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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难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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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公难缠
作者:夏蕗
男主角:齐磊
女主角:元碧纱
内容简介:
那年,十一岁的碧纱卖身葬父来到齐家,
从此认定了她的主子、她未来的夫君──齐磊。
只是他年纪比她小,脾气倒不小,
身子骨弱要人伺候不说,暴躁的性子任谁都得让三分!
但她无怨无悔,早在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只要他好,她什么都无所谓……
一直以来,齐磊就看她不顺眼!
她表面上柔顺温和,可内心的固执强硬丝毫不输他!
自小,他任性不喝药、不吃饭,她也不让步,
硬是板起面孔逼他就范,气得他牙痒痒。
如今他是名震京华的天才画家,人人忙着讨好谄媚,
就只有她虽跟在他身边,眼底却没有他!
她是他未圆房的妻子,可他厌恶她忠诚的奴性,
因为他要的不是忠诚,而是真心呀……
正文
第1章(1)
仲夏,观音寺前。
午后时分,骄阳如炙,连微风都夹杂着闷灼的热气,在这教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最有精神的当属那附在树干上头唱个不停的蝉儿,只听树上蝉鸣唧唧,那频繁和没有间断的鸣叫,原本是夏日风情中必要的点缀,然而此刻却显得过于聒耳。骄阳晒得地都裂出细痕,只消在大太阳底下站上那么一会儿,就热得教人口干舌燥,纷纷找寻有树荫的地方乘凉去了,是以纵是香火鼎盛的观音寺前,此刻也甚少有行人或轿子停驻。
一个中年美妇从观音寺中徐徐步出,一旁陪同的老嬷嬷贴心地撑起伞为她遮日。那妇人衣着华贵、举止雍容,显见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然而不知怎地,她那描绘精细的姿容上竟漾着一股莫名的忧虑,让在旁陪侍的老嬷嬷也颇为担心。
“真是的,保定一定又找那些轿夫到哪赌钱去了,居然让夫人在外头等!”那老嬷嬷看了看四周,有些气愤地说道。
那中年美妇蹙紧眉头不语,似乎没专心注意身旁的人说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
“观音佛前烧千香,名医相士不停访;即便富贵愁难纾,道破总是为子忙。”
那声音语调非常轻,轻到彷佛在自言自语,不过纵使如此,不晓得为什么,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妇人耳中,让她脸色一变。
妇人回过头来,只见观音寺边上石柱角落前,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蹲坐在地上,方才那话似乎就是出自他口。
陪同主子来的老嬷嬷不明究理,还以为那道士说了什么浑话,惹得主子勃然变色,便啐了他一口,道:“哪来的穷酸汉,一边凉快去吧!”
那道士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正主儿都没说话了,倒是一旁的狗吠得凶呢!”
“你!”那老嬷嬷气得脸都胀红了,正待回嘴,那中年妇人却示意她住口,老嬷嬷只得瞪那道士一眼,悻悻然地退到妇人身后。
只见那妇人趋前,极为礼貌地开口:“适才道长所言,我都听见了。”
“噢……”那道士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妇人也不生气,细细打量他后,又道:“听道长口音,不像本地人。”
那道士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夫人想问什么就直说吧,贫道最受不了弯抹角……”说到这里,他作势用手扇了扇风,一副天气很热的模样。“不过,这大热天……话说多了,可是会口渴的啊!”
那老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于是扯了扯主子的袖子,低声道:“夫人,铁定又是来骗吃骗喝的,咱们还是……”
“你别多嘴。”那中年妇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取出三锭银子,放在那道士面前。
“这点心意,请道长买点水酒。”
“呦,这贫道怎么受得起。”那道士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老实不客气地将银子全收进了自个儿怀中。
妇人见他如此贪财却也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站在面前待他说话,等那道士将钱收好了,这才抬起头来。“夫人想问些什么事?”
中年妇人道:“道长不必装糊涂,您早已勘破其中因由,否则为何会念出刚才那首诗?”
道士搔了搔头。“原来还是要了结这桩公案,夫人啊夫人,人各有命,容贫道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家公子,是天生的菟丝命。”
“菟丝命?”妇人秀眉紧蹙。
“这纯粹是以他的命底来论。”那道士半眯着双眼道:“公子福报绵长,此生注定受祖上余荫庇护,大富大贵,才高八斗而前程不可限量,但……”
“但?”
