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牌女官-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对不起!”他的表情好可怕。比初见时还冷漠,亲昵的距离霎时远离,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愿这段感情就此夭折呀!“承羲,不要恨我……”
  “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就不要来试探我、挑逗我!”他全身泛着强烈的怒火,平常的冷静荡然无存,“在我决定退婚,在我跟父亲决裂之后,你再来说这个,有用吗?”
  “对不起!”她仍是那句话,“承羲,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刷地起身,抽离他的衣袖,冷冷地望着她。
  “承羲……”甄小诗抓住他衣袍的一角,哀恳地看着他,“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她的任性酿下了悲剧,却没有勇气去承担后果,她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子,活该万劫不复!
  但这样的结局,她认命,也甘愿当一个逃兵,毕竟比起爱情来说,生命更是重要。她要他活着,要他好好活着,要周围所有的人不受诸连,继续活着。
  虽然,她的爱情只有短暂的一天而已,但她已经满足……
  就算他恨她,也认了。
  “承羲……”她想对他再说些生什么。然而,他没给她更多的机会,只是漠然地扭头便走。
  他的衣袍在不经意间,被她扯下一块,残留在她手中,仿佛是这份残缺的爱,留给她的纪念。青灰的颜色,凝重深沉。
  武承羲离开以后,甄小诗形影孤单的在湖边,哭了很久,很久。
  恶梦像是缠人的鬼魅,纠缠了她一夜,一直到她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才得以脱离梦境。
  甄小诗抚了抚额头,发现整个发际已被汗水浸湿,甚至连她的枕、她的被也是。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只要稍一用力,便会断裂……
  “小诗,你醒了吗?”司徒莹在窗外唤道。
  她想回答,可是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她虚弱地撑起身子,打开了门,却只能倚在门边。绵软无力。
  “姐姐,我想告假……”她气若游丝地提出。
  “你以为我是为了公事来找你?”司徒莹微微摇头,“你应该猜得到,我是替某人来传话的——”
  “不!”甄小诗恐惧地瞪大双眼,“你是说……”
  “武大人想见你。”
  见她?昨夜一番决裂之后,还不够吗?为什么他依旧不肯放过她?还要来折磨她呢?
  “我不去……”她胆怯地退缩,不小心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你必须去。”司徒莹一把扶住她,“你不去,他不会死心的。不过,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想见你,如果你能坚持,他将永远不会再来纠缠你。”
  永远?为何这个辞让她感到无限苍凉?虽然,这是她希望的,可若真如此,倒不如结束她的生命还好过一些……
  她的身子再次开始颤抖,难以自抑,一如昨夜般,恐怕这将会是她这辈子都如影随行的绝症。
  “去吧,去见见他。”司徒莹扶住她的肩,给她勇气。“但要记住,千万别心软。”
  心软?不,她不会,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白流了那么多的泪水!可是……
  甄小诗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姐姐,恕我直言,为什么这一次……你要这样热心?”她从没见过她如此帮过谁、劝过谁,万事都置之度外的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嫌我多管闲事了?”司徒莹微微笑,“其实很简单,你和武大人,是这宫里惟一跟我亲近的两个人,我希望你们永远平安。”
  简洁的回答,轻易地化解了她心中迷惑,太过善良与太易轻信他人的她,这时候感激地点了点头。
  “好,我去。”甄小诗道,“姐姐,别担心,我不会反悔的。”
  “他在信缘宫等你。”
  信缘宫?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会取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甄小诗并不知道,信缘宫在宫里可是大名鼎鼎,虽然,它并不像其他宫字那样的宏大,却是宫里的女子每年都会前来朝拜的地方。
  她迈着忐忑的步伐,跨入那道宫门,立刻见到四处载满了相思树,而她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树下。
  轻风正吹起他的衣袖,阳光从青色的纱袍迸射出来,让他变得像是在梦中一般,迷离似幻。
  武承羲正对着她微笑,就像伫立了千年,总算等到了她的到来。
  甄小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怔怔地与他对视,沉默了几乎一世那么久。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信缘宫吗?”他终于开口,仿佛昨夜的决裂不曾存在,依旧那般温柔微笑,看不出半点怒火。
  她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否则,泪水又要不听话地留下来了。
  “因为这里栽满了相思树。”武承羲继续道:“所谓红豆生南国,相思树在洛阳本不易见,是皇上派人千辛万苦才植活的。”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情不自禁地轻语。
  “你看,这树上都挂着什么?”他抬手一指。
  幡?
