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谋良缘-第2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所以,整个武贤伯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府门前挂着的两盏孤零零的红灯笼更是透出淡淡的哀伤,仿佛在诉说冲喜之人的不幸。
而静园里,当事人苏玉妍正躺在床上,面带微笑地听江妈妈轻声念着嫁妆礼单,没有半点因为即将给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冲喜的忧郁和担心宫斗不如养条狗最新章节。
春草侍立在旁,只觉心头一阵酸楚,好不容易才止住满腔悲意。
江妈妈念完了,便把大红的礼单递给苏玉妍,道,“……请大小姐过过目。”
“不用了。”苏玉妍摆了摆手,“横竖妈妈就要跟着我过去了,这些事情交给你,我放心。”
江妈妈眼睑一垂,掩住满眼疼惜,“老奴绝不敢有负大小姐重望。”
苏玉妍满意地笑了,又问,“丫头们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听她问起陪嫁丫头,江妈妈便娓娓道来,“……按昌宁的惯例,大小姐至少也得有四个陪嫁大丫头。春草是必去的,春荣也是夫人吩咐要跟去的,剩下两个,秋蕙年纪太小,柳红又生得太妖娆,剩下紫兰和双珠,她们娘老子和姐妹也都是跟丰姨娘有瓜葛的……老奴左思右想,觉着秋蕙虽小,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又是苏成的女儿,必是偏着大小姐的;还有双玉的妹妹双珠,样貌不算出挑,素日里却也稳重……所以就回了夫人,夫人倒也没有异议。”
陪嫁的人选,苏玉妍早就暗地里观察试探过了,此番听江妈妈一说,正合她的心意,当下便笑道,“让妈妈费心了。”
江妈妈就上前一步,俯下身在苏玉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语未了,苏玉妍已羞得满面飞红,接着便含笑点头。
江妈妈见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便退了出去。
春草好奇,便上前笑问江妈妈方才说了何事。
苏玉妍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斥道,“你一个大姑娘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妈妈自然也会跟你说的。”
春草在帮忙收拾箱笼的时候曾见过压箱底的那一对青瓷蜜桃,因为新鲜,她无意中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引起周围一片笑声,无它,因为这蜜桃里头,雕的是一对正在合欢的赤身小人。此时苏玉妍这么一说,她自然而然就想起那一对小人来,当下羞得脸色绛紫,飞也似地奔出门去了。
苏玉妍微翘的唇线慢慢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江妈妈跟她说的,的确与压箱底的那一对合欢赤身小人有关。这个问题,也是苏玉妍自穿越以来面对的最为尴尬又最为无奈的难题。跟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男人做那种事,她不敢想象,而且,也做不出来。
这时候,她只有一个愿望,虽然这个愿望类似一种诅咒,可她还是盼望老天能帮她实现——沈珂你快生病吧!
可是,沈珂却还是那个生龙活虎的沈珂,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需要靠冲喜来待续生命的病秧子。
不管苏玉妍怎样的忐忑不安,到静园来道喜的人却仍是络绎不绝。除了宋清霜姐妹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宋清泽与宋清泓兄弟及武贤伯宋绍谦父子,都似乎对她这次不幸成为沈珂的冲喜对象而深感惋惜,特别是身为外祖父的宋绍谦,临走还语重心长地在跟她说了一句话,“……你只管安心嫁过去,若是他……真没了,我就想办法把你接回来。”
这句话让苏玉妍不自觉地打个了寒颤。沈珂跟武贤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就那么盼着沈珂死?之后又为自己替沈珂抱不平的想法感到奇怪,他死他的,关自己什么事?哦,不对,他若死了,自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了。
所以,临嫁的前夜,她睡得极是不安,难得地失眠了。
午夜,一轮银钩悬在她的窗前,透着冷冷的凉意,刺得她双眼生痛。
不自觉地,泪水无声地滑落,浸透了里衣前襟——我所期待的爱情,我所憧憬的婚姻,你终于华丽丽地开场了。
第一卷 082、死生(下)
苏玉妍就这样辗转反侧,临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穿着白色的婚纱,身边有个穿着新郎礼服的年轻男人挽住她的右臂,男人的面孔似曾相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想要挣脱他强有力的掣肘,拼尽全力却还是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惶然与迷茫如奔腾而至的巨浪袭进她的脑海,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忍不住失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恍惚中,有人在用力摇动的她的胳膊,还伴着尖锐的叫声,“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她睁开沉重的眼眸。映入眼帘的是春草惊慌失措的脸。
见她醒来,春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
苏玉妍“刷”地一下坐直身子,扯得右腿生痛,“夫人她怎么了?”
