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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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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还想要借此告诉成郢,她已经看出了椒房殿里隐藏的危险,她想要避开,想要拉着自己的妹妹避开这场危险。所以她恳求成郢,看在这几年她忠心服侍的分上,让她们姐妹远离潜在的危机,因为这些,本与她们无关。木皇后也好,程洛山也好,息夫人也罢,皇帝也罢,都与她们这样的小宫女无关,她们求的只是“平安”两字而已。
成郢看了她许久,终于温和地笑了,俯身拉起了她,道:“在这皇宫之中,能够陷污而不浊,一直保持着纯然天性的人少之又少,你妹妹这样的已是极为难得。你也不要太过苛责她,压抑了她自然的天性,反倒是种损失。”说着他安慰锦段,“你放心吧,我会与母后说一说的。”
锦段大喜,嫣然一笑,盈盈行礼,“奴婢谢过太子殿下。”
成郢微笑着,清秀墨黑的眉与灿然的双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锦段的心底就这样升起了一簇炙热的火苗,抿起嘴角,浅浅地笑,心底燃烧着的火团,让她的双眸璀璨如星。
殿内温暖如春,也不知是谁,心猿意马。
次日,太子成郢主动开口向木皇后讨要宫女之事传出。素红传郑太后懿旨,宣锦段觐见。
锦段本就没有想将这件事瞒过郑太后。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锦段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只是你要记得,我虽默许了这一回,不代表我能一直默许你这般利用太子为自己谋求。太子不是你能够利用得了的,你可记住了?”
锦段缩在袖子里的手蜷曲了一下,低声称是。
她终于明白,郑太后今日唤了她来,其实只是想要告诉她:郑太后才是那个能够给她所有,但也随时能够让她一无所有的人;郑太后,才是那把悬在她头上的刀,只要稍不如意,便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让她一举一动,都要反复思量,万不可有任何的行差踏错。
否则,纵是太子再如何宠爱她,也一样保不住她。
当晚,锦段如常去流华殿服侍,看到向来卧病在床的林安澜穿戴整齐,苍白的脸上敷了香粉,画了眉黛,点了朱唇,梳了牡丹髻,戴了满头珠翠,却仍掩不住那一夕荼靡,花开将败的感觉。
第16章:太子妃成全了你!
见锦段入殿,她紧喘了几口气,支起瘦骨嶙峋的身子,推开扶着她的碧泗和绿泗,扶着小几坐在了榻上,气息不稳地对锦段道:“你过来。”
锦段依言低眉走了过去,躬身立在她的面前。
林安澜抖抖索索地伸手在小几上摸索了几下,碧泗忙将一个绘着花石竹梅的瓷杯递到她的手边。她抖着手端起茶杯,似乎是想喝。锦段看着她气息不稳的样子,上前一步正要扶她,却不防林安澜举起茶杯,使劲往她的脸上砸了过来!
锦段惊愕,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
林安澜虽弱不禁风,但二人离得这样近,她又是使了全力的,茶杯终究还是砸在了锦段的下颌上,热茶泼了她一头一脸,还有几片碧色的茶叶沾在了她的脸颊上。那绘着花石竹梅的茶杯,扑通一声掉落在锦段脚边,在锦毯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儿,不再动弹,只余那瓷白的颜色,泛着冷漠的光泽。
锦段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脸被热水泼到,初时她被烫得抖了一下,下一刻便又庆幸:还好,还好天气这样冷,热茶凉得快,否则,这样一杯热茶泼到脸上,她的这张脸也就彻底毁了。
仅仅是砸了一杯茶,已经让林安澜脱力,她扶着小几气喘吁吁,看着锦段的眼睛里满是怨毒,“想要拉你妹妹来帮你固宠吗?锦段,你好啊,你真好!真真儿是个好办法!我这太子妃的位置你惦记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了是吗?当年你来东宫,我便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我以为我用心待你好,你便也会念着我的好。如今看来,我果然是,高看了你!”
