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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系列_by_千觞(尘印)-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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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一定早就发觉大补剂里给人下了毒,对他起了疑心,才在众人面前演上场好戏,激得他心浮气躁,三言两语就被沈沧海套出了实话。
毒杀君主罪无可恕,他更清楚伏羿对敌的手段有多毒辣,若被擒,他不死也会被扒下层皮。一念及此,云飞心胆俱丧,抽出腰刀奋力掷向伏羿面门,只盼能稍阻伏羿逼近的步伐,自己转头就往屋外跑。
他腿脚带伤,根本逃不快。刚奔出屋,就听到身后「当啷」一声,腰刀已被伏羿挡落掉地。
伏羿冷哼,足尖挑起刀柄,腰刀顿时化作道银弧直追云飞身影,扎进了云飞没负伤的那条大腿。
云飞踉跄跪地,抱着鲜血直流的大腿翻滚低号。
伏羿上前抓住云飞背心衣衫,将云飞整个人提了起来,大踏步穿过院落,走去大厅。
沈沧海至此,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与伏羿之间的交易,替伏羿诱出下毒的幕后凶手。而伏羿,也答允了事成之后,派人护送他回雍夜族。
看见那仆妇依然晕迷不醒,沈沧海推着轮椅靠近她身边,费力地弯下腰,轻掐她人中。
那仆妇悠悠醒转,捧住肿起大片青紫的面颊正在咒骂云飞,厅上蓦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越说越响亮,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
「飞弟年幼无知,大王就当可怜云家只剩这一点血脉,饶了他这次,大王!」
云丽姬哭求得嗓子都嘶哑了。沈沧海微凝神,想听伏羿如何发落云飞,却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云丽姬也放声大叫起来,声音越过院落,传到沈沧海的小房内,仍尖利刺耳。
听这动静,云飞显然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沈沧海见识过伏羿处死战俘的狠绝无情,不由微泛寒意。
一串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云丽姬满面泪痕奔进院落,经过沈沧海房门口时看也不看屋里人,直冲伏羿卧房,一边尖声道:「你不饶飞弟,我就毁了他!」
「妳敢!」伏羿紧跟着追出大厅,那张俊魅的面容完全没了适才的淡定,宛如戴了个铁青的面具,周身杀气狂溢。
沈沧海惊疑不定,又看见矢牙等将领也随之快步冲进了院子,涌向伏羿的卧房。
一记瓷器碎裂的声响,轻微,却又清脆。
伏羿卧房内,片刻死寂后,响起云丽姬充满痛楚意味的尖叫和伏羿失控的怒吼。
沈沧海心一悸,转动轮椅出了屋,推向伏羿卧房的方向。卧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沈沧海根本看不见屋内情形。
「你来干什么?」矢牙见沈沧海也来凑热闹,不禁皱起了眉头,挥手道:「沈公子,此事与你无关,你快回去。」
这时屋里又传出声痛苦的低吟。围在门口观望的将领们纷纷向两侧退开。伏羿拖着云丽姬的头发,大步走出,将人往地上一推。
云丽姬半边脸肿得老高,跌倒在地,竟爬不起身。
沈沧海见了这情形,心知伏羿必定怒到极点。否则像伏羿这样狂傲自负的王者,绝不屑于对个娇弱女子动粗。
究竟是什么,令伏羿狂怒失态?他视线越过众人,投向伏羿卧房内。
原本遮挡在床前的大幅墨黑绸布已经被扯落掉地,露出后面一尊白瓷人像。是个青年男子,正悠然而坐,微垂首,双臂轻舒,悬在膝头横放的古筝上。
人像身上,穿了身水银色的衣衫,宽袍广袖,说不出的清贵优雅。头发用的真人黑发,玉冠珠坠,被墙角的烛火一照,映出流离宝光。