春草揩了一把泪水,哽咽着说,“夫人她……自缢了。”
“胡说!”苏玉妍只觉心头一跳,随即声色俱厉地斥道。
春草的泣声顿时戛然而止,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这时,江妈妈步履匆匆地奔进屋来,见苏玉妍怔怔坐在床上,未曾开言已是泪流满面。
苏玉妍只觉心口堵得紧,连呼吸也困难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问道,“妈妈,我娘到底怎么了?”
江妈妈咬着下唇拼命抑制内心的悲伤,泪水却还是刷刷直往下落,“昨晚春华给夫人送药,发现房门竟反锁了,叫了几声里头也不应,春华慌了,忙叫了老爷过来把门撞开,才发现夫人她已经……已经自缢身亡了……”一语未了,已是泣不成声。
苏玉妍又深深吸了口气,眸光在里屋梳妆台上那大红的喜服上停留片刻,复又回到江妈妈脸上,语气里透着强烈的不可置信,“……不会的,我今天就要出阁了,我娘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自缢身亡?”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西厢房里传来丰姨娘悲怆的哭声,接着又听见有沉重的脚步声往东面正房而来,苏玉妍扭头看去,就见苏慎匆匆入内,苏玉修紧跟其后,两人脸上都是泪痕斑斑,她顿觉心脏像被什么揪成一团似的,有一种钻心的痛。
苏慎大步上前,半蹲在苏玉妍床前,哑声说道,“妍儿,还请节哀……”
“不可能,不可能宫斗不如养条狗!”苏慎还未说完,苏玉妍就已大声嚷道,“我娘昨夜都好好的,说要亲手为我梳今年昌宁最流行的发式,怎么突然就……我不信,我不信……呜呜……”她嘴里嚷着,已是泪如泉涌。
苏慎回头,冲江妈妈和春草道,“你们先去布置灵堂,我稍后再过来。”待她们出门去了,他才伸手搂住女儿颤抖的肩膀,低声在耳边说道,“定远侯府那边,我已经差人过去送信了,让弘一法师另行挑选适合沈珂的新娘。”
苏玉妍怔怔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娘亲她,怎么会……这样?”
苏慎眼圈一红,哽咽道,“你娘她留了书信给你。”说罢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来。
苏玉妍接过,缓缓展开。
玉妍吾儿,见字如面。为娘亏欠了吾儿十余载,未曾尽得为母之道,此生别无它愿,只盼吾儿能觅得良人白头偕老,为娘左思右想,终觉沈珂并非吾儿命中良人,所以才出此下策。此番为娘以垂死之身换得吾儿自由,一则免去冲喜之事;二则也可以母孝为名避过此次宫中选妃,也算死得其所了。吾儿不必悲伤,伺机离开宋家另立门户更为妥当,切记,切记!