  没错,每颗树上,都飘荡着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幡,或者纸做,或者绸质、缎质,在阳光中如同一道道彩虹,给浓绿的枝叶增添万千光华。
  “武皇体恤宫里佳人的寂寞,所以栽下这些相思树,据说,谁若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幡上,抛上树梢,将来定能觅得好姻缘。所以,这里叫作信缘宫,栽的全是相思树。”武承羲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原来承载着如此多的希望,难怪有一种宁静祥和的美丽,不同于宫里的别处,总透着阴森。
  “我昨夜也做了一道幡。”他忽然道,“假如,我能一举抛上树梢,相信我的愿望也能实现。”
  什么?他说什么?身为堂堂书记院院判的他,竟做着怀春女子才会做的事,他傻了吗?“
  “从前,我一直很鄙夷这里,觉得这里是小女孩游戏的地方。”他涩笑,“可是昨晚我们分手之后,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天底下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为什么他们会丧失理智……原来最愚蠢幼稚的游戏,才是最能安慰人的良药。”
  说着,他的手奋力一扬起,袖中的彩幡便飞扬起来,一举跃上树梢,如一道绵柔的彩云,栖落在叶间。
  第6章(2)
  “喝!”他呼出一口气,俊朗地笑了,“你看,老天也在帮我,别人抛了几十。几百次也未必能挂到树梢上,我却一丢即中,想知道我许的是射门愿吗?”
  不……她不想!因为不必说,她也知道。
  “我要一个离开我的女子回心转意。虽然昨夜她让我伤心欲绝,但我觉得她是一时糊涂,我决定原谅她,而她也一定后悔了——”他走过来,轻轻地捧起她低垂激颤的小脸,“对吗?”
  阳光雪白强烈,她感到泪水与光线几乎在同一瞬间刺激着她的双眸,迫使她微微眯起眼,然而,却在视线朦胧中,看到他凑近的脸孔。
  一点,就差一点,她能感觉他就要吻住她了……呼吸在这一刻凝窒,她发现自己完全不想推开他,希望就能如此放纵,就此反悔,哪怕与他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她地方心一颤,理智终究还是提醒了她。
  不!她不能就此沉沦,比起他的生命,一切都不算什么,即使她一辈子活在愧疚与后悔之中,被痛苦折磨的不成人形也无所谓……
  “那是你的愿望,”她听到自己再度绝情的回答“不是我的。”
  “你——再说一遍!”武承羲难以置信,霎时瞪着她,霸道的命令,“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甄小诗抬眸,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重复如针刺骨的话语,“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武承羲僵立着,长久长久,才听清楚她的回答。
  他猛地转身,握拳狠狠的打在树干上,顿时,片片绿叶纷纷掉落,他的手背也在这瞬间渗出血来。
  “承羲——”她忍不住关切他的伤势,直觉便要掏出手帕,替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推开。
  “走开!”他用力的将她一推,拒绝她的任何好意,“离我远点!”
