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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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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黑暗里,还潜伏着着更可怕的枪手。
手有点汗湿,他紧握了一下,慢慢地,探身出去——瞬间空气中已传来撕裂声,几乎是本能地缩头一滚,子弹擦着他耳际呼啸而过,打穿了身后的铁皮箱。
背撞在木箱上,生生地疼。妈的,威力那么大,八成是底钢芯铜的被甲弹。
加了消音器,射程不会太远,但是——
对方有几个人?
狙击点在哪里?
21:45
耳里传来牙齿撞击的声音,黑暗里有种锯齿的酸。戚少商倾头一瞄,右前方的木箱后,依稀是孟有威压着鲜与仇抖成一把筛子的身体,一旁哆嗦得更厉害的是剩下的一个警员。
好象是临时调配来支持行动的巡警,哪里见过如此真实的血肉横飞?!
戚少商咬牙,打了一个手势,叫他伏低。那个警员看过来的眼神却已有点涣散,深深的恐惧已紧紧地扼住了他。
戚少商心知不好,刚想冒险移动,远处的子弹已再次呼啸而出,准确地穿透了木箱。
那警员下意识的,惊跳了一下——
只那一下,尖头锥的弹头无声而锐利的穿透了他的头部,红红白白的脑浆夹杂着头骨碎片,在戚少商眼前暴出一朵血花。
耳膜里这才划过那轻微的噗声。
戚少商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一股凉意爬上背心,他突然窜了出去—
立刻就听到了子弹扑面而来的啸声。不需用眼去看,单凭弹道的波动与方向,他在飞身扑向地面的时候凭着直觉的判断同时开枪——
静谧的空气被撕扯开一个尖锐的伤口,左肩一阵灼热,着地,翻滚,毫不犹豫的举枪再射,碰碰,这次却没有听到还击声。
只有一个枪手。
他心里一松,落地的瞬间眼角瞄见孟有威拉着鲜与仇已扑向另一排木箱,从方位上看那是狙击的盲区。
孟有威的衣服被刚刚那个警员的鲜血和皮肉碎片染成暗红色。
等等,那是……有什么落在他的脚上,一点蓝光。
戚少商脑中突然一晕,嘶声叫了声,“小孟!”
孟有威正把鲜与仇一把推进掩体后,自己半个身子也进入了暗影里,突然一股剧痛从脚踝处传遍全身——
他也听到戚少商的声音,但剧痛之下仍然下意识地回头弯下了腰——
噗噗。
胸前的衣服突然破出一个洞,然后破损的塑胶碎片弹起飞散。
戚少商瞪大眼睛,看着孟有威的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向前突起数寸,然后身体顺着那股力量向前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滑出一条血线。
——他甚至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无声无息地摔落,防弹衣已被子弹撕开,血像涌泉一样喷出来,整个人就这样坦露在仓库的空地上。
心脏在剧烈的鼓荡,血液在流速减慢,血管在自动扩张,涨得戚少商脑里一阵嗡响。
孟有威躺在地上的身体突然抽了一下,一发子弹马上射进了他的腿部。
戚少商大吼一声,想也不想地扑了出去,似乎已忘了那黑暗里近乎鬼魅的枪法。
21:48
弹匣在滑动,弹壳带着热气跳出了枪膛,身边围绕着一股幽幽的甜腥味。
真是——
一个充满死气和血腥的世界。他淡淡地,压入弹匣,上膛,脸贴托腮。
保护目标的,还有一个人。
瞄准镜中,划过人体的影子,肢体很灵敏……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慢慢地上来。熟悉而威胁。
刚刚反击的是他吧,反应很快,枪法很准。可惜,黑暗里找不到狙击点,枪法再好也没用。
这个人,要尽快解决。
场中刚被打中的那个人突然抽搐了一下。
香港警察的防弹衣还不错。他平静的把准星瞄在那人的腿上,一枪将他的大腿击穿。
一个人影从掩体后闪了出来,刚瞄准,那人已抬手一枪,闪身到另一排木箱后。
很聪明。
他侧侧头,挑出一抹玩味的笑,对准地上那人的手臂又开了一枪。
碰。一声惨哼。
这次那个人影再不犹豫,抬手胡乱一梭子,直接就冲了出来。
友情,很伟大——
冷冷的,挑高唇角,黑色的瞳孔是完全的深黯沉黑。
像一头逮住了猎物的豹子,他将冰蓝色的准星锁到他额头上,唇形轻动了一下。
“再见。”
21:50
似有所觉的,被瞄准的人抬起了头,准星随着他的抬头而跳跃。
红外瞄准镜里,愤怒的目光精准的射过来,板机上稳定干燥的手指突然就怔了一下。
那张面孔——
是他?!竟然是他?!
