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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间神捕-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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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帮主,我。。。。。。」
打从看到他醒来开始就面如土色,却被老帮主这一番痛心疾首,简直恨不得己身代过的话语所打动,冯希山长叹一声,也不设法出逃了,抛下兵器长跪堂前,等老帮主发落。
「你。。。。。。咳咳咳。。。。。。」
发颤的手指着这做下弥天大罪的亲信,海阔天毕竟有些年纪了,加之被囚禁数月,力气不济,又蓦地爆发出一阵大咳,再也说不出去。
海千帆抢上前扶住师傅摇摇欲坠的身子,扫了一眼看着突然就跪下的副帮主,却对所有事情还茫然不知所措的帮众们,皱了皱眉,扬声道:「杨公子。。。。。。不,云捕头,何不就你一个外人所看到、所知道的事跟大家一起做个解释呢?」
还拖着那个女人不放手,云飞扬对自己突然被点破了身份,引得下面又是一阵嗡嗡的讨论声倒是不以为忤,笑嘻嘻拍了拍手,一屁股就坐上了殿上的主座他倒老实不客气得很,想必身上的伤着实也不让他好受,这下总算是大局持定了,能安生点自然是要找最舒服的位置。
「好吧,那我就说我知道的,看看与少帮主猜的是不是一样。据我所知,已经有起码十年没在江湖上闹事的『海天一色阁』近几个月来突然跟黑白两道都频起冲突,此中必有原因,我就想究查个仔细,一路调查过后得到的线报,是海天一色阁总部生乱,祸乱的起因就在你海天一色阁新上任的少帮主身上。」
海千帆淡淡一笑道:「是,虽然从去年开始我就代替师傅处理海天一色阁的大小事务,不过这一点是瞒着大家进行的,师傅自己是知道,别人可不知道。所以当然是要说因为我处治不当,所以才有人心生不满,要将我推翻,让大家看到这个帮主的位置并不适合我坐。」
「没错。」云飞扬干脆利索地点了点头,「所以我南下巡办此案,恰好,你们的蓝令主又一时兴起加盟了六扇门,被我使计相邀而来,本想悄无声息地潜入内阁总部,调查清楚后把这件事的事态压下来,避免更进一步的扰民。」
「原来他一早知道我是去当卧底的?却不点破,豆腐照吃,计谋照旧!」蓝如烟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上任第一天就调戏自己的云飞扬,几乎没当场发作。不过还是强行忍住了,看着他们两相对峙,代替气力不济的海老帮主做这么精辟的解说,倒也的确是煞费苦心。
「可是却不料才一出现在池州,就已经被我帮埋伏在外的叛逆劫走,从而失去了第一个先机,还赔上了我们三十多名教众的性命!」
海千帆冷冷地接口,同时一向最能代替他说话的眼睛凌厉地向蓝如烟看了一眼,这…眼扫得让蓝如烟无端有些内疚起来他的确从来没怀疑过韩雪凝,甚至回到岛上在发现了诸多破绽后,仍努力说服自己不怀疑冯希山。
毕竟这些人曾经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在他心里只盼望这些都不是真的。然而,一些事情就算被感情蒙蔽了一时,也蒙蔽不了一世。
「可是那时你在做什么?你也没有想办法联系我,更没有人能为你解释你所做的一切。」
但性子倔强的蓝如烟自是不会轻易就向自己一向讨厌的人服软,梗着脖子狠狠地向海千帆回瞪回去,看得云飞扬暗自叹气。
「他那时候因为王牌在别人手里,纵有心也无力,所以认了让人把屎盆子往他脑袋上扣。」
云飞扬凉凉地接口,对这种对口相声的游戏意兴阑珊。
当时老帮主和他爹娘都被人制住了,命在他人手里。虽然对海千帆来说,所关心和关注的只有救过他命的授业恩师,那两大护法的性命也如那三十来个帮众的性命一样,在他的选择里是可以舍弃的不过这可不敢让蓝如烟知晓,否则又有一场好打。
「所以别人叫你增加几个副堂的供息,你就增加;叫你肃清长江一派的支盟,你就肃清,哪怕引起整个海天一色阁旗下江盟的动荡也在所不惜?」
蓝如烟不敢置信地说出自己一回帮来就听到别人迫不及待透露的「少帮主数大罪状」。
「。。。。。。」
伸掌给想要开声说话却因一时气促而呛咳下已的老帮主轻轻拍背,海千帆没有辩驳,竟是默认。
「你竟然会为老帮主做到这样?就算是别人把你树起来打靶子打,你也不辩驳,不反抗?」
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做出这么笨的选择,难怪没有人肯信他。
蓝如烟再次睁大了眼,不过这次是因为惊讶,原来的怒气却早消了。心想:就算是爹被人拿住了,叫他因此受要胁,眼睁睁看着自己只能按敌人的指令不算,还做下完全破坏自己名声的举动,做自己完全不情愿做的事。。。。。。不,恐怕就算把他娘都拿下了做威胁他也还是绝对做不到的,早就跟敌人吵翻了,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这般名节受辱。
要知道江湖人最重的不是性命,而是名节!