  “承羲……”她焦急无措,看着那鲜血顺着树干滴滴而落,心口泛疼。
  “从此以后,你我形同路人。”半晌之后,武承羲低哑地说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这话,比昨夜的决裂更让她心碎,她觉得自己就像失聪了一般,耳膜有种被穿刺的剧痛,让她紧紧地捂住头颅,深深地,跪在泥地上……
  像是赌气似的,第二日,武承羲便宣告尽快择日与上官绫妍完婚。随即,他辞去了书记院的工作,避开与甄小诗的日夜相对。
  时至突厥屡犯大周朝边境,为祸定州、赵州一带,武承羲主动请缨,前往边关驻守。武则天任他为边防督察史,配合挂帅大将,负责定州防务事宜。
  九月十六,武承羲与上官绫妍在东都洛阳举办了一场盛大婚礼,场面自然是百官恭贺,四海祝福,宴席连办三天三夜,一对新人风光无限。
  甄小诗默默守在书记院中,听到这接二连三的消息,脸上不敢流露半点苦涩的神情,依旧微笑隐忍,虽然心里像凿了一个洞,所有的眼泪与鲜血都快流干殆尽。
  武承羲将赴边关的前一日,书记院中来了一位探访的客人。
  虽然万万没有想到,才刚新婚燕尔的人竟会出现在她面前,而且,是专程来看她的。
  上官绫妍的乌发高高盘起,身着喜庆的新娘红,逼身珠环翠绕的首饰,据说,都是武皇亲赐的。
  甄小诗望着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羡慕。不仅羡慕她的美丽,更羡慕她此刻的身份与幸福。
  如果人有轮回,她真希望自己可以与上官绫妍交换出生,宁可当一介罪臣之后,饱尝从小到大的提心吊胆,但到头来,却可以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姻缘。苦尽甘来,多好……
  “甄小姐,”上官绫妍手捧一只锦盒,“我是代替某人前来向你辞行的。”
  某人?是指武承羲吗?甄小诗心里猛然一动。
  “你也知道,我和他即将前往定州。这两年恐怕都不会回京了。这里有件东西,是他嘱咐我交还给你的。”
  “杯子,对吗?”她涩笑地猜道。
  “甄小姐真是聪明!”上官绫妍颔首,“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杯子如此贵重,得要我亲自跑着一趟,但其中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故事。”
  “这是……”甄小诗轻轻抚触那锦盒边缘,不由得哽咽了,“我曾经送他的礼物。”
  第一次看他开怀大笑,也就是那个时候吧?如今忆起,恍如隔世一般。
  “承羲对我说,他就是因为这件礼物,开始喜欢上你的。”
  上官绫妍看着她,眼里有无限同情。
  是吗?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她又涌上一阵心酸。
  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因为她能逗他开怀大笑吗?他果然是个寂寞的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小事,都能让他感动倾心。
  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忍不住滚落,濡湿了锦盒上的花纹。
  “武夫人。”她对上官绫妍改了称呼,这个让她万分嫉妒的称呼,“小诗有一些话,不知能不能讲?”
  “请说。”上官绫妍平静地答到。
  “我与武大人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希望你不要计较他与我的过往,其实,他是一个很容易接近的人,虽然外表冷漠,但稍微花一些心思,你们就可一世幸福美满。”
  既然承羲能爱上这样平凡的女孩子,何况上官绫妍?她只怕自己成了她的心结,不肯与承羲相知相守,夫妻两人永远有化解不开的阻碍。
  “小诗姑娘果然善良可人。”上官绫妍笑道,“现在我开始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对你如此痴情了。”
  “我跟他已经没有瓜葛了,真的!”连忙着急解释,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其实……”她忽然意味深长的说:“就差一点你们就成功了,知道吗?”
  “什么?”甄小诗眉一凝。
  “你为什么退缩呢?”上官绫妍逼近一步问,“只有你再坚持一下,他便可以与我退婚。”
  “我……”霎时图同棉花堵住胸口,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官绫妍挑眉问:“因为看到我的血,害怕了?”
  忆起那恐怖的殷红,他怯怯地点了点头。
  “你怕我死了,会一辈子内疚?”说完,叹了一口气,“真是枉费我一番苦心,血白流了。”
  “武夫人,我不懂?”为何她的话,让她越发不明白?
  “那只是一场戏,是我当着他的面,当着整个宫廷,演的一场戏!”上官绫妍揭开谜底,“你知不知道,为了那场戏,我排演了多少遍?甚至特意请教武师,如何才能不伤害自己的性命。”
  “戏?”她错愕地双眸园瞪。
  “对,这场戏我不得不演,为了我,也为了你们。只有我流了血,人们就会害怕,皇上也不会再为难我,逼我与承羲完婚。我不可能轻易跟承羲退婚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轰轰烈烈闹一场,如此也算给皇上一个台阶下,让她可以有借口让我们退婚。”
  甄小诗只觉得全身血脉凝固,半响不能动弹。
  原来,上官绫妍在暗中帮助他们,从来不稀罕什么“武夫人”的位置,是这样一个狡猾沉着的女子……
  “可……这是欺君之罪啊!”她嗫嚅道,“皇上真的肯饶恕我们?”
  “甄执事,你入宫这么久了,怎么还如此天真呢?”上官绫妍淡淡一笑,“所谓的欺君之罪,不过是历代帝王惩治臣子的借口,是有商量的余地的,你以为皇上真舍得治承羲的罪?撮合我们的婚事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她何必要为了我而杀掉自己最最疼爱的侄孙?我有何地位?就算死一千次,在皇上心中也不及承羲的一根头发!”
