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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河+番外_by_陈小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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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若飞冷冷道:“只要他不动我,我绝不会惹他。”

  傅刑简好笑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何苦来?这种事情,习惯了也就无所谓。”

  李若飞不说话,眼中羞耻愤恨之色一闪而逝。

  傅刑简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伸手抚摸他腕上连着的铁链,神色古怪,喟叹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七尺男儿当世名将,不该受这等折辱?”目光空茫黯淡:“没什么该不该,你越是骄傲,越是高贵,他们越是想摧折你,践踏你……直到你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被男人压在身下的男宠,然后你就会学着去当一个男宠,这样你就可以活下来,活得没那么痛……”

  “你就是这样做的?”李若飞提起笔来,手腕上虽有铁镣,笔却垂如悬针稳定无比,淡淡说道:“或者你希望我这样?”

  傅刑简眼皮一跳,青筋在额上闪过:“李若飞,你可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砸碎硬骨头。”轻轻把手放到桌上,手指纤细晶莹,在乌木桌面上如美玉雕成: “赵孟旭当年在我手上只三个月,就乖得和狗没有区别。也不用多麻烦,十个壮汉,整整三天三夜的轮着上,再硬的骨头,也跟浸了醋一样。”表情不受控制的狰狞:“若还敢倔,就干脆一根根拆他的骨头……府里淫具药物多的是,足够把他的一身骨头都熬成渣子。你应该庆幸,四弟没有这样对你。”

  “所以你觉得难受?”李若飞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厌恶之意。

  傅刑简深吸一口气,十指交握,笑道:“我本不必跟你说这些,我今天来,是想帮你。”

  李若飞慢慢搁下笔,不动声色。

  “我可以助你回朗国。”

  “李曈退位了?颜冲羽赢了?”

  “你猜对了。”傅刑简面露忧色:“颜冲羽掌控了军政大权,受封摄政王。新皇登基,只怕那份二十年的合约很快就要撕毁。”

  “放我走有什么条件?”

  “你现在是南院王,军中三王之一,我的条件不苛刻,只求你答应五年不进犯我宁国。”

  李若飞沉吟半响:“不可能。”

  双手微动,铁链轻响,却笑得嗜血:“开羯内乱时,你们尚且知道屯兵边关;五年内宁国定会爆发夺位之争萧墙之乱,正是我们举兵南下的大好时机,我身为朗国南院王,怎会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

  看傅刑简目光闪动,道:“你不用打我的主意。颜冲羽不会为了我放弃这场战争。到时候中原千里沃土为朗国所有,我就算埋骨在此,也没什么遗憾。”

  傅刑简凝视着他,半响转目看去,只见李若飞方才一直在写的原是一句词: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字迹银勾铁划、劲拔犀利,在词句的旖旎情致中平添恣意张扬,竟有奇特的协调感。

  傅刑简看罢,说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自然是美的,战火一起,就只剩下尸山血海了。”幽幽一叹:“我此生最恨的就是战争。战祸一起,无论胜败,最苦的都是百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城池百战后,耆旧几家残。”

  目中是全然的痛苦之色:“而我一生所有的尊严志向,都毁在了我父皇的野心杀伐中。刚到西州时,我总是想,只愿世上再无征战,从此太平,各安其所。再没有和亲的公主,交换的质子,白骨焦土化作耕田,刀枪箭矢变作农具,岂不是好?”

  提起桌上狼毫,蘸墨写道:安得壮士挽天河,尽洗甲兵长不用。墨迹酣畅淋漓,显是动情之作。

  傅刑简搁笔,一双灰眸像藏着一个至深的梦境,问道:“李若飞,你看呢?”