「我原也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能记着一点恩情做到这样。所以我才要亲自上岛来查明这个事实的真相。」
虽然在之前已经收到来自海天一色阁总部的线报,但他的确不能相信,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设法混进海天一色阁总部来,用自己的眼睛来亲眼看真这一切。
云飞扬也摇头叹气,谁都没想过一个聪明人会用这最笨的法子来救自己的师傅,这不得不说把这一点都算进去的冯副帮主相当高明。
「也许因为这里的波动,外间受到影响已经很大了,但如今我只能先稳住这里。这期间我尝试过无数次想救出师傅的办法,甚至已经在水窖里连上了直通我寝室的消息链!」
「所以当那个水窖的兽人防护被我强行攻破的时候你才能这么迅速赶来?」他说到这里,云飞扬忍不住插嘴,之前让他产生怀疑的另一个疑点也破解了。
「是,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施救,最后都是败在了师傅他们中的那种奇毒上,这让我束手无策,所以我通过影君向外求援。」
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温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海千帆看向不自觉也开始回避自己目光的近身侍卫,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苦涩。
「你没想到他找来的人是我,可是这个时候你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默许他给我指明方向,给我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不惜亲自给我暗示,在我刚到总部时,你就故意在大殿和冯希山下了那盘棋。」
那棋盘上海千帆用的黑子已经被吞噬至只余中腹这一块,要想反败为胜、逆转棋局情形,只有中宫反扑这一步可行了。
试看棋局情形,问谁能解?
而海少帮主的苦心,又有谁能识?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最先迎上了我们的韩雪凝,因为她已经抢先以一死来抵消她的罪过,那三十余名死在大牢里的海天一色阁帮众是死在她的手下,不过不是『排山倒海』这种武功,而是韩雪凝先用毒烟迷晕了他们之后,再以掌力震碎他们的内脏并把尸体摆成由内力自生的漩涡状以惑人视听。其实韩雪凝在第一时间从小蓝处听到了我们的打入计划,本意是想破坏掉衙门的这一行动,不让拥有海盟令的蓝如烟回阁里,免得搅乱总部你们这一方稳执胜券的局,但小蓝的性子是他们谁都阻止不了的火暴,不得已,韩雪凝诈死潜回,在大海上制造了诸多阻险,也险些害我们命丧人海。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我和小蓝最终还是平安抵达总部后,他们知道小蓝及我要切入此局的形势已无可避免,于是回到阁里另布迷局,摆好我和小蓝在这局中的位置,成为对他们有利的棋子。他们利用小蓝打晕我并为保护我安全放下海盟令之隙,从我身边把海盟令盗走,然后再找适当时机把它归还小蓝,以便在海老帮主还未清醒时能有个人治你的罪。这就是之所以我们来到岛上后,冯副帮主等人迫不及待就推行了即定的计划,先是冯希山出面,半吞中吐地说了部分实情,把小蓝诱到冥泉殿,让他发现海老帮人等人不是闭关而是被囚,从而好使火爆小蓝立刻向碧波宫发难,他们伺机推动所有的布置,引山全局最高潮的一出戏以上发生的这些事,到日前为止,我都没猜错吧,海少帮主?」
「呵呵,除了他们没想到蓝如烟会因为猜破韩雪凝的乔装身份而未向我痛下杀手,其余的虽不中亦不远矣!六扇门的代统领果然高明,我这螳螂全力使尽之后,最后的黄雀是你,我也不冤。」
仍是带着那种淡然而从容的笑,海千帆振衣而起,眉宇间傲色尽显。
他实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救师傅,不惜委曲求全,按着敌人的步骤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可是就在这样的绝境下,他也还没有认输,仍是运用了他的大智慧,将本来与这盘棋上对峙双方都无关的人物牵涉入内,算准了他在这一局上全败,赢家也不会得以全身而退。
「。。。。。。」
蓝如烟看看海千帆再看看云飞扬,这两个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将整件事抽丝剥茧,将韩雪凝等人设下的大阴谋看得清清楚楚,洞若观烛。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连他之前在冥泉殿因为见着那个身形叫他熟悉到怀疑的杀手,从而导致心存疑虑,没有按冯希山的计划直接将碧波宫杀个片甲不留这一未向任何人吐露的隐情也瞧破了,倒好像有两个鬼在他们背后似的,随时帮他们查探这世间人的一切动向。