锦段低眉敛目,不躲,不辩,亦不擦脸。
自从四年前成郢寿筵上,林夫人看向她的那阴冷的一眼起,她就知道,林家人已视她如眼中之钉。一年前,林家再次送女入东宫服侍,被封了良媛,说是来侍奉太子、太子妃,实则是借林安澜之力取宠,将来好顺理成章接替林安澜之位,旁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但不管林氏姐妹如何恨她,成郢始终待她如初,郑太后亦一个月内有一两日召了她去陪伴,这也是林安澜始终动不了她的原因。林安澜越来越不控制自己的脾气,对锦段越来越怨恨,便也越是表示,她自己已时日无多。锦段在她面前始终谦卑恭敬如常,让她挑不出错来。锦段是绝不肯在林安澜最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留下把柄给她的。
林安澜骂了锦段几句,自己却先撑不住了,敷了香粉的脸再也掩不住原本的青白之色,靠在绿泗的身上,指着锦段气喘吁吁,“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锦段低眉,躬身称是,慢慢退出了流华殿。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虽怨你恨你,你却不需与她对招厮杀,因为只要后劲不足,不需你出手,她自己便会先败下阵来。
殿外寒风阵阵,吹着脸上、身上的茶水,锦段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她抹了抹脸上很快便要结成冰的茶水,看着胸口湿透的衣襟和身旁初雪、燕丝担心难过的脸,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喜还是悲。这样也好,自己正愁要怎样找个叫李夜茗到东宫来的借口向林安澜解释呢,她便帮忙想到了一个,这倒要谢谢林安澜了。
缩了缩肩膀,便想要回锦画堂,突然面前有一方锦帕递了过来,托着锦帕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锦段抬眉,看到了成郢沉默的脸。
她想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动了动嘴角,终是对着他浅浅一笑。
他眉目沉寂,再无往日的温柔神色,见她不接帕子,便亲自抬手帮她擦去了满脸的狼狈。目光触及她衣襟上的泅湿,墨黑的眼眸又黯了几分。成郢伸手解开身上的羽缎鹤氅,抖了抖,将她围了个严实,手指触了触她的脸颊,轻柔地说了一声:“回去歇了吧,小心着了凉。”
锦段围着尚带着他的体温的大氅,笑着点头。
成郢亲自问木皇后讨要宫女的事情一经传出,一时间满宫都在议论:太子妃久病不愈,不久前又有郑良媛小产,东宫上下仅锦段一人得宠。人家虽无名分在身,但有郑太后与太子的宠爱,日后这太子妃之位,还能落到旁人身上去?且看那锦段,一人得宠还不够,如今还要拉了自己的妹妹来固宠。看来当年锦家送养女入宫,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了。只怕以后这东宫,便要是锦氏姐妹的天下了。
这些宫人间私下的传言是在郑太后与太子的默许下进行的,似乎所有人都想要把这个谣言扩大,再扩大,一直扩大到让所有人都相信,锦段为了固宠,欲将妹妹李夜茗送入东宫而去求太子是确确实实的一件事。
一开始,锦段尚能一笑了之,但听得多了,再细细想来,便觉得不妥。只是不妥在哪里,她却又想不明白,仅仅是直觉不妥罢了。
然而未等她想明白这些,椒房殿的染霜就来找她,说是木皇后召见。
夜茗尚未离开椒房殿,木皇后却先召见她,锦段思量着可能是为了后宫传闻的事情。夜茗只是一介小小的宫婢,依木皇后清冷不近人情的性子,为了一个宫婢,为了一些传闻而召见她,实是匪夷所思。
总之,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不寻常。
似乎时间又回到了四年前,她与成郢不过是一句“一夜荷花开”的玩笑话,却在后来引起了无数的暗潮汹涌,轩然大波。而这一回,与那年何其相似!
椒房殿仍旧是数年如一日的冷寂,又因是冬日,花园之中花木凋零,不见碧绿,不闻花香,甚至不闻人声,冷风一吹,更显得格外冷落凄凉。
锦段低眉敛目地随着染霜进入椒房殿。她没有看到李夜茗,不知她去了哪里?成郢主动向木皇后要她,也不知她有没有因此而受了委屈。越是这样想,锦段心下就越发地惴惴不安起来。
染霜将她领到了侧殿的暖阁内,屏退了里面所有服侍的宫女,连她自己也一同退了下去。锦段心中越发不安,拇指扣进掌心里,更加谦卑小心,对着面前的凤榻躬身问安。
木皇后眉眼沉寂,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时,才淡淡地道:“你起来,坐吧。”声音虽仍是淡淡的,却已不复她一贯的冷漠疏离,甚至还主动赐坐。
反常即为妖。从那日在程洛山面前的失态,到今日的眉目温和,木皇后突然的转变令锦段心中惊疑不定,只好恭谨谦卑地道:“奴婢不敢。”
木皇后也不勉强她,稍顿,又淡淡地道:“昨日太子问我要了李夜茗去东宫,我许了。”
锦段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德。”
木皇后突然奇道:“我给了你什么恩德?又哪里要你来谢?”