道士微微吁了一口气。“只可惜出生时八字轻薄,易招邪病。”
中年妇人没吭声,心底却颇为震惊。为何眼前这男子竟能对她家中情况了如指掌?
那道士却于此时嘿然一笑,彷佛有读心术似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精于卜算者更不在少数,不是贫道自夸,我辈之能,除了一语道断,尚能解病消灾,只是各人缘法冥冥中自有定数,不宜泄漏天机罢了,如今我与夫人有缘,这才在此日此时此地相见,夫人赠我买酒钱,我自然得回礼,这岂非应分应当的?”
中年妇人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极是轻巧,却准确的道中了自己的心思,脸上不禁略显佩服,不过她也不会因此就泄出底来,毕竟这种江湖术士,她历来也见多了,多的是那种从对方言谈里抓住几句重点,就从中揣摩意思而乱编瞎话的人,是以她以不变应万变,说话仍旧十分简短扼要。
“道长所言有理,那么,您有何见教?”
“这个……”那道士作势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来。
“道长?”
只见道士越过那主仆二人身后,伸出手臂直指前方。妇人回转过头,不明究理地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令公子的机缘就在前方。”
“前方?”
“方才贫道说,令公子的命是菟丝命,意思是指他命底轻,若是不找个命底重的人替他镇着,让他藉机攀附,那么纵使公子活到百岁,也是病痛缠身,死了还比活着强。”
妇人听着,不禁冷冷地倒抽一口气,只觉脊骨升上一阵寒意。
“如今机缘就在前方,错过这一次,公子此生就只能空享富贵了。”
妇人看向那道士,眼中露出几许迷惘。“道长究竟何许人也?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我若不从,又待如何?”
“各人自有缘法,做与不做均在夫人的一念之间,贫道何能左右?”那道士仍是不在乎的轻笑。
中年妇人听了这话,心思不由得飘向了前方,双眼怔怔出神,自言自语。“机缘就在前方……机缘就在前方什么样的机缘呢,道长?”她回过头,还想再问个清楚明白,却在这时赫然发现,原本还站在她身边的道士竟然已经不见了!
“顾妈!那道长人呢?”中年妇人又惊又奇的对着老嬷嬷问道,不料顾妈也是一头雾水。“这……这真邪门儿了!我也没留意着,他竟然就整个儿没了!”
“这……”妇人脑中灵光一现。“莫非……莫非是仙人显灵?”
“啊?”顾妈愣了下。“不会吧?”
“别管这么多,死马且当活马医吧,磊儿都病了大半个月了,再不想办法医治,只怕真要应了那道长所言,病痛终生了!”妇人说完,便撩起裙摆往前方走去,顾妈见状,连忙追上前。
“夫人,咱们不等保定把轿子抬来了吗?”
“现在不是等人的时候。”妇人急急往前走去,顾妈左顾右盼,扛轿的家丁仍是不见人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赶忙跟上去。
大街上。
商店鳞次栉比,逛街办事的人潮络绎如织,然而聚集着最多人的一个地方,却不是卖东西的摊位,而是一个跪在路边、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只见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中蓄着薄薄泪光,双手紧抓着自个儿的裤子,似乎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卖身……葬父?”有人在议论,原来小女孩身前摆了一张纸,上头写了这四个大字。
“死了爹也没钱埋……实在是……可怜哪!”
“瞧这小姑娘,水灵灵的怪惹人疼,怎么就没人帮帮她?”有人发出了不平之鸣,不料此话一出,立即被众人围剿。
“你可怜她,怎么不帮她?”
“我……开啥玩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儿子女,连自个儿都养不活了,哪还能再多添人口?”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小女孩只是眼神漠然地垂望着地面,似乎完全没听见这些风言凉语,整个人化作一尊泥胎塑像。
“让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由人群左方喝出,众人回头,脸色均是一变。
“那不是留春楼的龟奴李全吗?”识得那发话人的男子,惊讶地道。“他来瞧什么热闹?”
“天哪……他该不是要……”
“嘘!小声点……留春楼的妈妈也来了……”
众议此起彼落,一个打扮妖艳、行止招摇的女人在李全的开路下,来到那小女孩的面前。
人群里,其中一个去过留春楼的恩客大声地说话了。
“留春楼的妈妈好兴致,大白天的也逛街啊,不怕睡不饱,晚上做不了营生吗?”
