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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的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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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坐上一辆劳斯莱斯从视野中消失,妙云回味着他的话:保有一颗心,那才是生命里最宝贵的。
看看四周的繁华,她并不需要这些。她只要人豪、要团圆,那才是生命里最宝贵的;然而她能拥有吗?
妙云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女人。这个生下她、在五岁时抛弃她的女人已经病入膏肓;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她曾经的明媚娇艳,那细嫩的肌肤,白白净净,保养周到,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病榻旁有她的照片,仿佛王妃一般,锦衣华服,金钗玉饰。这些年,她过得很好,哪里知道她生下的这个不幸的生命在苦苦地挣扎。
“宝贝!我想好了,你到英国去留学。以后就留在妈妈身边!”她快乐地说,像个天真的孩子。
妙云淡然回答:“麦太太,我要回学校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始终不能原谅我!”她悲哀地说,在她临走前也不能原谅?
妙云不说话。原谅?过去的二十年,难道是一瞬间?爸爸去世时,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到殡仪馆取骨灰盒,那情景历历在目!在超市被诬陷,有口难辩;大年夜,一个人在宿舍度过!因为这个女人,人豪看不起她,孟家不接受她。她的苦,有谁知?
人间的爱与恨,太难分辨。
妙云一身黑衣,站立在墓碑前,细密的雨丝飘洒在身上,她无从感觉。送葬的人都走了,只留下她一人。又是这样的场景,几年前,她站在父亲的墓碑前,一任冷风冷雨的吹打;几年后,她又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听凭风雨的击打。她终于、还是孤身一个了;人豪?她还能相信他吗?多少誓言,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相爱在那混乱的年代,两个“黑五类”门当户对,然而,当外公派人来寻母亲,在贫困中挣扎的母亲,望见了新生活的曙光,她不顾一切地奔向新生活,把爱、丈夫、女儿抛弃在了脑后。她说:我们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爸爸无法给我幸福,难道让我一起埋葬在贫民区里?
是的,天赋人权,我们都要追求幸福。母亲是这样,人豪是这样。蝴蝶不可以飞进坟墓,蝴蝶也飞不进中环,蝴蝶是属于大自然的。
飞吧、飞吧!为了遗忘,你就飞走吧!
妙云从黑伞下看见一双男式的皮鞋,抬头,正是谭隽。
“你是麦太太的女儿!”他陈述,“你的歌喉继承了她。”
妙云不说话,回首只见成排的墓碑林立,那座墓碑已经难以分辨。这就是生命,来自于自然,回到自然。
“原谅她吧!也原谅你自己!”谭隽说,“相信这许多年,她也是备受煎熬。她爱着你,所以她才怕你,不敢去找你。她把全部财产留给了你。”
“财产?”妙云思索。你可以不认她,你得认钱。她来这里不就是为钱吗?她得偿所愿了,她发财了,她富有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她感觉自己比过去更加的贫穷、更加的卑微。
“麦氏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你已经把那几位麦先生和小姐气死了!”他淡笑着说,“振作一点,你很坚强不是吗?不要辜负自己,你永远都是你自己,那个在台上唱《我的祖国》的顾妙云!”
我自己?妙云望向飘荡的雨雾,我在哪里?又将去向何方?
第7章(1)
妙云返回学校,她没有将继承遗产的事情告诉人豪。当人豪追问她时,她只淡然地说:“她走了,我原谅了她!”
“你原谅了她?”人豪不相信,“这么多年,她抛下你,不闻不问,根本不配做母亲。”
“但她的确是我母亲。在她离开前,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幸福、团圆,她每天早晨都给我梳辫子,她的手很巧,说我长得像她。”妙云说。许多年她已经不去回忆那段时光,因为害怕,害怕无法承受现在的孤独;可是当她说出来时,竟没有多少感觉了。也许心已经长茧了。
“她不会在临死时给你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吧!”人豪吃醋地说。
妙云心里一怔。确实,她一到那里,母亲似乎就在追问这件事。妙云为了防止她继续嗦,说出了人豪。
母亲生气地说:“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这辈子还没穷够吗?不行,我必须给你安排好,你要去英国留学,以后回香港。”她是个外表软弱,但内心刚强无比的女人,也很有主见;否则怎么能够一人打理那么一个大公司?
“不说话了?”人豪酸气十足地说,“哼!这个贪财的女人,在她眼里除了钱,她还认得什么?”