一种森冷从心底窜起,思维变得冰凉——
瞄准器里,他的目光准确地找到了他的方位,他的表情是那么愤怒,那么悲怆。
一怔,对方手枪已喷出火星,撕开空气——那么灼热!
本能让他向后一翻,子弹擦过他的衣襟,打中身后防火栓,一个深深凹坑。
再一个侧地翻滚,几发子弹已在他身后打出一排枪洞。
好快的枪。
Desert Eagle 0。50in无声无息滑到手掌上。
闪在集装箱后,不用瞄准器,他也能看到他的影子,正在拖着地上同伴的领子向掩体后拽。
只需要一个点射,就可以结束这次可怕的任务了吧。
他凝视着那个影子,手中冷凉的枪把,带来砂般的触感。
何地何地,有过这样熟悉的对峙?
胸膛处有什么在猛烈地跳动?让他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心脏。
又有什么要冲破枪膛飞驰而出?但他不知道那是叹息还是渴血的欢呼。
仿佛抗拒某种诱惑,他轻微地喘息着,调开了目光。
21:53
拖着孟有威的手在颤抖着,满身都是血腥的味道。
增援警车在鸣响,怀中的生命在流逝。戚少商咬着牙,拽着孟有威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向外拉,再不顾不得后方那可怕的杀手。
快到门口,眼前一亮,头顶却突然一阵气流涌动,本能的一顿身,一发狙击弹正打在他下一步的落脚点上,将坚硬的路面击出一个浅坑。
就地一个翻滚躲回仓库门后,猛烈的呼啸声追着砸在铁门上,轰出一个大洞。软成一团的鲜与仇狂叫一声,手脚齐挣,戚少商本就抱了一人,一时竟然没拉住他,眼看着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门冲去。
跳起来刚想追,高墙之上的枪手已找到了他的位置,一棱子弹打的面前尘土乱飞。是M…4吧,妈的,杀手永远有警察有钱。他缩身回来,眼角一扫,仓库的深影处,一抹淡淡的黑影,跟着鲜与仇闪了出去。
霎那间他觉得毛骨悚然。
轰。
穿甲弹,击中了一辆警车的油箱,瞬间炸开了花。
车阵碎片像流星雨一样砸下来,戚少商伏下身,死死护住了身下的孟有威。几片碎石撞在小腿骨上,剧痛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连汗毛孔都为之紧缩。
“趴下,护住头。”
“救护车在哪?!救护车”
“增援,增援,紧急救援……”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戚少商慢慢地抬起头——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碎片劈劈叭叭燃烧的声音。
21:55
前面的背影在颠狂的号叫。
他冷漠的扣动了板机。
斜角窜出个瘦小的影子,仿佛还叫了一声,“大,大佬?”
鲜与仇的头突然炸开。
那个十七八岁的古惑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冷冷地,抬起了枪……
对上那年轻而惊恐的眼睛。
“鹅…鹅鹅……曲项…项……”
脑中什么声音,激灵了一下,持枪的手突然僵硬。
他茫然的看着那个惊惶的背影爬起来,跌撞着消失在折角处。
嗒嗒嗒,几发子弹击在钢铁上,撞出沉闷回响。矫健的身影从背后翻下来,“Gavin,你发什么怔?他看到你的样子了?”