「躲也没用的。你服毒当天,海宁县县令说你中的是『艳绝』,判断的原因是你虽气息已绝,但容颜如生,尸体不僵。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过你是服下了另一种极厉害的毒草,导致心脏短时间内停止跳动,气息全无。至于无法出现尸斑,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死,我说的是也不是,韩堂主?」
听到身后有悉悉嗦嗦衣服磨擦的声音,云飞扬头也不回,却恰到好处地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一个欲不引人注意偷偷开溜的女人身上。
她平凡的面目本是慈祥而善良的,现下不知怎么,眸中透出一股怨毒之色,如毒蛇吐出了信一般,叫人看上去就泛起一阵寒栗。
那个和蔼可亲,勤勉而和善的内务管事胡二娘,有谁能想到这竟然是艳冠群芳的韩雪凝的替身?
他这一出声点破,听了之前他们一番分析论断之后,已经开始信服的帮众自有人出手去擒下了这妖妇。
从她脸上揭起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底下果然是一张宜喜宜嗔的妖娆芙蓉靥。
「韩。。。。。。」
直觉地想把那名谓喊出声,但只叫了一个字,声音就噎住了。
蓝如烟回避她的目光,虽然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肯定,心里却殊无欢喜。
那天在冥泉殿出现的杀手,一直让他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要知道他暗恋韩雪凝多年,当时出自少年的恋慕心理,对她的身姿容貌、一言一行都观察得很仔细,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
却也正是由于他的不安,有意无意间向云飞扬提供了这样的疑点,才让云飞扬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方向,把目标锁定在本来「应该」已经死了的死人身上,反而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好了,海天一色阁这一出戏已经落幕,接下来刑部倒是有几件陈年旧案子想请堂上几位拨冗前往,当然还有新近发生在海宁县大牢的三十余名在押犯人的血案,我想几位不会拒绝吧。」
云飞扬笑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扇子一扬,适才拼死在混乱中保护海千帆的十数名蒙面死士都聚集在了他的身前,包括负责召集和训练这些死士,最得海千帆宠信的那个青衣侍卫影君。
「你们是在前夜,趁着蓝如烟大闹碧波宫的混乱才把这些六扇门的人替换进来的?」
海千帆淡淡叹气,对此已有所了悟。
「是,在我踏上离岛的第一天,就已经设法跟随后而来的衙役们取得了联系。近在海宁县与你们打了这么多交道的袁大人的手段,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才对。」
尽管多处受伤失去血色的脸有些憔悴,胜券在握的最后,云飞扬笑得一如其名的神采飞扬:「少帮主,虽然你与我合作情非得已;冯副帮主,韩堂主,虽然你们煞费苦心,但在这局的最后我不得不说四个宇。」
随着他志得意满的话语,大殿座下,熏香铜鼎中冒出的袅袅青烟诡异地充满了整个空间,想做最后一拼的海天一色阁帮众们纷纷软倒,就近在殿前,也突然感觉到身体麻痹了的蓝如烟紧紧地盯着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的云飞扬,一瞬也没眨眼。
那怒视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可是却渐渐地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自然,也无法再认清眼前这人到底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算计?一切全模糊成一片。
云飞扬在韩雪凝身上掏摸时,顺手抛进香炉的迷药已经发挥了效用,当时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知情的海千帆没有阻止,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这最后的总攻一举奏效。
蓝如烟渐至晕朦的神志只依稀听得到那个取得最后胜利的人这么朗声说那最后的四个字:「请君入瓮!」
他居然还好意思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卑鄙小人!
