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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之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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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释怀把桌上的派克笔捏在指间捻着,“安—墨—瞳?”
周旭东趴到大班桌上,大眼睛热切地看过来,孩童一般地急切,“是。是瞳瞳。大哥,你会帮我的对吧?你能不能把瞳瞳带走和我一起走,去国外念书。我可以工作,瞳瞳念书,他那么喜欢念书,我可以一直供他念书,以后我们可以。。。”
周释怀打断他,“安墨瞳也说爱你?”
周旭东垂下眼,“不,他拒绝了我。可是。。。我想他会爱我的,他也许只是不能接受一个同性对他示爱,他只是怕。。。”
“你有无想过,你只是一时的新鲜。因为安墨瞳和你所有的朋友都不一样?”
“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大哥。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他,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我喜欢他的沉静与内敛,我心痛他的忧郁,我真的想让他快乐起来。我觉得这应该是爱。”
“人在年青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找到一千个爱的理由,有时候,甚至不过是阳光里一个莫名的微笑。东东,”周释怀抚上男孩子金黄色的头发,感受着手上那几乎是烧着一样的热度,“相信大哥,忘了这件事吧,当它只是春梦一场。”
“不!”周旭东扑过去抱住周释怀的腰,“不不不!我爱瞳瞳!我爱他!”
周释怀叹一口气,“啊,爱。”半闭了眼想了一会儿他又说,“东东,先回去吧。晚上,等我回去,我们再谈,可以叫上墨瞳,我们,一起好好谈谈!”

晚上,周旭东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到九点半,才等回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墨瞳与刚从公司回来的周释怀。
三人面对面,竟是一室的寂静。只听见座钟的嘀哒声,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戳破点点小洞,透进一些鲜活的气息来。
周旭东小心翼翼地叫一声“大哥!瞳瞳,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周释怀慢慢地泡着一壶功夫茶,“都坐下来吧。尝尝我的茶。”
周旭东半跪在他身前,“大哥,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想跟瞳瞳在一起。”
周释怀含笑望向墨瞳,话却是对着周旭东说的,“东东,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尊重瞳瞳的意见?瞳瞳,你也想跟东东在一起吗?”
墨瞳死死地盯着周释怀,苍白了脸,只有塞在衣袋中的手簌簌地抖个不住,半晌,吐出一个字,“不!”
周旭东一把抱住他,“为什么瞳瞳?为什么?不要怕,有我在。大哥也会帮我们。”
周释怀将茶倒入三个小杯中,“不,我不会帮你!”
周旭东惊骇地转身,“为什么大哥?”
周释怀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了,放下杯子,看着两个男孩子,“因为,墨瞳,是,我—的—情—人!”

32
周旭东倒退两步,脚砰地一声磕在地柜上。“不,”他说,转向墨瞳,眼里是负伤的小兽般的伤痛与哀愁,“不是真的,瞳瞳,这不是真的。”
墨瞳的身上阵阵发冷,一颗心却似浸在滚水里,他怔怔地看向周释怀,一字一字地说,“其实,我…是你大哥—包—养—的—人!”
周旭东面色如纸,摇摇晃晃地走进房,游魂一般。剩下两个人,不同的心思,两样的肝肠,站在重新降临的一片寂静中,许久许久。