人像的双瞳,赫然是用两块墨玉雕就镶嵌,隐隐然透着温润光泽,随着烛火的明灭,男子的目光仿佛也在不断变幻流转,虽是一尊瓷像,却若有生命。
连沈沧海,也为那两道目光微生恍惚,随即清醒过来,蓦然醒悟。这姿容出尘的白瓷人像,应当就是伏羿那个已然离世的情人。
这等风神,难怪伏羿会为之倾倒,念念不忘……些微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滋味慢慢从心底翻涌而上。沈沧海默然移目,才发现人像脚边散落着好多块大小不等的破碎瓷片,依稀看得出是只人手的形状。
他暗暗心惊,想不到那丽姬夫人为了弟弟,居然不惜触伏羿的逆鳞,用瓷像来要挟伏羿放过云飞。可这只手一碎,只怕丽姬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赔了进去。
果然——
「云丽姬,妳敢动他,是不想活了!」伏羿咬牙切齿地瞪视着女人,怒火中烧,走近云丽姬,用力踢了两脚。
云丽姬面色痛到煞白,紧紧捂住小腹,仍在苦苦哀求:「大王,是臣妾没管教好飞弟。大王要出气,就请责罚丽儿。」
「妳!」伏羿一脚又待踢出,却见云丽姬裙襬上逐渐渗开团血迹。他呆了呆,那一脚便没有再踢下去,转身从个将领腰间抽出鞭子,「啪」地甩开,就朝云丽姬背脊抽落。
鞭子还没落到云丽姬身上,一条人影忽然跃进他视线,挡在云丽姬上方。
伏羿一眼看清那人是沈沧海,执鞭的手硬生生顿在半空,鞭子尾梢仍是扫过沈沧海肩头。衣裳即刻撕裂道口子,几点血珠随之滴落。
他怒视沈沧海:「你又来多管闲事,让开!」
沈沧海是见情势危急,无暇多想就从轮椅上扑了过去,摸着肩头皮开肉绽的伤口忍痛道:「伏王,丽姬夫人只怕是动了胎气,再打,母子性命难保,伏王三思。」
伏羿俊脸上神情古怪,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沈沧海,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见沈沧海依然护着云丽姬,毫无闪避之意。
伏羿眼底戾气骤浓,冷哼一声,扬鞭风声虎虎,直抽沈沧海。
他固然爱才,但绝不容许沈沧海在诸多将领面前公然挑衅他的威严。
「啪啪」两响,沈沧海胸前衣衫上顿时印出两道殷红血痕。
沈沧海痛得眼前发黑,却仍张开双臂,将丽姬护在背后。
「你还不肯让开?」伏羿再度举高了皮鞭,表情阴沉欲雨,声音反而变得轻柔缓慢起来。
边上矢牙知道,这是伏羿动了真怒的前兆。他急忙上前,低声道:「大王,沈公子体质不比军中武人,这鞭再下去,会出人命。」
伏羿根本不理会他,紧盯沈沧海。后者尽管面色发白,目光却依旧烟一荡,毫无畏惧退缩。
这几鞭,纵使能令沈沧海折筋断骨,也无法让这文弱男子低头。
伏羿握着鞭柄的右手慢慢收紧,发出轻微的骨节爆裂声,蓦地奋力一鞭,凌空虚晃,割裂了凝重空气。
「矢牙!」他抛下了鞭子,冷冷地吩咐道:「把这人丢回雪地里。他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当我没救过他。」
「大王,这——」矢牙刚想说情,伏羿已经大步走回自己卧房,重重关上房门,将众人摒弃在外。
那些将领见状,也都小声议论著陆续散去。
沈沧海苦笑,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触怒了伏羿,叹着气抬头对矢牙道:「快送丽姬夫人去石大夫那里医治,迟了,胎儿恐怕就保不住了。」
「不,不是……」云丽姬按着腹部连连摇头,红着脸,声如蚊蚋。「沈公子你误会了。我、我是来了月事……」
沈沧海也不禁红了脸,清咳一声甚是尴尬,却也明白了为何先前伏羿的神情会那么古怪。
他这几鞭子,算是白挨了。
矢牙见两人鞭伤处还在渗血,叫来仆妇将丽姬夫人搀去石大夫处包扎伤口,自己扶起沈沧海往轮椅里一放,推着轮椅跟在仆妇之后。
等石大夫为两人包扎妥当,矢牙也从外面带着两名兵士进来,向沈沧海歉然道:「沈公子,大王有令,矢牙不敢不从,只能请沈公子离开这里。我会让这两人护送你回雍夜族。」