以前人豪这样评价母亲,妙云都不多说话;可是现在她有话说,“你不是也说钱很重要吗?”
人豪愣住。
妙云继续道:“人活在世上,什么最重要!钱,有钱,你就是个人,堂堂正正,腰板挺直;没有钱,你就是孙子,狗都不如。”她引用他的话。
人豪被激怒,“是,我说过钱很重要!所以我才和那个白安娜勾搭!”
妙云的目光中射出寒气,“所以我这个穷酸十足、又没有好出身的孤女必须学会忍受、必须等待你发财?”她放松了语气,“人豪,我不需要你的前世和来生,也不需要你的财富,我愿意和你吃苦!”
“让我们的后代也在这贫穷里折腾?”人豪冷笑,“不,妙云,我现在宁愿下地狱,也要发财!马克思不是说,为了积聚资本,资本家可以践踏人类的全部道德、法律、尊严、不惜冒着杀头、绞刑的危险吗?”
妙云望着他喷射怒火的双目。再也不是她熟悉的孟人豪了。她的心碎了,一地的凄楚,无从拾起。
同学们都在传说孟人豪和顾妙云分手了。沈茜去问采灵,采灵摇头,她也在为邵齐痛苦,没多少多余心思去观察别人。
采灵随手按下录音机,里面飘荡出蔡琴的歌声:我像落花随着流水,随着流水飘向人海……
听到这歌声,妙云写字的手停住了。人豪把录音机送给了她,她就放在宿舍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歌声了。从夏季到冬季。寒冷的北风撼动宿舍老旧的窗扉,外面的枝叶呼呼摆动,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他在做什么?他会想她吗?她想他,想见见他,哪怕是一眼。
王凝悄悄扯一下沈茜的一角,另一只手正掀开着窗帘一角,沈茜好奇地探头,在王凝捂住她的嘴巴之前,她已经冲着楼下高喊:“孟人豪!”她是故意的。
寂静的夜,这一声叫,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和惊异。妙云倏地起身,掀开窗帘。她以为他们是心有灵犀,他来找她了。那一瞬间,她激动万分、狂喜不已,她想告诉他,她继承了大笔的财产,他们再也不会贫穷了。
妙云的身体僵硬在窗前,宿舍的灯光外射,楼下的林阴道,一切景象清晰可见;孟人豪和白安娜正拥抱在一处,妙云甚至可以看清白安娜眼神里的得意。
人豪望着妙云,没有推开安娜,他在挑战她,也在挑战自己。
“如果你爱的是我,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我是独生女,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他冷冷地看着她。他们都清楚,他们根本不爱对方,但他们都有需要对方。他需要她的财富,她需要借助他打败另一个女子。
歌声还在回荡:我早也徘徊我晚也徘徊,徘徊在茫茫人海,我早也等待晚也等待,心爱的人儿何在。
心爱的人,已经死去,她也随着死去,抹抹胸口,凉凉的,失去了热气。
这一年的重大新闻是:顾妙云正式和孟人豪分手,他们如今即使在路上遇着也如同陌生人。第二条新闻是:孟人豪成为“花心王子”,先后与几个女生有“亲密往来”;第三条新闻是:一个大二的“阔少”狂追顾妙云,他们一起去跳舞,“颠倒众生”。
另外一些消息虽然不是八卦的热门,也非常重要。孟人豪作为学校的代表,参加了全国的大学生代表大会以及在大会堂举行的五四晚会,他不但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也成为大学生联合会的主席。他现在的确鸿运当头。
顾妙云发表了几篇文章,受到了赞扬;她做了校报的主编,被推举为学生会女生部部长;她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得了一等奖;她连续三年获得一等奖学金。
“白安娜要回美国了!”沈茜对采灵说,“这下孟人豪抓瞎了!”
采灵皱着眉头,“别说了,妙云在那边!”
她们的对话,她听到了。奇怪那种痛楚,过去了这么久,依然如此的鲜明。她感到胸闷、有些窒息。从那个夜晚起,只要一想到孟人豪,她就会胸闷,感觉供血不足,心凉了,听不到心的跳动声了!
人豪对于白安娜的即将离去反倒有种解脱感。他对于她,即使她的财富,他也感到厌倦;然而白安娜仍旧不放手。她似乎已经有些爱上他了,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越是不肯放手。
“我的第一次给了你!别忘记这一点!”安娜得意地说,“你属于我,你跑不了!”
