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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山 易by 吕希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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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唉,天恩王朝未来的国运会如何发展,实在已经不是他这个老头能料的了。 


  他能做的,只有导正有能力改朝换代的凤骁阳,别让他邪气尽露,将来拿凤显的名号摇身一变,成为乱世源头,至于凤怀将——只能看天命了。 


  大掌拍上凤怀将右肩。「你这小子尽得非台真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顿了顿,忍不住叮咛:「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记。」 


  定定看进集风霜睿智于其中的脸孔,凤怀将点头。「晚辈会牢记在心。」 


  「很好!可惜啊,师妹早一步收你为徒,不然我不介意再多收一个关门弟子呵!」语尽,明镜扬长而去,留下的余音却让凤怀将低头深思,一时间忘我。 


  真是奇人。殷皓目送明镜离去后,才发现身旁的人心神游于太虚。「文韬?」 


  闻声者哼了哼,缓缓回眸。 


  「还在想明镜先生的话?」他笑他脸色太凝重了。「别太看重命数之说。如果命由天定,作人有什么意思?自己的事自己作不了主,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不信?」 


  「不信。」炯炯有神的双眸绽放干云豪气,举手投足间净是满满自信。「我信自己。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见经传或名留青史,端看自己想成为什么人。」 


  他的话如盘石敲进凤怀将心坎。「是啊,看自己想成为什么人……」只要他不想,就不会走上既定的命数了是么? 


  「龙渊。」 


  「嗯?」怎么突然这么正经看着他?「什么事?看你表情这么认真。」 


  「若你为君,我为臣。」甘心,且忠诚不二。 


  若?这字眼用得奇怪。「如果不是呢?」他问,戏谑成分居多。 


  却意外地问哑了凤怀将,教他一时间吐不出话。 


  「哈!哈哈……」头一回在口舌上胜过他。殷浩大笑地搅他肩膀走出庭院。「如果不是,当然就是我们同为朝臣,为天恩王朝贡献一己之力啊!」他说,神态净是十八岁的壮志豪情,直率不羁。「别说这些了,再过几日我也必须启程回转北都城,我可不想错过与你对奕谈论天下的机会。文韬,我衷心期待你到北都城,为官或一游都好,我定尽地主之谊。」 


  信誓旦旦的保证打散了将近的离情,被半推着移步的凤怀将侧首,见他笑得恣意,忍不住跟着笑了。 


  文韬,你天资聪颖,定知我为何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不瞒说,我是惜才亦是私心。若说骁阳是影响天下局势的枢钮,你就是开启天机枢钮与否的关键,你俩的出世,一个走刻意催生、一个是不该出世,你与骁阳都太早来到这世上,逆天必须付出代价,我不希望你们俩尝到这苦果,切记切记…… 


  当年的恳切叮嘱,凤怀将字字句句铭记在心。 


  他会记得的,一辈子谨守朝臣本分辅佐天子,绝对。 


  但只有一事他不会放过!追思缅怀的愁肠被恨意取代,这事他永不或忘。 


  杀他师尊之仇、亦是害他亲人之仇! 


  此仇——不、共、戴、天! 





第三章 


  天恩王朝 洪祥十六年季秋 


  天恩王朝,以冀北最繁华的北都城为首,天子辖领冀、兖、豫、司隶等十州最广,东南西北四方各立一郡,并两州为一郡,分别是东川、南阳、西绍、北武——各由赤、龙、凤、墨四姓族掌理,司护天子领地、佐天子治天下之职,自太祖立朝以来,历经十二代帝冑更迭,今为第十三任帝王继位。 


  过去的十二年当中,因为有名相辅佐、四郡齐心,天恩王朝颇有盛世迹象;然而当宰相何田过世之后,皇帝便丑态尽露,听信宠臣爱妃谗言,以致朝政日坏。 


  天恩王朝的官制自开国便立,严谨的程度不亚于历代官制;照往例,每年四郡郡王必须轮次赶赴北都城面见天子述职。 


  今年亦不例外,正当西绍郡王府上下忙不可抑,准备着半个月后前往北都城述职这大事之际,一道圣旨却如雷破惊蛰,更动了百年来的惯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威佩西绍凤姓氏族长年戍守边强,保我王朝盛世, 


  朕意欲延揽世子入国子监为学,待他日大用。 


  今已命工匠于京建郡府一座赠予世子。 


  盼此番述职,西绍世子随同赴京。 


  钦此 


  洪祥十六年九月十九 


  怂恿天子立诏的佞臣暗地为目的达成沾沾自喜,甚至连下诏的天子也为自己的决意感到自豪,以为此诏将带来最长久的安定太平。 


  孰不知,此举竟隐隐策动另一道天命运转—— 





  今日,西绍王府内泰半家丁穿梭不停,忙着将主子所需用品搬上府外马车,一名相貌俊秀的男子端坐厅中看着家丁在厅门前来来去去,细长深邃的乌眸泛冷,唇边念着淡笑,笑意却怎么也染不进眼底。 


  一道诏书,美其名是盼,其实与威逼无异。 


  试问:世人谁敢抗旨? 