第十二章
闷,热。
那一瞬间,蓝如烟几乎以为自己又躺回到了那口在大海上飘流无所凭依的棺材里。
睁开眼睛,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一艘海轮的船舱。
他们这一干人把已经被带离海岛快七日了,幸好这一路在饮食等方面没被虐待,不过由于他们都是大案要犯的缘故,理所当然地被限制了行动,一律被囚在黑暗潮湿的底舱。
几天过去,别提这群人本来是彪悍的水匪,是个人也都会因闷极无聊而有所不悦。
更何况蓝如烟一向与其父源出一脉,心情一差脾气就暴坏,要不是都被点了穴力道使不出来,这船早叫他们父子俩弄沉了。
「云飞扬,有本事你下来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使迷药把我们捕获算什么英雄好汉!」
蓝如烟天天朝上面叫阵,就算是海千帆解释过这样是把双方的损伤减到最低的作法也没用,火气正旺的他要找不到个东西发泄,自己就先受不了。
可是无论他叫阵或是谩骂,云飞扬却始终未曾露面。
而他们这一行人被押解着,从海船转到江舟再转马车,半个多月后,统统被下到了金陵的刑部大牢。
金陵?六扇门。
新上任的云代统领首次办案,出门不过三个月,居然就把江南第一黑帮给破了,还把海天一色阁总部的大小匪头子一窝端了回来,这一下不止京城,简直全国震惊。
相比起来,仅在六扇门内部传扬一时的,此次协同云飞扬外出办案的蓝如烟回来却成了卧底捕快阶下囚这一消息造成的冲击就小得多了。
虽然很多人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不过在绷着脸、破了大案也没什么喜意的云代统领面前,这几经折转打探来的事也就只能成为哥儿们几个私下里闲嗑牙的消遣。
「你说,小蓝真是来卧底的?」
小蓝在的时候常跟他配合玩仙人跳的不良三人组之一,马如龙搔着粗壮的后颈,怪不可思异地向其它二位同伴求证。
那可是百媚千娇的小蓝哎!传说中海天一色阁里的人都是红头发、绿眼睛,一只脚比簸箕还大他小的时候只要不听话夜哭总会被吓住的对象。
怎么现在看来挺正常的?
起码在衙门里待了这么久的蓝如烟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异状嘛。
「我看不像,八成是云代统领跟小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逼奸不成,因爱生恨。。。。。。」
刘大牛此篇参考天桥下说书先生的《儿女英雄传》桥段。
小蓝要真是女的,那就是他的梦中情人!就算是男的,也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他们这些跳出去跟着讹诈的可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段继勇摇头晃脑,换来同伴的白眼四枚。
不过,这夏夜闲聊却正好听在一个举着冰糖葫芦兴冲冲踏入府衙大门的人耳里,当下一切就都变了味。
「小蓝,你说小蓝怎么了?」
这近年来已经长高不少,但仍是低人一等的余大公子几步就跨了过来,踮起脚尖也努力模仿某人做一副揪起人家的前襟样儿,哭兮兮地追问好友的下落。
「那个。。。。。。国舅爷!您先放手。。。。。。咳,小心!别摔着了,也别拧着脖子!」
开。。。。。。开什么玩笑,每次国舅出手,都是非死即伤(没死没伤的那个也八成会被高非凡踹死)他的身手之迟钝也算是六扇门内罕见了,而为了保护他,每每他将遭遇的灾祸都会毫无例外地转嫁到他身边的人身上,几次下来虽然身为皇亲国戚的小常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没错,可胆敢靠近他身边三尺范围内的除了少数几个命特硬的人外还真没别的了。
唉,就不知道高捕头以这为修行的漫漫长路何时才是一个尽头。。。。。。一提就让人想掬一把伤心的泪。
「国舅爷,您确定冲过来的时候脚下没踏着什么?踮着脚也不觉得脖子酸?来,吸气。。。。。。呼气。。。。。。别噎着了。。。。。。」
刘大牛抢上来扶着了,就怕这小祖宗自己一不小心再造点什么奇怪的祸端出来,叫哥儿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放。。。。。。放放放。。。。。。手,咳!」
由于大家都先抢着去关心及巴结神色大变的国舅爷,一时间倒忘了顾及这里还有个被拽着领子快呼吸不过来的同伴。因为余福常扑上来时本是踮着脚尖很吃力,这下子他是完全小心翼翼地被放到脚踏实地了,另一个被他硬生生拽下来的人可就难过得很。
段继勇只好自力求助,掰住余福常的手,向后腾挪一步,双足立稳手上一个用力。。。。。。
「咕咚」
想以蛮力解决余福常的人仰天摔倒,高高翘起来的右脚脚底板上正踩着一枚火红火红的冰糖李子。。。。。。
这下达成了居高临下目的的余福常呆呆地看了自己手上抓着的布条一眼,终于想起来努力模仿着高非凡的逼供神色,一脚踏上别人的肚子,好不凶狠地发话道:「说!小蓝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实交待!」