沈沧海点了点头。原本替伏羿演完那场戏,诱出云飞后,伏羿也会依约送他回雍夜族。只不过这样的离别方式,并不在他预料之内……不过无论如何,能从充满强大压迫感的伏羿身边全身而退,已值得庆聿。
他谢过矢牙,由那两个兵士推着他出了青龙会馆。
矢牙送到大门外,再三嘱咐那两人务必将沈沧海安全送回雍夜族人手中才能回来复命。那两人齐声应了。
青龙关至雍夜族,也有五、六十里的路程。那两个兵士牵来了马匹,一人扶着沈沧海上了马,策马扬鞭,与同伴一路西行。
沈沧海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情不自禁想到昨夜和伏羿共乘一骑,伏羿一领棉袍为他挡住了边关寒意。
往后,他大概再也不会与那有着冰蓝眼眸的西域王者相遇……一念及此,他心头竟然升起几分难以形容的失落,忽然听到身后那个兵士挥舞着马鞭追近,大声道:「曲喀,你怎么往南走了?」
沈沧海定了定神,回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胡思乱想问,两匹骏马已经奔出老远,青龙关被甩在了身后,只余隐约轮廓。
他背后那名唤曲喀的兵士勒停坐骑,看了眼四下苍茫荒芜,道:「没错,这路就是去雍夜族的。」
沈沧海刚想提醒他走错了方向,另一人已策马走到曲喀身边,诧异地道:「你平时最会认路的,怎么今天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沈沧海心念倏怱一动,有点模糊的危机感直闯脑海,但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听曲喀咦了一声:「布则,你后面那人是谁?」
「什么?」那叫布则的兵士下意识地扭头往身后看。曲喀眼里杀气急闪,飞快拔刀,斩落了布则的人头。
布则脖子断裂处鲜血泉涌,喷得曲喀衣衫尽红,连沈沧海脸上也飞溅到几点热辣辣的血迹。无头的尸身在马背上摇了两摇,砰然坠落。
沈沧海面色发白,看见曲喀回头,一张脸溅满人血,朝他咧着嘴笑,不禁背脊生寒。
「你别怕,我只想带你去个地方,不会杀你的。不过听说你会放暗器杀人,我可得把你绑起来。」曲喀随手抹净脸上血迹,拿出绳索就来绑人。
沈沧海暗中呼出一口冰凉气息,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任由曲喀将他双手反绑身后,一颗狂蹦乱跳的心却慢慢恢复了平静。
听对方口气,他暂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孤身一人,又不懂骑术,即使能突施暗器放倒曲喀,也难以顺利驾马回到雍夜族,还不如见机行事,找机会脱困。
曲喀绑好了人,跃下马背就地挖个大坑,将布则的尸体连同周围染血的泥土都推入坑中掩埋停当,这才上马,牵了布则的坐骑放蹄疾驰。
向南行进了十多里后,曲喀绕过片小山丘,折向东行。
野外越发荒凉,风势奇寒刺骨。沈沧海牙关都在轻震,头脑却加倍地清醒,一直飞快打着转,在思索曲喀劫持他的原委。曲喀这样定法,分明是为了绕开青龙关……
「你要带我去朱雀关?」他回首脱口问,见曲喀脸色一变,便明白自己没猜错。这曲喀既敢屠杀同伴,显然已铁了心反叛射月,想去贺兰大军中求庇护。
曲喀嘿嘿笑了两声,掩饰着内心慌乱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啰嗦什么!」
沈沧淘还想追问,颈后猛地挨了重重一掌,双眼骤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沈沧海意识逐渐凝聚,只觉周围暖烘烘的,一点点驱散了身上寒气。
后颈依旧有些酸痛,他缓慢睁眼,一顶青布帐子立刻映入视线。他略一凝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张狭窄小床上,床脚烧着盆炭火。桌上一盏牛油灯发出黯淡光焰,衬得屋外夜色更显漆黑。
这是?……他推开身上盖着的毛毡,坐起上半身打量四周,见门窗都关得紧紧的。
房门忽然「咿呀」开了。一个腰挂佩刀的陌生兵卒听到了房内有动静,探头一看,见沈沧海苏醒了,那兵卒也不说话,「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随即大步走远。