墨瞳从教室里出来,迎面便看见了周旭东。
自那晚以后,周旭东便搬进了周氏大厦楼上的住处,周释怀也过去陪着他。
两天没见,这个总是阳光开朗的男孩子似乎消瘦了一些,神情萎顿。
他双手怕冷似地抄在口袋里,走上来,“瞳瞳,可不可以和你谈一谈?”
墨瞳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对这个男孩子有着一份歉意,先前那些日子里,他给予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友情,带着他尝试了年青人该有的那种充满活力的正常的日子。现下,墨瞳的歉意又混合着真相被揭开后的屈辱感,只觉得脚下千斤般沉重,阻止着自己再靠近他。
周旭东却误解了他的犹疑,露出孩子般祈求的神情,期期哀哀地说,“瞳瞳,我只是,想最后跟你说两句话,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两人来倒僻静的小树林里,站在水泥凳前,周旭东的眼光恋恋地盘恒在墨瞳的脸上,墨瞳只低垂了头,把手中的一片树叶扯得支离破碎。
良久,周旭东艰难地开口,“瞳瞳,你。。。我只想问一句。。。你。。。有没有一点点的。。。爱我?”
墨瞳叹息般地说,“我。。。很感谢你。。。给了我。。。很快乐的日子,只是。。。爱。。。我不大去想这件事。”
“那么。。。你。。。爱我大哥吗?”
墨瞳抬起头,黑水晶一样的眼中满是怅然,“Keegen,其实,我与你一样,从小孤苦,只是,我没有你的运气,有一个救世主一般的大哥,爱对我而言,是一件非常非常奢侈的东西,从前我也曾奢望过,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学习。当初与你大哥在一起,也是。。。为了念书。。。,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对你隐瞒,只是。。。你叫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周旭东的眼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瞳瞳,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来问问你,如果,你也有一分爱我的心,那,就算有再多的阻碍,就算那个人是我最敬最爱的哥哥,我也会。。。也会去争取。”终于有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墨瞳在他的眼泪里只会不停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旭东用袖子猛地擦去眼泪,“傻瓜,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这样,其实,也好。至少,我不会做出对不起我大哥的事了,这个世界上,大哥是我最亲的人,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好了,话说完了,我也轻松了。先在这里跟你说再见了,也许,我们真的再也见不着了呢!”
墨瞳看着他半个字也说不出。
周旭东看着远处树间露出的学校礼堂半个圆形的顶,然后转过头来,笑着说,“临别,可不可以拥抱一下,象好朋友那样?”
墨瞳走上前去,与他轻轻相拥,“一路平安。”
周旭东在他耳旁絮絮地说,“再见了,我的彼得潘。”

周释怀走进周旭东的屋子。这个孩子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了,饭也没好好吃过一顿。
屋里是黑的,朦胧中只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床被子严实地盖着他的头脸。
周释怀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喊,“东东,东东?”
周旭东坐起来,整个人缩在周释怀的怀里,哽咽着声音喊,“大哥!大哥!”
周释怀象对待孩子似地拍着他的后背。
周旭东委屈地低声诉说着,“大哥,我以为,话说清楚了就没事了,其实,我还是很难过。我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得到一个人。对不起,哥哥。”
黑暗里,周释怀的脸上是一片真实的温和与痛惜,“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大哥,对不起东东,我把这样的真相放在你面前。只是,我不想让你深陷下去。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以尝试,唯有爱这件事,浅尝即止为好。动情就可以了,千万不要交付全部的真心,以后,无论对男对女,千万要记住大哥的话。爱,是人的——终身之狱。大哥不想看你重蹈我的复辙。”
周旭东抬起头,“可是,人一辈子怎能不全心全意地爱一回?不会有遗憾吗?”
“遗憾比遗恨要好,相信我东东。”
“那么,答应我大哥,对墨瞳好一点,哪怕你不爱他,但是请对他好一点。大哥,这样的痛苦,会过去吗?”
周释怀紧紧地抱住他,“会的,会的,相信我。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要不了多久,等你回过头来看这一段经历便会发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怀里的男孩子低低地哭泣,周释怀有刹那间的恍惚,曾几何时,有另一个孩子,也这般地在他怀里哭泣,而更早的日子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年青孩子,为了爱为了分离为了心的沦落为了绝望的恋情,这样地哭泣,只是,那时,可曾有一个温暖的,即便是真假难辨的怀抱?

