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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似海 by:君侬-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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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军交火。战事一开,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向了远东最大的贸易港——上海。  
战火在子萱的心里烧起十二分的内疚。这些日子,家——一直是不敢去想的一  
块隐痛。但此时却不能不想,不知家里情况怎样。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下自己都应该  
回家的。可回去了,家里还能放自己回来吗?又怎么跟月儿说?  
这天报上有消息:十九军告急,军事委员会又迟迟不予增援。子萱实在忧心如  
焚,就给家里挂电话。但是近日以来沪宁两地的电话线路都基本被军政通话占用,  
怎么也挂不通。  
没办法,放了电话就往住处赶,心里决定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告诉月儿,自己要  
回家。  
进了门,没看见月儿。进里屋找时,只见床上摊着个箱子,柜门开着,月儿正  
在整理行李。一看箱子里都是自己的衣服。  
月儿见他进来。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只说了一句:“就快理好了,多给你带几  
件衣服,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子萱突然鼻子一酸,两步上前,从背后紧紧的搂住他。用力太大,月儿冷不防,  
双手条件反射的一抓箱子,把箱子抓得半倒,理好的衣服又滚成一团。  
背靠在他怀里,月儿苦苦一笑:“也许我们就是不该在一起,天怒人怨,惹来  
刀兵之祸,生灵屠炭,都是我们的错。”  
“不!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世道的错!”月儿的话不过是半真半假,但子萱却  
义愤填膺,他把月儿扳过来和自己面对面,非常认真的对他说,“这是个什么样的  
世界?真心相爱的人不许在一起,却把那些用他人的生命为自己换取名利地位的人  
当作英雄!中国这样,外国也这样!在中国,谁杀人多谁就是总统、领袖;在外国,  
谁掠夺的殖民地多谁就是强国!还有没有天理!”  
月儿定定的看着子萱,好象突然明白了许多事,刚才脸上那一丝忧愁,变成了  
一种少有的坚定。  
“萱,你说得对,我们没有错,我也不后悔。如果这世间就是容不下我们两个  
人,我也没有怨言,但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去争取。我们都痛恨战争,但是别人要  
把我们拖进战火的。如果家国要需要你我献身,有了这过去几个月的日子,我也无  
憾了。现在家里需要你,你就去吧,我等你。”  
子萱看着月儿,一霎时所有的语言都没有了作用,两人紧紧的拥吻在一起。  
  
第十五章 墙头丹杏雨余花  
一早起天就阴着,过了中午就下起雨来,还越下越大。  
秦兰薇在屋里看了会儿书,觉得闷,想到哥哥子萱屋里和他说会儿话。但转念  
一想,这两天哥哥脾气越来越坏,说不上两句就戗人,自己也是急脾气,两句话不  
合就和他吵,自己倒不是吵不过他,可他被关在屋里,心里又急得跟火烧似的,也  
怪可怜。自己再刺激他,虽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下来一想又后悔。  
——算了不打搅他了,让他清静一会儿。  
子萱回家都快半月了。  
毕竟列强在上海的利益太多,不可能坐视日本在此逞狂。2 月2 日英、美、法  
驻日大使联合向日本政府提出停战要求。而日本的目的也主要是要转移世界舆论的  
视线,以便巩固在东北的占领,所以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图。前方有战事,交通受  
阻。子萱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家时,战火已经基本平息。  
子萱家在租界,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可是这一回来就等于自投罗网。进了家  
门父亲就要打。秦太太林娉卿拦住了丈夫。  
“现在还不是管教他的时候,还不快问问沈家孩子的下落。”  