锦段语噎。
木皇后却不打算放过她,接着咄咄逼问:“还是莫非……真如宫人间的传闻一般,你特特求了太子与我要了李夜茗去东宫,是为了帮你固宠,好在林安澜死后夺那太子妃之位?”
这样的话经由皇后之口说出来,这个罪名就真的太大了,锦段背不起。
她忙伏首地上,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只是东宫里的宫婢,无名无分,又何来争宠一说?这宫中上有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奴婢哪里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如此放肆?只是这宫中的大小事情本就容易在宫人之间口舌相传,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有时难免黑白颠倒……”
“这么说,你并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了?”
“娘娘,家妹夜茗为家母所爱,收为养女,又多有疼宠,所以养得她一副孩子心性,这些年也是数次冲撞了皇后娘娘,这娘娘该是清楚的。是娘娘仁厚心慈不予计较,但奴婢时常心中不安。为免夜茗再不知轻重地冲撞了娘娘,才起了将她留在身旁管教的心思……”她跪伏着,以头点地,“奴婢虽是私心,但实是无奈之举,还望娘娘体谅。”
木皇后定定地望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垂下眼睫,遮住了清清泠泠的一双眸子。李夜茗有无冲撞她,还有谁能比她更清楚?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她淡淡地道:“这么说来,你与妹妹倒是感情十分好的了?可我听说李夜茗是在你入宫后,你母亲才收养的。自她入宫起,你两姐妹尚且生疏,而你在她初入宫时便对她多有维护疼宠。这感情也未免太好了。”
锦段道:“娘娘有所不知,家母数次入宫,都一再嘱咐奴婢要好生照料妹妹,两姐妹要相互帮扶。奴婢自是要遵从母命,对妹妹多些疼惜,又因妹妹年少单纯,对奴婢多有依赖,奴婢身为长姐,自是要对她多多照拂。只有姐妹和睦才能用心服侍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是么?”木皇后听她说着,面上微微有些恍惚,目光越过她,虚浮地望着朱漆长柱旁立着的一个极大的掐丝珐琅缠枝牡丹花觚,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夷光……你母亲是这样嘱咐你的吗?”
锦段答:“是的。”
夷光?崔氏名夷光?看样子,似乎木皇后与崔氏的关系极为亲密,否则也不会直呼其名了。
木皇后闭上了眼睛,似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母亲……”她顿住了,放在膝上的双手开始有些微微发抖,“我也有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呢,若她……我想也许我也会如你母亲一般……只是……毁了……一切都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说出来的话是凌乱的,但锦段将这些话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朵里,一字不落。
她说,“我也有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呢……只是……一切都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石破天惊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木皇后,她哪里来的女儿?她分明只有四皇子一个孩子,并没有第二个孩子啊!更何况还是一个如她一般大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的秘辛,她又为何独独说与她听?为什么?
一时间,锦段只觉得四肢冰冷,如坠冰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殿内分明是烧了地龙,燃了炭盆的,但她仍旧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甚至连双手都颤抖起来。
她很害怕,是真真切切的害怕,比之当年身份被郑太后揭穿时更加害怕。这是人遇到危险时趋吉避凶的本能。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
为什么?
“你去领了李夜茗去东宫吧,我这里……不用她了。”
从椒房殿出来,锦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颗心浮浮沉沉,只觉得这天出奇的冷。
李夜茗跑了过来,放轻了声音欢叫着:“姐姐,姐姐!”
锦段抬眼看着飞奔过来的妹妹,看着她面上堆满了欢快的笑容,轻轻地吁了口气,放松了心神。好歹夜茗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可以日夜守着她了。
李夜茗拉了她的衣袖,眉眼弯弯,笑得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姐姐,染霜姑姑说我要跟你去东宫,让我和你一起去服侍太子殿下,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连声问道。
锦段捂着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袖里,为她取暖,笑道:“自然是真的!”
李夜茗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轻轻摩挲着,语气越发的欢快,“姐姐真厉害,以后我便在姐姐身旁,再也不害怕了。我会好好服侍太子和太子妃的,定不给姐姐丢脸!”
锦段挑眉,“你何曾丢过我的脸?”