一天以后,周旭东飞回加拿大。
接下来的日子,出人意料的平静无波。
周释怀依然每天回来,有时和墨瞳他们一起吃饭,依旧是温和儒雅,波澜不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甚至,两人依然同床共枕,却只是没有再亲热过。
有时晚上,两人静静地躺着,听着彼此轻轻的呼吸,近的人,远的距离。然而在这般远的距离里,却有着细水长流,天长地久的假象。
墨瞳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一双清明的眼面对一片混沌的黑暗,却好似被失了定身术,困在方寸之地。头痛得如同有冰椎在敲,人益发地消瘦苍白,如同一张清山冷水的冬日画卷。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
五一长假的前两天,周释怀突然说,“墨瞳,五一节跟我一起去一趟加拿大吧。你的签证已经下来了。”
墨瞳刷地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

33
四月二十九号下午,周释怀带墨瞳从上海坐飞机飞往多伦多。
飞机起飞不久,墨瞳便开始晕机。
先是呕吐不止,吐到后来人几近虚脱。
空姐送来毛巾刚刚把脸擦过,他的鼻子里便开始流血。
周释怀放下椅背,让他仰起头,那血却止不住,顺着捂在口鼻上的细长手指的指缝蜿蜒而落,染红了整个前襟。
折腾了许久,血终于止住。墨瞳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人却好似轻飘飘浮了起来,心中是一片落不到实处的恐慌。朦胧中感到一床薄软的毛毯盖到自己的身上。
墨瞳睁开眼,目光迷离无助看着面前的周释怀,突然伸出手去抓紧他的手,抓得那样紧,挣扎半天,声若游丝,“请。。。你,请你。。。”
周释怀反手抓住他,“你想说什么?”
墨瞳的眼睛渐渐清朗,乌凛凛地,隐隐有泪光透出,却在下一秒转开了视线,他低低地说,“请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杯水?”

这一趟行程,近十三个小时,下了飞机自有人来接,周释怀在多伦多亦有住处,并不张扬的一座小楼,里面却布置得极为舒适。
墨瞳被送进卧室,很快便沉睡,在千里之外的异乡,因为累极,却是他多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第二天开始,周释怀开车带墨瞳游览多伦多。
多伦多有许多极具特色的建筑,新市政大厦,远远看去就象一对半开半张的蚌壳内含一颗珍珠。国家电视塔,高逾500米,雄伟壮观,还有绿树掩映下的卡萨·罗玛豪华家族古堡,这一切,让学建筑的墨瞳沉迷不已,拿着画本不停地写生,实在来不及画下的,周释怀会替他拍下来。
这一路,周释怀如同一个耐心细致的兄长一般,轻声絮语,讲述典故。还带着墨瞳在商铺林立的唐人街穿梭而过,一家一家店铺里盘恒,买一些无用却有趣的东西。
第三天,他们还去了烟雨迷蒙的安大略湖,湖畔漫步时,墨瞳看着走在略前方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那宽阔的肩背,如一块磁石,吸引诱惑,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靠上前去,那怀抱中的温暖依然深藏于心,只是,是什么阻止着他跨上前去。不过两步之遥,却如同千山万水。
在多伦多的第四天,周释怀与墨瞳搭乘“雾中小姐”号游览船穿梭于波涛汹涌的尼加那瓜瀑布之间,扑朔迷离的水雾之中,涛声惊心动魄,雾水涤尽尘嚣。那一刻墨瞳轻声地问道:“周释怀啊,你可曾真的爱过我?”
水声轰鸣,掩盖了一切,微弱的声音如游丝飘散,踪影无寻。
晚上,回到市内,睡下的时候,周释怀说,“墨瞳,我们,明天去维多利亚。”
墨瞳倦极,无法辨认他语中交织的许多情绪,含糊应了一声便陷入沉睡。