子萱见家里一切都好,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立刻后悔起来:日本人再怎么霸道,  
一时也还不敢跟列强做对的,所以在租界里的家不该有什么危险的——自己这一点  
都想不到。  
母亲问起月儿来,子萱知道让家里找着了,就会立刻给送回北平去,肯定又会  
被锁在深宅大院,说不定立刻就会被逼成亲。而自己也会被关在家里,没有见面的  
机会了。只要月儿还在南京,自己想办法从家里逃出去,事情就有转机,于是咬紧  
牙关,一言不发。  
秦瑞庵见儿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又要打他,但林娉卿还是不让,就叫把子  
萱关在屋里,对他说“你自己在屋里好好想想,月儿可是没经过世事的,你把他一  
个人扔在外边,要出点什么事儿——我们先不说给沈家怎么交代,恐怕你自己到时  
候后悔也来不及。”  
子萱听了母亲的话心里真有些怕,但走时他交代宗剑照应月儿的,房东家上下  
都对月儿挺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想着家里不能关自己一辈子,头些天会管严一  
些,过两天,下人也松懈了,自己也许可以瞅空子跑。打了这个主意,就决定和家  
里耗。  
可是确实有些耗不过家里。因为自己路上走就走了好些日子。这一晃又是十来  
天。留月儿一个人在那边,到底是不放心,就有心向家里投降——毕竟接了月儿来,  
自己也放心些。  
可是就此与月儿分手,还是不甘。心里还有一线痴望,就想再熬一熬,说不定  
自己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又决定再坚持两天。  
然而这样被软禁着毕竟难挨。母亲是拿准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也不理他,父亲  
更是恼恨难平,不可能来看他——他也不希望父亲来看,那样,除了一顿饱打不会  
有任何其他收获。只有妹妹兰薇来陪陪他。  
子萱有个心病就是妹妹太过聪明,特别是为人处事,总是一下子就能抓住事情  
的症结,并且有法子从容应对。相形之下,自己处事直来直去,处处吃亏。小时候,  
兄妹俩也针尖对麦芒,回回子萱都败下阵来。可年龄大了,兰薇却处处维护起哥哥  
来。一是到底骨肉情深,懂事了便知珍惜;另外,子萱在周围的年轻男子中绝对独  
占鳌头,兰薇的同学、女友几乎个个都对他有些痴想,让兰薇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  
满足,因而跟哥哥更亲近了些,让姊姊妹妹们想接近子萱的,都得围着她转。  
子萱虽然有妹妹帮着得了许多现实的好处,但总觉得很没面子,两人的关系中,  
自己越来越不象个哥哥,反倒象弟弟一样。而且兰薇嘴不饶人,每每要给子萱指点  
迷津时,更不肯放过机会摆出副教训人的嘴脸,恨得子萱没法,可是往往除了兰薇  
指的一条明路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更好,只得按人家说的做,这样一来,自己日  
渐在人家面前更抬不起头来。现在自己正是走投无路之时,又报在了平日就看不起  
自己的兰薇眼里,更是恼羞成怒,每每兰薇来看他,他都觉得是在看他笑话。憋着  
一肚子火就往妹妹身上发。可是恨自己笨嘴拙腮,最后总是以被奚落得落花流水收  
场。  
兰薇无聊,想到下面书房里给好友佟月鹃挂电话闲聊。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门  
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见父亲坐在书桌前写什么,便没进去。也没有上楼的意思,就  
随便在楼下逛了一回。  
走到前厅,见门房的陈万福,伸着个脖子从门上的玻璃中往外看着什么,看得  
很专注,也没听见自己过来。就叫了一声:“陈万福!”  
陈万福一回头,“哟!小姐!瞧我真该死,没听见你您过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那边有个学生,一大早就在街对面站着,好象是等什么人,可一直在往公馆  
这边看。下雨了也不走,现在都淋湿。我怕他是不是想要对公馆做点什么,可看样  
子又不象坏人。”  
兰薇听了这话,也朝街对面望去。雨中,只见一个清清瘦瘦的身影,虽看不大  
仔细,兰薇还是觉得,那岂止是不象个坏人——看起来就象一株风雨中飘摇的小花。  
兰薇有着极强的好奇心,特别对美丽的事物,那边的男孩,一下子就给她留下  
了好印象,于是她就想多了解了解他,特别现在正是无事可做,于是立刻有了主意。  
“你们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雨,就给人家送把伞过去,能费多大事?他那样  
子也就十五六,能是坏人吗?”  