老鸨斜眼望着那男子,笑啐了一句:“呸!死没良心的,你多久没来捧场啦?咱们那儿少了你来,晚上自然没事干,不关门睡觉还能做啥?早早起床逛大街,还不都是你害的!”
众人哄笑,那男子也讪笑,留春楼的老鸨这才将目光兜向那小女孩身上,一双吊梢单凤眼精明地在女孩儿身上来回细瞧。
“哟~~我听咱们留春楼里出来买水粉的姑娘说,大白天的就有个女娃娃跪在这儿卖身葬父,我当是说笑,没想到还是真的呢……”
那小女孩看到老鸨,眼中掠过一抹绝望,低下头去。
“哟?还会害羞呢……”留春楼的老鸨笑道。“我瞧瞧,唔……长得倒还挺清秀的,是块可造之材,看来我可没白跑这一趟……”自言自语既毕,她对那小女孩道:“小姑娘,妈妈我要是帮你葬了父亲,你可愿跟我回去?”
那小女孩闻言,羞得脸都红到耳根,她再幼小无知,也知道留春楼是不正经的地方,一辈子与良家妇女绝缘,甚至连听见都觉得污秽的……
然而……
“我……我去。”如果那是她的命,她也认了……她咬紧下唇,努力不让哭声逸出喉头。
老鸨十分满意。“好、好,好孩子,那么你就跟我来吧!从今往后,妈妈会好好调教你的。”替她的父亲出个棺材钱,就能买断这孩子将来的青春年华,这孩子身边没人作主讲价,自也不会产生什么纠纷,老鸨越想越觉得这宗买卖合算到不行,不由得笑意难抑,就在她牵起小女孩的手准备离开的当儿,却不意发现面前有人堵住了她的去路。
“让让,让让!”那老鸨也没细瞧,随口说了句借道的话,不料……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是谁来了!”
老鸨闻声一怔,正眼看向前方来人,只见一个衣着矜贵、气质高尚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嬷嬷拦住了去路。
“这、这不是咱们城里那个齐家的夫人吗?她……她怎么也来啦?”
原来这人口中的齐夫人,便是方才在观音寺参拜的中年妇人,她一路行来,疑惑机缘到底在何处,不料机缘尚未寻着,倒是先碰上了这么个场面。
“原来是齐家夫人,失敬、失敬!”留春楼老鸨立即领会过来,忙着陪笑,虽然她没看过齐夫人,可齐家的字号一亮出来,哪还能装作若无其事?齐家在当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富户啊!
这齐家原来做的是经营书肆的买卖,要说到买书寻书,众人无不率先想到齐家的“宏闻轩”,当家的齐一白齐老爷为了应酬,也经常到留春楼宴客,老鸨自他手里赚了不少钱,如今在外头遇上了齐夫人,说什么也得请个安问声好才成啊!
齐夫人神色矜持的点了点头,没看老鸨一眼,只是以眼神对身旁的顾妈示意了下。
顾妈会意过来,便代主子开口,只是,她说话的对象并不是那个老鸨,而是那个小女孩。
“小姑娘,你今年几岁啦?”
那小女孩听见有人唤她,便把头抬起来。“十……十一岁。”
“你家里除了爹爹,还有其他人吗?”
那小女孩摇摇头。“我娘生下我就过世了,只有爹爹和我……”
“噢……”顾妈闻言,回头与主子对视了一眼,只见后者示意她再继续问下去,于是顾妈又道:“既然如此,那你爹爹的遗体现在安放何处?”
“暂时停在义庄里……”那小女孩似是触动伤心处,眼眶又红了。
“唉……这么小就父母双亡,实在怪可怜的。”言情小说吧顾妈见这小女孩如此孤苦无依,也不禁跟着难过起来。
老鸨见那小姑娘与顾妈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厌烦,于是突然用力扯了一下小女孩的手。
“好啦好啦!快点随我来吧!只要到了妈妈我那,别说是给你爹爹买棺材下葬,还能天天吃香喝辣,一辈子享用不尽!”说着就扯着那小女孩欲强行离开。
“慢!”齐夫人终于出声制止。
“你……”那老鸨一愣。“齐夫人,您别是要和我争这个小姑娘吧?她刚才可是亲口说了要跟我回去的啊!”
第1章(2)
齐夫人扫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您这话言之过早了吧?她可签了卖身契?”
