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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夜总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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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场无真爱。 

我不怪你。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我明白; 那就无需再怨恨你的一切。 
                  我感到整个人都被风干了; 又雪在零度之下; 手冰脚冻; 不由自主的紧缩着肩膀。 

不过是一个转身; 
                  我就开始怀念你了。 

我还能够平静面对你吗? 也许能够; 因为我还是想看到你。 

走出小路; 
                  步入郊野径; 我的走出这座小山; 穿过郊野公园的休憩地进入侯车的位置。 那里距离烧烤场实在不远; 
                  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可为我清晰所见。 跌倒后哗哗大哭的小孩; 连忙跑过去安抚着他的妻子; 以及正烦恼地起着火的父亲。 
                  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正常的人生。 

后来巴士来了; 我摇摇晃晃走上去。 想是发白的脸色呛得吓人; 
                  乘客们看到了我无不一脸怪异。 选了一个离群的位置; 我靠在窗旁闭上双眼; 累了。 

其实我不该说那种话。 

还好你没有事。 

回到家里我走入卧房; 弄不清到底为什么还要回来; 弄不清自己是怎样回来。 
                  我累了; 想睡; 只是这样而已。 

被子卷到身上; 冰凉彻心。 我躺在那里滚来滚去; 
                  最终还是灰头土头的坐了起来。 很冷; 要命的冰凉; 从床褥透上来的寒气冻醒了我的神经。 我拖着被子走着; 
                  直到浴室阶砖的寒意及身才放开。 

热水蒸腾形成蒙蒙水气; 我抚擦着镜的影象看看自己。 苍白无色; 形容枯槁; 
                  我闭起双眼再睁开来; 对镜笑笑; 对; 那样才是我。 那笑容凝在脸上; 我满意了; 又意图放松肌肉。 可我并不能; 
                  于是那笑僵硬在原地; 异常的丑陋可笑。 

我不要这样。 马上伸手把脸孔揉了又揉; 搓平了表情; 抚平了哭笑。 
                  我看看可以了; 才又离开了镜把水冲到身上。 

仍是被彻骨的冷意包裹着身体; 我使劲的冲刷着; 
                  除了湿腻以外就再没有其它。 暖意、热度、温暖等字眼都彷如隔世般遥远。 我抚着自己的脸; 想着也许我再也不适合冬天。 

手把在门柄上; 转动的和谐声音传来。 我把门开了; 而他站在卧房内; 一脸惊讶。 

怎么了; 
                  我不该回来吗? 我剩穿着浴袍懒洋洋的依在门上; 也不知脸上还是不是那个难看的笑。 但我还须笑着; 
                  唯有这样才能阻止其它奇怪的表情在脸上浮现。 

「霜秋…」看; 他叫我了。 

于是我回应:「怎么了; 老板?」 

看着他混身一抖; 错愕的感情穿过肌肤浮现在脸上。 
                  他非常悲伤的看我; 嘴唇发抖也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他靠近了我; 彼此间只余呼吸的距离。 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动; 
                  直到我把手抚上了他的颈项。 

到底还是有点割破皮了。 我小心的抚摸着; 全神贯注; 也没有留意到他要说的话。 

他说:「对不起; 霜秋; 我不是有心伤你的。」 

他说:「霜秋; 是我不对; 是我有求于他们; 
                  才会令你受伤害的。」 

他说:「开始时确是一场打睹; 但是; 我现在是认真的。 霜秋; 我对你不是开玩笑的。」 

伤口红红的; 隐隐若现的血管浮在其下。 我轻轻的抚着; 多险; 差一点它们就要被割破了。 
                  只是差了那么的一点点。 

突然他双手使劲在我的肩膀上; 狠狠的用眼神禁锢了我的双目。 我笑着; 
                  露出的白齿对上他紧闭的嘴唇。 好看的厚度; 好看的颜色; 好看的人。 

「你爱我吗? 
                  霜秋。」他正用言语蛊惑着人; 可怕的沙乐美。 

但我却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愉快的笑着; 
                  哈哈的快要不能自己。「当然不; 为什么你要以为是呢? 老板?」 

「我不信。」他话里有牢不可破的坚定。「我不信你。」 

我懒懒的任由他抓住; 
                  任由他看穿我的双瞳; 反正那里面已经没有灵魂存在了; 毫无价值。 

「不; 我并不爱你。」我再一次强调。 

「那你为什么?。。。」他质问。 

「怎么样? 我还能使你的朋友高兴吧?」我笑着; 
                  不知其中有几分媚态? 