李夜茗立刻摇头,“不曾!”那声音犹如珠落玉盘,清极,脆极。
锦段又问:“近来宫中的传闻你可曾听说?”
李夜茗点头,“听说啦!”
“那你是怎样认为的?”
“这话不管是谁传出来的,我都不信,哪怕是姐姐亲口说出来,我也不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话出口,斩金断玉,干净利落,“再说,就算此事是真,那又如何?姐姐向来护着我,若不是姐姐真的为难到了一定地步,也不会出此下策。我自然会全心全意地帮助姐姐……”说到这里,她低下头,晕红了脸颊,稍作忸怩,便又昂起了头,“不过……而已,又有何难?姐姐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姐妹在一处,总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去。”
锦段心中感动,红了眼眶,看着面前的妹妹精致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嗔道:“傻丫头,那样龌龊的事情,我才不会要你去做!你只消在我的身旁,做你自己便好!”
李夜茗咧了咧嘴角,笑容明亮,“我自然知道姐姐舍不得我。”
锦段拉了她的手,道:“走,去收拾你的东西,随我去东宫。”
李夜茗点头,“嗯!”
直到两姐妹欢喜地离开后,暖阁门口的帷幔才缓缓地被人掀开了一角。光影浓重昏暗的角落里,一抹绯色的身影幽然伫立了许久,将两姐妹的话听了个全部。沉寂冰冷的眉目始终含着一抹悲怆,直至听到最后,才缓缓地露出一抹微笑,散了那经年的冰霜,神色舒缓开来。
李夜茗随锦段去了东宫,住在锦画堂,与锦段一起随侍太子。
毕竟她身份不如锦段尊贵,锦段原以为成郢会留她在流华殿服侍林安澜,却没想到他会将夜茗带在身边。这算不算又一惊喜?
“姐姐,姐姐,我喜欢太子殿下,他的脾气顶顶好了,是最好伺候的了。”
锦段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微嗔:“不能因为太子殿下脾气好,便有所怠慢,定要用心服侍才行,否则,便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这样的话她一日之内已重复了无数次,李夜茗被她念得头痛,揽住她的手臂撒娇,“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定不胡闹的!”
锦段被她缠得绷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道:“只盼你能记得住你说的话,真的不胡闹才是。”
若真说起来,李夜茗自幼也是个极懂事的孩子,在外人面前既乖巧又听话,是常得大人们夸赞的。只是这样懂事听话的功力,每每在锦段的面前便要破功,一到了锦段面前,她便似没了骨头一般,不腻到锦段怀里,是绝不罢休的。
她们的父母亲死得早,锦段年纪极小时便担起了教养妹妹的重担。从前尚在芫荽村的时候,邻里大娘见了她们总是笑,“人家常说长姐如母,我看夜如是真真儿的应了这句话了。”
不过比李夜茗大了一岁,锦段却如同小大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护住了妹妹的赤子心性,如同小母亲一般,硬生生地将妹妹护在自己尚未成形的羽翼之下,替她遮挡了许多的风雨。
“姐姐何时见我胡闹过?”李夜茗俏脸一仰,不服地反问。
锦段仔细想了想,骄傲地笑,“倒还真是没有,我的夜茗是最懂事的,谁也比不得。”
夜茗娇气归娇气,撒娇归撒娇,倒也是个真乖巧懂事的,从来不曾让她为之费心劳累过。
李夜茗弯下眉眼,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些得意的欢畅,彻底冲散了锦段心底最后的那点阴霾。管她木皇后、郑太后想要怎么样,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宫婢,他们的事,她管不起,更参与不了,木皇后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与她无关。她不求别的,只要自己与妹妹两个人平安无事便好。
“你们姐妹这样开心,我看着都嫉妒了。”清朗中带着温和的声音自殿外徐徐传来,在这冬日,别有一番让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厚重的帷幔被人掀起,灯光之下,男子身长玉立,缓缓步入,满身的柔和,静谧安详。
锦段忙拉了李夜茗起身施礼,唤了声:“太子殿下。”
成郢笑着微抬了抬手,道:“不必如此多礼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说着转向李夜茗,“初来东宫,可还适应?”