  表面上说是栽培,实则是想拿各郡世子当人质,要胁四郡不得谋反——这一点心思谁看不出? 


  此等手法拙劣得有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暗嗤道。 


  据消息,东川、南阳、北武三郡也收到一模一样的诏书,但是这段期间三郡并没有任何异动,大概是因为这三郡的郡王都二话不说地遵旨照办了,他想。 


  当一国君王让贤臣能人挂官求去,开始施展挟人质的手段来防止臣下谋反,就等于是将国运带往灭绝之路。男子忍不住在心里暗评道,历史上多少末代君主都会做过这档子里,想不到天恩王朝亦不能避免。 


  这几年来从北都城传来的消息并非佳音,就连爹也时常摇头叹息。 


  当真回天乏术吗?他自问,突然想到什么而断然摇头。 


  不,如果那个人登上皇位必能挽回王朝颓势。那个人啊——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张刚毅脸容,原先冷厉的眸光竟意外地绽出些许暖意。 


  文韬,我衷心期待你到北都城,为官或一游都好,我定尽地主之谊…… 


  事隔八年,他还记得做曾说过的话么?当他到北都城时,定会一尽地主之谊——这话,他还记得吗?或者,他已经忘记有他这个人? 


  整整八年不见,这当中也没有捎过音讯,再加上相隔数百里,恐怕也难将一个相识数月的人记在脑海吧。 


  然而这个质疑,他心底并不希望会落实,殷皓真的忘了他。 


  若真忘,他对殷皓的孜孜念念就显得自作多—— 


  「禀世子,」王府总管走进门厅,传达主子的交代,浑然不觉自己打断了小主子的思绪:「启程的时辰已到,王爷请世子即刻上马。」 


  被打断思绪的凤怀将淡淡一应,旋即收起折扇,步出门厅。 


  他,太子殷皓,可还记得他这个西绍世子? 





  经过半个月的路程,西绍郡王一行人终于抵达北都城。 


  进京头一天,凤怀将立刻随父进宫面圣、应对几句之后便让皇上令退。 


  出宫后。他先命家丁回落座北都城的郡王府,只身走进东边市集。 


  此时已入孟冬,天候逐渐转寒,东市不愧为京城市集,人潮并未因此变得稀少,小贩叫卖频传,交易热络、人声鼎沸。 


  也许朝政并不像他所想的,糟到只能用「惨」字形容的地步。 


  当他作此想时,忽见十数名巡城行走领一群人,推着数轮上头摆放麻袋的板车从侧巷走出,神态倨傲地横行东市大街,所经之处,百姓无不让道,之前的热络人声,如疾电一闪消失无踪,安静到恐怕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区区行走也敢这么气焰高张?」他不解,好奇心乍起,隔着距离一路跟随在后。 