寥寥数语,却让苏玉妍深深领会到了人世间母爱的伟大!这也是自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为真切地体会到宋氏对她的爱!那些与宋氏快乐而短暂相处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至她的脑海,塞满了她的胸腔,并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的泪水如夏日的暴雨顷盆而下,一发不可收拾。
苏慎默默地看着哭成泪人一样的女儿,爱怜地伸出手去,轻轻抚过女儿瘦削的肩膀,泪水也禁不住簌簌而下。
父女俩就这样相拥悲泣,许久,苏慎才低叹道,“好孩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唯有好好地活下去,才不负你娘亲枉死了这一场……”
苏玉妍拼命地点头——娘亲以她的死换得自己的生,绝不能让她白死,绝不能让她的一番苦心白费。
苏慎又道,“前头已经开始布置灵堂,我本想着去外头赁一处院子,可时间仓促,怕是来不及了。等过了头七,我把院子置办好了,就带着你娘的灵柩挪出去……”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方才唤了秋蕙与双珠进来,自己则到前院与武贤伯商议宋氏殡葬事宜。
这时,去定远侯府报丧的人已经回来,苦着一张脸,正向宋德成诉苦,“……沈家大爷依旧昏迷未醒,定远侯得了信,直骂我们伯爷耍诈,说辰时就派喜轿过来接人……”
宋绍谦在旁听得脸色铁青,冷声喝道,“你再去一趟,就说我说了,他要抬喜轿过来,我就把我女儿的尸体塞进喜轿抬到他府上去!”虽然他一向不待见这个生母早逝的大女儿,可她身上毕竟还流着宋家的血,再加上这些他一直对她心存愧疚,今天早上看了她留给自己的遗书后就更是悔恨难当,便有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与痛苦。
那报信的人不由得面带难色,“伯爷……”
宋绍谦气得胡子直抖,“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
宋德成忙拦在头里,“……你且把话说得软和些,就说咱们家姑太太昨夜因病猝然长逝,咱们家表小姐要为母守孝,这喜是冲不成了,还请弘一法师为沈家大爷另觅良配……”
那人这才答应着退了出去。
宋绍谦看见苏慎进来,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你来得正好,赶紧着人收拾灵堂吧!”原本他盼女婿像盼星星般盼着,好不容易盼来了,刚到职司报了到,却又摊上了丧妻这种事,苏慎才到昌宁,没来得及安置住处,只能在宋府办丧事,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却是英年早逝,还是寻短见,在他心里,终归还是有些疙瘩,总觉得不吉利。
第一卷 083、冷暖(上)
苏慎虽然书生性情,却也一眼看出岳父心中不悦,心里微忖,就直言道,“岳父大人,这设灵的事还请稍稍延后,小婿已经令苏成去外面租赁住处,等他回来,小婿即刻就把德诗的灵柩移出去。”宋氏虽是宋绍谦的女儿,毕竟已经出阁,若大张旗鼓地在武贤伯府办丧事,只会令宋府上下人等心生忌讳。况且宋氏遗嘱中也交待他们尽早搬出去,以绝后患。
这话正中宋德成下怀。他看了看父亲阴沉的脸色,遂作出为难的样子来,“……你才到昌宁,虽说有些故交旧友的,一时哪里寻得出人手来料理丧事?况且,妍姐儿的腿脚还没好利索……”
苏慎见宋绍谦紧皱着眉头不答话,当下便道,“人手倒无妨,让苏成在外头租几个短工帮忙即可,就是时间仓促,丧事只怕要从简办了。”
宋绍谦这才插言道,“外头租的人岂会尽心办事?就从这里挪几个人过去。妍姐儿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就让她暂时留在静园,赶在出殡前过去也不迟。”
听他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苏慎已无心再与他们敷衍,仍坚持自己的意见,“……妍姐儿悲伤过度,若不让她守灵寄托哀思,只怕她身体会吃不消……”
