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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河+番外_by_陈小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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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怀川让随军大夫把那两支箭起出,但因箭上劲力奇大,背后一支透出右胸,右腿也被利箭对穿而过,伤势十分严重,李若飞昏迷中不停咳血,想必是伤到了内脏。大夫脸色沉重,对傅怀川说道:“王爷,他这伤势拖不得,需赶紧回城好生治疗,在下只能帮他暂时控制伤势,未必能保住他的性命。”
傅怀川吩咐套上马车,带李若飞进了凌州城,在凌州知府内宅住下。
李若飞一直未醒,傅怀川也不着急,只整天和他同居一室,看书喝茶,吃饭睡觉,自得其乐,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第七章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凌州突降暴雨,雨中知府内宅的大门被颜冲羽一刀劈开,纵马而入。
傅怀川推门向他招呼。
颜冲羽几步抢进屋内,看到了李若飞。
李若飞已经清醒,正看着他微笑,声音微弱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颜冲羽坐到他身边,也笑:“我知道你还活着,你说过,轻易的死亡,才是最不可原谅的背叛。”
李若飞伸出手去帮他擦掉满脸的水迹,问道:“我算不算是天下第一的名将?”
颜冲羽认真的回答:“是。你是草原最骄傲的传奇。”
李若飞笑问:“你要娶静澜公主?”
颜冲羽笑着回答:“对,我们都要活下去,而且要变得更强大。”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水迹越擦越多,李若飞假装看不见,道:“木奇麟这小子也不知带了多少火雷军活着回去,我的乌云踏雪也不知去哪里了。”
颜冲羽摸着他漆黑的发,答道:“木奇麟带回去三千火雷军,在深州遇到了我,这三千人都是铁骑中的精锐,所以我只打了他五十军棍。你的乌云踏雪就在我骑来的黑焰旁边,我会把它带回凉州。”
李若飞咬牙笑道:“帮我好好教训它,居然把我摔下来,痛死我了。”突然扭过头去,道:“你该回去了,这里毕竟是宁国的疆土。”
颜冲羽默然,良久说道:“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若飞道:“会,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发上的手猝然离去,李若飞听着雨中马蹄声逐渐远去,周身仿佛浸入冰冷的雪水中,忍不住痛叫一声,终于流下泪来。
自从见过颜冲羽,李若飞的伤势迅速有了起色,眉宇间少了放弃多了坚定。
傅怀川心下暗怒却也松了一口气。
一路风光甚好,战火的痕迹越来越淡,当回到靖丰的时候,人们已经歌舞升平,放佛那场战争只是一场梦,即便有家人在战争中失去生命,但活着的人有责任比死去的人更幸福。
乱世之中,学会遗忘会生活的更好。
一个月后,抵达靖丰。
靖丰上至傅东平,下至群臣都对李若飞又是深恨又是恐惧又是好奇,李若飞这个名字之于宁国简直就是恶魔。有人甚至去谢溪府上闲谈打听,谢溪只笑不说话,想起那个在战场上攻势如电的身影,傅怀川势在必得的狂热眼神,笑容不由得添上几分落寞。
傅东平为迎接平南王李若飞定于八月初十在朝阳坛举行盛大的仪式,不仅文武百官出席,连靖丰城的百姓都可观礼。
下人告知傅怀川这道旨意时,傅怀川正陪同李若飞在府中花园闲逛。
傅怀川笑道:“你让老头子一下失去两个好儿子,他可逮着机会大大折辱你一番了。”
李若飞答得简单:“只要不杀我就行。”
傅怀川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光老头子,朝野上下想杀你的大有人在。你现在可不是朗国平南王,只是个质子,要杀你易如反掌。”
李若飞居然笑了笑,道:“有你四野王在,谁敢动我?”