维多利亚市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一个有着英国风情的城市,许多靠海的民居都有百年的历史,保护得极为完好。大片绿色的植被,古色古香的建筑,快乐的街头艺术家,耳边是幽扬的音乐声,那是一种墨瞳只在书中读到过的美丽,如今身临其境。
只稍做休息,周释怀便让墨瞳穿上一套正式的礼服,墨瞳看去,他也是同样正规的衣着。
正在诧异之间,周释怀说,“今天,我们要去参加一个订婚仪式。”
下午,两人来到一处庄园。
大片绿色的人工草坪,灰墙青瓦,绿萝缠绕的古堡,衣香鬓影,如同一个童话世界。
一对新人站在人群中,一个女孩,一袭纯白复古式礼物,身材窈窕,忽地转过脸来。墨瞳发现,那是一张亚裔女子的脸,有着广东人深色的皮肤,深而细致的五官,并不十分美艳,却因眉宇间极难得的一份幽静沉稳之气而显得非常动人。
伴在她身边的,显然是准新郎了,一身雪白的燕尾服,衬得高大秀挺的身姿漂亮得炫目。
待他转过头来,墨瞳看清了那张俊眉朗目的脸。
是周旭东。
周旭东此时也看见了墨瞳,墨瞳对他微微地笑,心里却如同擂鼓。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周释怀带他来加拿大这一趟。
周旭东缓缓上前,“瞳瞳,是你!真的是你!”
年青的面上居然浮上一丝羞惭。
倒是墨瞳,依旧是清风般的笑容,“恭喜你,Keegen!”
周旭东也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瞳瞳!你好吗?”
“我很好。很高兴再见到你。”
周旭东走上前轻轻抱住墨瞳的肩,“真的谢谢你,瞳瞳。也祝你和我一样得到幸福,彼得潘!”

墨瞳绕到角落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有两分凉意。
突然身边有人对他说话,“新娘的父亲是加拿大最大的华人超市TNT的总裁。他们不过认识两个多月,是一见钟情。”
墨瞳回过头,面前站着一个女子。

34
那女子一身暗紫的礼物,云鬓高耸,鬓间一支钻石发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虽已不是豆蔻年纪,却依然美得让人瞬间失神。
女子轻轻叹息,“真的是一见钟情啊, Keegen是个傻孩子,与我当年一样。只是不知他的造化如何,是不是比我幸运?”
女子转向墨瞳,清朗朗的目光在墨瞳身上寸寸辗转,缓缓地点头。给墨瞳的是无限迷惑的感觉。
“你是周释怀的新近情人?”
墨瞳的脸刷地红了,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女子体贴地伸出染了丹蔻的手拍拍墨瞳的肩,“不用介怀,这种事也算是平常。”她转开头去,目光迷茫,“我认识周释怀时刚刚大学毕业,我对他,亦是一见钟情。那时候周释怀不过二十六七,真的如玉树临风,春风般温柔,我几乎是怀着感激的心情与他结婚的。可是不久,便发现他并不爱我。我以为是我不够好,不符合他对爱人的想象,我努力地去改变自己,可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根本不爱女人。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对我而言,却如同寒冰般的冷。”她又看向墨瞳,微笑着说,“这些年,我看见他身边来来去去的许多人,他对你,似乎有些不一样呢。”
墨瞳半是无措半是尴尬,“不,周夫人,你误会了。”
宋楚桥又笑,声音低落而柔和,“虽是初次见面,我看的倒是挺清楚,他看你时用的,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呢。你,多大了?”
墨瞳说,“十九,快二十了。”
宋楚桥又是一声轻叹,“多年青啊。你。。。也爱他吗?但愿有人让他懂得爱。”
墨瞳的声音里满是苍凉,“不,周夫人。我无意上演现代男版的怒沉百宝箱。那种事,在女子身上近乎英勇,放到男子身上,就是可笑可鄙可悲了。”
宋楚桥仔细地看着墨瞳,“你这个孩子,倒真是有趣。难怪周释怀待你不同。”她慢慢地说着,声音里有无限的沧桑,“其实,有时候,人最弄欢氖亲约旱男摹>拖笪易约海饧改辏窃缫涯ッ鹆耍墒俏裁椿故遣桓市姆攀帜兀俊?
转过头来,她又笑了,“跟你说这些,你很奇怪吧?我只是有一种直觉,你,我,周释怀,我们,都陷入矛盾的怪圈无力自拔。”