  天啊,她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再多加执着片刻,竟把幸福就这么毁在自己手中!
  膝下一软,甄小诗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眼里满是迷茫,就这样呆愣着,许久没有反应,甚至忘了疼痛。
  “我该怎么说呢?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是太深,还是太脆弱……”上官绫妍淡淡道,“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了。”
  说着,她翩然而去,留下锦盒搁在茶几上。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一室清冷。甄小诗紧紧盯着那锦盒出神良久,最终将它揽入怀中,轻轻开启。
  其实她害怕看到这份礼物,生怕睹物思人。可现在,她如此想念他,身不由己的打开了它。
  盒盖掀起,她心里又是一阵凛冽的震惊。
  杯子……本应有两只,现在却只剩下一只。
  他拿走了玉螺杯,留下罗汉盅。
  为什么?难道这暗示着他并非完全绝情,还留了一丝情愫吗?
  没有给她只字片语,一切,她只能在迷离中猜测。
  她的泪水再度如狂江渍堤……
  不!她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能就这样分离,至少,要见上他最后一面。
  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勇气,甄小诗拔腿便向宫门外奔去。
  她感到奔跑其实是一种放纵的方法,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这样疾奔下去,直到足尖流血,直到心中的痛苦随着血液倾泄出来,哪怕就此让她死亡。
  她忽然笑了,随即又是一阵猛烈的流泪,整个人似乎呈现出一种疯狂的状态,彷如风中残叶般的飞舞,耗尽伤心。
  “小诗?”迎面而来的司徒莹一把将她拦住,“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了?”
  “我要出宫……我要见承羲……”她嗫嚅着,似乎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是陷在自己神志混沌的世界里。
  “他已经走了,昨夜就起程了。”司徒莹的话如同雷击,让她霎时愣住。
  “什么?”甄小诗摇头,“不,方才我刚见过绫妍小姐!”
  “武大人是提早起程的,”司徒莹叹了口气,“临行前,他托人捎了件东西,说是给你。”
  “给我?”还有什么?难道不只有那只杯子?
  “好像是一道幡。”她从袖中掏出绢帕包裹的东西,“不过已经损坏了。”
  幡?那日在信缘宫里,他抛上树梢的愿望之幡吗?
  甄小诗一把夺过那方绢帕,绝望仿佛瞬间从中滑出,跌落在地面上。
  的确……损坏了,是人为的撕裂。
  是承羲把它从树梢上摘了下来,再撕裂了它?
  默默注视着幡上的字迹,那些她再熟悉不过,如今却支离破碎的字迹。
  日暮栽红豆,闲踱挂云幡,雨中听瓷声,静夜忆小诗。诗中有红颜,决然拂裙去,若能留笑痕,宁弃洛阳城。
  呵,小诗,她的名字……若能留住她的笑痕,他宁可舍弃整座洛阳城?
  何等的刻骨,何等的痴心,她直至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他那样爱她……
  可惜,这样的深情却像此刻被撕裂的幡,化为他临行前的愤恨。
  后悔两个字,像决堤的江水,此刻汇满她的胸膛,在汹涌中翻滚,让她的五脏六腑通的已失去了知觉。
  第7章(1)
  甄小诗生了一场很重的病,大夫却说不出病因,只知道她的身体日渐衰弱,总是没来由的感到眩晕,四肢无力,行走时无缘无故摔跤。
  随着天气渐凉,这病情越来越重,甄国安不得不替女儿暂辞书记院的职务,去暖和的南方疗养。
  甄家在扬州附近的小镇上有一座别业,风凉气爽的秋天,正是休息的好地方。
  于是甄小诗便被送到这里,除了随身奴婢,不让任何人打扰。
  庭院里架起一座秋千,石案上摆放着书籍与茶果,供她消遣。
  她可以在这里独坐一个下午,看见秋天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衣袖间,有一种温暖却寂静的感觉,抬头之间,可以闻到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她觉得,生命忽然变得轻盈而高远,有时候,她甚至出现某种幻觉,仿佛灵魂飘上了树梢,俯视秋千上的自己,摇摇荡荡的。
  受伤的心让她甘愿沉浸在这弥留之际,不能死去,却也不想醒来。
  这一天,与往常一样,她亦是这般魂不守舍,忽然,却听到隔墙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桃,你把这桂花打下来,咱们晚上蒸桂花糕,如何?”一个女子的声音。
  甄小诗猛地睁开双眸,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送回人间。
  第一次,她主动挪动脚步,虚弱艰难地,来到那墙脚处。这是一个多月来,她惟一像活人的举动。
  她将耳朵贴到壁上,希望刚才不是自己的幻听。
  “小桃,快点啊!”一阵笑声真实亲切地传入耳中,顿时驱散了她的寂寞。
  “春娥姐姐……是你吗?”她犹豫着,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
  嗓音因为久病而细微,但对方显然听到了。
  “甄小姐?”隔壁的庭院一阵惊叫,“是你?”