「你在说谎; 我不相信。」他盯紧了我一丝一缕的反应。「霜秋; 说说看你爱我?」 

其实你又何必迫我? 我身早已在悬崖之下。 抽倒了一丝冷气; 我缓缓的说:「我爱你。 老板; 我爱你。」 

他眼内混和着不可置信和悲痛欲的伤感; 抓着我的手指缓缓退下。 我笑着把唇又凑了上去; 
                  机器又虚假的说了一遍又一遍:「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霜秋; 你并不这样; 
                  你并不这样。」他转而用手掩着自己的脸; 我伸手拨了开来; 把他的手抓着亲了又亲。 

「我爱你; 
                  不过是这样的关系。 老板。」我抬头又对上他的眼睛。「你要我像个荡妇一样叫床也是可以的。 只要有你的命令我自会照做的了。你看; 
                  我爱你。」 

又说了一遍; 我亲上他的嘴; 在唇舌间追求温暖。 我缓缓的亲吻着他; 引诱着他的手抚上腰际; 
                  领导着我俩间灼热的交合。 早已一无所有; 空余肉体和欲望纠缠。 

对不起。 

请不要试探我的爱; 

因为爱情过于脆弱; 

触即成粉碎。 



35 

我看着身旁山崚般的轮廓; 平静的起伏述说着好梦正浓的安心。 我傻笑;你还能在我身旁睡得毫无防备? 
                  多么单纯的人。 那好看的睫毛半睁半开的梳摆着; 卷曲的头髪也不听话的在枕上漫延。 我轻轻的抚摸着边际的髪丝; 
                  这样的情景我还有看多少次的幸运? 

也许是要结束了; 但离得远远的我还是想看你被众人拥带而出。 

亲吻那骄傲的额角; 亲吻那低垂的眼帘; 亲吻那微红的双颊; 亲吻那高耸的鼻尖。 最后我亲吻你半启的唇瓣; 
                  那已是我能给你的所有。 

终于让他进入了我; 我感到非常的安心; 终于他和我所有的客人都一样了。 

你买我卖; 两厢情愿。 

用手掌感觉那温和的轮廓再一遍; 也许我就要离开了。 

突然那圆暗黑睁开来大大的瞪向我; 一个翻身已把我手抓入掌中。 哄着的热传来; 我但觉一片冰凉。 

「你还在; 还好你没有走。」他缓缓的说着; 就如咒语。 

走? 我不会走; 一如我之前所说; 
                  直到你开口; 又或者时间过去; 我不会走。 

笑着; 习惯地抚上他的手然后开口:「睡得可好啊? 老板。」 

正如万箭穿心; 他痛苦地看我。 然后别过脸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应我:「我很好; 霜秋。」 

他唤我的名极其的温柔婉贴心; 我笑笑; 又道:「那样不就好了吗? 老板。」 

那背影一震; 
                  再多的痛苦和悲伤都能落在其上似的; 我缓缓的笑; 却知道那笑意根本无法成声。 

我们完了; 就这样。 

只需再说一句; 瞬即崩溃。 

然而铃声恰时响起; 又急又促; 
                  有如有意识般追赶着生灵快速把听筒拿起。 突然我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半滚下床冲向电话那头。 

啪喇的跌撞声传来; 
                  我用手抱着半掉下来的坐机; 那样子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我全神贯注; 只为听到那头传来的丁点声响。 

请不要再发生任何事了。 

但是那头泣不成声的沙哑总能轻易打破任何的祈求和愿望。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很精彩; 青一片白一片红一团; 五彩缤纷又复归黑暗。 拿着电话的手再也抓不住些什么; 
                  片片的冷汗都在促我瞬速瓦解。 他半立在床上看我; 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疑问和挂心。 

我甚至没有再看向他; 
                  七手八脚的就把衣服往身上乱套。 他见了不知从何走来助我; 慢慢的抚平翻出的领子; 重扣全部错位的扣子。 电话夹在我的颈旁; 
                  我嘴上只说着一句话: 「冷静一点; 咪咪; 冷静一点。」 

直到远离了电话听筒; 直到被他轻柔的推上座驾; 
                  我的嘴上还是那么一句。 冷静一点; 混帐; 要冷静一点。 手从内而外的冰冷; 不能自主的微微抖震着。 
                  我把它们合拢握着放在额头之上; 试图使它们连同抖震凝固下来。 这时他把手伸向我; 五指慢慢的渗入其中化开了我的紧绷; 
                  缓缓的又把其中一只手拉过来握着。 

