的宫女前往玉堂殿。她赶到玉堂殿时,里面一片混乱,文遗爱正在发脾气,三皇子在榻上放声大哭,宫女内侍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锦段进去,笑着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文遗爱面白如纸,看到她忙上前请安,“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锦段的眼睛却只看着三皇子。她皱了皱眉心,道:“大人如何发脾气都不要紧,何苦吓到孩子,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知心疼!”说着,她蹲在榻前,抚了抚三皇子满是泪水的小脸,道:“好好的孩子哭成这样,三皇子乖,不哭啊……”

三皇子却仍旧哭得厉害,锦段扭头找乳母,“乳母呢?还不快来哄三皇子!”

乳母忙小跑过去,抱起正在哭的三皇子,躲到了殿外。

殿里没了哭声,顿时安静下来。

锦段看到桌子上摆着的早膳,笑道:“贵妃还未用早膳?那便快些用吧,凉了就不好了。”

锦段在这里,文遗爱哪里还敢用膳。她示意宫女撤了膳,忙请锦段坐下,赔笑道:“臣妾已经用过了,不知皇后可曾用了早膳?”这虽是平日常说的话,她今日说起来,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少了几分漫不经心。

锦段道:“既然贵妃已用过早膳了,那我就与贵妃说说话吧!”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文遗爱应了一声,在她的下首坐了下来,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锦段指了指跟过来的春雪和小江,笑着问文遗爱:“这两个人,不知贵妃可认得?”

文遗爱看到站着的两个人,明显神色一变,但随即又掩了下去。她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道:“臣妾并不认识这二人。”

锦段点了点头,“可是他二人却认识你。”

文遗爱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们认识臣妾,原也不是什么……”

锦段打断她,“他们从前是在你宫里服侍的,后来被你送到诸安宫去服侍林才人。”

“这……臣妾……”

“我侄女昭仁郡主锦素娅你知道吧?啊,你曾见过她。”

“是,臣妾见过昭仁郡主。”

“她被人按在了荷花池里活活淹死了,想来此事你也知道。”

“是……臣妾知道。”

锦段叹了一口气,拂了拂衣袖,半是惆怅,半是悲伤地道:“素娅死了,我娘家****伤心难过,至今仍在病中。事情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我到底是欠兄**一个交代啊。你说是不是?”

文遗爱的笑容越发僵硬。

锦段话锋一转,冷冷地道:“所以,文贵妃,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文遗爱心中一凛,强笑道:“娘娘说笑了,臣妾不知应该给娘娘什么交代……”

“不知道吗?”锦段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杀死我侄女昭仁郡主之事,你虽计划周密,但并非滴水不漏。林安宓出了主意,你便派人下手,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与娘家人,还有皇上为了此事而心生罅隙。到时我既失了皇上的心,又失了娘家的势,势单力孤的,早晚会被你取而代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文遗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道:“娘娘不能血口喷人!仅凭猜测怎能妄下结论!”

锦段仍旧不急不躁,抚着自己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甲,声音越发淡漠,“你没想到,林安宓摆了你一道,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玉堂殿,她的目的便是要我对付你。如此一来,她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文遗爱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无凭无据,您怎能如此污蔑臣妾!”

锦段忽地从袖袋里抽出一沓纸,狠狠地摔到文遗爱的脸上,咬牙冷笑,“无凭无据?文遗爱,你给我一字一字地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这些,再好好问问你宫里的人,看看他们说的与这上面写的可有出入!”

文遗爱蒙了。她看着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的纸,再看看殿内的宫女,忽然横眉竖目地大叫起来:“皇上不在,皇后娘娘便要如此欺辱臣妾吗?昨日朝臣还说您贤惠,您……您……”

锦段上前一步,将她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空有盛名吗?你说我欺辱你?好啊,你去叫皇上,叫他来评评理,咱们这桩官司究竟该怎么打。”

听到锦段说要叫成郢来,文遗爱害怕了,她口中讷讷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怕了吗?你怕什么?你们文家都敢与沙祢国勾结了,你一个受宠的贵妃,还会怕我一个不受宠的皇后?”

文遗爱泪流满面地叫着:“皇后,您究竟想要干什么?!您非要这么逼臣妾吗?!”

逼?听到这个字,锦段失笑,为什么她们都喜欢与她说这个字眼?就好似她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一样。她不敢说自己有多善良,亦不敢说自己有多无辜,但她确实不曾主动去害过谁。

究竟是谁在逼谁?死了亲人的是她,被一步步逼到如今这个境地的也是她,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是她逼迫了她们呢?既然是她逼迫了她们,那又是谁逼迫了她呢?

“文遗爱,我何曾逼迫过你?你与我说一说,好让我听一听,我究竟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竟逼迫得你对一个孩子下手!”

文遗爱满目控诉,“你虽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你确实逼迫过我!”