  “是我,是我。”甄小诗不禁微笑。原来,他乡遇故人是这番滋味,她总算尝到了。
  对方立刻架起一副梯子,从墙头攀援过来,探出一个脑袋。
  果然,她看到了春娥久违的容颜。
  “哎呀,真的是甄小姐!听说你出宫疗养,没想到,竟是在这儿。”
  “听说?”甄小诗一怔。
  “对啊,你现在可是名人了,虽然我不在宫中,可关于你的事情,却传得满天飞,想不听说都难!”春娥笑道,将梯子挪到院墙这一侧,顺阶而下。
  “都说我什么了?”她神情紧绷地问。
  “还能有别的吗?就是那些……关于你跟武大人之间的事。”春娥叹了口气,“说什么武大人为了你差点悔婚,但最终悬崖勒马,选择了上官小姐,而为了避开你,夫妻双双前往边关……这些人啊,都太闲了,没事瞎嚼舌根!”
  “姐姐,你怎么也到扬州来了?”她不由得涩笑,淡淡地问。
  “我在洛阳待腻了,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恰好听说这里有间宅子要出售便搬来了。”春娥抬头望着融融秋日,满意地道:“这个地方,的确比洛阳好。”
  “这么说,从今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甄小诗忽然感到不那么孤单了,病也霎时好了大半。
  “对啊,咱们可以天天做桂花糕吃!”春娥大笑,抚了抚她的发,“你啊,瘦了许多,该多吃点。”
  她这身子……是吃多点便能补得回来的吗?伤心失意,让她元气大伤,能够活着已算不易。
  “虽说武大人不在了,”春娥忽然敛去笑意,感伤道:“但咱们活着的人,也该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什么……不在了?”不过前往边关驻守而已,这样的说法也太严重了吧?
  “你不知道?”春娥一愣,瞪着她。
  “知道什么?”不详的预感涌上心上,甄小诗耳畔一阵嗡鸣。
  “没、没什么……”连忙低头搪塞。
  “不对。”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张得几乎要把那肌肤掐出血来,“姐姐,你把话说清楚!”
  “真的没什么,我辞不达意而已。”春娥敷衍地笑道。
  “承羲他……怎么了?”甄小诗听见自己厉声叫,“告诉我!快告诉我!”
  “唉,早知如此,就不到扬州来了。”无可奈何,说出真相,“武大人他……亡故了。”
  亡故?如同被一记重拳狠狠击中,甄小诗只觉得全身力量像被抽干了一般,软倒在地。
  “当心啊——”春娥一把将她搀住,开口安慰,“人已经去了,想开点儿!”
  “他怎么亡故的?何时亡故的?为什么我一直没听说?这消息可靠吗?准确吗?”她提起一口气,连声追问,胸口一阵窒息。
  “令尊没告诉你?”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爹爹了……”的确,她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从前爹爹三不五时便会从洛阳赶来探望她,这次却半个月不见踪影,只有书信问好。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故意避开她吗?
  “据说,突厥袭击了我军在定州的大营,武大人的帐篷着了火,没能顺利逃出来。”春娥感慨道:“真是苍天弄人啦,连我都不敢相信他已经走了……”
  “武夫人呢?”甄小诗忽然抬头,“她怎么样了?也在营中?”
  “那倒没有。当时武夫人在定州城里的驿馆歇息,事发之后,她以未亡人身份扶武大人的灵柩回到洛阳,皇上特准她今后长住宫里。”
  “那尸身验明了吗?真的是承羲?有没有可能在混乱中弄错了?”她心里有一丝执着的期盼。
  “武夫人都没认错,又如何能错呢?”春娥幽幽摇头,“人家是夫妻!”