  李若飞道:“五十多年前,你们趁草原各部落分崩离析,入侵燕支云朔,杀了我的五万族人,抢走牛羊上百万头。至今草原上还流传着那支悲歌:失我云朔山,使我六畜不得安,失我燕支关,使我妇女无欢颜。”

  目光越过鸣泉苑,远远看向天外:“草原虽大却贫瘠,无力养活我的众多族人。现在是我们最繁盛的时代,有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我们的族人终于有了到中原来繁衍生息的机会。”

  看着傅刑简写的挽天河一句,笑了一笑,锋芒不可逼视:“待我朗国铁骑尽取三江雪浪,洗净征尘万里,不必挽天河。”

  第二十五章

  看着傅刑简写的挽天河一句,笑了一笑,锋芒不可逼视:“待我朗国铁骑尽取三江雪浪,洗净征尘万里,不必挽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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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刑简默然,良久起身,淡淡道:“既如此,我就告辞了。”

  走到门边又回头道:“李若飞,就算你不是朗国人,不是四弟的劫数,都是我生平最恨的那种人,你有今日之耻,那是报应。”

  出门却撞到傅怀川,傅刑简按捺不住怒气,道:“你都听见了?杀了他罢,否则迟早会被他咬断喉咙。”

  傅怀川不答,出了鸣泉苑方道:“他既不容我们五年太平,那只能用他的死逼颜冲羽提前攻宁。这样借朗国大军压境,我正可借机独掌兵权,以外攘内,名正言顺的逼迫老头子让位于我。”

  傅刑简眼神一亮:“何时动手?”转念一想,却叹道:“可惜又要再起战乱……”

  傅怀川的声音冷得毫无起伏:“现在还杀不得。”

  傅刑简沉下脸来:“莫非你还舍不得?”

  却见傅怀川眼中杀机闪现:“老头子还活着,必念着傅卓群,断不容我们明刀明枪的杀他。”冷冷一笑:“朗国摄政王妃和省亲使者木奇麟三天后就到靖丰,到时正逢秋猎大典,正是借刀杀人的好时机。”

  借的不是刀,而是傅怀川豢养的那只雪豹。

  雪豹一改那日雌伏在傅怀川脚下的慵懒无害,一双碧眼幽暗冷酷,已经摆出了即将弹射而出的架势。

  李若飞背倚着大树不禁苦笑。原来这就是傅怀川前夜所说配得上自己的死亡方式。

  这段时间来,李若飞已经习惯了受伤,治伤,伤愈得七七八八,再受伤,孔仁冰的表情也从第一次医治时的震惊逐渐到麻木,近来却添了几分怜惜不忍。

  那夜,李若飞正待睡觉,傅怀川轻步走入,神情甚是古怪,道:“若飞,陪我聊聊?”

  李若飞坐起身来,铁链微动,淡淡道:“没什么可聊的。”

  傅怀川凝视着他,李若飞眼神微微闪烁,警惕中掩饰不住一丝恐惧。

  傅怀川的指尖抚上了他的眉峰,毫不意外,立刻被李若飞抬手打落。

  傅怀川也不动怒,只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怕我?”

  李若飞点头,直言:“我怕痛。”

  傅怀川叹口气,看着他乌黑澄澈的眼睛,声音有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开羯,当时大雪纷扬,你过来挑衅我,白吃我一顿饭还不肯告诉我名字。”

  “第一次交锋,就被你奇袭得手,额仑草原上燕云百骑千匹良驹全军覆灭,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最想得到的就是你。”

  “无论是战场上还是朝堂里,我几乎动用了所有心机权谋,才让你到了我的四王府,软硬兼施,只想让你接受我。那时最幸福的一晚就是在太子府,你替我挡了毒酒,我背着你在雪地里走了很远的路。”

  ……

  ……

  “这次抓你回来,我是想先磨掉你的野性气焰,想着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收服你。”

  “可惜……”

  李若飞突然打断,笑道:“想杀我了是不是?”