  愈走愈接近城门,想来是要出城了。 


  就在这时,几个不解世事的孩童在街旁玩着争相追逐的游戏,两三名幼童漾着天真神情,边笑边跑、奔至街心,意外地挡住行走领路的队伍。 


  「该死!」带头的行走怒喝,不加思索便拔出大刀,朝挡路孩童挥舞直下。 


  凤怀将见状,「危险」一声喝出,旋即起脚踢飞就近画摊上一卷画轴,画轴旋飞过半空,迅雷如鹰扑向欲夺孩童性命的大刀。 


  铿锵!夺命刀被击落地,发出巨响。 


  受到惊吓的孩童跌坐原地嚎啕大哭,舞刀的行走则因手腕吃痛,火冒三丈。 


  「谁?竟敢碍官爷们办差!」 


  「天子脚下,岂容你们滥杀无辜。」说话间,凤怀将已走到孩童身旁,蹲身一个个扶起,轻拍去他们衣裳上的灰尘。「没事了,快回去。」 


  几名妇人见状,拔腿冲向他,抱起受惊的孩子,感激涕零地望着恩公却不敢逗留道谢,迅速缩进屋舍,关起门板。 


  连串的举动表现出的是莫名怆惶,惊惧不安的神情彷佛在害怕些什么。察觉到异状,他低首寻索答案,耳边的叫嚣却不知死活地扰乱他的思路。 


  「给我上!」带头者重持大刀朝半空一挥,喝令同僚齐攻向只身一人的贵气公子。「就不相信你双拳能敌四手!大家给我上!」 


  「再加上六拳如何呢?」调侃的清朗话声从天而降,一颗脑袋从客栈二楼高台探出,笑嘻嘻地向下俯看,「怎么样?敌得了你们二、四、六:…二十八只手吗?」 


  谁啊!好大的胆子敢惹他官大爷!「有胆给爷们下来!」 


  「下就下。」嘻笑不绝,只见三道身影自高台跃下,像跳个阶似的轻而易举。 


  十四名行走一看清来者何人,个个曲膝跪地求饶。 


  「世、世子!」是三郡留驻的世子!「饶、饶命!三位爷网开一面,饶命啊!」 


  「你们可知眼前这位是谁?」三个人里的棕眸男子有副浑厚嗓音。 


  「小的愚昧,不……不如……」 


  「哈!连西绍世子都小知道,你们这些行走是干假的啊?」方才最先扬声的男子笑说,言谈举止怎么看都属纨裤子弟之流。 


  最后一人身形骠悍、右眼带罩,一道遮不住的深褐色伤痕横过右眉,毁了他原本俊朗的神采,只见他双眉锁结,吐出一字:「滚!」 


  音促、直接,又十分奏效。不消一眨眼的功夫,行走们怆惶往城门方向疾奔,速度之快,让推板车的人在后头追赶得气喘如牛。 


  「啊哈!你这招是不是江湖盛传的少林绝学狮子吼?」不待寡言男子响应,流气的调侃自顾自接续:「改天教教我,一吼定输赢。」 


  「吵。」 


  「啊!我中招了!」致力于戏弄大业的男子突然抓住凤怀将,皱得像肉包子的脸还真像有这么一回事。「救……救救我……」 


  唱作俱佳的言行逗得凤怀将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在此同时,他凝目打量。暗暗揣忖眼前被称作世子的三人谁是谁。 


  「别玩了。」棕眸男子笑意盈盈,似乎已经习惯居中调解。「让他生气对你没有好处,真想挨顿揍回去找你家爹亲大人就好。」 


  「啊!」纨裤子弟突地捧住心口,换了调侃对象:「亦兄,你这句话深深刺进我的心坎,好疼啊……」咚!靠上就近的寡言木头人。 


  赤?凤怀将眼打量笑脸迎人的棕眸男子。「东州世子赤逢棠?」 


  「正是。」赤逢棠抱拳一拱。 


  「那么你是——」顿声打量少言的壮硕男子。「南阳世子龙令麒。」 


  「嗯。」淡凉响应,还是一个字。 


  「而你——」 


  「我、我怎样?」纨裤子弟似是非常期待他说出自己的身分。 


  本想说北武世子,但衡量再三后,唇角勾起诡谲浅笑:「北武——郡王之子。」 


  一个「错」字正想火辣辣赏给接连猜中的凤怀将,孰料对方竟猜中他的身分,说话的气来不及吞回肚子又不能吐出,最后演变成不上不下的狂咳,咳红一张白净书生脸。 


  好、好你个凤怀将!咳咳咳咳…… 





  迎宾楼上重开筵席,几句客套、几杯醇酒下肚,四人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生疏,尤其凤怀将、赤逢棠、龙令麒三人,由于上一辈私交甚笃,更容易拉近彼此距离。 


  至于应该被冷落的北武郡王三公子墨凡庸——倒也能凭借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嬉皮笑脸,免于被三郡世子排除在外的乖舛命运。 


  「我实在好奇。」一杯黄汤下肚,墨凡庸靠向隔座,你怎知我不是世子?」 


  回敬龙令麒一杯酒,凤怀将淡然道:「依北武郡王的性情推想,不难知道。」 


  赤逢棠抢先开口:「愿闻其详。」 


  「北武郡王武功卓绝但生性多疑猜忌,对于朝廷并不十分信服,多年来是因为三郡制肘才甘为臣子,此次圣上招世子入京用意非常明显,听闻他极度疼宠世子墨步筠与长女墨兰芝,我想他不会冒然让最疼爱的世子前来北都城。」 