  这句话,像一把锐利的刀子,斩断了甄小诗的妄想。
  的确,人家是共结连理的夫妻,怎会认错?
  她着急的,上官绫妍想必也着急过,她所疑虑的,上官绫妍想必也疑虑过……
  最终,仍旧证明了尸身,还能抱有任何侥幸的幻想吗?
  她只觉得最后支撑自己的惟一希望,被狂风一吹而倒,整个人直摔深渊,坠入昏迷……
  相思树,为什么跑遍了全城,却不见一棵?
  甄小诗感觉自己像疯了一般,明明病的昏昏沉沉,却不躺在榻上休憩服药,反而在秋凉的风中,莫名执意地寻找一棵相思树。
  相思树,可以达成她愿望的树,她要挂上一道幡,许一个荒唐的心愿——让承羲活过来……
  呵,连春娥也笑她异想天开,可是,她的双脚就是控制不了,像被施了魔咒,不断地奔跑,非要找到想要的东西才罢休。
  她顾盼每一家的庭院,留意繁华的街道,寻觅整个山林,踏遍城郊湖畔……然而,没有相思树,一棵也没有。
  红豆生南国,这里,就是南方,为何不见红豆?诗骗了人,还是人骗了她?
  “小诗,小诗,”春娥跟在她的身后唤她,“天晚了,回去吧——”
  车夫已经疲倦,马儿已经无力,但她依然不想放弃,她要在天黑之前,再翻一座山,去看看前面的树林。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春娥一把拉住她,“死心吧。”
  她像是大梦骤然惊醒,这才看清原来前方不过一道山崖,所谓的树林,不过是她期盼心境下的幻觉。
  她呆呆地伫立,泪水再度决堤。
  “回去吧,等明儿个我先打听清楚,咱们再出来找。”春娥安慰道。
  甄小诗摇头,僵硬地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到就近的树下,席地而坐。
  她抱着膝盖,置身在泥地上,仿佛生了根,怎么也不肯离开。因为她害怕自己这一回去,将一病不起,再也无法出来。
  “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春娥似乎有些生气,“甄大人肯定会恨死我了,要不是我多嘴,你就不会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
  抱住头,不肯听清楚春娥的话,她将脸颊深深地埋在膝间,像一个任性的小孩。
  她不知道春娥是否真的生气,是否真的扔下她一个人走了,她没有听见马车的声音,其实这段日子,除了她自己的幻觉,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甄小诗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只感到四周越发黑暗,似乎有日暮的细雨滴在她的四周。
  她的神志在沉默中朦胧,弄不清自己到底依旧清醒,还是再度入梦。
  她只看见,似乎此刻依靠的树变成了相思树,无数红豆从叶间坠落,叭答叭答落在她裙间,圆润可爱。
  她微微笑了,想伸手拾起一颗把玩,忽然,红豆化为滴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一个青涩的人影,从树后悄悄走出来,立在她身边。
  “承羲?”她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感觉,脱口冲出思念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地,无声的,抚摸她的长发。
  “承羲,诗中都是骗人的,南国没有红豆……”她哭着叫道。
  “对啊,”他轻笑,“诗都是骗人的,所以,有个骗人的女孩子叫做小诗。”
  “我……”他在讽刺她吗?为何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承羲,我后悔了!”她轻拉他的衣袖,“我们永远也不会再相见——”
  这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得她再度泣血。
  “永远……也不会再相见……”他重复,又重复,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马上就要远逝。
  “承羲!”她拼命抓住他的衣袖,然而犹如彩云易散,他的衣袖像水一样散开去,而水中捞月的她,只能得到空白。
  她的身子猛地弹跳了下,眼睛睁开,瞪视着陌生的四周。
  “小诗,咱们回去吧!”身边,没有承羲,依旧只有春娥,“真的,我发誓,明天一定再带你出来。”
  这话已经不再对她有任何诱惑力了,因为,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
  承羲……
  她心中默念着他的名,仓惶的、期盼的四顾张望。她盼望能有奇迹,能再见到他,哪怕是他的灵魂,也好……
  然而,四周除了清冷的山林,什么也没有。
  但她为何能明确闻到他的气息,似乎一直尾随着她,在某个暗处,悄悄打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