十指紧扣。 

两只手被阁在车座间的空隙上; 
                  皮面的冷气亦无法穿透其间。 他握着我; 眼睛看着车窗外; 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我想我是被吓坏了; 
                  所以也无法从苍白的唇中再吐出什么话。 

静默我俩间悠久的漫延。 

车窗外风景高高又低低; 
                  转过了山又是水; 在车内我晃得七歪八倒; 往时不觉; 现在却感到全然的无力。 

他看了也是无话; 
                  只是把手往我肩上一靠; 总算又扶直了身子。 冷汗直冒; 我无神的凝视着远方; 
                  心里头只顾念着不知何时才能超出这片山景进入市区。 

到车子停住了在医院门前; 我还未能有什么反应; 
                  背后就被人轻轻的推了一把。 双脚站在地上也不怎么踏实; 软软的似是不能站稳。 这时我又回头看他; 
                  只见他稍微的点着头示意我快些进去。 

僵硬的手离才了车门; 黑亮的门瞬即合上。 我抬头看看眼前; 
                  只觉暗淡中耸立的灯光鬼魅重重。 

他自然是不能长久伴着我的。 

我断然开步; 
                  硬着头皮就往那深处走去。 沿途擦过不少白衣; 路过不少病床。 淡黄的灯光照着前路; 那明晃似是不会完的向前伸延。 
                  我惘然的向前走着; 望着在到的一刻猛地惊醒; 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恶梦。 

我身越向前跨开; 
                  神智就越发的从现实中逃离。 我想也许我已经迟了; 何不就此转个身别去? 

至少不用再面对。 

那种想法甚至真的把我牵往相反方向转身; 可这时我疑惑的歪着头; 万一。。。 

万一真的是什么事也没有; 万一那只是错觉; 万一。。。 

万一; 那真的是最后一面? 

那念头一旦浮上心间; 立即就激起了高耸的水花; 我不敢再多想; 快步的往前有路就走。 
                  那急促似是草原上奔腾的豹子一样; 如风又如火的在走道上奔走。 踏倒了垃圾桶; 撞到了人; 我没有回头; 也无道歉; 
                  心里只懂默默地向所有我认识的神祗祈求一些毫无保障的安慰。 

我眼睛掠过无数的门; 脚步急遽的停在其中一间面前。 
                  这时我低头看看自己; 衫裤半歪; 已是毫无形象可言。 把手伸了开去; 转动门把的旋律异常清晰的打入耳中。 
                  我期望在那以后有个人能满脸笑容的坐在床上; 用轻柔又健康的声音喊我一声:「阿小...」 

门打开了。 



后来最先把门再度推开的人; 是我。 

在那一刻我最先见到的人; 是他。 

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开口问; 但声音显然无法自喉间发出。 

本来我以为他不敢; 
                  我以为他不敢再和我一起出现在任何一个暴露于他人眼前的地方。 

鼻头酸酸的; 
                  我以为我再也没法控制脸上肌肉的弧度; 但最终我还是给了他一个微笑。 

凄凉的哭声从开趟的门溢; 
                  配合着我诡异的笑意显然使他感到不适。 

「霜秋。。。」他的嘴唇微微动了; 叫的竟是我的名字; 
                  不过并没有令我走向他的身边。 

我腰挺得笔直的向前走着; 那灯光竟不如先时暗淡; 反而变得亮亮的。 
                  但我却只能看到眼前小小的圆圈内的东西; 其它的都为一丝一缕的纯白所化开。 

突然我感到背后有个依靠; 
                  回头一看; 却只见到他的脸充斥着我的视野。 那滑稽的感觉使我嘿一声的笑了出来; 却引来其它更多的东西涌上胸口。 
                  那间我感到再也无法忍受; 更多更多的积压被释放开来; 我无法吞吐舌头; 眼前的景象摇动起来。 

我紧紧的抓住了他伸向我的每一部份; 开始时只感到脸颊一片湿润; 然后慢慢的流入唇间。 我想我是哭了; 
                  我想我还能这样默默哭泣; 直到他把手抚上我的脸。 崩溃的感情令人无法自控; 我哗哗的痛哭; 
                  他环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渐渐那肩膀的抖震也传到我身边来。 

我抬起头来看他; 无法言语。 

只有涌出的泪水; 取代了我所有的悲伤。 

萧妈死了。 



36 

堂中的横梁上平放着四只大字; 黄白的菊从旁绕成四方灿开; 满室之内无处不见花; 
                  然而奇怪地溢出的香气竟只剩烛火之味。 我俯身整理着两旁垂下的字; 身后花牌挽联纷纷送入; 工人讨过红封包即从我身旁擦过; 
                  堂倌笑着和道士们相讨细节。 