一照面间,沈沧海已看清那兵卒身上穿的不是射月将士的服饰,面目也是汉人模样,心知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朱雀关。那兵卒多半是奉命在屋外看守,等他醒了,便去禀告。
他叹口气,背靠着床柱,静静地等人出现。
片刻后,脚步声果然回到屋外,一人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个黑漆托盘,盛着几样饭菜。
这人身着银甲戎装,式样跟欧阳麟的官服相差无几。年纪却是出乎沈沧海意料的年轻,貌不惊人,面庞透出几分苍白,唯有双眼光亮灵活,居然还对沈沧海笑了笑,顿时整张平凡的面孔都变得生动起来。
「朱雀关守将千户长若涯,见过沈公子。」年轻人笑容可掬地放下饭菜,走近沈沧海,毫不费力地将沈沧海连人带毛毡抱到了椅子里。
沈沧海自从清晨吃过碗麦粥,到现在水米未进,确实也有些饿了,心想这千户如果要加害他,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犯不着在食物中下毒,便放心吃喝。
若涯只在一旁看着他,等沈沧海放下筷子,他才笑道:「沈公子,你不问我要如何处置你么?」
沈沧海拿起托盘里的干净素巾抹过嘴,对若涯回以一个淡淡笑容:「沧海既然已成阶下囚,生死都在你手中,多问也没用。」
若涯挑眉,真正仔细打量起这恬淡文静的男子,含笑道:「我听曲喀说,射月王对沈公子你倍施宠爱。呵呵,沈公子如此定力,难怪射月王也对你青眼有加。」
沈沧海一怔,伏羿为引蛇出洞,清晨时故意抱他回府,出现在众多将士眼前,不意短短工夫,居然连曲喀这样的普通兵士也收到了风声。听若涯的口气,显然认定了他和伏羿关系暧昧,他不由脸色微红。
若涯见状,哈哈一笑:「曲喀这人做事鲁莽,不过能带来沈公子,也算立一大功,可比云飞强多了。」他将沈沧海抱回床上,目光闪了闪,蓦地从沈沧海衣襟处撕落了一片布头。
沈沧海下意识地往后躲,若涯却已笑吟吟地将布头往自己怀里一揣,收拾起碗碟,离开了屋子。
听着房门外兵卒巡回的脚步声,沈沧海裹紧了毛毡,紧蹙双眉。本以为云飞利令智昏才想毒杀伏羿篡夺射月人权,可听这若涯言下之意,云飞十有八九跟贺兰皇朝有勾结,投毒主事,少不了若涯在背后推波助澜。
伏羿身边,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云飞、曲喀这样的人潜伏着……沈沧海出了一阵神,最终闭目,强迫自己入睡。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眼下的处境,还不如养足精神,以不变应万变。
5
蜡烛燃烧了整整一宿,临近黎明时分终于熄灭,淡青的烟,袅绕飘荡。
伏羿手里握着那些破碎瓷片,仍坐在人像前,久久凝望。人像的双眸也随着屋内光线变化在不停地变幻流转,似极了他记忆里那人一双魔眸……
「无双……」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摩挲着人像断腕处,涩然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瓷像自然不可能回答他,更不会表达任何情绪,然而伏羿心头依旧充满了愧疚。
爱上面前人,用尽一切手段才求得和君无双两相厮守,以为凭射月举国兵力能助无双达成心愿坐拥天下,结果却累君无双为了救他而葬身冰雪之中……
他恨那个亲手射死了无双的贺兰皇段红尘,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害死无双的凶手?
握着碎瓷的手狠狠攥紧了拳头,鲜血顷刻从指缝间滴落地面,他沉重地喘着气,却仍不松手。只有藉由皮开肉绽的痛,才能令他暂时忘却心头永难平息的伤楚和追悔。
倘若早知这个结局,他宁可放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挽回不了无双的性命。他如今,就靠复仇的信念来麻醉自己,可是复仇之后,又当如何?