就像当初锦段初到东宫时一样,成郢总是一问再问,担心她在东宫不适应。
他,一直都是这样为人着想。
“有姐姐在,自然适应。”李夜茗这几年常到东宫找锦段,早已与成郢熟识,并不怕他。她咧开了嘴角,笑容尤为灿烂,一双清亮的眸子在灯光之下显得十分璀璨。
锦段闻言,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嗔道:“又乱说话!”那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当真如同娇惯孩儿的小母亲一般。
成郢忍俊不禁,弯了眉目,伸手轻轻抚了抚李夜茗额前的碎发,如同安抚孩童一般,笑道:“那你便要听你姐姐的话。”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有华光流转,隐约氤氲着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让锦段心乱不已,却又看不清楚。
李夜茗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我不听姐姐的话……”
这话一出口,锦段便知道她下面要说的定然是“不听姐姐的话,还要听谁的话”,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在成郢的面前说出来的,便急忙打断了她,向成郢屈膝道:“殿下来了这么久,奴婢都未曾奉茶,是奴婢的过错,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奉茶。”说着转身便要去倒茶。
成郢却拦住了她,道:“你不用去了,我也不用茶了。只是来看看你们,顺便告诉你,洛山已辞了太子侍读一职,过几日便要率军出征奉元关。我这些日子多半会留在宣光殿,陪父皇处理朝政,清凉殿是不再去了。你便留在宫里侍奉太子妃吧。”
锦段一下怔住。
程洛山要率军出征奉元关?为什么这样突然?他一个常年生活在锦绣丛中的富贵公子,哪里知道什么带兵打仗之道,更遑论自请带兵。她直觉地将这件事与那日在宣光殿外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他惹得木皇后伤心失态,皇帝果然没有饶过他。
皇帝没有降罪于她,她不知是不是成郢将她择了出来,在庆幸之余,不免心怀愧疚。若当时她不与程洛山那般较真辩驳,是不是就不会引起这场风波?他也就不会**离开京畿,出征打仗了?
直到成郢离开,她仍旧怔怔的,眼角眉梢不自觉地含了许多忧思。成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绣着暗纹的深色帷幔轻轻一晃,他便消失在了门外。帷幔掀开的那一瞬,锦段看到在殿外灯光的映照下,一枝断枝遒劲地延伸开来,在朱墙上绵延不断的白雪的映衬中,扭曲成一个凝固的姿势。
李夜茗担心地望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袖,叫了一声:“姐姐,你在想什么?”
锦段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过了一时,才笑了笑,道:“没有什么,你去睡吧。”
李夜茗皱了皱眉头,仍有些担心,低声道:“姐姐,你不要乱想事情了。方才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锦段眉峰一动,终于警觉,方才成郢对她提及程洛山之事,她失神太久,只怕已经引起了成郢误会。甚至成郢在她面前提及程洛山,或是有意为之也未可知,她只顾自己满心思量,实是不该。
抬头看到李夜茗抿着嘴角,满目忧心的样子,锦段忍不住笑着弹了弹她的眉心,道:“你不必担心,没事的。我侍奉太子殿下在清凉殿读书已有四年,那程洛山是太子伴读,平日多说了几句话,彼此间倒也是熟识的。否则程洛山要领兵打仗之事,太子何必对我说?我每日服侍太子,一举一动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所以你只管放心吧,没有事的。”
李夜茗犹自不放心,再三追问:“真的没事?”
锦段再三保证:“真的没事。”
只是口中答应得虽好,锦段心中却不确定,成郢特地将这件事告诉她的用意。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成全她与程洛山同在清凉殿伴读四年的情谊?
本该相信成郢,不疑有他才对,只是想到他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锦段心头便又多了许多的不确定。
那个人虽是温柔的,但却绝不是软弱的。
西北奉元关的战事急转直下,谁都没有想到一向弱小并向天朝称臣的沙祢国竟敢出兵攻城。奉元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攻破,沙祢夺下奉元关后,又连出奇兵,短短三日之内竟接连拿下了西北包括奉元关在内的五座天朝城池!一时间,西北垂危。奉元关守将接连三道请朝廷援兵的上书送到宣光殿,建元皇帝**了几场雷霆之怒,又接连三日夜宿宣光殿,身为太子的成郢自然要留在宣光殿,与皇帝一起处理战事。
程洛山便在此时自请领兵出战,皇帝犹豫半晌,终是允了,封其为征西大将军,命其领军西上,以解西北之危。
锦段自是不用在宣光殿侍奉的,便与李夜茗一起留在流华殿服侍林安澜。只是林安澜恨她入骨,又怎会允许她姐妹联袂入殿服侍?自是连见也不肯见她,每每将她赶出流华殿。
林安澜不见归不见,锦段却不敢因此而稍有怠慢。林安澜既不许她入宫服侍,她便拉了李夜茗一起守在殿外,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做出让人信服的样子才行。
午膳时,李夜茗瘪了嘴角,撒着娇地喊冷喊累,锦段心疼地捂着她的手哄她,李夜茗看着她心疼的样子,便又笑嘻嘻地伸手替锦段敲着腿,道:“我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我骗姐姐的。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太子殿下不在宫中,咱们不能留了话柄给旁人。太子妃越是不喜欢咱们,咱们便越是要谦卑,让她抓不到咱们的错处。”
锦段笑着捏她的脸,“我妹妹真是好聪明啊!”