  傅怀川默然,眼神中温柔之色隐去,眸光深沉,王者之气渐成汹涌之势:“想成就帝王霸业,就要舍得。你已让我乱了心神,我不会再容你活着。”

  “你用兵如神,纵横无敌,颜冲羽现在一手掌控朗国军权,直指中原,眼看着靖丰却要兄弟阋墙,届时宁国大乱,颜冲羽攻宁,我中原梭河以北的江山岌岌可危。”

  “你既不肯答应两国五年和平,那我只能促使这场战争在内乱之前爆发。总不能当真用我宁国三江雪浪,替你们洗净征尘。”

  李若飞问道:“什么时候?”容颜清冷,竟丝毫无惧。

  傅怀川推开窗户,不知何时,已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一阵秋雨一层凉,明日记得多加一件衣服。”回头低声道:“三日之后朗国使者到靖丰,适逢狩猎大典。想必是颜冲羽不放心你,让晚晚省亲是假,木奇麟来看你是真。”

  李若飞一笑,目光如春水,表情罕见的柔和,嘴角翘起:“颜冲羽这个傻瓜……”

  傅怀川凝望这个不经意的笑容半晌,猛然闭上眼,再睁开,却道:“到时候我会放开你的脚链,你放心,会给你一个配得上你的死法。”

  雪豹的牙齿已经露出,圆形斑点色泽纯黑,在秋日清晨的阳光下格外美丽,绿油油的眼睛缩成了残酷嗜血的一点。

  李若飞一身单薄的白衣,未持兵器,手腕间还有一段二尺来长的铁链。

  百步外就是划归傅怀川的休憩之地。

  狩猎大典应从午时正式开始,此刻除了少许酷爱打猎,或想借机崭露头角的贵族已经到来做准备,其余宫中府中众人都未抵达。

  而四野王的营帐所在更是寂静无人。

  傅怀川侧身坐在椅上,拭擦一张鹊画硬弓,手旁就是满满一壶凤尾箭。

  就算从雪豹嘴里逃生,只怕也会被他即刻射死,到时随便给一个原本想射雪豹,结果误射质子的解释,也由不得别人质疑。

  雪豹如箭矢一样射出,发出一声低吼,扑向李若飞。

  这只雪豹足有一人半长短,动作迅疾如电,猛恶敏捷。

  一下扑过,连阳光都被遮蔽了一般。

  李若飞就地翻身躲过,左袖已被豹爪抓碎,手臂赫然五道血痕。

  一个照面就见了血,傅怀川目光闪动。

  雪豹见了血,碧绿的眼睛颜色更深,一个转身,后爪在地上刨出沙坑,腾身扑上,牙齿有如两排短匕,森森放光。

  李若飞迅速后退,生死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柔韧性,手掌按地,腰身使力,挺身后翻,又避开这一扑。

  俊美的五官,纤瘦灵活的肢体,刀锋般的杀气,不逊于野兽的眼神,整个人散发出危险之极的攻击欲望。

  对暴力的敬仰是人的本能,傅怀川深深迷恋这时的李若飞,直看得目眩神驰,搭在椅子扶手处的手背已浮上青筋。

  李若飞用刀固然狠厉,却没有眼前这种直接抗衡猛兽的最原始的凌厉凶悍之气。

  身体里最后一分潜力都被逼出,李若飞以腰力弹起,竟直扑雪豹,雪豹张口咬去,电光火石间,李若飞从豹头越过,在雪豹合齿之前,以腕间铁链横勒入豹口,人已翻身上了雪豹的背,双手交叉用力,死死勒住雪豹齿颊处。

  雪豹喉间发出闷雷似的低吼,奔跑起伏,甚至侧身翻滚,想把李若飞颠下背来,李若飞双腿发力,交缠紧扣在雪豹腹下,浑身擦伤无数,却只顾锁死豹口,铁链越崩越紧,传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已切开豹颊,兽腥的血汩汩而下。

  雪豹狂怒剧痛之下,挺背侧身往树上撞去,李若飞手腕处已被铁镣磨得血肉模糊,肩膀撞上树身更是疼痛,却被激起了近乎疯狂的兽性杀意,眼神冰冷,邪气逼人,俯身下去,竟一口咬上了雪豹后颈。