见苏慎态度坚决,宋绍谦只得点头同意,“……别的尚可,就是定远侯府那边……”
苏慎一早已差人过去送信,想着弘一法师定会帮忙周旋,当下也就道,“德诗猝然病故,妍儿重孝在身岂能出阁?定远侯虽说性子冲动,可也是个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断不会无理取闹。”
宋绍谦一想也觉有理,思忖着事不宜迟,就唤了管家宋少华挑几个老成能干的家人去置办殡葬事宜,宋少华垂头听完,应声便走。
苏慎忙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有劳宋管家了。”
宋少华顿住脚,见自家主人并不开言,当下便接了银票,道,“姑老爷别客气,如有不妥之处,还请您从旁指点。”说着就匆匆而去。
恰值苏成归来,去静园没见着苏慎,便简略地把租赁房子的事跟苏玉妍说了,这才找到寿安居来。跟武贤伯父子见了礼,他才向苏慎道,“……看中了一处宅子,就在孝成大道,距这里不过两条巷子,守园子的人听说咱们是为办丧事,当下就跟他家主人说了,那主人倒是个心善的,还说曾跟老爷有过一面之缘,不仅爽快答应下来,还比原价少要了五百两银子……宅子里一应的旧家具桌椅都是现成的,也还干净,小的已经留了陈永贵几个小厮在那里收拾灵堂了……”
住处有了着落,也就解决了当前最大的一件难事,只是,苏慎毕竟是头一回理丧,各种细节尚不清楚,还得细细请教武贤伯弃妇之盛世田园。武贤伯少了一桩心事,脸色也就好看了许多,遂事无巨细地跟苏慎交待了一番。
……
静园。
苏玉妍安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流了一阵眼泪,这才问春草,“厨房有没吃的?”
春草怔了怔,遂道,“我……奴婢去看看。”
待春草去了,春荣便上前侍候苏玉妍洗漱,眼里透着几分忧虑。
苏玉妍恍若未见,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
少时春草端了个朱漆托盘进来,却是两碟酱菜和一盘水晶煎饺并半碗紫菜蛋汤,比平日里精致的早点简单了许多。苏玉妍也不以为意,让她在床沿支了张高几,就着高几慢慢吃了起来。
一时吃罢,她朝屋里环顾了几眼,低声吩咐春草和春荣,“你们俩整理好箱笼,等老爷安置好住处,我们就要搬出去了。”
春草和春荣也不敢多言,便默默进屋收拾去了。
少时,江妈妈领了两个抬着一张青竹藤椅粗壮的婆子到了静园,说是老爷让她过来接大小姐出去的。
果然是人一走,茶就凉。苏玉妍心里暗暗感叹。
尽管他们从信阳带来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还是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里,宋清霜姐妹联袂来过一次,面色悲戚地跟苏玉妍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太夫人则遣杜鹃过来送了个楠木匣子,说是原本要送给苏玉妍的添妆,苏玉妍自然推辞不受,杜鹃见她执意不收,便语重心长地道,“……这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表小姐如果不收,奴婢回去也不好交差……”
苏玉妍看杜鹃满脸诚恳,这才亲手接了,又向她道,“多谢老太太了,等我腿伤好了,我再回来看她……”
杜鹃也就不再逗留,客套了几句,便回去交差了。
丰姨娘在西厢房低泣了许久,得知苏慎已经在外安排好房子,心里不免有了着落,也就止了哭声,过来问苏玉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忙成一团,根本无人答理她,倒是春草看不过,让她搬了小杌子在屋外坐了一会,少时箱笼收拾妥当,江妈妈便唤了那两个粗壮婆子把青竹藤椅抬进屋来,亲手抱着苏玉妍在藤椅上坐好,这才命婆子抬起。
婆子抬着藤椅出屋,缓缓走出静园的院门。
丰姨娘与秋蕙等人都默默地跟在后面,表情黯然。
藤椅上了游廊,苏玉妍才徐徐回头。
秋天的静园树木凋零,敞开的院门里空空如也,显得异常单调冷清,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人情的淡薄。