不对了,一切都不对了,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失控,强烈到象是洪水一般汹涌,又像火焰一般灼热。
他怔怔地站着,看着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浸过来,突然打了个寒颤,胃里翻江倒海。
黄金麟看着他扯掉头套,低头,用手按住了心口,微微的弯腰,干呕了几声。
黑色柔软的发丝飘散下来,象黑夜暴露在在阳光下。
阻击镜后的眼睛闪过光芒,黄金麟的语气温柔而森寒:“那个警察,他怎么会活着出来?”
22:30
谁都可以,快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恶梦。要往常一样,只需轻轻一推,或是一个响指,便会醒过来,然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还是以前的那个世界。
救护车呼啸而去,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鲜与仇死在后巷。
子弹从他的太阳|穴射入,整个头像颗爆开的西瓜。
两个杀手来去如风,警方却死伤了十五人以上。
戚少商青筋狂跳双眼烧得血红,被赶来的师妹硬按到救护车旁包扎,
验尸官在地上划出白线。一个一个的人形,都是差馆里曾经活蹦乱跳吱喳不休的兄弟。
肩膀在烧痛,子弹擦出见骨的伤痕。整个人却像是掉在了冰窟里,从汗毛冰到了血液中的每一个细胞。
小孟重伤,生死未卜。
重重地抽了一口烟,他想起仓库中可怕的一瞬。以当时的光线和障碍,就算对方有红外瞄准,受过训练的警员也大都可以避过要害,可是,那个该死的杀手,他瞄准的是脚,第一枪之后,他的枪口已经在小孟倒下的轨道上等着了——撕开防弹衣的Double Tap,之快之准之狠,简直是他生平仅见。
他打了一个寒颤。那家伙,是故意引诱他冲出去的吧,那瞬间他分明感到了准星盯住了他的额头——幽凉的,死神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会犹豫了一下,给了他反击的机会?
阻击枪后,那道冷酷的,充满杀气的注视,看不清,但他觉得——如此熟悉。
烟从嘴上掉了下去,某种又凉又锐利的物体仿佛生生从腹部刺入,疼入骨头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摁向那无形的伤口,喘息了一声,皮肤非常的热,发烧似的,那些血管要突出似的强烈跳动着。
22:30。
呕……
阴暗的小巷,男子倚在角落里强烈地呕吐。
身体象失去支持般的颤抖不已,他弯着腰紧紧扯着自己左肩下靠近心脏的地方,呼吸困难。
到底是怎么了?
仿佛悲伤得随时都会挣脱的情绪,被生生闷在心底,然后一点点,极其痛苦的死去。腐烂的残骸上,有更加激烈的感情血淋淋的诞生。
“Gavin?!”
一只手带着试探和疑惑,抚上了他的肩膀,他突然又觉得恶心,一侧肩,狠狠把它甩了出去。
“别碰我。”
那双手却在下一刻灵巧地扭过他的双臂,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拑制在墙上,浓重的呼吸擦过颈边。
“Gavin,你是我们中最好的,从来没有失手。”
轻轻的叹息,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冰冷的手指一寸一寸抚上脸颊,仿佛享受着温玉般的触感,却又蕴涵了深重的危险,“那是谁?让你手软的,他是谁?”
凌乱黑发下的眼睛狠狠地瞪视回去。
夜黑得如同泼墨,两双某种肉食动物般闪着寒光的眼睛,凶狠地对视。
猛然一挣,拳脚相错,银光已无声无息地刺了出去,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量毫不留情的击中小腹。
黑暗像甜美而绝望的梦境迷漫上来。
黄金麟怜惜的眼光一闪而没。
“别忘了,枪法是你比我好,近身搏击却从来没有赢过我。”
缓缓的,他轻抚上那双紧闭的眼睛,一点一点,从睫毛到眼脸,沿着倔强的弧线游移,“为什么要有不该有的梦想呢?Gavin……”
他叹息着,手下重了一分,紧绷的皮肤和指关节磨擦,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咝咝声,“能和你同路的,只有我们……”
10、
“20分钟内,我要这份名单!”