纵使能夺来天下,他也已然失去了那个曾经和他携手并肩,说要与他共享万里锦绣河山的人。
他颓然把额头抵在瓷像肩上,默默咀嚼着无尽苦涩怅惘。直至屋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忙传来,伏羿才一整神色,恢复了万年冰封的冷漠,转身打开房门。
「什么事?」他沉声问站在门外的矢牙。
「是沈公子——」
「不是叫你把他丢回雪地里去么?你又想来替他求情?」
伏羿微恼,打断了矢牙的话,但转念也知道自己昨天盛怒之下的命令,对于沈沧海来说确实有些过分,当下皱眉道:「算了,你就命人把他送回雍夜族,再附送十匹骏马给他当压惊的礼物。日后见到雍夜王,我也好有交代。」
矢牙硬着头皮道:「大王恕罪,臣昨天已经让人送他回去了,只是刚才有人来青龙关前投书给大王,还送上了这个……」他在伏羿严厉的视线下,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将一枝箭双手捧高,呈到伏羿面前。
箭杆上穿着张薄薄纸笺,还绑着条布片。
这布片,伏羿和矢牙都认得,正是沈沧海昨天穿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鞭伤所致的血迹。
伏羿容色阴冷,扫了眼纸笺上的战书后,问矢牙:「送信人呢?」
「那人将书信射上城楼后就走了,还说如果三天后大王不依约前往朱雀关,下次送来的,就是沈公子的人头。」矢牙求助地望着伏羿,恳求道:「大王,沈公子是局外人,现在倒是被我们拖累了,臣还请大王救他……」
伏羿沉默良久,才冷笑着反问矢牙:「你要我为了个非亲非故的中原人去朱雀关赴约么?」
矢牙心头凉了半截,垂首无言以对。
伏羿哼了一声,目光重新又落回沈沧海的那片衣服上,冰蓝的眼眸一片幽邃,让人无法得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天时光快如飞箭,转瞬即逝。晨风寒凉,吹开了朱雀关上层迭云彩,露出轮红日。
沈沧海被两个兵士从轮椅里抱起,带出城门,架上一座高台。
若涯周身戎装,正站在高台上瞭望远方,见到沈沧海,他笑道:「这几天委屈沈公子了。不过我已经约伏王今日正午来见,沈公子少安毋躁。」
沈沧海没理会,只是略一审视四周。高台离地丈许,全用精铁铸就,似口大铁锅倒扣在地上,只留边上一道木制台阶供人上下。
台中竖着根黑黝黝的大铁柱子,铁柱周围还堆放不少木柴枯枝。
这情形,多半是准备用来威胁伏羿的吧。沈沧海忍不住微露苦笑。
这若涯也太看得起他了,似乎笃信伏羿一定会为他前来赴约。
他跟伏羿,说到底,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而已。
说了,对方也肯定不信。沈沧海也就不再多费口舌,任由那两个兵士用粗绳将他捆绑在铁柱上。
「沈公子就没什么想跟在下说?」若涯见沈沧海如此的镇定,倒有些好奇。
沈沧海呼吸着旷野间冰凉的空气,含笑道:「要是我说想要你放了我,你会答应么?」
若涯微怔,随即抚掌道:「沈公子,我可真有那么一丁点服了你,呵呵。我若是伏王,绝不忍心见死不救。」
他又笑了一阵,带着那两个兵士走下高台,回到城楼上。
随风狂舞的旌旗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已在弦上,寒光闪烁,弥漫着无边杀气。
沈沧海对重兵森严的城楼看了最后一眼,扭头遥望前方空山荒野。
伏羿不来,他必死无疑。可即使来了,两军争战,他十有八九也逃不过乱箭和铁蹄。
他这回,大概真的要葬身西域了……沈沧海心底倒没有太多惊惶,只是有些淡淡的惆怅。然而风里越来越明晰的马蹄声令他中断了思绪,他惊讶地看着前方不断推进的烟尘。
黑压压的大队骑兵不下千骑,势如潮水涌向朱雀关。
离高台约有一箭之地时,为首将士一个手势,千骑倏然停止了奔行,整齐划一,听不见丝毫喧哗。唯有射月大军的旗帜在寒风中飞扬,「啪啪」作响。
伏羿居然真的赶来赴约了?沈沧海大感意外,又按不住几分升腾而起的欢喜和担忧,一时竞辨不清心头究竟是什么滋味。微玻鹚郏灰<谴笃煜乱蝗撕谂劢鸺祝∪欢俗肀常缟皆馈
城楼上若涯也看到了,嘴角浮起揶揄之色,扬声道:「伏王,在下只约你单刀赴会,你却带来这几千人马,伏王的胆量,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身后众将士都跟着哄笑起来。