傅怀川道:“难得见你这般识趣。”
李若飞笑嘻嘻的摘下傅怀川随身玉佩,随手往假山石上一摔,碎玉四溅;又折下一根竹枝,照样往假山上扔去,竹枝却毫无所伤,道:“道理就是这样。”
傅怀川苦笑道:“可我那个玉佩价值千金。”
八月初十清晨,朝阳坛四周水泄不通,百官严阵以待,傅东平端坐高台。
傅怀川莫名的紧张,直到看见李若飞的身影出现在高台下——只见李若飞白衣散发,面容清冷,褪尽了杀伐峻烈,气质有如明月初辉,千山暮雪,缓缓登上那三百多阶汉白玉台阶。
一时群臣惊诧,太子傅崇源更是一脸迷醉,竟无一人为难于他。
傅怀川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实在没有理由为他担心。这小子是最懂得生存之道的人。保护色层层叠叠,战场上狡诈狠辣,呼贝楼初见浮滑轻佻,兵败后能屈能伸,朝阳坛上一派谪仙风范,不知他还有多少面貌未曾示人,想到此节,傅怀川心头火热,下腹隐隐发胀。
走向帝座前,李若飞低头下跪,声音清朗:“朗国平南王李若飞,觐见皇上。恳请皇上允我为质子,以表朗国友好之意。”
姿态谦恭之极,傅东平却感到愤恨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寻常人家若遭逢杀子仇人,即便不能杀之而后快,起码也不用做这等官样文章,李若飞就跪在自己面前,可又能拿他怎么样?傅卓群同样沦落在千里之外敌国手中。
一国之君也有这许多的无可奈何,傅东平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日光下,发根已是苍雪一般:“平南王言重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国贵客,望你在靖丰住的习惯才好。”
仪式结束后,李若飞正式由傅怀川“照顾”,住进了四王府。太子怅然若失。
四王府中鸣泉苑设计精巧,回廊暖阁,曲径通幽,更有一池碧水,满树繁花,傅怀川笑问:“住这里行不行?”
李若飞满足的叹气:“这就是我攻打你们的原因。”
傅怀川道:“你还真是直接。难道你看上什么东西就去抢?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李若飞摇头道:“不一样,你们需要从我们手里得到的东西太少,直接去边境交换就可以;而我们要的东西太多太重要,不流血不打仗根本得不到。”
傅怀川淡淡问道:“颜冲羽呢?也这么想?”
李若飞不答,突然说道:“我饿了。”
傅怀川吩咐下人就在鸣泉院的花厅摆饭,陪他一起用餐。
因刚回靖丰,傅怀川应酬甚多,两人从未同桌共食,而路上李若飞伤势未愈,也只听大夫之言,以清淡为主,今天是李若飞住进王府第一次午膳,傅怀川亲自吩咐膳食房精心准备了几个菜。
菜是龙井虾仁、清蒸鳜鱼、火踵神仙鸭、口蘑茭白,素什锦,玉湖莼菜汤,还特意为李若飞准备了烤羊腿。
却见李若飞以风卷残云之势,风驰电掣之速,根本不论这些菜肴如何精致如何独特,一顿大嚼,狼吞虎咽。
吃完放下筷子,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很礼貌很优雅的说道:“我吃饱了,你慢用。”
傅怀川苦笑:“这道龙井虾仁,是取用上好的明前龙井,采其芽尖,浸泡梭河之中最好的白虾做成。色若翡翠、清香扑鼻,深合‘且将新火试新茶,诗洒趁年华’之意。”
“清蒸鳜鱼不必多说,因你重伤初愈,为你补气用。鱼身上的牡丹花雕,就花了我府中御厨半个时辰。”
“火踵神仙鸭是取用瑶华火腿踵和麻婆鸭置于大砂锅内,密封,用文火炖煮三个时辰,原汁原味,鲜香丰腴。”
“玉湖莼菜汤又称鸡火莼菜汤,用玉湖莼菜、火腿丝、鸡脯丝烹制而成。莼菜翠绿,火腿绯红,鸡脯雪白,色泽鲜艳,滑嫩清香。”
指了指残留的七零八落的烤羊腿:“色美、肉香、外焦、内嫩、干酥不腻,比之李曈宫中御厨,怕也不遑多让吧?”