人豪冷笑。现在他们躺在安娜的房子里,躺在一张床上,春天午后的阳光照着揉乱的被褥,照着安娜露出来的一截玉腿。
他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他自己。
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安娜不情愿地去接电话,然后交给人豪,“找你的!”
人豪接过来,邵齐的声音传来:“人豪,你爸爸出事了!你妈妈打电话到系里,叫你马上回家!”
人豪翻身下床,顾不及全身赤裸,他抱起电话座,颤抖地问:“我爸爸他怎么了?”
“车祸!”邵齐简单地说。
看见人豪在慌乱地穿衣服,双手竟然抖得无法扣扣子。安娜为他扣好扣子,安娜狐疑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要回家!”人豪奔出家门。
“我也去!”安娜叫。
人豪刚落座,安娜也在他旁边坐下,他吃惊,“火车马上开了,你快下去!”
“我要和你一起回家!”她果断地说。
人豪皱眉,已经够乱了,她还在添乱。
安娜哼笑,她就是去见他父母。不是顾妙云已经见了他父母吗?她也要见,她要让那对夫妻知道,她白安娜绝对比顾妙云更适合他们的儿子。
第7章(2)
人豪坐在妈妈的病床前。爸爸在路边修车,一个醉酒的司机横冲直撞,竟把爸爸当场撞死。妈妈承受不住,昏迷了几天。
爸爸的葬礼都是人豪在打理。妈妈倒下,姐姐也被突然的惨剧击倒,手足无措,每天以泪洗面。一瞬间,人豪成了全家的顶梁柱,成了全家的依靠,一夜之间,他成熟了。
安娜支付了高额的医疗费。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突发事件,她也是慌乱无助。看见人豪眉头紧缩、看见他疲倦不堪、看见他眼角的泪水,她发觉她被这个更加真实的男人打动了。不再是为了征服、为了打败某人,她爱上了孟人豪。
人豪太累,就在病床前睡着了。安娜乖巧地坐在一旁。几天几夜的折腾,她罕有地连续几天没有化妆、甚至都不顾忌形象,只是紧紧陪伴在人豪身边。虽然他根本就不看她一眼。
孙阿姨终于醒来,她那一向多笑容的脸,此时枯燥、无光,她的眼神空洞,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世界。
“阿姨!”安娜柔和地轻唤。发觉爱上人豪,安娜打定主意讨得人豪妈妈的喜欢。
“你是谁?”
“我是人豪的女朋友!”安娜甜甜地回答,接着,她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下,然后说,“阿姨,您安心地休息,一切都有人豪和我。也不要担心费用。我爸爸的事业很大。等阿姨身体好了,您就去美国玩玩!姐姐也一起去!”
正处于人生最不幸时期的孙阿姨,在悲惨里,忽然看见了生命的曙光。这个女孩,带来了她此刻最想要的一切,是来救她命的呀!她一把抓住了安娜的手,流着泪,把儿子的一生交给了她。
人豪不知道自己到底灌了多少瓶酒,他只是醉眼朦胧中,看到眼前一片的酒瓶,他抓起一个扔到墙壁上,“砰”的一声,碎玻璃渣子四散,他再扔,再扔,一声声,他的手上都是血,他的脚踩着玻璃渣子,正在流着血,他都感觉不到痛疼。
“爸爸!”他嘶哑地吼叫。可怜的爸爸,他辛辛苦苦一生,就这么走了!人豪恨!为什么老天不给他个机会,他一定可以让父亲享福。多少美梦,父亲再也看不到。一颗心再也无法团圆。
妙云下了火车。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借口来这里。可是自从听邵齐说人豪的爸爸出了车祸。她的一颗心就惊惧不安。晚上、午休都做噩梦,一阵一阵的冷汗。她不顾一切地来了。因为她始终爱着他,无论他如何对她,她都是爱着他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愚蠢、很可悲,没有尊严、没有骨气。
一路上,她思考着如何对人豪解释、对他的家人解释。不管了,我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去想退路了。这是我的一个机会,我要抓住人豪,我不能失去他,没有他,我不知道如何生活、如何走完我以后的人生。
妙云推门,一地的碎玻璃,书籍、衣服扔得四处都是,简直犹如遭到台风袭击。再看接近半疯狂的人豪,满手、满脚的血,头发乱的爆炸一般,衣服糟乱,一身的酒气,血红的目光像是杀了人。
人豪以为白安娜回来了,他哈哈傻笑着,上前一把就把妙云拉进屋里,“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妙云惊呼一声,低头一看,原来她踩到了一块玻璃渣子,血立刻流出来。看到血,人豪大笑。他举起酒瓶,就往妙云口里倒,一边倒,一边说:“我不爱你,我只爱钱,我爱顾妙云!”