面对他的挑衅,伏羿并未出声,连马上身形也依然纹风不动。
为首那将领却呸了一声:「大王岂会受你们贺兰走狗的激将!劫持个不相干的中原书生,就想来要挟我射月国,简直痴人说梦!是男人的,就出城应战!把那弱不禁风的瘸子拖一边去,别让他在这里碍手碍脚!」
沈沧海听出这声音正是矢牙,言辞里对他极尽轻侮,拼命想撇清他和射月国的关系救他性命,感激之余,又暗自摇头。他和若涯交谈不多,却已知那若涯为人精明,哪会上当。
矢牙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若涯大笑:「是么?既然这位沈公子与伏王无关,那再留着他也没用处。不如一把火烧了,算我送给伏王的见面礼。」
矢牙震怒:「贺兰氏的走狗,果然是心肠歹毒。」
若涯毫不气恼,仍是一脸的笑容可掬:「两国交战,又有什么善恶可言?死在射月大军手下的贺兰将士,难道还少么?」猛地敛了笑,朝黑袍人厉声道:「伏王莫再拖延。命你将士后退三里,否则沈公子就成火中冤魂。」
每一句,他都用足了丹田真气,朗朗传遍旷野。然而伏羿根本不为所动,只听矢牙冷笑连连。
若涯真正沉下了脸,吩咐身边副将传令下去,打开城墙小门,派个兵士去点火。
片刻,一个兵士擎着火把出了城门。这人忌惮射月将士的弓箭,全身都尽量藏在盔甲之中,手里还举了面盾牌护住脸面,弓着腰身畏畏缩缩地走上高台。
若涯下了最后通牒:「伏王,你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等火点着了,可就谁也救不了沈公子。这大铁柱要是烧烫了,沾上沈公子的皮肉,呵——」
他没再往下说,沈沧海全身却情不自禁泛起层寒意。虽然早把生死看淡,可想到待会皮焦肉烂的场面,终究觉得毛骨悚然。
眼看射月大军仍无动静,他了然又放弃地轻叹,垂下了目光。
再怎么赏识他,在伏羿心中,他也仅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罢了……又何必奢望什么?
高台下,射月大军自伏羿而下,均沉静如一潭死水。若涯的威胁投下去,依旧激不起半分涟漪,他终于隐去了唇边最后那抹笑意。
「点火!」
「是!」那兵士大声应和。
沈沧海蓦地抬起头,错愕万分——这嗓音,分明是伏羿。他绝不会听错!
眼前那兵士也终是直起腰背,傲然移开了一直挡在脸前的盾牌,蓝眸似笑非笑,映着他唇噙的讥诮,让沈沧海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一个小小的千户,也敢来跟我叫阵,不自量力。」
伏羿振腕,将火把掷向城楼,直扑若涯面门。手底一翻已多了柄精光四射的匕首,飞快割断沈沧海身上绳索,抱起他向台阶下疾纵。
「想走?没这么容易!」若涯急侧身,让过了火把,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仿佛早已料到会有变故,长啸一声,竟从城楼顶飞身跃下,如头矫健的巨鹰飞落高台。
数十枝来自射月军中的箭矢未近若涯,便被他凌空拍落。矢牙怕误伤到伏羿和沈沧海,忙喝令弓箭手暂停攻势。
若涯脚尖刚沾地,双掌齐齐拍出,铁柱四周那堆木柴枯枝被他掌风卷起,全都追着伏羿背影而去。其中有段树枝粗逾碗口,势头奇劲,直撞伏羿后心。
伏羿抱着人,身法远无平时轻灵,听得背后风声霍霍,无暇闪避,他单掌挥出,半空截住了那段粗木。若涯冷笑着飞起一脚,踢中粗木另一端。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霎时直冲伏羿胸臆,他腾腾连退数步,跃王高台边缘才稍稍化解了那强猛无比的冲力。突然脚匠一虚,踏足处那块铁板无声无息地裂开,露出个大洞。
变生肘腋,伏羿猝不及防,连带臂弯里的沈沧海一齐坠落。百忙中匕首向身边乱挥,想刺中点东西稳住身形,却听「叮叮」连响,匕首似乎扎到了极为坚硬的铁板和岩石上,溅起连串微弱火星,丝毫借不到力。
头顶骤黑,那段粗木也跟着坠了下来,向沈沧海当头砸落。
伏羿大叫一声,将沈沧海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中,背上猛地一下重击,如被大铁锤狠狠砸了一记。剧痛中,他仍不忘一个翻身,背脊朝下。