眯起眼睛,道:“这些你都吃出来了吗?”
李若飞摇头:“但是很好吃,我吃得很饱。”
傅怀川只恨不能掐死他,唇边却展开一个危险的笑容:“吃饱了而已?”
李若飞疑惑的看着他,再次强调:“我真的吃饱了。”想了想,补充道:“谢谢你!”
一片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
傅怀川无力的挥挥手表示此事到此为止,提起筷子就着他剩下的菜肴扒了一碗碧粳米饭。
一个时辰后,君安接到一个相当无聊的命令:调查李若飞的饮食习惯。
檀木雕花的大床,铺设细软的湖绣被褥,李若飞睡得很熟,足够的休息对伤势恢复有好处,所以看到阳光洒到床前,李若飞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迷糊中感觉身后有目光凝注,传递出黑夜一样的压迫感,李若飞立刻清醒过来,却继续保持匀净的呼吸,突然弹起身来,一把掐住来人的咽喉,顺势将他扑倒在地。动作流畅有效,迅猛敏捷,全身紧绷,充满一触即发的攻击力,就像一头全力出击的豹。
定睛一看却是傅怀川。傅怀川被他压在身下并不反抗,眼神黑黝黝的闪动着欲望。李若飞松手站起身来,却被傅怀川一脚钩倒维持原状。李若飞右手紧了一下,青筋浮出手背,脸上却笑着,“我不知道是你。我肚子饿了,想吃早点。”
傅怀川声音低哑,道:“我大哥,当朝太子傅崇源刚刚来过,你猜猜他来干什么?”
李若飞道:“我猜不到,这是你们宁国的事情。”
傅怀川冷笑道:“这么多年他从未来过我的四王府,今天居然一大早来和我闲话家常。傅崇源想见的人是你。”
翻身压住李若飞,贴近他的脸,低声道:“我大哥有断袖的毛病。”
耳边是灼热的呼吸,傅怀川的坚硬已抵住自己的小腹,李若飞太阳穴突突乱跳,怒得几乎一口血呕出,却笑道:“好极,你大哥有毛病,你没毛病,傅东平改立你为太子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傅怀川大笑,眼神中充满激赏之意,拉他站起,直视他的眼眸,道:“今天放过你,却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你可知道,早在两年多前呼贝楼上,我就想得到你。”又道:“我去二哥府上有事,你若无聊,就自己在府里逛逛吧。”
说罢转身而去。
看到傅怀川暗色锦袍的一角消失于门口,李若飞脸色苍白,却嘴角上翘勾起一个倔强的弧度。
第八章
靖丰城郊试剑场是傅东平为贵族子弟试演武艺专设的场所,分为箭术、马术、对战、战术演示四个专区。因宁国这些年战事频仍,试剑场颇为热闹,很多新生将领的都是从这里选拔而出。
不过今日下午却热闹得有些异常,原因在于试剑场多了位不速之客李若飞。
一个时辰内,几乎全城的贵族子弟都齐集试剑场,无论是不是习武出身。更有颇多胆大的名门淑女也坐着马车混了进来,莺声燕语响成一片。
李若飞身着月白色锦袍,坐下一匹乌骓,腰悬弯刀,独立于箭术场内,神情自若,只看其他人等射箭,却不下场。
突然一小队人马冲进场内,领头的正是安远侯薛成隽,年方十七,却有百步穿杨之技,向来称霸箭场。堪堪要与李若飞相撞时,方才勒马,脸色倨傲,问道:“比一比?”
李若飞一笑,道:“正有此意!”