陈万福忙一叠声的称是,找了伞就要出门。  
兰薇趁他开门时,突然又叫住他,不经意的说:“你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如  
果等人,让他到家里来喝杯热茶等着,别在外面冻坏了。”  
陈万福答应着,出去了。  
兰薇还从窗口往外看,心里想着:他一定是在等小情人吧。这么痴心,不知哪  
个女孩这么有福气,还不知珍稀!  
其实兰薇也是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她涮起追她的男生来,那法子真是  
謦竹难书。但此时烟雨蒙蒙,梧桐滴翠,遥望伊人,不知归期,这么美好的画面,  
似乎只有在小说里才能读到,兰薇自然不会把它和平日的情场游戏联想到一起。  
这时看见陈万福已走到那男孩跟前,似在和他说话,兰薇也看不真切。过了一  
会儿那男孩竟跟着陈万福往这边走来。  
兰薇虽然希望的就是这样结果,但真看他走过来还是有些意外。甚至开始疑惑  
是不是哪个一直注意着自己,而自己没有注意到过的男孩……  
但马上收回思绪,还是问清楚再说,自己最看不上那些成天做白日梦的傻女,  
不要自己一不小心也落进那个陷阱。  
那男孩跟着陈万福进了门,就站在门口低个头,也不说话。兰薇上前两步仔细  
一看。“呀!”心里暗暗一惊“这是人吗?是天上掉下来的金童吧!怎么这么漂亮!”  
但兰薇毕竟是经风见雨的多了,很快平静下来“你是谁?”  
对面并不答话。  
“你在那边站这么就,是在等什么人吗?”  
还是没有回音。  
陈万福在一旁插话:“小姐,我刚才问他,他也是一句话不说。可我问:要不  
要到我们公馆里避避雨呀?他就真跟着来了?”  
兰薇听着话突然有了个想法:“你是要找我们家的人吗?”  
他有了反应,抬头看了兰薇一眼,那眼神告诉兰薇,他肯定不是找自己的。正  
有些失落,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找谁呀?”  
又没有答案了。  
这时,秦瑞庵从书房走了出来“什么事情?这么叽叽嚓嚓的半天了。”  
“爸,这个小孩儿说要找我们家的人,可问他找谁,他又不说。”  
“喔。”秦瑞庵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打量那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问你话呢?”  
……  
“怎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已有人给太太送了信儿,林娉卿正好下楼来,看见了门口的一堆人,也听见丈  
夫喝斥那男孩,就提高了声音冲门口说:“你别吓唬人家孩子!让我来问他。”  
走到跟前,林娉卿也打量了男孩一番,突然她皱起了眉头,又上前一步,拉过  
男孩来更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容。  
正在大家都不知太太是什么意思时,只听林娉卿问那男孩道:“你是不是姓沈  
哪?”  
一句话语惊四座,大家都死死地盯住了男孩。  
林娉卿和宋雪晴,当年同是京城大家闺秀中出了名的才女,惺惺相惜,过从甚  
密。一眼就觉得这男孩面熟,仔细看来好象是宋雪晴又正豆蔻了。  
男孩眼里噙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只见他有些费力的点了点头,一下  
子在场的人全都楞住了。  
“啊嘁!”突然月儿十分不合时宜打了个喷嚏。却正好打破了僵局。  
一屋子下人,本来都悄悄过来看热闹的,这时林娉卿一转身就调配开了。  
“碧云,赶快放热水,烫一点儿,伺候沈少爷洗澡。  
雁涵,把后面箱子打开,找找有没有前两年少爷做了没穿过的衣服。  
陈妈,去烧碗姜汤,再准备几样点心,要香甜的,但不要油腻。“  
调配完仆人,对秦瑞庵的私人秘书说“谢秘书,请你给北平挂个长途。”  
回头又冲着丈夫“电话通了,你跟他们说。孩子什么事儿也没有,让老太太、  
雪晴、正谦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的!”  