一身素白; 满室平静。 陈列着半旧黑皮面的软椅; 整理着白底蓝字的吉仪。 
                  咪咪红着眼把一迭纸钱揉开化成圆形; 难得霍先生也陪在身旁折着冥镪。 咪咪穿一身黑的; 并不如我在头上绑着白布条。 
                  我看隔壁的丧家; 那些女的血亲都在头上载上尖尖的白色三角帽儿; 可惜咪咪不算亲属; 所以现在满堂就只有我一个作这种打扮。 

椅子被平整的放在堂上的两侧; 中间让出一条长长的通路; 
                  那未端正正的放着萧妈年青时的照片;前面满满的放上众多的白色小蜡烛。 火光红红; 粉红佳人; 香消玉殒。 虽不是芳华正茂; 
                  但也是可惜的年纪。 

早来的客人拉着我的手致哀; 其中不乏以往熟悉的脸孔; 
                  更多的却是以往在『东方』内只懂占些小便宜的客人; 他们或悲或泣; 有些甚至携孙而至; 也使得这会堂不至过份冷清。 

一会以后喃喃乐音飘出; 意味着仪式开始。 我抬头看着挂在四面开趟的门外的白灯笼; 
                  摇摇晃晃的随着来客所致而摆动。 

家属席的椅子呈对角线的放在堂中右上角; 一列排开的五张椅子上只坐我一人。 
                  事实上我也不坐; 只是不断半立起来为来客作。 回头看看咪咪; 只见那丫头坐在后排的暗处; 全身陷在霍先生的怀内哭过不停。 

我身随着堂倌平板数着的一; 二; 三 而动; 比较熟悉的脸孔都过来告诉我节哀顺变; 
                  其它的点点头就算是招呼过了。 还幸萧妈生前对人不俗; 『东方』的姐妹们都乐于过来帮忙准备。 只见她们仍化着以往上班的浓妆; 
                  一个一个在门前的接待处忙着把一元的硬币和糖果装入奶白的薄信封中; 笑盈盈的分发给前来的人客。 

突然我见到一个人影在暗处向我招招手; 看着来人渐稀; 我也偷个空闲跑了过去。 莫先生强忍着一脸悲伤看我; 
                  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说话。 良久; 他才用低沉的语调说着话; 想是已经又哭过一次了。 

「阿小; 
                  你来看看给蔷蔷上的妆好不好看? 你萧妈就只剩你一个义子了; 你好好的给她看看。。。」莫先生学着萧妈的叫法; 
                  隐隐又把目光转向玻璃的另一边; 一脸不舍。 事实上这次他帮忙的地方也不少; 不过明处亦只好全我出面料理。 

其实我心里是满感激他的; 只是不知怎样说出口来。 拖拉了好一会; 我再视把目光放在平静地躺在那里的萧妈身上。 
                  她的脸颊都凹下去了; 尖尖地突出的只有涂得发红的嘴唇; 怪是可怜。 

莫先生看我的目光不对; 
                  又连忙补充道:「那化妆师说她那是做了防腐皮肤紧缩下去; 迟些再塞点棉花进口中就会丰盈些的了。。。会。。。会好看些的。。。」 

那话说到半途; 又被一丝呜咽紧塞在喉间。 眼前人强忍着泪水; 头髪都半花了; 瘦削的身影抖震着甚是可怜。 
                  我连忙动动嘴唇安抚着他:「不要紧; 这也是很漂亮。。。她还是很美。。。」 

「美; 对; 
                  她还是很美。」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极其空洞; 来回的交错在我和她的脸上。「阿小你还小所以没看到过; 她年青时比现在更好看; 
                  更美丽。。。可惜你没看到; 那时她真的。。真的。。。」 

「我相信是的。」那声音越发细不可闻; 叫人看着心痛。 
                  我松开抓着他的手; 把他交在别的姐妹手里就回堂上; 临行前只听到他又碎碎的问着要给萧妈戴上那顶假髪。 

没想到才刚回到堂上就看到久未见面的辉哥; 只见他穿着如昔; 粗粗的金链子垂在花衫外; 
                  茶色的太阳眼镜掩着细小又猥琐的眼睛。 进门的时候甚至还点着雪茄夹在手指间; 一步一抖动着满身的肥肉和油汗。 