两人下场,早有下人摆放好箭靶、吊线铜钱等物。
薛成隽稳稳托住随身所携的鹊画弓,跑马距箭靶约三百步处,搭上凤羽箭,左手如托重山,右手如包婴孩,回身连环射出,瞬间十箭均正中靶心,再跑近百步,又是三箭,全过钱眼。登时场边喝彩如雷。薛成隽绕场致意。
那支小队中的红衣少女,高兴的满脸通红,又叫又笑,大喊“大哥好棒!”,一派天真可爱。
李若飞随手拿了弓箭架上一副硬弓,挂上箭壶,壶中插三支白羽箭。乌骓马蹄翻盏,疾风般奔驰而出。却见他奔到箭靶后,离薛成隽约五百步处,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竟一箭射向红衣少女。
场外人人惊呼出声,薛成隽眼疾手快,拉开弓弦也是一箭射出,两箭空中相撞,解了红衣少女之危,李若飞原地不动,又是一箭,射断了薛成隽的鹊画弓,紧跟着第三箭仍是直奔少女,这三箭猝不及防,势若奔雷,少女避无可避,只吓得紧闭双眼,俏脸煞白,只听见剧烈的风声从耳边擦过,随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姑娘,没事了,请恕在下唐突。”
睁眼一看,李若飞含笑看着自己,手心里卧着一只明珠耳坠。
少女伸手取过耳坠,触碰到他的掌心,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感觉到微热,忍不住心头鹿撞。
李若飞五百步外射落耳坠,射断薛成隽的犀角所制的鹊画弓,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道,都远胜薛成隽。
薛成隽脸色阵红阵白,撇下断弓,飞奔出场。
红衣少女踌躇半晌,掉转马头跟随而去,却又回头大声道:“我叫薛猜猜,你要记得我!”
场边一众女子眼神热烈,直盯着李若飞,议论纷纷,有的道:“这样貌真不似蛮族呢,瞧着比那个赵孟旭还要俊美几分。”有的立刻啐道:“你瞧人家那箭术,赵孟旭那小白脸哪里及得上他一半?我看也就四王爷能和他比肩了。”又有补充说:“二王爷也很斯文俊秀呢。”便有人遗憾道:“若他是宁国人就好啦……”有一个薄怒道:“为何不射我的耳坠?偏射薛家小姑娘的!”又一个突然害羞道:“哎呀,他看过来啦!”
远处傅怀川笑道:“二哥,你看他如何?”
傅刑简有一双灰色半透明的眼睛,蒙着薄雾一般看不清喜怒,只见他亦笑道:“我看他野性难驯,到哪里都容易引发战乱,这种性子,你可要当心。” 虽是笑着,眼底却有种洞察世事的冷酷之意。
傅怀川道:“他这种人,天生就是被众人仰望的,我这辈子要的就是让他仰望我。”
傅刑简转头看着傅怀川:“即便毁掉,只怕他也未必会臣服。他让我想起雪豹,最骄傲的野兽,宁可咬烂自己,也不会让人得到它美丽的毛皮。”
此刻场上又有动静,谢流持枪入场,道:“谢流请教阁下刀法。”
李若飞道:“谢溪将军的谢家枪我见识过,的确非凡。”
谢流剑眉微扬,道:“谢溪正是家兄。”
李若飞弯刀出鞘,只见刀光如水,锋锐无匹。
傅怀川笑道:“他倒会选好东西,这可是我府里最好的刀,名唤静刃。”
傅刑简悄声道:“太子带着赵孟旭来了。”
说话间,谢流和李若飞已经动手。谢流的三棱枪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各尽其妙,进锐退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不愧宁国第一名枪;李若飞眼神晶亮,整个人就似一刃刀锋,虽游走在枪下险象环生,却冷静得可怕,每一分每一寸肌肉骨骼似乎都在蓄势待发,如同狼在扑杀猎物,只待一个破绽就会一口封喉。