戚少商嘶哑着声音对着穆鸠平命令:“香港能在五秒内打出Double Tap的在册高手,不会超过10个!”
“Yes;sir!”穆鸠平看着自己双眼血红的上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暴怒狂乱的样子。15个手足兄弟的生命,就在昨晚那一场噩梦般的枪战中逝去,他知道戚少商的悲痛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张了张口,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了一个年轻俏丽的红衣女子。
“Sorry!”女子扑闪着弯弯的眼睛,向后跳了一步,伸长脖子隔着穆鸠平向后望去:“戚Sir?”
这是阮明正第一次见到戚少商——
一种浓烈的男子气息一瞬间攫取了她的心,那双明亮得像星子一般的眼睛里,受伤的困兽般悲痛无助的眼神令她的心猛地一抽,让她没有由来地觉得心疼。
“780429,前来报到!”她行了一个漂亮利落的挥手礼。
几个同事闻声围了上来:“小师妹,新来的啊?还是哪个区调过来的?……”
阮明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戚少商身上:“是我自己申请调到这个区的。戚Sir是我的偶像!”
戚少商缓缓抬起头,防佛刚刚才注意到她的出现:“新来的?”
他似乎仍沉浸在郁结幽苦之中,只草草打量了她一眼,抬了抬手:“重案组不太适合女孩子,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Sir!”
戚少商一抿嘴唇,转开了目光:“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情况吧。”
“七秒之内连发十枪以上……以520 米/ 秒的速度穿出人体,射入的角度非常刁,仓库里几名警员伤口直径都在12厘米以上……初步估计是经过改造的尖头锥底钢芯铜被甲弹……”
照片赫然入目,大腿从侧面被开个小洞,子弹在肌肉组织内部翻滚、分裂,子弹碎片在惯性作用下穿到背面,撕开了个碗口大的洞。
不是第一次看自己兄弟的验尸报告,但是第一次这样的他感到冷汗流进了眼睛,一阵刺痛,不由闭了闭眼。
“头,资料找到了。”
手头的卷宗很薄,6张。香港登记在册的枪械高手确实不多。
戚少商掏出一根香烟含进嘴里,却忘记了点着,目光只牢牢地盯住面前的一个名字:
“顾惜朝。”
——他在心里轻轻地喊了出来。
似乎有一片厚重的雾霭被刹那间撕开了,他重重地靠进椅背,忽然有一股虚脱般的无力。
是他。
Gavin,顾惜朝。
梦里反复出现过,闪烁过的那个名字,一定是。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也是自己梦中出现过的人——可在梦里,他是谁呢?那些明明灭灭幽暗不清的面孔,那些刀光剑影中飘来隐去的身影,顾惜朝,Gavin,他到底是哪一个?
他到底是谁?
鬼魅般的枪法,突如其来的相遇,梦中的名字……
戚少商痛苦地抵住了额角:
不会的,应该不会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和一个杀手联系起来。可是这个名字……身边一个个逝去的人都一一在后来的梦境里重演死亡,那么他呢?他该不会……
“八仔!”戚少商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大声地叫人:“马上安排人手去一个一个地查……”
穆鸠平迅速地冲了过来:“阿头,你脸色好差。你的伤还没好,不如回医院休养一下……”
戚少商脸色灰败地摇了摇手:“去做你的事。下午跟我去医院看看小孟。”
他看着穆鸠平转身跑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息小姐,是戚Sir打来。”
息红泪握着听筒,皱了皱漂亮的眉毛,想了三秒钟,低低地道:“帮我转进来吧。”她朝面前的病人抱歉地笑了一下,走到里间换了个电话。
“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工作,可我现在真的很乱。”
戚少商的声音听起来很烦乱,隐隐带着绝望无助不安惶惑,令息红泪的心也不由剧烈地跳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我唔知。但是这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没有办法解释。”
“还是关于你的梦?”