“这……”轻轻巧巧一句话,顿时教那老鸨一时语塞,然而她无论如何不愿失了面子,于是立即回嘴。“就算这样,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您领了她去,她顶多一辈子做婢做奴,要是到了我留春楼,凭她的资质,再经过我的调教,几年后必成顶尖的红牌姑娘,终生锦衣玉食享用不尽……”
“少在那里废话连篇!”齐夫人突然怒喝一声,把那老鸨吓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不仅仅是她,连在场围观的众人也吓得呆了,尤其是那风暴中心的主角,也就是那名小姑娘。
齐夫人面向那小女孩。“丫头,你可知道留春楼是做什么营生?”
那小女孩怔怔的看着眼前高贵的妇人,不由得被她的气势所震慑,然而她在对自己说话时,态度又是那么亲切……这到底是……
突然有人戳戳她的手臂,叫她回神,原来是齐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丫头,我家夫人问你话呢!还不快些回答?”
见到顾妈那带着鼓励的笑容,小女孩于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齐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知道,你还愿意跟她去?”她的声调略略提高,显然有责备之意。
那小女孩低下头去。“我……没办法……爹爹再不下葬,身子都要坏了……我……我没钱……”
“有钱,你就什么都愿意做?”齐夫人话中有话地问。
那小女孩顿了一会儿。“我……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爹爹,我不忍心爹爹再受苦……”
齐夫人闻言,嘴角忽尔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那好,我再问你,你是甘愿到留春楼做锦衣玉食的花姑娘,还是在我府中当个打杂下女?”
那小女孩一听,豁然抬起头来,眼中又惊又喜,闪烁着希望的晶光!
“夫……夫人!”
“别夫人、夫人的直叫,要回话。”顾妈提醒她。
小女孩如梦初醒,挣脱了留春楼老鸨的手,对着齐夫人双膝一跪,磕下头去。
“夫人好心、千秋万代,您大慈大悲,我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
“别谢了,看你这样子,约莫是愿意到我家里去了吧?既然愿意,就起来随我回家去。”齐夫人微微一笑,亲手拉起她瘦弱的臂膀,一边对顾妈交代了一句话。
“回头去把保定找来,叫他去义庄把事情办了。”说着就要领着小女孩离开,那始终被晾在一旁的留春楼妈妈这时回过神来,见人就这样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抢了,气得浑身乱颤。正要上前发话,齐夫人却也恰巧回过头来,凝着她瞧的眼睛,神情冷如薄冰。
“我把这丫头领走,也是为你积德,以后你最好收敛一些,别尽干这种逼良为娼的缺德蠢事!”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威严十足,加上众人纷纷投来不以为然的眼神,那老鸨不由得被牢牢地钉在原地,张着一张红灩灩的嘴巴,心中又气又恨,面上却又羞又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半时辰之后,齐家。
已经重新梳洗打扮过的小女孩,换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衣服后,被顾妈领到花厅里见齐夫人。只见齐夫人身旁还有几个年轻的婢女正在为她扇凉,她也已换过了另一套衣服,正坐在太师椅中意态闲适地品茶,见到她来,也不立即说话,只是慢慢的啜了几口茶水,然后才将茶盏放到桌子上,看着小女孩开口。
“丫头,你过来。”她示意小女孩走近一些,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嘱人去义庄处理你爹爹的后事,你虽然是重孝在身,于情于理都该守丧,但毕竟年纪还小,去了不但帮不了什么忙,更怕伤心过度,哭坏身子。我的意思是,你且在我家中,等到事情办得差不多之后,我会安排让你去坟前上香,见你爹爹最后一面,这样可好?”
小女孩早已将眼前的齐夫人视为天大的恩人,任凭齐夫人说什么,岂有不从之理?虽然无法在父亲身边守孝令她觉得十分难过,但人家为她设想至此,她也不敢多做要求,只得乖巧的点点头。
齐夫人满意地一笑,又道:“方才都没问起,现在可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那小女孩不知怎地,有些结结巴巴。
“说话呀!”顾妈照旧扮演着提醒她的角色。
那女孩这才如梦初醒。“我……我姓……元、元碧纱……”
“元碧纱?这名字听来倒别致。”齐夫人细细打量眼前的孩子,只见她经过整理后,也算得上明眸皓齿,五官端正秀美,难怪留春楼的老鸨会看上她,尤其是她那双圆润如珠的大眼,彷佛随时都氤氲着水气,十分惹人怜爱。“是你爹爹起的名儿?”