第二天一早,墨瞳与周释怀在旅馆相对无言地吃完早饭,周释怀轻笑着说,“昨天,与我太太好象谈挺融洽?”
墨瞳也笑,“周太太人很好。就象Keegen。 他人也很好,但是,”他抬眼看向周释怀,目光清澈而悲伤,“周先生,你真的不必带我来这一趟的。其实,我根本没有爱上他。”
周释怀说,“我知道。”
墨瞳惊诧,“你知道?
周释怀说,“我从来都知道,要不,又岂会让你与他朝夕相处,又岂会让你与他大街小巷地去?”
墨瞳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寒凉,“那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一场?”
周释怀站起来,慢慢绕到墨瞳的身后,手抚上墨瞳的耳背,在那处轻轻的划过来划过去。
他凑在墨瞳的耳边轻笑,“我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墨瞳冷笑,“是什么事呢?你总是忍不住教导我许多事。”
周释怀的手指依然停在墨瞳的耳后,缠绵时他最喜欢抚摸的地方。他的气息绵长火烧热地扑在墨瞳脸上。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看,爱,就是这样一件宛若泡沫一般的东西。”
墨瞳微微转过头去,对上他的眼。声音轻若游丝。
“我知道,可我还是相信爱情。即便我这一辈子都得不到,我也不会否认它的存在。”
“你这个。。。傻孩子啊。”
墨瞳的眼中一片凛冽,几许晶莹。两人的距离不过寸许,却如隔山隔水。
“周先生,如果我不相信爱,我活不到今天。”
墨瞳转过身去,额头贴在窗上。
窗外,是沐浴在暮春细雨中的维多利亚街道,繁花似锦。隔着冰凉的玻璃,却只是别人明媚的风景。
墨瞳无力地低声说,“周先生,我们回去吧。”
周释怀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淡若清风的男孩,却给他带来深重的矛盾感。
他曾一手将他引他的心沦落,可他的挣扎与悲凉并未带给他预期中的快意。并且,如今的局面,这样的胶着着,他想他需要时间来调整,让自己能够有足够的执念把一切进行下去。
在那个男孩看不见他的此时,他的面上是一片蕴藏着复杂的平静,他低声地答,“好。我们回去。”

35
这一个长假,让墨瞳身心惧疲。
第一天去上课,还有些神思恍惚。
大教室里已坐了不少的人,大家也都还没把心思转到学习上来,聚拢了谈着各自的假期。
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谈力。听他的话,似乎这一趟去了欧洲十国,拿了些巧克力分给几个女孩子。一眼看见墨瞳,居然迎了上来,也塞一块在他手上,颇有些亲热地说,“墨瞳,长假去哪儿的?”
未及墨瞳答话,那边有一个女孩子叫起来,“谈力你好过分,都没我的分了?”
墨瞳笑笑把巧克力递过去,谈力攀着他的肩低低嘲笑,“嘿嘿嘿,还吃巧克力哪,腰都快赶上水桶了。”
自上次宴会过后,谈力对墨瞳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有意无意会来攀谈几句,很熟络的样子。墨瞳也不以为意。
正说着,教授已经进来了,大家稀里哗啦纷纷落座。
墨瞳看着墨板,只觉眼前那一张刻在记忆中的脸不断地扩大,却不断的模糊。就象在电脑上制图时,放大了局部,却再也认不清全貌。耳畔,似还有他温热地气息,却诉说着一份冰冷的感悟,你看,爱,就是这样一个泡沫一般的东西。墨瞳用力摇摇头,把那张脸那一把声音赶出脑海。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一个多月。