苏玉妍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淡淡地吩咐,“落一落寿安居,我去跟老太太道个别。”他们不仁,可她不能不义——她不能让人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眼里没有尊长。
不多时,就到了寿安居院门。
有小丫头老远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忙飞奔进去禀报,不等她们进去,杜鹃已大步迎了出来,向苏玉妍道,“表小姐是来跟老太太辞行的吧?不巧她老人家刚歇下,您这又不太方便……”
只怕宋老太太现在已经把她当成丧门星了。苏玉妍心中了然,当下也就不再坚持,屈着身子敛首遥遥往寿安居的正门一拜,这才轻声说道,“既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第一卷 084、冷暖(下)
宫中前来传皇帝口谕的太监黄洪福兴冲冲地进了武贤伯府,进门看到家中仆妇不仅个个手挽白纱,还面带戚色,不由吃了一惊,当他得知宋氏猝死的消息后,当下便委婉地向苏慎转达了皇帝的口谕。
就算苏慎不是个书呆子,为了遵从妻子的遗愿也会竭尽全力维护女儿,值此关键时刻,他自然不能有半分含糊,听得黄洪福说了皇帝的口谕,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我儿痛失亲母,已昏厥数次,若还让她去定远侯府冲喜,不啻是要了她的性命,还请圣上开恩……”
黄江福久在皇帝身边侍候,深知皇帝有意重用苏慎,苏慎这一番痛哭流涕,不禁让他为难起来,思虑良久,他才伸手扶起苏慎,“苏大人请节哀……待咱家回宫禀明圣上,且看圣意如何……”
苏慎见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自然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向黄洪福道谢,宋绍谦也在一旁和稀泥,恭维黄洪福菩萨心肠最是体恤民心,又命人置办酒席招待。
黄洪福是最察查言观色之人,人家家里办丧事,他岂能在此久留?当下客套了几句,就回宫复旨去了。
不等圣谕再次传达,苏慎就命苏家所有人等即时搬去孝成大道新置办的院子。
未时三刻,宋氏的棺樽被一众身披白孝的苏家家仆从武贤伯府的角门悄无声息地抬了出去。傍晚时分,整个昌宁城就知道了苏慎带着妻子灵柩搬离武贤伯府的消息,人人都说武贤伯薄情寡义,连苏玉妍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来得及给定远侯嫡长孙沈珂冲喜,又逢生母猝亡,眼下重孝在身,不知与定远侯府的婚约还会不会履行?
而直到夜幕降临,宫里也没有旨意再次传达下来。不仅宋绍谦松了口气,搬到孝成大道的苏慎与苏玉妍父女也松了口气。
宋氏病故的消息传到定远侯府,不仅弘一法师骇然,连沈珂也为之震惊——宋氏前两天还好端端地过来商议冲喜之事,怎么一夜之间就会猝然病故?事出突然,他不免心存疑虑,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思虑再三,忽想到一个可能,心里不禁更是骇然,他把苏慎送来的书信又细细看了一遍,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宋氏以自己的病弱之躯换取女儿的自由,也不是没有可能综漫之逃家记。
既然苏玉妍现在可以以重孝之身避开十二月六日的大选和被皇帝选入宫中,定远侯府的冲喜之事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沈珂彼时为苏玉妍脱离困境费尽心思,此时又为自己摆脱“冲喜”之困而绞尽脑汁。
弘一法师见他苦恼,便道,“信阳的李启贤号称‘医怪’,他最擅长那些疑难杂症,要不,差人去信阳请他过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沈珂顿时茅塞顿开,笑道,“我怎么就忘了他呢!”