没意料到他的前来; 我只能勉强的给他一个笑容; 还幸自己还算是丧家; 
                  也没落得给他一个劲儿指着鼻子数落的难堪。 看到了我的笑他就径自的往前走; 甚至没有依堂倌的指示; 一下就走到遗照前细细看着。 

良久他又走了回来; 拉着我的手就道:「还是你懂得选; 那幅死人相就是我叫阿蔷去拍的; 人家可是日本的名师; 
                  拍得她多美多好。 我说就是阿蔷从棺材爬起来; 也不比那时了。」 

想要甩开他的手; 不料却被他抓得更紧; 
                  满堂的人目定口呆的听他大放肆语; 咪咪也快忍不着要上前给他一拳; 还好还是给霍先生制着。 就只有这辉哥对四周的气氛浑然不觉; 
                  断断续续的又在发表伟论。 

「她啊; 正是死了嫌早; 活着嫌老的年纪嘛。 
                  你们还给她写什么『芳华代』也是不管用的啦。。唉。。。」说着他又含含雪茄。「不过也是死了好; 省的拖着费心。 
                  有个人能给她『担幡买水』也是不错的了; 本来她又那能有这个褔气的。。。」 

接下来人们劝的来劝; 拉的来拉; 
                  总是是半哄半迫的把辉哥拉到一旁坐着。 大概是看到我凶得眼睛都红了; 堂倌们也不敢再拖; 马上就说要开始安灵送别什么的; 
                  要我去准备准备。 

手执着四面垂下白陵形的长棍; 左右霍霍的舞动着。 脚步绕着圈子走; 
                  又那大圆的中间点着火盆。一时火光四起; 身后跟着七八位奇装异服的道士; 口中喃喃的不知念着什么; 手脚大幅的舞动权充镇灵。 

这时堂内的灯光已灭; 暗暗的火光下我蓦然睹见辉哥; 脱下了太阳镜低头默默的用纸巾擦着眼睛。 
                  不过当灯光回来以后他又再是原样; 所以我想还是我错认了某人吧。 

腾拆了一轮才过了诸多的仪式。 堂倌走了; 
                  道士散去; 客人们一一向我作别;吩咐了姐妹们把奠仪收好也就让她们回去了。 灭了堂外写着姓名的灯牌; 我孤身立在空荡的堂中; 
                  只觉精疲力尽。 

回身走向停柩的小间; 只见莫先生原来还留在原地没走。 他抬眼看到了我; 
                  就沙哑的说着:「阿小; 今夜我想留下来陪你守夜。。。也是。。。最后陪陪蔷蔷。」 

依依不舍; 
                  我知道他爱她那又怎样; 已成永诀。 

「只怪我年轻时不惜褔; 不懂珍惜着她; 
                  才教她受了许多苦。。。」突然他神色古怪的盯着我看; 也不知道正在想着些什么。「你知道嘛? 阿小。 
                  她还跟着我时我们还是过得很好的。」 

他断续的又说:「那时日子明明过得幸褔的。 只怪我疑心重; 她性子又硬; 
                  她都说了没有了; 我为什么又不信?。。。」 

我伸手拍拍他的背; 也只能说一句:「事情都过去了; 
                  你也不要再怪责自己。」 

「不。。。没有。。。。没有过去。。。」突然他用手捧着我的脸。「最少你还在。。阿小; 
                  你还在。。。」 

突然他又开始说故事; 他说从前有一男一女彼此相爱; 
                  他说他们最想要的小宝宝冀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他说男人因着工作上的事一时说了晦气语气跑了妻子; 
                  他说女人告诉丈夫他们的宝宝在腹中死了; 他说他们以往就凑着玩喊那孩子作阿小; 他说。。。 

往事悠悠; 
                  我听了神色如常; 终于开口道:「那不一定是我。」 

他看着我古怪的道:「你就不想知道?」 

「没那个必要吧。」走在玻璃窗前; 已是生死相隔。 

「为了他?」他在我身后低呤着。「我知道你和他一起; 我也没资格怪你。。。可那始终是个男人; 始终是。。。」 

「奇怪的事?」我甚至没有弄清楚他那时的表情。「我只是知道一个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事实上并没有为了谁; 一切早已注定。 

他无话; 我无语。 静静的待在那儿; 
                  等待着一切在烈火中化为烟土; 随风而散。 



37 

幸与不幸; 
                  然后事情就这样拖着。 

我们间再没有谁提起过那件事; 彷佛早已达成共识: 说出口; 就完了。 

偶然他还是会来; 但我们都不再说话; 只是做爱; 做爱; 以及做爱。 

他像个来妓院的嫖客; 
                  我做回等客人的娼妓; 我们亦不需要说话; 只有呻吟、爱抚、发泄; 于愿已足。 

我不怪他。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 自己不过是在寻求一个不再温暖的怀抱。 

很小的愿望; 对吧? 