“哎!我现在想起和正谦通话就脸红!”  
“好了!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转身正要上楼去寻感冒药,看见了女儿:“你——去看看你哥在干嘛?一会儿  
过来告诉我一声。”说完一径去了。  
  
第十六章 门外绿杨风后絮  
子萱听得月儿来了的消息时,心里先是喜不自禁——只想到要见到他了,其它  
都不重要。  
可稍微平静了一下,又黯然起来。这不是饮鸩止渴吗?这一面是否就是决别。  
这会儿,长安进来说:“老爷叫少爷下楼去。”  
看来嫌犯均已落网,是和自己算总帐的时候了。  
顾不了那么多,三步并做两步往楼下奔去,只为快一点儿见到他。  
楼下的正厅里,一家上下都在。老爷、太太在上面坐着,其他人,从小姐起,  
都在两旁侍立。  
他,站在妹妹旁边,刚洗了澡,出水芙蓉一般的水秀,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一  
阵激动,就想过去把他搂住。突然省到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能低了头在  
厅堂口站下。  
看样子,老爷、太太是商量好了,今天是着实要惩办不孝的儿子,老爷要行家  
规,太太也不再拦。只听得秦瑞庵喝了一声:“孽障!到前面来!”  
子萱心里一紧,还是一咬牙走到了地当中。  
“跪下!”  
子萱应声跪倒在父母面前。还是垂着头,眼睛却悄悄的四下溜了一圈。这一瞟  
不要紧,突然发现一件进门时没注意的东西,在他斜上方向摆着条长凳。这一发现  
让子萱着实吓了一跳,原来这长凳不是普通的凳子,是行家法用的春凳,子萱记得  
还是好小时候淘气,把只小老鼠放进一位来访的老先生裤腿里,被绑在上面打过。  
那是在老宅里,本以为搬家的时候,不应该把这东西带来洋房的,但也不至于为了  
今天收拾自己,专程从老宅取了来,应该还是当时就带过来了。看来许了自己已久  
的这顿打,今天是要给自己个足斤足两的交代了。  
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得父亲一声喝斥:“沈江月!”  
这一惊比刚才更非同小可,偷偷回头看去,只见月儿低着头抿着嘴从人堆里走  
了出来,行了两步,正好走到自己身边站下来。  
“你也跪下!”  
月儿应声也跪了下来。  
——这样双双跪在父母面前,倒象是……  
子萱想到这里,私底下差点儿笑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个!他要知道了又要骂自己没正形;而要让爹  
知道了,不气个倒仰才怪。  
这时又听见父亲开了口,却是在对月儿说话:“秦沈两家通家之好,我和你父  
八拜之交,论理,你有了不是,你父亲不在跟前,我这个做伯父的就代他管教得你。”  
月儿不敢答话,只低头听着。  
秦瑞庵顿了顿接着说:“我今天就要管教你们两个伤风败俗,背德忘祖的畜生!”  
然后一举手指着子萱,喝令两边的仆人:“长安、长寿,先把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按  
到凳上去!”  
长安、长寿不敢怠慢只得走过来拉起子萱按在了春凳上。  
子萱觉得这凳子好象比记忆中的小了许多,自己双手都可及地了。当着一家上  
下的面,象个小孩一样被按趴在这上面,甚是让人羞愧,没想到父亲又喝一声:  
“扒了他的裤子!”  
子萱有如五雷轰顶。长安、长寿也甚是迟疑。秦瑞庵却催促道:“快啊!”  