这一天下午下课后,墨瞳去超市买了半打啤酒。
他并没有回去,那个公寓,曾经有一个阶段,他几乎已经把它当家了。
周释怀自加拿大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甚至,一通电话也无。
他似乎已经把安墨瞳这个人给忘了。
如今,只有墨瞳一个人住着,钟点工于阿姨仍每天来给他做饭。
处得久了,于阿姨多少也看出一些端倪,难得她并面上口里没有露过半点不堪的东西。她年青时丈夫便工伤瘫在了床上,她无儿无女,看见墨瞳沉静内向,心里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两人处得倒有些象亲人一般。
她的丈夫在挣扎病塌近二十年后,终于撒手而去,于阿姨送他的骨灰回了老家,临走前还给墨瞳煲了一锅汤。这两天墨瞳回到公寓,完全是孤单一人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初。
只是,中间隔着的这段日子,天上人间,欢喜悲伤,几度来回。沦落的身心,如何收拾?
这一天,正是墨瞳二十岁的生日。
记忆仅存的一次生日,是五岁那年。
墨瞳还记得小学时,美术课上,老师命题让孩子们做画。题目是,我的生日。
墨瞳的画面上,亦有蛋糕,有礼物,有父有母,有小小的孩子,却在刚刚完成后,被墨瞳用一支黑色的笔,一笔一笔涂上的黑色所掩盖。
墨瞳至今记得,那笔在粗糙的纸面上一分一分划过时的吱钮声。
那一天,也正是父母绝裂的开始。
母亲当时是夺门而出。过了两天,再次出现时,却是带着他搬了家。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但是,他依然记得,那一天,父亲看着满地脏污了的蛋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点点擦试干净,然后抱起吓傻了的他,出门去。很晚了,可是,还是在一家小小的快要打烊的蛋糕店里重新买了一只很小的生日蛋糕。一支蜡烛插上,豆大的火苗,照着父亲眼中满满的忧伤。
墨瞳进了玄武湖的大门,在湖边一寂静处坐下。打开第一罐酒,大大地喝了一口,猛烈地呛咳过后,又喝了一口。
他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墨瞳。
喝到第三罐时,墨瞳的手机响了起来。
墨瞳有些迷蒙的眼看着机上显示的那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断地跳闪,黑暗里,那一点绿光晃进眼里,涩涩地刺痛。
终于,墨瞳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只有轻轻地呼吸声。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来,“墨瞳,生日快乐!”
情人般的低语,带给人被爱着的假象。
墨瞳听被烫着似地关了机,狠狠地把手机扔进草丛里。
那一边,周释怀拿着手机,沉默许久,才慢慢地滑上机盖。

墨瞳坐在黑暗里,突然又跃起来,开始在草丛摸索着那只被扔掉的手机。
手机里存储的不过有限几个号码,而所有的来电,几乎都是那同一个名字。有许多许多的记忆封存在里面,那是墨瞳生命里,迄今为止唯一的爱的存储器,即便那爱,不过是一场幻梦。
墨瞳一边找着,那眼泪已是扑落扑落的流了满脸。
似有两个小人在渐渐模湖起来的脑海中激烈地争吵,一个说,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另一个却如同一个傻瓜一般地絮絮叨叨,毕竟,他曾经待我那样的好,他曾经待我,那样的好。
终于,在树根下的草窝里,找到了那只手机,墨瞳紧紧地攥它在手里。

当最后一罐酒也喝完了之后,墨瞳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玄武湖的大门。
走不多远,便扶着树干,吐了个昏天黑地。
在落入一个臂膀中时,他想,不管你是谁,把我带走吧。