“死的人越来越多,在现实里,同时在我的梦里。这不是一般的梦,真的,是魔咒,是命运,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我到底要怎么样摆脱?!”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息红泪吸了口气:“外界的环境发生的波动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反射到梦境里很正常——”
“不!”戚少商的声音忽然一凝:“这个梦是真的。”
他坚定地、沉沉地继续:“一切都是真的。”
息红泪没有答话,握住话筒的手心,隐隐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他在看着一把剑。
古老的剑,很长很宽,镌刻着美丽的花纹。
他接近痴迷地看着这把深深地劈进自己的肩胛里的长剑,然后几丝抽痛从骨头深处慢慢向全身弥漫,突然扩至身体每一根痛觉神经。他挣扎着,要抬起头……拿剑的手,在抖,拿剑的人,就在咫尺之间……在他的眼里痛成一片恍然,那张面孔,仿佛熟悉,又仿佛素昧平生。
剑,从肩骨里一点一点抽出去,痛,似乎已经不能用言语来描述,但是他并不觉得惊悕。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他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看着血花飞溅出来,看着眼前光华照眼的琉璃瓦,仿佛在苍冥之上,俯看另外一个自己。
走了很远的路,做了很多的事情,最后结果是,事与愿违。
那个输了一切的他,不甘心,不认输……
又是不想看却不得不看的一幕……一群人……人群中的女子……她在说话。说了什么?……嗡嗡的一片,他什么也听不清,只看到那个女子嘴唇的张合……
他慢慢转过头,一个男人和一把滴血的剑,还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深处,是一片悲哀的灰寂。
得胜的居然比失败的还悲哀……他突然想笑,眼前的一切却开始飞快地旋转,景物渐渐暗淡了,他冷静地站着梦里,知道自己快要苏醒……
音乐像流水一样,苏格兰的风笛,绵长而忧伤。
顾惜朝安静地睡在黑暗里,只有脸色被灯光映得惨白。颧骨突出,两颊看起来格外消瘦,有种单薄憔悴的漂亮。
多么令人怀念。
他第一次看到他,也像这样,蜷缩在汽车后座,苍白瘦弱的男孩,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两颊都深深的陷落了,微卷的黑发失去了光泽,眼神涣散。
他迷茫的,中蛊般的伸出手,却在下一刻瑟瑟地停住。那男孩身上有血,一条死去的小狗,血肉模糊的,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双白嫩的小手却在此时握了上去,晚晴,她最喜欢的那件结着蕾丝边的洁白衣裙被染上了锈红,她却只紧紧地握住那支手。污渍肮脏里,指尖青白,如剑桥河边的第一枝春柳。
“父亲,他要死了吗?”六岁的女孩,声音稚嫩清脆,花一样盛开,
“不。他会活下来。并且,会成为你们的同伴。”叔叔的声音很温和,深遂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两只交握的小手,钉子一般的尖锐。
男孩略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突然颤抖了一下,黑色而深晦的眼睛,从垂落的黑色发丝之间,像大海一样淹没了他……
黄金粼猛地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假如时间是一种真实的东西,它会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它怎样让一个从红灯区里捡来,像小动物一般敏感易惊的少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举止从容,步伐轻盈沉静,谈吐高贵,让人一见而生赞叹。
如果时间有颜色,那一定是红色的,上面浸染了血。
而那个从来无泪可流的少年,可还会在黑夜里大声尖叫着醒来?然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婴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形态?
顾惜朝还在沉睡,那双让人沉迷的眼睛紧闭着,嘴角微微抽缩……似乎,陷在一个挣不开的迷梦里……
有些颤抖的,黄金粼慢慢把手指描绘上去,却只是轻轻一碰,立刻离开,象是那冰凉的嘴唇上带着毒火。
——欲望是把双刃剑,有人因剑而生,有人因剑而亡——慈祥而可怕的老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诫。如同宣布宿命。
慢慢攥紧拳,黄金粼把眼光转到窗外。他的眼睛微眯着,显得分外的凝重阴郁。
维多利亚海湾简洁而庄重,沉默地矗于黎明苍穹下。蓝灰天际飘着一层极薄的橙红,仿佛背后有火焰闷烧出色彩。他吸了口烟,眼角的弧线显得更加明显。
背后的空气有轻微的拉扯。
他醒了?!