用力挣扎的妙云,听到他最后的五个字,一切挣扎都停住了。她抱紧他,哭泣着说:“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她自己拾起一个酒瓶,摇晃一下,里面还有半瓶,从未尝过酒的她,一闭眼,仰颈就灌。
花了,眼前的东西都变得虚无、摇荡,像是幻觉,头脑飘飘的,没有疼,也没有悲。他们亲吻着对方,彼此为对方扔掉衣服,倒在凌乱的床上,沉浸到肉体的欢愉中,忘记一切痛苦……
当妙云醒来时,人豪还在睡,睡梦中的他,像个孩子。妙云抚摸着他的面孔,突然的变故,让他消瘦了很多,胡子也几天没刮,刺得手疼。可是她喜欢这种被刺疼的感觉,她留恋不舍地凝望,决心把他的一切永远刻划在内心深处。
白安娜惊诧地看着妙云走出人豪的房间,立刻感觉出他们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变得凌厉之极。
妙云也惊诧地望着安娜,原来,她也来了!妙云心里淌血。是他带她回来的吗?
“你来了!”安娜挂着虚伪的微笑说,“这叫什么?自投怀抱?”
“五十步笑百步!”妙云冷笑地说。
安娜凶狠地说:“告诉你,人豪的妈妈已经同意了我们的事,我也告诉了我爸爸,我们很快就要订婚!”
妙云愣,迅即说:“这只是你们的安排,人豪呢?他爱的是我!”
安娜尖笑,“你以为只有你和他上了床吗?”
妙云的鲜血变冷了,她说不出话,眼前黑乎乎的,脚下的地在摇晃。
安娜很满意方才话的威力,继续说:“你能够给他什么?一个女人的肉体,男人有钱,女人的身体算得了什么?你省省力气吧!孟人豪不是个傻瓜,也不会甘于平庸,他要成功,他要站在世界的顶端。这一切,你能够给他吗?你们的爱情?爱情算什么?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场游戏而已,你不要太当真。我们是在生活,我们活在二十世纪,我们不是在写罗曼蒂克故事,不是中世纪。”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匕首,都刺得妙云鲜血淋漓。救救我吧!谁来救我,我爱他呀!
“而且,你那位母亲……”安娜再说。
她击败了妙云。妙云无法听下去。即使没有白安娜,孟家也不会接受她。这一点,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放手吧!”安娜仿佛好心地说,“让他幸福,不是你的心愿吗?你不是要给所爱的人幸福吗?为什么你还要逼他!你离开他,对你们都好!”妙云踉踉跄跄地离开孟家,看不清眼前的路,也没有泪。这个镇子,就当她从没来过。这一生都不要去想了。她本是来追求幸福的,却带着无尽的悲痛离去。
当晚顾妙云就乘坐火车离开小镇。
人豪翻过身,睁开眼睛。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妙云来了,她说她依旧爱着他,要和他一起吃苦。他们亲吻、拥抱、做爱,一切都那么真实,仿佛是真的。他苦笑了。妙云,他的妙云,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他的青春、他的快乐、他的幸福。
一滴清泪流出眼角,他翻身,让头埋进被子里,像鸵鸟,不愿意去面对世界。
安娜开门进来,坐到他身旁,环抱住他,脸庞贴着他的背部。人豪用手推她,她却抱得更紧。她不会松手的,她这一生都不会松手。
第8章(1)
大四了,分别的钟声已经敲响,一些伤感飘荡在同学们心头。最美好的时光即将过去,未来的路途还很长。
沈茜从班武那里听说,白安娜的父亲从美国来了,人豪去见了他。当沈茜在宿舍里嗦这些事时,妙云就在看书,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钢笔,她的嘴唇紧紧地闭起。
采灵用力捶了几下沈茜,把她推出宿舍。其他同学都不说话。
那几天,宿舍里,气压很低。
“采灵!妙云!”沈茜风风火火地冲进宿舍,喊道,“邵齐和人豪打架了,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一个宿舍出去吃饭,在小饭馆里。是邵齐先出手,人豪竟然没还手。班武和罗志彬竟然也没去拉架,还说打得好,解气!”