于是,弘一法师便去定远侯面前建言,定远侯正因沈珂不能顺利冲喜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自然是“病急乱投医”,当下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信阳去接李启贤。
因人命关天,定远侯特请示了皇帝,用了五百里加急的驿者,换马不换人,不过五天就把李启贤从信阳接到了昌宁。
三天之后,沈珂安然醒转,次日便能下床走动,十日之后,他就全身素白来到了苏慎的新家,以子侄之礼吊唁宋氏。
因苏慎是未来的新贵,每天都有客人陆陆续续前来吊唁。苏玉修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答谢来宾,苏玉妍因是未婚女子,又腿伤未愈,便在灵堂后面设了一张软椅,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隔着白色的纱缦,隐隐绰绰能看见她苍白消瘦的容颜。
不过十余日不见,她竟瘦成了这样。沈珂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宋氏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当知客事高唱“定远侯之孙沈公子前来祭奠”,苏玉妍不禁抬起眼睑往灵前扫了一眼,正对上沈珂有意无意往这边看来的目光,她旋即垂下头去,作眼观鼻鼻观心之状,心里却暗自思忖——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醒”过来?
因此前“冲喜”之事,沈珂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前来吊唁的客人们的关注。
那左显因上次奚落苏玉妍而被宋氏兄弟抢白差点起了冲突,又因左昱替长子求婚未成越发存了罅隙,听了宋氏猝然病故的消息,自然有意前来探看究竟,这一日他便领着几个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找到了孝成大道,进得苏家大门,正碰上沈珂给宋氏磕完头起来,便不阴不阳地冷笑道,“哟,沈爷大好了?”
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禁令屋里屋外的的客人纷纷侧目。
沈珂不用回头也知是左显其人,想起当初杨正青差点致苏玉妍于死地,后来左昱又曾替长子求娶苏玉妍,他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新仇旧恨顿时一齐涌上心头,因在宋氏灵前,又想着祖父的嘱咐,便把心火收了又收,这才慢慢回过头去,微微一笑,“有医怪妙手回春,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道就回来了。”
说话间左显已经进了门,因是平辈,便只作揖为礼,他装腔作势鞠了三躬,这才直起腰来向沈珂道,“……既知医怪有回春妙手,怎么不早些请来?非得弄出什么‘冲喜’之事,浪费人力财力不说,最后还带累得咱们苏夫人白白死了,可惜苏夫人,正值盛年……可惜呀!”
此言一出,顿时令满屋人等瞠目结舌。左显如此直白的几句话,似乎只为了说明一件事——宋氏是因不想女儿嫁给沈珂而死!宋氏之死,不是寻常的死!
管家苏成正招呼着客人进正堂入席吃饭,已瞧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下便陪笑向左显道,“左爷,沈爷,快请正堂入席吧!”
左显却似没有听见苏成的话,只管斜睨着沈珂,堵在门口不走。
第一卷 085、相惜(上)
沈珂剑眉一扬,便冷笑道,“你说得不错,这本该肃穆庄严的灵堂,却来了一只满口胡言的乌鸦,苏夫人泉下有知,怕是要恼了。”他话音刚落,屋外就应景似地传来“呱呱”之声,众人闻声抬头,不由得都抿嘴而笑——有只秃头乌鸦恰巧落在院中那合抱粗的大槐树上,冲着屋门口叫了两声。
左显站在门口,自然也看见了那只讨厌的乌鸦,不禁心头火起,狠狠地朝那乌鸦瞪了一眼。不料他这一瞪,那乌鸦竟似领会到他的憎恨似的,留下长长的一声“呱”音,就拍动翅膀飞走了。
众人见了,忍不住又发出“吃吃”的笑声。
左显更是羞恼,正要说话,却听屋里传出一个清越动听的女声,声音不大,却能令人听得清清楚楚,“先母不幸病故,我苏家上下无不悲痛至极,诸君既是前来祭奠亡母,不知能否暂时将纷争搁置?苏氏女在此恳请各位了。”这话说得不急不徐,并没有因为左显那番话而将矛头对准他,只婉转地表达了主人不想别人在灵前喧闹的意愿。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迅速朝那白缦里望了一眼,旋即又纷纷朝左显投去不满的眼神。
左显眯着那双三角眼看了看白缦里隐约可见的那张俏美的脸庞,只觉身子都酥了半边——怪不得沈珂要拣这苏小姐冲喜,原来竟生得如此娇容!他两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顺坡下驴,“还请苏小姐放心,有左某在此,决不容许有人在令堂灵前撒野!”