但事实上我知道日子还是会过去的; 我们总不能长久这样。 

平静的时光转瞬即过; 
                  越能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越觉得难过。 往往越小心对待的事物; 越容易流逝折损; 流沙般抓不牢; 深潭般没人耳目; 
                  世情正是如此。 

酒气环绕我身; 几滴渗在地上; 半数流入胃袋。 我笑着; 若是以往; 
                  也许有人会阻我骂我制我; 现在却只能任由一个一个酒瓶变成垃圾送出屋外。 

我笑呆了就想哭; 
                  可那并没有什么意思。 

在那以后莫先生又向我发过几次话; 都被我摇头拒了。 有一次我耐不过; 
                  就说反正法律上我也是萧妈的儿子; 你凑和着不就好了吗? 不过就一个拖油瓶。 

我记得那时我还是笑的; 
                  不过莫先生的脸色也真是可观。 想必我若真是他儿子也没有那个资格样说话; 那又何必事事弄得清楚? 反正半真半假; 似是而非; 
                  蒙蒙眬眬不就好了。 弄得明明白白多没趣。 

反正我又不需要一个身份; 反正那也不能改变些什么。 

反正。。。反正。。。 

本来我就不求一个名份。 

我傻笑着; 名份什么的; 
                  哪里有我的份儿。 就算有; 也是我给人的; 那有人家给我的? 

门儿都没有。 

竹是竹; 
                  木是木; 我是拉不上边儿的杂草。 

如果真有轮回; 那我下世要当人人说悠闲的游鱼; 往东就往东; 往西就往西; 
                  就让岸上人羡慕我悠闲自在。 

我说我又犯什么傻; 游鱼不过也是困在池塘里。 

那就去当道旁的青松; 天上的飞鸟; 长寿又逍遥。 不过青松惧怕斧斤; 飞鸟能吃进肚子; 想来也不过是一场空。 

那么我就去当天地间的尘; 沾在衣上; 被人呼之则来; 挥之则去; 那才是自在逍遥。 

我想是醉了; 不然怎会去做这些天地间的学问? 

我不过是一介平凡的霜秋; 
                  坐在屋内自个儿喝闷酒。 

想些没用的事; 怀些死去的人; 除此之外; 我还能怎样? 

有时我也会想; 如果这样; 如果那样; 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可我忘了; 
                  如果这字就是让人用来遗憾的。 

所以有时我也能不再去想; 带醉拿起照相机乱拍一通; 慢慢我也能拍人了。 
                  但正如老师所说; 不知为什么连我拍的颜色也充满哀伤。 

他说他觉得应该不会这样; 他说他看我人也颇乐观的; 
                  其实我想说他错了; 小时候我画公仔的嘴角也是下歪的。 

可那也无甚要紧; 老师给我寄去参赛的东西听说获奖了; 
                  总会有人喜欢的。 

不过我不一定真的喜欢而已。 

有时我会把玩那只戒指; 放在手指间转来转去; 
                  那银光依旧; 亮而美丽。 只要不去想它存在的目的; 也是颇赏心悦目的。 

究竟有几多的算计包含在其中? 
                  只怕那是你我永远难说清的话题。 

不过也不是你计算得尽; 只是我自己愚笨而已。 经验告诉我要小心; 
                  预感告诉我会完结; 可惜忠言永远逆耳; 是我自己忘了; 又能怪谁? 

现在我确实知道我们不长久了。 

所以当每一次我仔细看你时; 希望你不要再回避。 

我只能透过做爱确定你还是温暖的; 
                  所以请不要再逃过我的目光。 不; 也许还是我错了; 不该说做爱; 那样并不确切; 应该说是性交。 

爱并不在过程中存在; 也许我不该这样说。 

但是啊; 当我能自然地碰上你的长眉; 
                  吻上你的嘴唇; 在交缠间抚上你的背; 用双足绞上你的腰; 那时我就会觉得快乐。 这点我不用说谎。 

由此我们还是维持这样吧。 不久; 就八年而已。 

已经过了二年了; 多忍耐一下子; 
                  转间就会过去了; 所以请不要满眼痛苦的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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