“那邵齐没事吧!”采灵担忧地问。
“没事!”沈茜笑着说,“没想到,邵齐也能打架!”
妙云昏昏地走出医院,没有意识地走在已经有些寒冷的街头,下过一场秋雨,天气一天一天地转凉了。
她的手里握着一张化验单,耳旁不时掀起医生的话:你已经怀孕三个月,要注意营养,多休息,你的体质弱,不利于孩子的发育。
她已经没有泪水,她要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空气里飘荡出歌声:我像落花随着流水,随着流水飘向人海,人海茫茫不知身在何处,总觉得缺少一份爱,我早也徘徊我晚也徘徊,徘徊在茫茫人海,我早也等待晚也等待,心爱的人儿何方。
那是我的歌,她想,是我和他的歌。我是落花,愿意随着流水飘向天涯,我是流水,愿意承载着落花穿越江河……
谭隽走出PUB门口,就望见她站立在冷瑟的街头,霓虹灯反射出她寂寥、孤独、无助的身影,她似乎迷路,在寻找,在寻找靠岸的港口。
妙云感觉自己又一次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那次在超市。他抱着她,带她远离寒冷与悲伤。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似曾熟悉,乳白色的地毯、白色的窗帘,米色的书橱、白色的书桌,一个男子坐在转椅里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一本书。
睡眠中的他,沉稳、慵懒,衬衣扣子开了两个,显出少有的颓废。是谭隽,妙云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忽然想,他真是一个帅气的男人。
他醒了,身体一动,手里的书掉在地毯上。妙云看清了封面:《孕妇保健》。血色从她脸上褪去。
他拾起书,转头看妙云,四目想对,都没有任何表情。
好久,妙云才挤出一句话:“我不要孩子!”
他不语。
“我不要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妙云嘶哑地喊,“我不能让他长大蒙受耻辱!”
“一切听你的!”他说。
“学校里有一个公派留学的资格,系里想让你去!”系主任对顾妙云说,“不过,学校方面似乎有意让上一届学生会主席孟人豪去。但他需要托福考试成绩,而你早就有了,660分,非常理想。所以最大可能就是你去。而且江教授也愿意推荐你。他称赞你口语不错。”
“江教授?”妙云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人。
“你不是曾经教他女儿英语吗?”主任说。
妙云恍然。凯蒂是姓江呀!她都忘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还是一个女孩,现在她是个女人,失去了爱情,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幸福,失去了一个胚胎,失去了,都失去了……
出国,离开,走得很远,再也不回来。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这里是她一生的心碎地。
“顾妙云!”章老师拦住她,将她拉进一间办公室,“主任和你谈了?恭喜你,能出去,又是公派。以后,可别忘了我们!”
妙云客气地说:“这几年多亏了老师的照顾,帮我介绍工作。”
章老师一笑,“我?你呀!感谢错了人。真正帮你的不是我,是谭隽!”
妙云愣住。
“江教授是他姐夫。是他托我介绍你去教他外甥女。我听谭筝说,他还贿赂凯蒂,让她听你的话!这个谭隽,认识他那么久,总一副阴沉的样子。事业做得那么大,也不找女朋友。可把他父母急死了。我看他是对你一见钟情,你在台上唱《我的祖国》,他就动心了。所以才找我介绍。后来听说你一人在学校过年,就让他爸妈请你去家里吃饭。他呀!也是要面子,况且知道你……唉!他是一往情深,我都被他感动。要是有个男人这样对我,我呀!也就这一世不白活了!”
妙云想着章老师的话,回忆起四年的种种。多少次,她困难无助时,他出现了。他就是那无声无息的温暖的眼神啊!
“顾妙云!”凯蒂的母亲、谭隽的姐姐谭筝奇怪地看着妙云。
“我想见谭隽!”她说。
“他在这里!”