见苏玉妍息事宁人,沈珂也就不想再与左显发生争执,当下不再说话,侧身从左显身边走过,直往正堂而去。
苏成立即陪笑道,“请众位贵宾入席吧!”
众人也就应声而出,跟在沈珂身后去了正堂。
左显虽不欲离去,奈何灵堂里再无他人,只得轻轻咳嗽一声,放柔声音说道,“人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还请苏小姐节哀。”等了良久,也不见里头应声,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害羞不答。
苏玉修就着灵前的白烛烧着纸钱,正眼也不瞧左显一眼,只佯作没有听见。
左显无趣,只得怏怏去了。
……
次日,颖王赵宥也替母妃沈玮前来吊唁宋氏,他虽贵为皇子,也还是以子侄之礼给宋氏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尊重。隔着帘栊,他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那张隐约可见的人儿半垂着粉颈看不到脸上的表情,那全身的素白却衬得她越发肤寒初雪发如鸦青,令他的心没来由地怦怦直跳——要是父皇早一步到武贤伯府提亲,她就是他的妃了冰殿相爷腹黑妻最新章节!现在宋氏一死,她重孝在身,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才能议亲,这次十二月六日的大选她自然是不会参与了,她注定与他无缘!这样娴静的美人,也不知将来会**!
扮成随从的侍卫见赵宥盯着里头发呆,不由得轻轻咳嗽一声。
赵宥顿时回过神来,沉声向苏玉修道,“请节哀。”
苏玉修点点头,郑重回礼。
……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悲伤的日子却是漫长的。
宋氏发殡的日子选在五七之后,刚好是十二月十日,距宫中大选已经过了四天。
葬礼办得十分简单而肃穆,除了武贤伯父子,定远侯世子夫妇并沈珂沈顼沈琳,还有苏慎在京的几个故交。宋氏被安葬在距苏家祖坟堆里,那里杂草丛生,稀稀落落的几块墓碑仿佛在昭示着苏家的没落。
苏玉妍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这些天,苏玉妍时不时就想起与宋氏相处的短暂的快乐的时光,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流泪。到了坟地,停了灵,在等棺木安放的时候,她就安静地跪在棺木前头,她的目光茫然地随着丧夫们挥动的铁铲移动,当新鲜的泥土渐渐将宋氏光鲜的棺木淹没,她只觉悲从中来,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别,就是永别,从此阴阳相隔,永无相见之日了!
她哭得惊天动地,泪水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苏慎原本还强自忍着,此时经她这一哭,也不由得涕泪横流。
江妈妈春荣等人自不必说,早已哭成一片。
一时哭声四起,哀哀之声不绝于耳。
恍惚中,有人扶起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表妹保重身体。”
她抬起朦胧泪眼。
泪光中,面前的年轻男子目光柔和,眼里透着无限怜惜。
“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是我害了她。”她忍不住喃喃低语,泪水扑簌簌直往下落。
“如果让姨母再活一次,她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病故。”沈珂低声说道。“就算是为了姨母,表妹也要活得好好的,不能辜负了姨母的期望。”
“如果?”苏玉妍的眸光停留已经填成圆形坟地上,惨然一笑,“如果有如果,那该有多好!”如果可以再活一次,她宁愿选择就在前世猝然死去!这样的重生,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她觉得累!
沈珂的眸光落在她如玉如瓷般光洁的脸颊上,心里暗叹一声,“既知没有如果,就当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苏玉妍回眸,失神的眸子扫过沈珂表情柔和的面孔。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温润如玉,难道就是她要珍惜的人?可是,要不是他与她不谋而合地想出冲喜之计,娘亲也许还好好地活在人间。让她入宫固然有违她的意愿,可在与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