谢流一枪迅疾若闪电,刺向李若飞胸口,李若飞顺势错马上前,胸前衣襟被枪尖划破,但手中弯刀已抢入攻击范围,一刀顺着枪杆划向谢流手掌,谢流回枪后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李若飞一刀劈下,这一刀充满惊人的力量与速度,毫无花巧,直奔咽喉而去。
森森的寒气印得谢流眼睛剧痛,却固执的睁大不肯闭上,脖子传来一阵冰冷,细细一行鲜血流下,刀刃却戛然而止。
李若飞撤开弯刀,微微的喘息,胸口衣衫破裂,露出大理石般的肌肤。
傅刑简叹道:“很聪明,很会挑选时间场合。受质仪式上示以弱,让人不忍折辱,试剑场里示以强,让人不敢折辱。”
瞥一眼太子,笑道:“四弟快看,太子殿下流鼻血了。”
一回头很耻辱的发现傅怀川挺拔的鼻子下面也有了可疑的红色液体。
怒其不争,二皇子拂袖而去。
谢流深深的看了李若飞一眼,道:“谢谢你不杀之恩。”
李若飞道:“我险些死在你的枪下。”
两人相对大笑。
谢流道:“天色将晚,我做东,请你喝滴翠楼的莲花白。”
李若飞苦笑:“你得先借我一件衣服。”
谢流笑道:“那我邀请你到我家中,一来将军府里衣服甚多,二来家兄一直惦记你。”
李若飞眨眨眼:“是惦记我那时劫的粮草吧?”
谢流郑重的点头。
已近半夜,谢流送李若飞回到四王府,两人一身酒气。
傅怀川亲自在门口迎接,对李若飞皱眉道:“当质子都能这么嚣张,先禁足一个月吧。”
谢流忍不住抗辩道:“李若飞是质子,不是战俘。”
傅怀川笑道:“那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大哥最近对你是疏于管教了。”
李若飞却大声道:“谢流,一个月后我去找你喝酒!”
话音未落,傅怀川淡淡道:“禁足三个月。”
谢流大怒,正待说话,却见傅怀川身后暗影出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素衣女子。
谢流一见之下脑中轰然一声,天旋地转,只觉天地万物一片死寂,唯有这个女子鲜活明丽,只听这女子低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声音犹如玉石相撞,琅琅悦耳:“夜已深了,谢公子还是请回吧。”
迷迷糊糊中,谢流问道:“你是谁?”
女子双目盈盈:“亡国之妇,妾号金枝。”
说罢转身而去。
傅怀川走到鸣泉苑碧池小桥上时,抬脚把李若飞踹下水中。
快到中秋,夜半池水冰凉,李若飞的酒意一下被冲得干干净净。
幸亏池水不深,李若飞身材修长,只淹到胸口处。被池水激得一时透不过气来,好容易喘上一口气,李若飞骂一声“混蛋”,攀着桥沿,便想跃上桥去。
傅怀川穿着软底薄履的脚却已踩上他的右手,微笑道:“我让你上来了吗?”
李若飞被彻底激怒,左手抽出腰上弯刀就向傅怀川的脚踝砍去。
傅怀川一笑,足尖施力,腰身一拧,另一只脚飞起踢在他左腕,弯刀冲天飞起,掉落水中。
李若飞痛得脸色惨白,右手只怕已经被踩断指骨,却一声不吭。
月光下傅怀川的轮廓近乎完美,气质优雅尊贵,一双黯黑的眸子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蹲下身来,很温和的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一身酒气,”慢慢撕开他的衣服,轻声道:“另外,不要随便穿别人的衣服,否则,我会剥了他的皮,拆了你的骨头。”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迫于眉睫,但骨子里遇强则强的桀骜之气却让李若飞直视眼前的男人,冷冷道:“我记住了,现在能不能上来?”