长安悄悄朝子萱扮个苦脸,表明自己也万般无奈,走到子萱身后,把他的裤子  
拉到大腿下面。  
屁股上一凉,子萱只觉羞愤满胸,只有紧紧的闭上双眼。心里恨到:爹呀!你  
也太狠了!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了,这一家大小都在这儿,还有这们些丫头,你让  
我脸往那儿搁。还有兰薇这鬼丫头也在这里,以后我在她面前还哪来兄长的尊严!  
哎!哎!还有他……虽然,他看见了没妨碍,可毕竟不是这个情景。让他见自己如  
此不堪——还不如立刻死了好!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得脚步声响,忍不住悄悄睁眼一瞧,父亲也没家叫家人,  
自己两步到面前抄起了早预备在一边的竹板。  
  
啪!  
子萱紧咬牙关,只觉有人在身后烧起一把火,自己被绑着烧,逃不了也躲不开。  
啪!啪!  
板子一下紧接一下的落着。子萱也没了思想,满心满肺只有个“疼”字。到后  
来就恨自己身体为什么这样强健,不能赶快死掉!如果做不到,难道晕过去也不会  
吗?  
正这时,突然听得身边噗通一声,接着是兰薇“哎呀!”一声叫,还有杂乱的  
脚步声。打在屁股上的板子也停了。  
一定出了什么事!想着,睁眼一看,却见月儿晕倒在当地。  
兰薇走到子萱门口,正好明蕙端着饭菜出来。看了看什么也没动,就问:“还  
是什么不吃?”  
明蕙摇摇头:“少爷说,不让他见沈少爷,他什么也不吃。”  
兰薇笑了,伸手去接明蕙手里的托盘说:“给我。”明蕙把托盘给了她,回身  
给她开了门,让她进去。  
子萱趴在床上,听见门响,以为又是明蕙,正想叫“出去。”却见是妹妹。情  
急之下也忘了疼,就半撑起身子忙忙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兰薇笑了起来,一面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一面说:“你们俩可真是一对儿,  
你不吃饭,他不吃药,头一句话都是‘他怎么样了?’”  
“不吃药?!怎么可以……”  
“好了,好了。我已经哄他把药吃了,我说:你让他快点把病养好,好过来看  
你。”说着话,兰仙在床边坐了下来,把饭菜摆好,一面接着说:“怎么着,也让  
我编点这么酸溜溜的话来哄你?你还不知道?你不吃饭能吓着爸爸了?再说,现在  
让你见他,你能走过去吗?还是让他拖着病身子过这边来?有什么事儿,不得等身  
子养好了,再想办法!你在这边趴着,他在那边躺在,倒真是同甘共苦,有什么用?”  
兰薇虽说得句句是理,但难掩那教训人的得意忘形,子萱正想把一肚子火都冲  
她撒过去,但想想还是没敢,一来是自己说不过她,而现在又如此狼狈,不知又招  
她些什么难堪的奚落。二则,看这架势,兰薇对他和月儿甚是同情,说不定她就是  
助他们的贵人。  
反正得罪了这个鬼丫头,只有一万个害处,要是顺着她,一般都还是有好处的。  
再一想不吃饭确实不是什么办法,只是耍小孩子脾气罢了。于是就委委屈屈爬起来,  
双臂架在床头柜上,别别扭扭地吃起饭来。  
兰薇看他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笑,还不忘了逗他:“要不要我来喂你呀?”  
“你再说!”子萱凶了她一句。  
兰薇更笑了。  
子萱气哼哼的嘟囔着:“就知道在一边幸灾乐祸,也不说帮人想个办法。”  
兰薇听了这话,倒正经起来。“要我看,你们俩还是丢开手吧。他回去结他的  
婚,你呢回去上你的学,有机会偷偷摸摸的啊……”  
“闭嘴!”子萱赶紧打断她的话头,“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象个大姑娘说的话  
吗?”  