36
第二天早上,墨瞳醒来,头痛欲裂,眼皮如同砂纸一般,挣扎两次才坐起来。
身上已换上干净清爽的睡衣,半旧却柔软,明显地肥大。墨瞳呆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茫茫然。
这是间小小的卧室,东西挺多,衣柜,书桌,书架,一对小小的沙发,几乎放满,却极整洁。即便是清楚,也满是洁净的气味。
一个年青的男人走了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
中等的个头,敦厚的面容,利落的短发。
墨瞳看着眼前的男子,羞愧与尴尬齐齐涌上心头,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汤。。。汤教授?”
汤启晨微笑,“是。是我。安墨瞳。”
他是墨瞳大学里教空间发展理论这门课的副教授。
墨瞳这才想起,靠近玄武湖,有D大的教师公寓。
汤启晨看着窘得不敢抬头的男孩子,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不必羞惭。每个人都会有打不开心结的时候,无关年龄与阅历。少年心事大过天,我们都曾有过那样的岁月。来,喝杯我独家的醒酒茶。”
小小的白瓷杯里,暗红色的茶水,有着红茶的微苦,菊花的清香与蜂蜜的甘甜。温温地一路到空空的胃里,十分的熨贴舒服,让人的心都跟着平静下来。
汤启晨说,“穿好衣服,出来洗洗。”
墨瞳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只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屋子,老师想必昨晚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那儿尚放着一床折得整整齐齐的毛毯。
墨瞳低着头,嗫嚅着说,“对不起教授。”
汤启晨笑,“说什么哪。去,卫生间在那儿,没有新牙刷,只有儿童用的,是给我的小外甥预备的,将就一下好了。”
卫生间的台子上,一个卡通杯里,居然是一柄玉米形状的小牙刷,墨瞳拿起来,有些微的恍惚。
走出卫生间,看见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碗碟,另有一锅热腾腾的粥,汤启晨正在把它盛在两个小碗里。
“过来,尝尝我做的早饭。”
墨瞳过来看时,见碟子里居然放着两块三明治。汤启晨笑得眼睛眯起来,“我一向是用小米粥配三明治,有中西壁合之妙!”
墨瞳也笑了。
看着男人穿着半旧的棉布衬衫,牛仔裤,平淡的眉目因着一分纯朴一分书卷气而显出一派旷达。墨瞳想起系里女生对汤启晨的评价,汤教授是好哥哥这个名词的最佳注解。不禁也笑了。
汤启晨边吃着,边对墨瞳说,“我很喜欢你在作业中的设计,有着很深的人文关注,象你这个年龄的孩子,真是难得。”
墨瞳的脸色微红。
吃完饭,两人一同出门去学校。汤启晨推出一辆自行车,对墨瞳说,“不如我带你?”
墨瞳说,“啊?”
汤启晨跨上车,“来来来,回忆一下小时候爸爸带着你的感觉。”
墨瞳坐上后座,真的闭上眼睛。记忆里隐约还有一张画面,虽已模糊,从未消失。
小小的孩童,坐在车前杠上,身后是父亲宽阔的肩背,风扑在脸上是凉的,背后却是温暖一片。
不过半站地,便到了学校偏门,墨瞳跳下车,道了谢刚要走,汤启晨叫住他。
“墨瞳,我与陈教授带着几个有同好的同学组成了一个模型俱乐部。专用各类材料做建筑模型,就教学楼后废置的小体操房。不如你也来参加?”
墨瞳想了想,答应了。

下午放学后,墨瞳来到汤启晨所说地点,推门走进去。
原先这间教室被用作女生练体操的地方,后来废置了,只余墙边一排扶手。却新添了不少展示柜。虽是旧的,却格外洁净。里面陈列着许多建筑模型,墨瞳一下就看住了。
走下两级台阶,趴到柜前细看。
明显地,这些模型都是些不值什么大钱的材质所做,但却异常精致,其中不乏世界著名建筑的缩小版。
汤启晨走过来,拉过墨瞳,向大家介绍。
从那一日起,墨瞳便开始在汤启晨的俱乐部里一起做模型。
墨瞳小时在一寄居人家的作坊里学过陶艺,而且十分有天份,手很巧,做模型不久便能上手,他历来对民居十分感兴趣,开始在大家的协助下做一套江苏民居的模型。
汤启晨与陈教授都是很和善的人,而且参加这个俱乐部的,多半是些性情随和安稳,耐得住寂寞的同学。彼此相处起来,也很是融洽。这让不善与人交往的墨瞳感觉非常安慰。
又是周末,墨瞳依旧来到小教室里做模型。在分分秒秒精雕细琢中,许多过往慢慢淡去,却在抬头的瞬间涌上眼前心头。
忽听有人欢喜的叫着,“汤教授请吃水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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