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沧海,如果没他在下面垫着,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身体撞击到冰冷地面,筋骨欲折。头顶「咯哒」机簧轻响,那两半铁板又合了回去。眼前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若涯一脚踩上铁板合缝处,微笑:「伏羿啊伏羿,你能孤身混入朱雀关,也算能耐,可惜你太自大了,最终还是逃不出我的陷阱,呵呵。」
沈沧海掉下时,只来得及发出声惊叫,就已同伏羿摔到地面。他只觉身体重重撞在一片柔韧的东西上,虽没伤到筋骨,那冲击之大,仍令他脑海一阵晕眩,暂时失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寒气刺骨逼人,沈沧海终于苏醒过来。双耳仍在嗡嗡作鸣,他慢慢睁眼,白茫茫一片。
这里是……
离上方七八丈高,一缕阳光从铁板的细缝里射入,照亮四周光溜溜,泛着惨白青光的冰壁。
他置身之处,竟是口深井般的冰窖。隐隐约约的厮杀吶喊和马蹄纷沓,在头顶响个不停。淡淡的白色寒雾犹自不住从四周飘起,他也蓦然省起自己躺着的那片温软,莫非
沈沧海低头,见到被压在身下双眸紧闭的伏羿,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原来是伏羿做了他的肉垫,难怪他从高空坠下,毫发无伤。可伏羿,大概是摔晕了。
怔怔凝望着这张以往他需要极力仰视才能看到的、线条分明如雕刻的脸庞,此刻近在眼前,没了平素威仪天成,高不可攀的感觉。浓眉高鼻,却瞧得比平日更清楚,充满令他羡慕不已的男性阳刚之气……
意识微清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竞在不知不觉间已抚上了伏羿面颊。沈沧海头脑「轰」的一响,急忙缩回手,面红耳赤。
他,竟然对个男人毛手毛脚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想平定心头那莫可名状的悸动,眼神却难以自制地在伏羿眉眼流转。
嘴里有种叫干渴的感觉缓慢腾升,胸口那一下比一下强烈的心跳让他错觉自己就快晕厥。
沈沧海缓缓地摸上自己发烫的双颊,淡然笑,掩不住若有若无的苦涩。
不想再欺骗自己的心,他喜欢这个男人,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或许就从他被矢牙从积雪中救起后,那双忧郁哀伤的蓝眸便已经俘获了他的心。
从此,多年来平静无波的生命,就被卷入伏羿的喜怒哀乐,所有的一切都已是为伏羿而旋转。然而伏羿所爱的,永远是那尊冰冷的瓷像吧?
嘴角那最后一丝苦笑也消失了,沈沧海发了半天呆,终于双臂撑地,想从伏羿身上爬开——被百来斤的人压着,谁也不会舒服吧。
地上的冰很冻手,又滑溜溜的使不上劲,他腰以下又没半点力气,试了几次都无法挪开身子,不禁懊恼地捶地。
「没用!」
生平首次厌恶起自己的天生腿疾。这么个累赘的身体,如何比得上伏羿心底那人中龙凤惊才绝艳的情人?虽然知道自己喝一个已故之人的醋是何等可笑,可酸楚的感觉仍沿着鼻侧往上爬。
咬着嘴唇,他再度用力抬起上身,力用得猛了,手掌一滑,反而扑倒伏羿身上,摔了个面对面,几乎是口鼻相对。
伏羿喷到他脸上的呼吸竟然出乎意料地炽热,沈沧海全身的肌肤都立时颤栗,慌张地扭动着想挪开,陡然间腰一紧,一双大手牢牢扣住了他腰肢。
「别乱动!」伏羿一字一句地警告身上失措的男子,蓝眸深邃无比——这沈沧海,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撩拨?难道他不明白趴在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上扭动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凝视那双如沧海浩荡无垢的眼睛,他笑着摇了摇头。
「呵,你没受伤吧?」他不着痕迹地将沈沧海轻轻移落身边,坐起身。
沈沧海却还是感觉到了伏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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