一旁的初雪盛了一碗鸡汁粟子粥放到锦段面前,笑道:“姑娘的心,太子殿下是知道的,殿下最是心疼姑娘了。”
李夜茗一脸的与有荣焉,理所当然地道:“太子殿下待我姐姐的情谊自然是不一般的。”
锦段拍了她一下,瞪她,“这样的话也能乱说?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你早晚要改一改才好。”
李夜茗瘪了瘪嘴,乖乖地“哦”了一声。
锦段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下不忍,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道:“这毛病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得了的,以后小心着点就是了。只是你要好好记住,有些话是不可乱说的。”
李夜茗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吐了吐舌头,胡乱地点头,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锦段看她这样,便知道她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叹息了一声,心想:今日便随她去吧,以后再将她的这些坏毛病一点点地拗过来便是。
燕丝掀开帷幔自外面走进来,带入了一身冰冷的寒意。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锦段面前,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外头有人要见您。”
锦段微挑眉梢,问她:“是谁?”
燕丝的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锦段心下了然,便向一旁的李夜茗道:“你好好吃饭,我出去一下。”
李夜茗自然也将燕丝的神情看在了眼里,不解地问:“姐姐,你要去见谁?”
锦段道:“不要多问,你只管吃你的。”说完便出了锦画堂。
燕丝迟疑的那刻,锦段便已经猜出找她的人是谁了。只是明日一早他便要领兵离京了,现在这个时间,他不在宣光殿与皇帝商议如何打赢这场仗,却跑来这里找她做什么?外臣与宫女之间本就不宜相交,若是不小心留了话柄给有心人,只怕她的罪过就大了。
程洛山站在东宫花园中的一处常青树旁,树上的几片冬雪慢慢飘落,落在他玄色大氅的肩头,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的孤寂。锦段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稍稍迟疑了一下,但看着他有别于少年时的沉寂的眉目,浑身散发出沉重、坚毅的气息,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许多的不忍,终究走了过去。
程洛山定定地看着她举步走来的样子,低下眉目,叫了一声:“锦段。”
锦段想着他已不再是程公子,而是御封的大将军了,便脱口问道:“大将军这个时候来东宫,可有事要吩咐?”
听到她的话,程洛山面容一僵,扯开了嘴角,突然讥诮地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有着不知名的悲哀,“好个‘大将军可有事吩咐’!到底是我高看了这些年的情谊,临走时还要来向你辞行……如此看来,竟是我错了。”那眼神终究是一点点地黯然下去。
他虽说得悲凉,锦段却并未听到心里去,仍旧在心里端了几分的小心翼翼,微微皱眉:这里是皇宫内院,是东宫中的花园,这样的话说出来给有心人听到,是会引来无数祸端的。他当了将军,口无遮拦,明日带了兵也就走了,却不知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麻烦!
“奴婢只是服侍太子殿下的宫婢罢了,不敢担大将军的‘情谊’二字。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大将军莫非不知这皇宫之中三人成虎,这样的话,以后大将军还是不要随意说。”
程洛山讥笑过后,似乎也明白了,后退一步,目中已全然恢复了沉静与疏离,淡淡地道:“我明白了。你不必担心,我……只是临走前想与你说句话罢了。此事太子是知道的,你放心吧,不会让你陷入为难之境的。”
他说出这样的软话,倒是叫锦段心中诧异了。她认识的程洛山,这么多年来,何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软话?锦段抬眼看着眼前的人,见他隐隐一副颓唐疲惫的样子,向来清湛的双眸凉薄如霜,似是蒙了尘的明珠,黯然而晦涩。她不禁吃惊:这几日里,程洛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何至于疲累颓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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