两秒种,足够一支被改得千奇百怪的枪对准自己的背。他眨了眨眼,有点好奇的,转过身
意外的,顾惜朝手里没有拿着枕头下那把造型优美火力强大的Desert Eagle 0。50in。终于转性了?黄金粼模糊的微笑了下,拉高眉头。
“噢,Gavin……你为什么是Gavin……”著名的台词,带着夸张的流里流气的调侃。
对面那人却似乎有点刚醒过来的迷惘,半眯的眼睛微微倾斜着。这是一个非常擅于表达忧伤的角度,很温暖,很平和,很纯净。
在呜咽的风笛声里,他脸色苍白,温驯而脆弱。
下一句唱腔梗在喉咙里,黄金粼突然觉得自己装不下去,咽了口唾沫,他迅速转过头,“昨晚抱歉了。我得去找到那个目击者,然后离开香港。这事不能再拖了。”
像逃离什么似的,他匆忙拉开房门,关门的刹那,听到自己有点犹豫的声音,“Gavin,你还是打个电话吧,我怕她会担心。”
关门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顾惜朝慢慢地,慢慢地躺了回去。
全身的骨骼都在酸痛,在叫嚣。他心里像有海水在作潮起前的涌动。
那个梦……快到尽头了吧……
下一场梦里,他是不是就会死了?那个把剑砍入他肩头的人,是否就是杀了小晴的人?
真是可怕的梦。
他闭上眼睛,有一瞬,什么看不见,眼前只有血液的鲜红。
小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总是害怕,醒来之后还会异常的疲倦。后来渐渐长大,他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自己的情感,或者说,自己看到的,是前生。
怎样刻骨的仇恨,从前世辗转到今生?
他觉得困惑。虽然睡眠是人类精神抵抗力最虚弱的时候,但他不同,他经过严密而残酷的训练,近乎完美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本能。自从十七岁第一次准确而冷静地完成了任务,他就很少做这样的梦了。他以为他战胜了自己的身体波动。
一切仿佛天意。两年前,他在以色列伏击一名政要。保镖群里,他来去如风,一切都很顺利,却在撤退时经过一个废墟,被一发流弹击中了左肩……
不是第一次受伤,但从没有这样撕裂一般的痛。左肩那道扭曲如蛇的胎记,像被火烙了一般,让他整个人都烧灼了起来。
再醒过来时已在巴黎,据说黄金麟在贫民窟里找到他时,他已经因为高烧而引起了热性痉挛,后遗症是间歇性的头痛。小晴停掉了他所有任务,休养半年,身体在迅速康复,梦境却开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睡眠时间。
然后,正叔死了。小晴接管了组织的一切……
突然睁开眼睛,跳起来奔进浴室。衬衣被解开,皮肤并不滑整,有疤痕,新旧交叠。这没什么,很称他的身份。只是,镜子里,左肩到心房的那道胎记,原来淡淡的一条红线,现在却狰狞着,扭曲着,像鲜血正在流淌一般的鲜明……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一种不祥的阴影悄然弥漫上心头,占据所有的空间,让人窒息好像要有事发生了,而他知道,却总也想不起来,就像蒙着一层薄纱,只要撩开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那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
额头渗出了汗珠。找到那个医生,他要马上,立刻,抓住记忆最深处飘过的那几根渺茫飘忽的丝线……
戚少商瞥了倒后镜里的阮明正一眼,有些不快地瞪了身旁的穆鸠平一眼。
居然就这么带着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扎师妹出警,实在是……他皱着眉头一踩油门,迫得车里的另两人冷不防一个摇晃。
5分钟前穆鸠平接到线报,说是那夜码头枪战的有一个目击者,大概是跟着鲜与仇的马仔,看到了那个杀手,现在正躲在湾仔的棚区。
还没来得及集齐人手,戚少商就第一时间冲了出来。跟着他的,只有穆鸠平和阮明正。
阮明正大概注意到了戚少商的表情,忍不住说了一声:“我在警校毕业的时候是结业总分第二名。”
穆鸠平认真崇拜地望了她一眼:“师妹,甘犀利?!”