于是,这一件被有心人特意拦着,不让这个「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知晓的事,暴露无遗。
更可悲的是,起因仅仅是某人临时起意从自家后院跑到衙门乘凉。
「小蓝。。。。。。」
「小常。。。。。。」
一别经月命运蹇,相逢恐疑在梦中。相对两无语,唯有泪千行。
这一出在大牢里上演的患难重逢简直感天动地,尤其里面有一人是哭得货真价实绝不欺瞒。
「我才。。。。。。才离开六扇门几个月,你怎么就被人抓起来了?没有我罩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余福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要不是脸色难看到极点的高非凡从背后死抱着他不放,八成就要钻进牢里来陪蓝如烟一同把牢地坐穿以显示「共患难」的精神了。
「。。。。。。」
平常都是谁罩谁啊?这福气大过天的小子!有些事情也不见得事事都是靠运气的吧。。。。。。
蓝如烟心里嘀咕归嘀咕,不过也蛮感动的,尤其是他头一回上堂就因「咆哮公堂」被打了板子丢回牢里后。
刑部对这件案子审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因为之前云飞扬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人犯也是分开羁押的。
目前他被跟海千帆、海阔天,以及自己的父亲关在一起,此外对面看得到的大房间里是其它没有牵涉进这件事的帮众,冯希山和韩雪凝等人及他们的手下却是另在地字号牢里,据说在这天字号的下方,但消息无法互通。
看起来云飞扬是有备而来,知道把这一起人的案子分门别类的审,只是若他硬要较真了算下来,在这牢里的除了几个年轻后辈,有哪些是没个案底的?
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这鲜少客满如此的大牢。
都没想过已经洗心革面了,好好儿安稳地在小海岛上过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还有这一出!
海阔天从离岛那天开始就一直都没有精神,一是那种毒也着实厉害,到现在还未能褪尽;二是觉得自己一心以为这样做为大家好,也算对得起跟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结果却不料遭最亲近的人背叛,若他还年轻,只想着一切重头再来,但现在却只觉得心灰意冷。
陪侍在他身侧的海千帆也不敢多言,不过却是极细心,服侍得老人家妥妥贴贴的,看得蓝家老爹羡慕不已,明示暗示眼前就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活榜样,就差没强按着不肖子的头要他跟人家多学着点。
「小蓝,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出去?」
余福常还在抽抽噎噎,几乎就要哽住了,蓝如烟伸出手想给他顺顺背,高非凡眼一瞪,干脆利索地拿过帕子来抹干净了他脸上的泪,再放到他鼻子前让他「嗤」一声擤了鼻涕,动作熟练无比。
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一流捕快改行当起一级保姆也是绰绰有余,果然好强的人什么都学得快,就连照顾人也会做到最好。
「。。。。。。」
蓝如烟伸出的手落了个空,顿时有这笨小孩终归不是自己的了那种失落感,倒是在一旁审时度势的海千帆静静地开了口,「余国舅,若您真心想帮我们,就请这样对皇上说:『南海之势,臣当可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平复之。有罪之人,伏骥牢中唯盼能将功赎罪。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不必令生灵涂炭。。。。。。』」
海千帆看看余福常已经听成蚊香状的圈圈眼,叹口气,从衣角撕了一幅青布,咬破手指在上面奋笔疾书,写毕,将这封血书交付蓝如烟,轻声道:「义父他们能不能免罪,就全看你的了。」
「小常。。。。。。」
蓝如烟接过,心也知能不能打动「上头的」就在此一举,也许官府除了考虑那些已经成为陈年旧案的往事外,更应该考虑的是当前南方的形势。
「高非凡,不准抢!要不然。。。。。。要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余福常果然很给面子,居然能抢在高非凡出手前把这书信揣在怀里,死死地摁住,大眼睛写满了决心已下的凛然,俨然一副天将降大任于他的态度。
「。。。。。。好吧,反正裁定的自有他人。」
犹豫了一下,高非凡却也没下死劲儿真抢,耸耸肩一笑收手。
反正这也是「上面的」要决定的事儿,余福常就算肯帮,也未必见得就有效。
「小蓝,你等我消息啊!」
深切感觉到自己第一个交上的好朋友是把身家性命一并托付的信任,余福常充满斗志,扯着高非凡出去了。
跳跃的烛光照得满室昏黄,寂静的走道里突然又响起急促的足音。
蓝如烟眉头轻轻一跳,抬眼向走道的尽头处张望,果然,不多时一个叫他熟悉到光凭足音就能认出来的人,出现在昏暗的地牢里。
真想唾弃这样的自己!