妙云慢慢走近他,他正在给花浇水,高雅的兰花在水的滋润下,更加娇嫩。
“我正在等你!”他不看她,平淡地说,“章老师来了电话!我知道你会找来。”他说得缓慢,但不给她插话的空间,“不必感谢,也不必有负担,我愿意做,也很喜欢做。对我来说,做那一切实在是简单的事。”
“你……不嫌弃我吗?”妙云问。
他看向她,等待她的下一句,罕有地,他感觉到了紧张。
“我想要个家。”她果断地说。
“我给你一个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公派名额最后给了孟人豪。妙云主动放弃,但这个秘密也只有系主任、江教授知道。大家都为妙云惋惜,羡慕孟人豪的好命。
“号外!特大号外!英语系大美女、女生部部长顾妙云最终花落谭隽!”班武没心没肺地嚷着冲进宿舍。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瞪视着他。人豪则如被刺疼的豹子,原本懒散地躺在床上,此时忽然坐起,瞪视着前方空白的墙壁。
“谭隽?谁?没听说过?”罗志彬问。
“音乐系老主任的独生子、香港太诚集团的年轻总裁谭隽先生是也!”班武卖弄口舌。
人豪一把火起,就是那个有车的小子!他忘记了自己的背叛,内心燃烧着怒火,毫无理智地冲出门,奔向妙云宿舍。
第8章(2)
宿舍里正在播放蔡琴的歌: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远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
听到熟悉的旋律,往事浮现,更深地刺疼着内心的脆弱。人豪一脚踹开门,在一屋的女生反应过来以前,他上去,将那台录音机用力摔在地上,然后他咬牙切齿指着窗边的妙云,发狠地说:“从此,我和你一刀两断!”
妙云没有任何表情,她已经心碎太多次,已经感觉不到痛疼。她麻木地望着那台录音机,将头转向窗外,夏季将要到了,毕业就在眼前了。走吧,走吧……
人豪摔门而去。多年以后,他回忆那天,记起妙云的那抹眼神,读出了一丝恨意。是的,曾经如此深深爱着他的妙云,在恨着他。
那是大学时代,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们一直认为那应是他们一生最后的见面。
一切的爱和恨都飘散在风里。
孟人豪去美国留学,他没有和白安娜结婚。虽然前前后后,他们的关系持续了许多年,包括同居,生下孩子,他们始终没有结婚。他们分手分得十分平静,谁都没有纠缠对方。也许,都觉得太累了。
他继续学习哲学,和其他同学一样到餐馆端盘子、打工。最终,他拿到了哈佛的哲学博士,留在那里,并很快晋升为最年轻的教授。他成为著名的学者。他开一辆老式的福特车,住在简单的公寓里,里面除了书,就是书。他仍旧是名人:最年轻的华裔教授,最有魅力的单身教授。一直没有结婚,却有无数的花边新闻。总有女学生追求他。他列出关于做他女朋友的一系列要求,其中一项是:会唱中国民歌,比如《我的祖国》。
据说因此,一位法国金发女郎跑到中国学习唱歌。
他只在母亲去世时,返回中国一趟。然后迅速离开,似乎他害怕停留在祖国。在一个庆祝中国新年的晚会上,他听到有人唱起《我的祖国》,他流了泪。他永远记得一个在恬美的声音,她在台上唱,倾倒四座。只有一颗最纯美的心,才会唱出最动听的歌。
顾妙云和谭隽结婚,去了香港,做了一个家庭妇女,有两个孩子,过着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团圆的生活。她没有再和过去的同学联系,仿佛故意要斩断过去。
她应该满足,可是在她的梦里,她仍然听到一阵歌声飘荡在暮色苍茫中: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她被梦惊醒。
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的丈夫紧紧地环抱着他,轻轻地安抚着她,她心里一阵柔情。她紧紧回抱着丈夫,不让自己和他有一丝空间。
她过得那么幸福,因此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十四年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医生对她说:“谭太太,谭先生的健康检查结果出来了。很遗憾是晚期胃癌!”
她号啕地痛哭,痛恨苍天,从不看她一眼,难道让顾妙云有一点幸福是错误的?
谭隽却平静地握着她的手,说:“这对我是一种解脱。爱你,却得不到全部的你,又不舍得放手,做出大度的样子,内心却充满忌妒。日日忍受如此的折磨,迟早我会发疯。”
妙云用力地摇头,她不要听这些安慰的话。
“别哭,我喜欢看见你笑!”他捏着她的下巴,微笑着,仿佛他会活一百岁,可以一直这么看着这个笑容。
她主动亲吻他,泪水流满他的脸庞,她没看见他眼角的泪。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春雨,室内分外的安静。妙云为丈夫梳理着头发。因为化疗,已经没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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