傅怀川伸手拉他出水,轻柔的抚摸了一下他的黑发道:“很晚了,小心着凉,去睡吧。”。李若飞警惕的后退一步,傅怀川却笑着离去了。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李若飞就被痛醒,只觉得右手针扎似的抽痛,手指已经肿得发亮,咬牙活动了一下,指骨定是断了,心下暗骂该死的变态。
出了卧房,刚进花厅就看到一个绝色女子坐在桌边笑着看自己,她有一双和尉迟香很相似的眼睛,弯弯长长像一片花瓣,李若飞便很喜欢她。
只见桌上放着各式早点,更有一小锅热腾腾的白米粥。李若飞也不多说,坐下用左手抓起筷子就吃,待他吃完,女子方才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好不好吃?”
李若飞点头:“很好。你是谁?”
女子道:“我是南疆的金枝夫人。”
李若飞问道:“你的名字呢?”
金枝夫人一怔,李若飞补充道:“我在朗国是平南王,可是我叫做李若飞;这里的人一旦叫我平南王,我就知道他们想折辱有这个封号的人。”凝视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会喜欢别人叫你金枝夫人吧?”
金枝夫人心中一暖,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名动天下,更是众口相传的狠辣诡诈,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满是温情,只觉得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投缘喜欢,笑道:“我有名字,不过就像你说的,这里的人更喜欢叫我金枝夫人,因为金枝夫人是南疆宫中的宠妃,现在沦为阶下囚,他们很喜欢这种感觉呢。”
眼珠一转,吃吃笑道:“他们更喜欢叫我夫君的封号:顺天侯。”
李若飞抚掌大笑,却碰到右手伤处。
金枝夫人一声惊呼,道:“伤这么厉害?”
忙拿过他的手仔细察看,道:“你去我房里吧,我帮你治伤。”
李若飞奇道:“你还会治伤?”
金枝夫人白了他一眼,却只见风情,不见凶悍。
金枝夫人一边为他上药包扎,一边柔声道:“我的名字叫做秦初蕊。进宫之前跟父亲四处漂泊采药,父亲原是个名医。”
一缕阳光穿窗而入,秋天的阳光有些发白,随着秦初蕊的动作,在她滑腻如脂的肌肤上明明灭灭的闪动,眼角有浅浅的几道皱纹,却更增风致。
秦初蕊七巧玲珑,顺着李若飞的眼神,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我已经老啦。”
李若飞忙道:“不,哪里就老了,瞧着就跟我的妹子似的。”
秦初蕊娇笑道:“胡说八道,你才多大,这般占我便宜,当真是讨打。”
说话间已帮他包扎完毕,李若飞疼痛大减,忍不住笑道:“看来我真该叫你神医妹子。”
秦初蕊道:“不要乱动,七天就会痊愈,绝不影响你使刀。”又问道:“若飞,你是不是瑶光人?”
李若飞道:“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瑶光人,不过我从来没去过那里,我自小在草原长大。”
秦初蕊笑道:“我小时候跟随父亲四处游历,曾经去过瑶光,瑶光出美人,尤其他们的肤色,我在别的地方都没见过那种月光一样的肤色。”伸手摸摸李若飞的脸,道:“你看你,虽然打了这些年的仗,却一点不像那些粗野男人,所以我就看出来啦。”
微叹一口气,嗔道:“真不明白你们男人,偏偏喜欢到处打打杀杀,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很有趣吗?”
李若飞苦笑道:“你不懂。”
秦初蕊道:“那谁懂呢?”
李若飞看向窗外,秋风正凉,想必燕支关的草已经枯黄,黄羊却正肥,是打猎的好季节,唇角漾开一个近乎纯净的笑容,道:“颜冲羽。”
秦初蕊眼角余光却看见门外一角衣袖,灰锦云纹的质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傅东平偶感风寒,傅怀川等探病后太子建议兄弟小聚。
兄弟四人只有傅刑简和傅怀川同是一母所出,落座后先行纷纷为父皇的身体担忧一番。傅怀川却想着李若飞看向窗外的那个笑容,让人既想密密吻住又想狠狠撕碎,看着杯中清茶,忍不住出神。
却听太子叹道:“父皇近来身体大不如前了,听张公公说,夜里呼喊七弟的名字。”
傅晴鹤安慰道:“七弟和六妹换取两国二十年不起刀兵,却是好事。”
太子道:“话是如此,可当日若不是四弟坚持屯兵开羯,也不至让李若飞长驱直入中原,兵临靖丰,父皇也就不会允诺让七弟为质了。”
一时无人开口。
傅刑简抬起半透明的眼眸,淡淡道:“当时廷议合约,大哥你赞成七弟为质。”
太子笑道:“现已天下太平,四弟手中百万雄兵不知作何安排?”