可是蓝如烟的眼睛打从一开始就没能从那人身上移开,死死地盯着那薄情的眼,薄情的唇,他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在离岛上受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可能因为连日来的查证听审过于忙碌,略见憔悴,嘴角挂的一丝淡淡讥讽的笑意却是十分刺目。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韩雪凝已经伏罪,当场在堂上服毒自尽了。」说到这,他扫了一眼蓝如烟有如喷火的眸子,嘴角的笑意退去,补充道:「这次是真的死了,朴御医亲自检验过,并且已经收入刑部的停尸房由专人看守。她死前招认是因为自己不满老帮主将大权旁落的缘故,挑唆冯副帮主协同她一起做下此次的案子。」
一切的事情由她而起,这个句号也由她来划下。
这是蓝如烟所知的倔强任性的韩姑姑的作风。对她看不顺眼的东西,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打压,对自己想要得到手的东西,也一样是全力以赴。
不过看在云飞扬眼里,那就是:所有男人都在追求名利,其中夹着欲望极强的女人。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云飞扬这次终于抬起了眼,一望,就望进一双春深似海的眼睛。
里面有多少恨意?又还有多少的爱遗留,在遭受到这样恶意的背叛之后?
许久未曾再这样凝相对望的眼睛一对上,却是有点错不开眼仁儿的视线缠绵,胶在一起目光分不开,却又不知所措。
妙的是海千帆只是在一旁看着,不打扰他们,非但如此,还轻轻地拉住了感觉不对劲儿就要出面干涉的老帮主和蓝护法。
云飞扬这人他看不透。
若说只是为争功而做的这一切,作为一个捕快他也太拼命了,几乎连命都丢在那地底的水窖里。
他巧妙地操纵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暗线,迫使了最后的合作,可是到头到他想从中得到的是什么?
他对蓝如烟的感情也并不见得完全作戏,那么又是什么让他情愿放弃这份感情,就算被蓝如烟憎恨也还是要坚持着这么做了?
为了所谓正义?还是捕快的职责?
海千帆在他出手相助,最后力挽狂涛之前,那时心里就转了七八个念头,可因为无懈可击的云飞扬几乎没有弱点,所以他猜不出,看不透。
但也许,蓝如烟会是他唯一的破绽,他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咳,你还好吗?」
云飞扬扭了扭脖子,似乎想逃避,但仿佛自己另有意志的一双眼却叫他避无可避,终于问出了自己在离岛一别,先是因为养伤而无法问出口,最后却是因为一直拖下来后,时间拖太久更没有办法问出口的寒暄。
千言万语凝到嘴边,也只不过是这样一句干涩的问候。
「。。。。。。」
蓝如烟不答话,只是一迳地瞪他,眼光从怒火四射到黯然神伤,到最后却是他先回避开了云飞扬的眼睛,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对他有何种心情,何种态度。
急促的足音再次响起,一个人匆匆而入,附在云飞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后,云飞扬进来时还有所打算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几乎是咬着牙说:「云尚书真的这么说?」然后连多留片刻都不能忍耐,匆匆又返身出去了。
后面进来的那个人踌躇了一晌,似乎打算跟在云飞扬身后的阴影又走出去时,海千帆却出声招呼道:「影君,你不想让我瞧见你的真面目么?」
就像蓝如烟对云飞扬的熟悉到了光听足音就能听出来的程度,他对这个曾经耳鬓厮磨的人又岂会认错?
淡淡的,有如叹息般的声音止住了那人想向外走的步子,回过头来的人宛如在光下绽放的绝艳桃花。
昏黄的灯光好像瞬间爆开了一个灯花,照得满室通明。
这人比起蓝如烟来竟是毫不逊色,不过若说蓝如烟的美有如烟笼芍药,倏动时静,似喜含嗔;这人就是三月春风吹开的桃花,眼角眉梢倒还带些早春料峭的春寒,灯光在他脸上晕开的色也带了潋潋的艳。
「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
海千帆轻笑,倒是无端为自己丑陋的容颜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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