锦段嗤笑一声,“真是可笑!”她缓缓起身,往外走去,“从现在起,玉堂殿许进不许出。将这些人都交给皇上,等皇上作定夺。”

文家犯了灭门的大罪,锦段不信成郢还有心思管文遗爱的事。他有多么冷血无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对李夜茗都能狠心舍弃,更何况是李夜茗的替身。

文遗爱忽然冲锦段扑了过来。灵则面色大变,忙令一旁的宫女拉开文遗爱。锦段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

文遗爱抱着锦段的腿滑到地上,放声大哭,“娘娘,娘娘啊,看在三皇子的分上,看在……您不能赶尽杀绝啊!”

锦段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暗叹。看来文遗爱也不是傻子,她已经猜到成郢忙完了朝堂的事,回到后宫便会收拾她。文家犯了那么大的罪,她又怎能脱身?

锦段想,文遗爱也许是迫于无奈才做出了那些事情。她知道,在绝对的权势下,那些所谓的计谋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文遗爱这一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同情归同情,可怜归可怜,这一次,锦段却再也不会原谅她。

“文遗爱,我早与你说过,不要这样在我面前哭。你不曾见过她哭,不曾见过她笑,更不曾见过她在我面前无辜、委屈、撒娇的模样。所以,你永远都装不像。不要再邯郸学步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文遗爱抱着她的腿,喃喃地问:“为什么?”

“因为哪怕你装得再像,你也不是她。”

“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能对与她长得像的人好一些?你口口声声地说疼她、爱她,可你连皇上都不如!皇上对我尚且不忍,可你呢?”

可笑,真是可笑。这样的话她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锦段稍微用力,抽出自己的腿,抚了抚裙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因为我的妹妹从来不会对我耍心眼。她是真心,你却是假意。所以,我无法对你不忍。”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再问:“你说我一直对你狠心,你何不想一想你自己呢?文遗爱,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自己可曾付出过真心?嗯?

“你自己不曾付出过真心,又怎能要求别人真心爱你、怜你呢?你说,你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稍顿了顿,锦段又道:“你未曾入宫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林家送进来的了。我原本可以在你刚入宫时划掉你的名字,将你送出宫去。之所以让你留下,是因为我心中尚有一丝希望。我期盼着,你也是一个李夜茗。”

锦段看着文遗爱委顿于地的样子,想:倘若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李夜茗,看着她哭泣的样子,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毫不心软?

也许,不能吧。

“你被封六仪之初,我曾赏给你一道桂花糖蒸栗粉糕。你不知道,那是我妹妹最喜欢吃的点心。我与她在最卑微的时候,曾一同分食过这道点心。她每回吃这道点心,都幸福得如同拥有了全天下一般。她不喜欢什么,就会表露出来,从来不会装出喜欢的样子骗别人。

“你总是模仿她,模仿得一点都不像,却还自得其乐。我看着你那时的样子,很是失望,但并未对你绝望。你最不该的,就是在怀上三皇子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举动。你虽成功地让皇上与我离心,却也让我对你彻底绝望。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将你当成我最疼爱的妹妹。”

话说到这里,锦段不想再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只会让她更想李夜茗。她抬头看着房梁上悬着的承尘,过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情绪,起身离开了玉堂殿。

成郢果然不负锦段所望。锦段将林安宓与文遗爱共同谋害锦素娅的证据交给成郢时,成郢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淡淡地道:“这件事既是她二人联手做出来的,证据确凿,该如何发落,皇后便看着办吧!”

锦段浅笑着点头称是,正要离开,成郢又道:“皇后卫尉江远静请辞,朕准了。”

锦段点头,“是。”

“皇后卫尉一职,皇后可有人选要推荐?”

锦段怔住了。成郢竟问她对于皇后卫尉一职可有人选推荐?锦段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此言竟出自对她防备甚深的成郢之口。过了半晌,她才摇头,“臣妾无人选可荐。”

成郢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既然皇后无人选可荐,那便用锦言吧,你自己的兄弟,用着也放心些。”

锦段再次惊呆。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成郢吗?成郢何时对她这么体贴了?他竟让锦言做她的卫尉?他不怕他们姐弟二人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成郢这是……怎么了?

她的疑惑自然被成郢看在了眼里。他冷下眉目,淡淡地道:“若无事,皇后就退下吧。”

锦段回过神来,躬身告退。

回到坤德宫,锦段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簇新的内卫官服的锦言。她迫不及待地拉着他问:“你跟皇上说了什么?他竟主动让你做我的卫尉!这……这未免太过不同寻常了。”

锦言不甚在意地笑道:“不过是用一些东西做了交换罢了。我给他的东西比一个皇后卫尉有价值得多,他又不傻,怎会不答应。”

锦段皱眉问道:“你用了什么东西做交换?”

锦言却不告诉她,支吾了一会儿,便问她:“文贵妃的事情如何了?”

锦言不说,锦段也多少能猜出一些,锦言给成郢的东西肯定是锦家掌握的有关成家颜面的陈年秘辛。这些东西看着无用,但于成郢来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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