兰薇却面不改色:“瞧瞧,这就是新青年,还要男女平等,妇女解放。我这才  
说一句就不得了了,是不是还要给我安个不守妇道的罪名呀?自己,不但能说,还  
都能做……”  
“好了,好了,你是女权斗士,我惹不起行了吧。我累了,你出去吧。”子萱  
觉得跟妹妹讨论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儿不伦不类,就赶她出去。  
兰薇却不走“得了,说正经的,我真觉得你们还是算了吧。没结果的事情,干  
嘛那么认真。”  
“什么叫没有结果的事情?”子萱就听不得别人把他和月儿比做偷腥窃淫。饭  
也不吃了,就要和兰薇理论。  
“有什么结果?你和他还好一辈子?他倾国倾城,我承认。可漂亮,在女人都  
是最不安全的一件珍宝,趁着市价高就得出手,一个男人的漂亮,更是昙花一现,  
他二十四五岁还能这么娇花照水吗?”  
“你以为他只是漂亮!?”  
“当然,他是沈家的独苗,家里边的万亩良田,万贯家财,有一天都是他的。  
可是他要和你在一起,就没有办法继承财产……”  
“你把我秦子萱当什么人了?我会为了钱和月儿好?别说沈家的钱,就是秦家  
的钱,我一分也不要,都是你的!”  
兰薇最了解哥哥,知道他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不管是不是不识生活艰难的年少  
轻狂,起码现在还没有转变这种看法,也觉得自己说哥哥为了钱和月儿好很没有道  
理。但并不因此矮了气势,顺着话茬就说:“那你喜欢他些什么?他肩不能挑,手  
不能提,读过书,也都学了些没用的子曰诗云。除了对男人百害无一利的漂亮,真  
真正正是个绣花枕头,倒底有些什么好?”  
“他就是好!你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我也用不着别人知道他的好,有我知  
道就行了!”  
兰薇和子萱吵架从没有这样被驳得哑口无言过。但她确实是无言以对,是啊,  
他喜欢他,爱他,难道要什么理由吗?难道要别人来认可吗?  
可是在这世上,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终究是要别人认可的,别人认可才能  
有名份,有了名份,才能在社会上有一个安置下一个家庭的位置。但是他们却永远  
不会迎来这份认可,而他们还是要无怨无悔的相互爱恋着,这难道不也正是自己内  
心最深处的那种奢望吗?  
月儿躺在房里思前想后,只觉得无限后悔:现在只等着家里来人把自己押回去。  
恨自己一时糊涂,自投罗网,该听子萱的,和宗剑商量了再行动,到了上海也该先  
找子萱的朋友帮忙想办法。可从宗剑那里听说子萱被家里关了起来,整个心都乱了,  
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就一味想着:只要找到了他,就一切都好了,还怕宗剑拦住不  
让他来,所以偷偷的自己就跑来了上海。那知落到这个地步,还带累他挨了顿打。  
心里又起一阵酸楚。  
突然门开了,月儿一抬头,看是秦太太进来,忙坐起身来叫道:“秦伯母!”  