傅崇源一向宽厚,从未如此咄咄逼人,傅晴鹤不禁大是奇怪,打圆场道:“好啦,大哥,让你府上赵孟旭出来给我们沏茶,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凤凰三点头的绝技了。”
太子却不答,只盯着傅怀川。
傅怀川端起紫砂茶杯,有种不动声色间压制风起云涌的气势,笑道:“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五弟,这等绝妙的白毫银针,除了赵侯爷,谁还能有如此手笔?”又道:“太子莫要着急,这白毫银针要经三道才能茶香鲜活,操之过急,只怕苦涩难以入口。”
众人亦笑。
太子更是赞道:“四弟不光懂得拥兵,居然还深谙茶道,这等人才,只怕天底下无人能比,一个小小的四野王封号,实在太委屈四弟了。”
傅怀川正待开口,却见一人缓步入厅,轻衣缓带,眉如春山,眼似波横,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手提一个小小的紫砂壶,正是顺天侯赵孟旭。
赵孟旭只知道太子有客,进来却看到傅怀川,不由得瑟缩一下,被傅刑简幽灵般的眼神一扫,只吓得手一颤,紫砂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宁国贵族中私自豢养男宠的大有人在,虽被傅东平所不喜,却屡禁不绝。赵孟旭纤弱清雅,风骨出尘,正是好男风者的心头大爱,被俘后刚回靖丰,就被傅刑简要了去,替傅怀川分赏给诸位有功之将,后又调教出来当贺礼送与左相,其中手段颇多惨酷,亡国之君,比娼妓尚且不如。
直到被太子看上,收入府中,方才不许别人染指。为此左相等人大是不满,傅东平因此知晓太子喜好龙阳,特意下旨痛骂一顿。
只见赵孟旭呆立当场,壶中热茶洒在他的脚上,也不叫痛。
傅刑简轻笑一声:“大哥把这位侯爷调教得真好,温婉如处子啊。”起身道:“我们也不打扰大哥了,就此告辞。”
三人出了太子府,傅晴鹤自行离去。
傅刑简对傅怀川道:“老头子身体大不如前,太子急了。”
傅怀川冷笑道:“太子想激我现在动手,趁老头子还活着,借他的势解决掉我,一劳永逸。”
傅刑简点头:“你知道就好,别让母亲和我失望。”
傅怀川黯然。
回到府中,已近傍晚,刚进鸣泉苑,就听见李若飞正跟金枝夫人大谈打猎趣事,见他进来,却立刻不说话了。
金枝夫人站起身来,嫣然道:“王爷回府了,我刚吩咐了厨房晚上吃莲子粥呢。”
傅怀川笑道:“不用做莲子粥,让他们做前天午膳的菜,一个都别变。待会儿我们一起吃。”
金枝夫人大感奇怪,却笑着吩咐下去,并让侍女掌灯。
傅怀川坐下,道:“在说打猎的事?”
金枝夫人笑道:“可不是……”却被傅怀川挥手打断。
李若飞看他一眼,却不说话。
傅怀川也不以为忤,问道:“那年我借马从额仑草原过,为什么会遭到狼袭?”
李若飞立刻答道:“天谴,我当时就告诉你了。”说罢居然还哈哈一笑。
傅怀川点头:“若飞你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道理你都明白,却控制不了自己的骄傲,战场上你忍耐力惊人,当质子却嫌太不懂得忍耐。”
李若飞承认:“那又怎么样?”
傅怀川淡淡道:“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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