戚少商却像没有听到他们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隐隐绽着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似乎有些颤抖。
车速飞快。
这次,绝不能再让凶犯逃脱。
他从来没有一次,这么焦急地,这么强烈地想要逮捕凶手,查明真相——冥冥中似有什么在驱使着他,让他义无返顾不管不顾地,要揭开一个谜底。
真实的死亡,梦中的杀戮。
是什么预示着什么,还是什么验证着什么?
是轮回,还是宿命?
是因,还是果……
梦?杀(11)
每个大城市似乎都有这样的一个地带。
烂,荒,残旧,空气沉闷肃杀。阴与暗交织,欲与望纠缠。
“这几个马仔叫湾仔四虎,本来都是跟鲜老大的,前几天才刚火并掉洪星的游天龙,瞧,没威风上两天,老大就挂了,还惹上了这摊子事……看到杀手的是老么冯乱虎,据说都吓胡涂了,又不敢报警,只好跑路了呗……阿Sir你知啦,这些马仔在湾仔就好似老鼠,随便往哪里一钻就好难找到……”
戚少商不耐烦地睨了线人一眼,把几张大钞向他手里一塞,“他们在哪?”
线民捻一下钞票,刚露出一个不怎么满意的表情,就被穆鸠平一巴掌拍上后脑勺,“别他妈的废话。”
“好啦好啦,话啤你们知啦,我虽然找不到他们,但知他们今天晚上就要上船了,这四兄弟烂虽烂却是孝顺仔,肯定要返屋企同阿妈告别的……”
话音未落已被一脚踹下了车,白色丰田象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DIU你老母的死差佬,过河拆桥……靠你们吃饭,迟早饿死。”恶狠狠地暗自咒骂了几句,线民阴沉的脸上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摸出手机,“喂,老罗啊,不是说有人在找湾仔四虎吗?这边条子也在找啦……”
“小阮守住楼下,八仔跟我上去。”戚少商只横了一眼,就让瞪大眼的阮红袍乖乖闭上嘴。
破破烂烂的四层建筑,天台上搭着违章窝棚,一股浓烈的酸腐气充斥在楼梯间。有些楼户已经明显无人居住,门闩上插满无人认领的信件和帐单。
314。
暗红色的门,刺得戚少商眼皮一跳。外间的铁门已经被腐蚀了一半,狗急跳墙的古惑仔并不比持枪罪犯更容易对付,戚少商向老八打个眼色,后者也摸出了枪,退后两步贴住门边,持枪的手轻轻一推,吱嘎——
铁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已飘了出来……
血不多,但屋内的情景让人头皮发麻。
两个剃着青皮头的年轻人倒伏在地上,另外一个老妇仰面倒在厨房门前,空气里张扬着血腥的味道。
几缕硝烟尤未消散。
只瞄一眼,戚少商已知这几个人已绝无生机。妈的,又来晚了。
“老八,CALL班兄弟过来……”戚少商话音未落,头顶就是咣的一声……他眼光一凜,已看到夹屋后窗被人踹开。
楼上是——天台!
毫不犹豫地从那个洞中攀出去,身子刚探出去,隐隐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右手一拉已跃上顶屋,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是一冷。
乱七八糟横亘的杂物中,赫然又是一个人倒伏在那里,头已经爆开,血正从太阳|穴汨汨而下……
呼吸加紧,正要上前几步,余光里却依稀觉得墙上有阴影一闪——他本能地向前一扑,就势滚到杂物后面,噗地一声闷响,子弹打进他方才身后的墙壁里。
凶手还在!
扑倒的瞬间戚少商已向人影的方向叩动了板机。
碰碰。
一前一后两声清脆的枪响,却是老八也从背后攀了上来。
一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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