元碧纱点点头,道:“我爹爹是塾师。”
“噢?”齐夫人秀眉微挑。“书香世家啊……你倒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元碧纱眼神一黯。“爹爹只是因为近两年患了病,所以才把学生给遣了,想等过一阵子身体较康健时再重新教读,只是他却一病不起……”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有些紧张的问:“夫……夫人,碧纱留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你怎么这么问?”
元碧纱闻言,先是放下心来的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有着一种很宿命的悲伤。
“因为……村里的人说我命硬,才会在出生的时候克死了娘,现在又克死了爹爹……夫人待碧纱恩重如山,碧纱……说什么也不能……”
齐夫人闻言,不由得与顾妈对看了一眼。
道士的话言犹在耳,所谓机缘,难道就在眼前?
“碧纱。”齐夫人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我要你见一个人。”
元碧纱抬起头,看着齐夫人那张高贵优雅的脸庞,一时间有些茫惑。“见人?”夫人……不嫌她命硬,不赶她走吗?
齐夫人站起来,身旁的婢女连忙去扶她,她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对元碧纱道:“你跟我来。”
“啊?是。”元碧纱连忙迈开脚步跟上去,只见夫人出了花厅,穿进回廊里,笔直地向后头的厢房走去。
跟在后头的元碧纱则完全被这深宅大院的广阔给看傻了,她知道这世上是有有钱人家,却从未真正见过所谓的有钱人是如何生活……
从初入齐家,她就差些为那气派恢宏的门厅所吓倒,原以为那就已是登峰造极,然而到了后院,她才明白原来美景竟还有不同的意境,只见庭园深深、湖光濯濯;花荫长廊、流影澄光,这迂回曲折所雕琢出的逸雅风情,已暗暗地震慑住她幼小的心灵。
她目眩神迷,直想好好地看个够,但齐夫人的脚步不曾有半秒停歇,碧纱也不敢有所耽搁,只得不停地追随着齐夫人,一边纳闷着她到底要自己去见谁。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一间房前,元碧纱才刚在门前停下脚步,便闻到一股十分浓重的药味儿。
“这儿是我儿子的房间,他叫齐磊。”齐夫人一手搭在门板上,一面对着元碧纱说道:“我要让你见的人,就是他。”
“齐磊……?”
“是的。”齐夫人看着她,然后拍了拍她的头。“碧纱,你方才在大街上说,你爹爹是病死的吧?”
“嗯。”元碧纱点了点头。
“那么,你一定很难过。”齐夫人道:“其实,我跟你有一样的烦恼……你爹爹的身体不好,磊儿也是……”
元碧纱看着她秀眉紧蹙,面容有说不出的忧愁,心想这么好的人,上天居然也忍心折磨?
齐夫人却不再往下解释,轻轻把门一推,门呀然而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便由里头传来,她神色一凛,连忙急步走到内室,元碧纱愣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内室里的药味更浓重,元碧纱对此却不陌生,只因爹爹过世前,家里也曾经充满这种味道……
一时间,鼻头突然有点泛酸,她努力的吸了吸鼻子,不教情绪泛溢出来,她忍住,然后,慢慢地拖着脚步走到床边。
只见齐夫人坐在楠木雕刻的大床床沿,揽着床上一个瘦小的男孩,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嘴里不住的低喃:“磊儿……好些没有?”
那男孩就是齐夫人口中的齐磊吧?元碧纱好奇地望着他,只觉他年纪比自己小得多,约莫才五、六岁左右,看上去骨架修长、皮肉单薄,更显得削瘦,眉眼之间与美丽的齐夫人十分相似,简直像玉刻出来的人儿,但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病气十足的双眼透着一股极为叛逆又骄傲的眼神。
他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第一眼就瞧见屋里多了个人,于是立刻撑着从母亲怀中坐直,充满敌意地指着站在床边的元碧纱怒喝。
“你是谁滚出去!”
元碧纱乍听到这样一个比她小的孩子对她颐指气使的,不由愣了一下,然而齐夫人却把他的手给按了下来,然后对元碧纱招了招手,示意她再走近一些。
“磊儿,别这样,娘给你找了个姐姐来陪你,从今往后,你就有伴了。”她温言缓语地道。
齐磊瞪了元碧纱一眼。“我不要,叫她滚出去!”