  哼哼……他可错了!墨凡庸得意地正要开口,不料凤怀将尚未把话说完。 


  「就算带他入京,必然也会换个身分。」他续道,集眸探向一脸泄气的墨凡庸。「来个鱼目混珠,狸猫换太子之计。」 


  「鱼目」世子、「狸猫」公子墨凡庸闷闷点头,拱手一群。「你行你厉害,墨凡庸就此甘拜下风。」他这次会到北都城,就是为了冒充世子当俎上肉来的。 


  谁叫他是北武郡王众多儿子里头最不成材的,命运乖舛啊…… 


  「这下你可遇到对手了。」赤逢棠笑道,送上大石压顶。 


  「呵。」单音讪笑,再往他脑袋碰上一块。 


  咚、咚!还真疼啊……摸摸脑袋,彷佛真肿了好几个包。 


  「我有一问,还请在座各位解惑。」见众人点头,他直言:「那些行走领着板车要到哪去?还有,那些麻袋里装了什么?」 


  三人轻松的表情瞬间一凝,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推出寡言的龙令麒作代表。 


  「葬。」还是一个字。 


  见他困惑,勉强再丢一个:「尸。」算是仁至义尽。 


  「哗!」了不起!墨凡庸不禁拍掌佩服。「这样你也能用一个字答。」看来想要从他嘴里挖出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我来说吧。」一个寡言、一个嘴碎,看来只有他能把话说清楚。「麻袋里装的,不是在东市以危言耸听之罪论斩的罪犯,就是因饥寒交迫死在街巷中的无名尸首,那些……向来都由城中行走负责将其运至城外乱葬岗丢弃。」 


  凤怀将闻言,胸臆重重一颤,倏时感到遭烙刑般的剧痛。「你说什么?」 


  墨凡庸抢着把方才的话重述一遍,再加上自己的看法,侃侃而谈的话在发现听者的脸色有异后中断: 


  「怎么回事?你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了。」他刚有说错话吗?没有啊。 


  那些麻袋里装的是——听完墨凡庸更露骨的描述,凤怀将冷汗直流,觉得比刻的自己彷佛置身雪地当中,任冰雪如刀刃将自己的皮肉一寸寸割下,疼痛难当。 


  生长在臣民一心、相处融洽的西绍,凤怀将根本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边等惨事。 


  而这种事……竟发生在天子脚下的北都城!苍生何辜?皇上又怎么可以如此残害百姓!只因为他们评论败坏的朝政! 


  「这事皇上知道吗?」野有饿殍,路有冻死骨……方才烙在脑海中的东市繁景突然变得像梦般,只是个虚幻不实的假象。 


  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愤怒盈满心口。 


  「当然,这是圣意。」赤逢棠的口气虽淡,却是迸牙说出:「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从宰相何田死后,朝廷就变了样。」 


  变了样?那他呢?在他专心致力于解决西绍郡王府内的恩怨时。身为太子的殷皓又在做什么? 


  「太子如何?他难道不管?」 


  「哈!」墨凡庸笑出声。「这位太子爷能说得上好的,大概就只有带兵打仗这本事了。」顿了会,他又道:「能被奉为我朝第一战神不是空口白话,就连我爹都惧他三分;但是说到治国治民……啧啧,只能摇头了。」说到底,当今太子不过一介莽夫而已。 


  这几年来的朝政局势,当真走到比他所想更为艰困的地步?凤怀将暗忖。 


  他,真的会坐视不管吗?「他不会袖手旁观,无视民间疾苦。」他不信,不信所熟知的殷皓会变成这种人。 


  「哼。」龙令麒哼声,指着另一侧同样可以观看街景的桌位。 


  凤怀将顺指看去,只见一名伟岸男子独坐啜酒,那人的轮廓似曾相识…… 


  「他就是太子殷皓。」墨凡庸为他解惑,口气并不佳。 


  凤怀将凝神看着倚栏独坐的殷皓许久,对方却一直没有发现他。 


  赤逢棠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他几乎是和我们同一时刻进迎宾楼的,方才街上发生的事他一定也看见了,但他没有出面阻止。」 


  墨凡庸接着嘲问:「你说他不会袖手旁观吗?」他刚下就那么做了。 


  「哼。」无能太了,不屑! 