林娉卿连忙按他躺下:“躺下,躺下,别再闪了风。”说话在床边坐下,细细  
打量着月儿。月儿被看得红了脸,垂着眼皮,不敢看秦太太。  
“真是的,跟你妈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我和你妈当年可是亲如姐妹。”  
“听妈说过。妈说秦伯母从来就是女中豪杰,多谋善断。妈一直很羡慕您。”  
林娉卿听得笑了起来“我才羡慕你妈呢!她可是倾国倾城哟!哎!没想到都传  
给了你,可惜你又是个男孩子,不然,就是你和萱儿自己没这意思,我也要亲自上  
北平把你要了来。”  
月儿听见说到自己和子萱的事情上,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娉卿看他小脸通红,娇羞可爱,又是心疼,又是怜爱,一把把他搂到了怀里  
:“要说起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呀,也就跟我亲生的孩子一样,你和萱儿,就是亲  
兄弟。你们俩好,虽然作了糊涂事,我也不怪你们。可是两个人真要好,也不在这  
个上头。”  
月儿从决心到上海来,就知道子萱的爹娘一定要怪他。要打要骂,他也都准备  
豁出去了,秦瑞庵教训他和子萱,虽是痛苦万分,他反正下定决心熬着,也就过了。  
可现在,秦伯母的一番话倒让他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真是做了天大的丢人事,对不  
秦伯父,秦伯母,也对不起奶奶、爸爸、妈妈。想到这儿一阵心酸,两滴眼泪滚了  
出来。  
林娉卿忙用手中帕子给他拭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好好养病,病好  
了,你秦伯伯送你回家。你别怨你秦伯伯,他也是真心疼你们的,只是你们太不懂  
事了,他是恨铁不成钢。”说着话还轻轻拍着他的身子,象哄小孩睡觉一样。月儿  
觉得好象又回到了母亲怀里。月儿多的时间是和奶奶在一起,渐大了他才觉得,似  
乎有些是奶奶把自己从母亲那里夺过去的。奶奶虽疼他,但有些处处失惊打怪,让  
月儿觉得不自在。倒是偶尔和母亲在一起时,自己撒个娇都无拘无束。  
又亲近了好一会儿。林娉卿才放月儿在床上躺好“好了,你先休息吧,晚上我  
再来看你。要吃什么,只管叫陈妈做去。”  
林娉卿又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不妥,这才出去了。  
楼上,老爷太太的卧室里,秦瑞庵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时发出长长的  
叹息声。  
过了好一阵子,林娉卿终于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自己的孩子也打了,  
人家的孩子也骂了。还要怎么着吗?”  
“你还说,都是你惯的,败坏门风……”  
“你有完没完?你管儿子,我拦你没有?儿子打成那样,不是你们秦家的骨肉?  
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再说了,谁年轻的时候没荒唐过?你们秦家——学里的同窗、  
戏园子里的角儿、书房里的小厮、衙门里的门子,笑话还少了?要我说,还是随那  
根儿!”  
林娉卿一句话正捅到秦瑞庵的痛处。秦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好这个。小旦捧了十  
好几个。家里清俊点的小厮,他哪个放过了。后来秦瑞庵看着儿女渐大了,父亲还  
是一味的胡闹,不得已赶紧买了洋房另立门户,老太爷倒乐得逍遥,七十岁上,看  
见漂亮的男孩还往家买。老三房的七爷也是专喜男风,家里太太、姨太太在屋里放  
着,老是在书房睡——有小书童伺候着。秦瑞庵怕儿子也学了去,除了年节,都不  
怎么让儿子去看爷爷;七爷更是难得走动。谁成想怕鬼偏遇鬼,还是出了事儿。  
这时他不想跟太太扯家里的陈芝麻烂谷子,只抓着子萱和月儿说事儿:“再怎  
么闹,也不能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呀?要不是正谦豁出老脸,去求十多年没了来  
往的萧仁桐,早让报馆子给掀出去了——‘秦沈二公子私奔’,我们还见不见人了?”  
萧仁桐也是秦瑞庵、沈怀远的同年,十几年前就出来任职,与秦、沈等家便不  
通庆吊,这次听说有小报要把子萱、月儿的事当社会新闻登出来,沈怀远不得已求  
他帮忙,他还给面子,让弹压了下去。  
这也让秦瑞庵觉得窝火,“萧仁桐他们那一帮子下了水的,这回可觉得报在眼  
里了。成日我们说人家不忠不孝,这下好了,自家出了这样的孽帐,可不是报应吗?”  
“他萧仁桐当年和钱存孝出双入对,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有什么笑话  
可看的?再说,这都是小节,跟叛君卖国到底不可同日而语。我还是那话:年轻,  
难免荒唐一回。你看看俩孩子——是那要往吃喝嫖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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