“磊儿!”齐夫人脸色一变。“不可以这样!一点礼貌都没有!碧纱年纪比你大,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仰赖她,千万不可无礼。”
齐磊被母亲这么一骂,心情更差了。“我讨厌她!”
齐夫人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她知道孩子身体不好心情就容易跟着坏,但齐磊小小年纪就已这么蛮横,说到底也是自个儿宠出来的,偏偏每次他的病一发作起来,就是日夜不得安生的大病,谁都没法子帮助他,药石功效也有限,难怪他要迁怒别人了。
只因别人都是这么健康,而他却连想下床去玩都有困难……
叹了口气,她转头对元碧纱苦笑道:“碧纱,你都看见了,这就是我的儿子齐磊,也就是你将来要服侍的对象,他被我宠坏了,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你不会不答应吧?”
元碧纱深吸了一口气。齐夫人给了她天大的恩情,她为齐夫人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是服侍齐磊?
“碧纱会努力的。”她绽出一抹谨慎的微笑,算是一个肯定的答覆。
然而此举看在齐磊眼中,却引来了更大的不快!
他讨厌她!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你答应就好,那么以后就暂时先跟在顾妈身边学规矩,每天下午过来帮磊儿送药,下一步我再慢慢安排,嗯?”
对于齐夫人暗含言外之意的话,元碧纱并不太了解,但她明白,至少从此不必担心生活,只要一心一意的报答齐夫人,那也就够了。
她现在应该烦恼的,恐怕就是如何和齐磊相处吧?
第2章(1)
就这样,元碧纱在齐家住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安排住在一间单人房,没有跟其他婢女们住在四人一间的房里头,顾妈也每天都将她带在身边,教她学习齐家的规矩。
照理来说,元碧纱认为做婢女就等于打杂,举凡扫地洗衣、煮饭挑水那类的工作都得做,不料跟在顾妈身边几天,却都没有做到像样的事情,纳闷了两天,今日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顾妈她到底该做些什么,孰料顾妈的回答却也十分含糊。
“哎,你的职责就是服侍少爷,其他的都甭管,只要照顾好少爷就成了,比较明确的事项,夫人日后会亲自交代你的。”
“噢。”
元碧纱似懂非懂,神色有些迷惘,顾妈见状,只是笑道:“你好歹也帮少爷送了几天药,怎么样,少爷有为难你吗?”
元碧纱闻言,不由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叫她怎么回答啊?齐磊虽说年纪比她小,但脾气倒是一点也不小,她连着几次端药进去都被他当场给砸在地上,教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收拾了出来。向齐夫人回禀这件事时,起先她还吓得发抖,以为这是齐磊排斥她的报复行为,没想到齐夫人的反应却很平常。
“唉……这孩子总是这样的,你别放在心上,明儿个照旧送药去便是。”言情小说吧
听了齐夫人这么说,她才知道齐磊并不是第一回这么做,难怪砸起碗来架势十足,顺手得很。
“看你这模样,不说我也猜到了八、九分。”
顾妈的声音将元碧纱拉回现实,只见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元碧纱同时也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厨房前,一名厨工走出来,捧着一只红漆托盘,上头盛放着碗药汤,顾妈接手过来,再转到元碧纱手上,说道:“好了,例行公事,祝你今天好运啊!”
元碧纱小心的托着盘子,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顾妈,少爷要是又把碗砸了,那可怎么办?”
“这你不晓得,让他砸了总比强逼他喝下去得好。”顾妈苦笑道:“你不知道,有一回夫人强逼他喝下去,少爷竟连早上吃的东西都给全数呕了出来,这还不打紧,他竟因为太过动气伤到了身子,躺了整整三天,这样试了几次总行不通,咱们就再也不敢强逼了,反正碰碰运气嘛!十次里总有个一、两次他会喝上那么一口,就算剩下的全砸了,总还有一口能进到他肚子,能发挥一点作用也是好的。”
听到顾妈这么说,元碧纱目瞪口呆,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花钱绝不手软,那么珍贵稀有的药材所熬出来的一碗汤的价值,几乎就抵得过她爹爹教书一整年所得到的束修,齐家居然还能任齐磊每天砸上一碗,教她不由得感叹人各有命。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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