  听进三人的嘲讽,凤怀将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与赤逢棠三人交谈饮酒,双眼却时时趁隙移向那方角落。 


  八年过去,他身型比当年壮硕许多,面容则更显沧桑,不复见当年的豪气干云,只有显而易见的阴郁落寞;而且——他喝酒的表情像在吞毒药。 


  他是怎么回事?才八年,竟然改变这么多?凤怀将吃惊不小,试图理出头绪,丝毫没有发现到自己的目光已胶着在殷皓身上,怔忡失神。 


  就一眨眼的瞬间;四目交集!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似曾相识的流连,就像两个陌生人眼神巧合对上一样,短暂交会、迅速错开;殷皓继续喝他的酒,转头看他的街景。 


  凤怀将亦不着痕迹地回头,颔首谢过龙令麒为他斟酒的动作,没有人发现他方才失神凝视的举动。 


  但不代表他没发现视线交会时,殷皓执杯的手倏颤,溢出些许酒沫的惊讶反应。 


  当凤怀将执杯回敬墨凡庸时,抬起手背掩去再次探向殷皓的眸光。 


  他,记等他。 





  「退下。」带着潜意的殷皓回到东宫,便挥手示意前来服侍的太监离开。「叫外头巡守的侍卫也退下。」 


  「是。」太监恭敬退出,合上门扉,一会儿,映在纸窗的御林军身影也不复见。 


  整座东宫,霎时变得更为冷清。 


  「叶辛,你也退下。」今夜他想独处,完全的独处。 


  烛光黑影处传来一声简洁的应答后,又是无声无息。 


  今晚圣上宴请四郡世子于保和殿,宴中莺声咏歌,燕影群舞,在座者除了奉旨前来的世子,还有皇后及深得圣上宠爱的几位嫔妃。 


  当然,也少不了他这个虚有其名的太子。 


  只是,在宴中他无法不介意时而投向他的揣测视线,就算假装自己陶醉在莺歌燕舞当中,浑然不觉对方的视线,他也知道那双眼从宴席开始就落在他身上,除为了应对必须移开之外不曾游走,就算两人中间隔着未停歇过的莺歌燕舞也一样。 


  从父皇立诏命四郡世子赴京入国子监为学起,他就知道总有天会在北都城见到他。 


  只是久别重逢的场合不在朝宴,而是在半个月前的迎宾楼,这点他万万没有想到。 


  那日见他和三郡性子友好的情形,想必已从他们口中听见不少关于他这个太子的事迹,知道他这太子有多不象样。 


  他与三郡性子并没有交情;打从一照面,在他们眼中,他就清楚地看见针对他而来的鄙夷,毫不掩饰。 


  他知道原因为何——他们的鄙夷是沉默的指责,指责他未善尽太子的责任,从旁辅佐皇帝照顾百姓,反而事事顺从,因应皇帝好大喜功的荒谬圣意,几乎年年出征,劳民伤财。 


  哈!他恐怕是有史以来最不被百官看好、万民期待的东宫太子呵!倚在斜月东照的雕梁旁,殷皓自嘲暗忖。 


  而他,也不会像八年刊那样看重他了是吧?在得知他明明看见街上发生何事,却选择袖手旁观之后,他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看重他了对不? 


  这样的领悟,让殷皓发狠咬唇,彷佛在忍住什么痛楚,更像在克制咆哮的冲动。 


  月兔东升,皎洁的光华照过寻常百姓家,也笼上深山野岭,当然也不会漏了皇宫深苑,冷落空荡荡的东宫。 


  只是,月色的清冷徒然增添愁肠,让人不由得发自内心深深叹息。 


  独处的静谧在不知持续多久后,忽然被人一语打断: 


  「月上树梢,愁下心头。你,忧的是什么?」 


  「谁!」酒意乍时全消,殷皓谨慎观察四周。 


  能潜入皇城不被发现,此人武功造诣绝对不差。殷皓神速奔至床侧取下佩剑,朝暗处一喝:「出来!」 


  「怕你酒醉难受;特地送来醒酒茶。」穿著西绍锦服赴宴的凤怀将提着一壶茶,从角落阴影处走到桌前,让烛光照亮他发怒却带笑的表情。「龙渊,八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握住剑柄的五指松开,他不否认亦不承认,只道:「离开,别靠近我。」 


  挑衅朝他跨出一步。一如果我不呢?」 


  殷皓转身背对,不愿见他。「赤逢棠等人难道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我这个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在他们眼中的评价。 


  「说了。」风轻云淡。 


  「聪明如你,应该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别自惹是非。」 


  「我说过,若你为君我为臣,这句话我未曾或忘。」 


  「今非昔比,我已非当年的太子殷皓——」 


  「但仍是我以为的好友龙渊。」 


  茶水入杯声响,不一会,他眼前出现一只手,执着杯等他接过。「刚沏的。」 


  他没有接手,只是定者黑眸看他。 


  在客栈,他不敢太明目张胆看他,光是视线交会,发现他眸中的清明依旧,就让他自惭形秽得无法再看他一眼,更怕他被得知与自己是旧识后所带来的后果。 


  脱去少年轮廓,站在他面前的凤怀将文质彬彬、俊逸卓尔,举手投足间沉稳内敛中蕴含三分自信。 


  反观他……怎么看都只有「可笑」二字可形容!「你应该知道我如今的处境。」 


  「我很清楚。」这个男人笃实的性格一点都没变,不擅为自己辩解。「你长年身在朝廷,多少也该学会圆融处事才对,怎么八年过去,不见你长进。甚至还把自己弄到今日这种众叛亲离的窘境?」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面对他的打量,殷皓不自在地转身。 


  他紧追不舍,走到他向前。「是不懂,还是刻意装作不懂?」 


  再转身回避。「两者并没有差别。」 


  没有差别吗?呵。「要你亲口说出圣上挟皇后要胁太子就范的确是件难事——说,是你身为人子的不孝;不说,是你身为东宫太子的不忠、对身边辅佐你之人的不义,两边都是为难。」 


  之前暗中查探的,还有今晚在宴席上所见,足够他推敲出事情真相。「而你最后的决定是舍忠尽孝,最后的下场是贤臣因为误解你纷纷离去,而皇后有愧于你,抑郁怀忧。殷皓,你不笨,怎么会让自己落到今日这进退维谷的境地?」 


  轻问的话像把沉重的刀,锋刃一刀刀砍上听者的心,令其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我是你的朋友不是敌人,龙渊。」收敛厉色,终究是不忍在他郁结的心口再加重创。「你不说,我无从帮起。」 


  「我没有要求你帮我。」冷硬的拒绝从殷浩口中断然吐出:「你也不要胡乱猜测我的处境。我只是不想管事,就像……就像那日我连出手帮你都没想过,我只想带兵出征,扩大我天恩王朝的版图,待我登基就是天下霸主。」 


  「哈!」一声,极尽轻蔑能事。「好大的志向!好大的野心!若不是此刻我左手执杯,绝对不吝给予掌声。太子果然非寻常人,文韬好生佩服。」 


  「凤怀将!」他的嘲讽听在耳里尤其刺人。「你滚!滚出我的东宫!」 


  他不想看见他!不想让他看穿此刻他形同困兽的处境!当年的意气风发,今日的怯懦怕事——殷浩不想在他眼里看见针对自己而来的失望。 


  八年来始终犹如昨日般清晰的记忆涌上,他记得,记得凤怀将曾说他是有才德的太子,将来定是留名青史的贤君,而今…… 


  「懦夫。」相较于他气怒的狼狈,凤怀将显得气定神闲,但语调再度转为凌厉。「份确定自己真的尽孝了吗?让你的母后愧对于你,放纵你父皇欺压百姓,导致朝政日坏、民生凋蔽,你确定你自己真的牺牲忠义,成全了为人子的孝节?」 


  铿锵一响,利剑迅速压上凤怀将肩膀。「再说,杀!」 


  怕死,他怎会夜探东宫? 


  看穿对方怒气背后的真意,凤怀将毫不畏惧:「你明知道不是。你方才说那日连出手帮我都没想过,可见在我进迎宾楼之前你就认出我了。」 


  闻言,殷皓压在他肩上的冷剑一颤,佯装的杀气溃堤,刚毅的脸流露痛苦神色。 


  「你派叶辛暗中行动,安顿因议论朝政被斩首东市的百姓家眷;带兵出征时,为保将士性命,上战场必身先士卒,若是退兵就带头断后——你,真的是个能视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只知打仗出征的莽夫太子?」 


  「够了!够了……」是酒气使然,是疲累所致,凤怀将的逼问、了解一切的聪慧洞见,逼得殷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你走吧,你我从此只是陌路人。」 


  陌路?「这就是你对多年故友的响应?」从此只是陌路人? 


  殷浩不是听不出他的愕然,但朝廷政局如此,他能做的只有这个。「西绍郡长久以来民生安乐、富甲一方,以你的才能,将来定可带给地方百姓更优渥的日子;至于我这个太子将来下场如何都与你无关。」 


  「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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