  傅怀川脸颊肌肉绷紧,弯弓搭箭。

  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瞄准,长叹一口气,闭目射出一箭。

  破空劲急,刚到半途,另一支箭竟后发先至,带着尖锐的风声,半空中击断傅怀川的凤羽箭,凤羽箭折为两截跌落尘埃,那支箭去势不缓,射入雪豹后腿,正是朗国骑兵常用的狼牙重箭。

  雪豹剧痛入骨,发狂似的挣扎。

  李若飞早感觉到箭气袭来,松开口,双目一盼,已看到那支狼牙箭。双手放开豹口,一把拔下箭,雪豹口中失了钳制,回颈咬来,李若飞却已一箭穿透雪豹咽喉,跳下豹身。

  雪豹哀吼一声,伏倒在地抽搐着死去。

  李若飞浑身浴血,连嘴角下巴胸前都是淋淋漓漓的豹血,却冲着疾驰而来的人笑道:“木奇麟!你来了!”

  来的不只是木奇麟,太子、赵孟旭、傅晴鹤甚至傅刑简都紧随其后。

  傅刑简脸色苍白。

  傅怀川含笑看着众人,神态自若。

  太子已按捺不住喜色:“四弟,你竟然放豹子攻击兄弟之邦的南院王,这可如何是好?”

  傅怀川整理箭壶,笑道:“豹子是畜生,哪里就能听我的话了,到了围场,兽性大发而已,恰好南院王愿意亲手伏豹,若大哥来得早些,这豹子未必能看上李若飞,没准就挑上大哥了。”

  一直在旁蹙眉不语的傅晴鹤下马问道:“李公子,四哥所言是实情吗?”

  李若飞头也不抬,道:“是,我是看这豹子有趣。”

  木奇麟正忙不迭的撕开袖子帮李若飞裹伤,听他这般回答,手一顿,眼中怒气勃然,质问傅怀川道:“四野王,刚才那一箭又作何解释?”

  李若飞笑道:“王爷自然是想射豹救人,只是天下太平,生疏了弓马,准头欠缺了而已。木奇麟,你想多了。”

  木奇麟不敢再问,垂手立在一旁,只是眼神凶悍愤怒,直视傅怀川。

  傅怀川笑了笑,却问道:“大哥今日怎么这么早?人还聚得真齐全。”

  太子道:“来得早有戏瞧,比打猎有意思多了,自然要早些过来。”笑得尽显得意:“父皇今日在宫中陪伴晚晚,围猎由我主事。”

  傅刑简冷冷的看着赵孟旭,道:“顺天侯倒是越发美貌了,大哥有如此美人相伴,真是羡煞旁人。”

  赵孟旭一向畏惧傅刑简,听他如此说话,浑身发颤,躲到太子身后,更显得娇弱可怜,垂着的一双眼里,却满是冷厉之色。

  太子甚是受用,看一眼李若飞一身的血腥伤痕,忍不住皱眉;再看一眼赵孟旭黑发下精致的轮廓,玉树琼花也似,心里更对他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柔情,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薄肩。

  近来太子与赵孟旭相处甚洽,不单不以男宠视之,朝堂事务也诸多讨论,赵孟旭于治国并无见识,但对人心揣摩察言观色却极有天分,太子照他所说,与傅晴鹤结盟,在傅东平处果然更得肯首。

  在场众人,人人皆有心事,一时竟静默了下来。

  傅怀川轻笑一声,道:“李若飞,过来。”

  李若飞稍稍迟疑片刻,立即快步走到他身边。

  傅怀川提起马鞭,道:“跪下吧。这只雪豹我养足了五年,今天却被你杀了,知道错吗?”

  匪夷所思。

  即便在民间,纵犬伤人都属犬主完全责任,何况本是一头恶豹攻击他国质子,而朗国万夫长将军省亲特使又站在旁边?

  太子脸上惊怒无比。

  傅晴鹤若有所思。

  赵孟旭眼中尽是了然之色,眼神与李若飞一碰,轻轻一笑,却有温暖之意。

  李若飞咬咬牙,竟毫无抗拒,跪倒在他的脚边。

  第二十六章

  傅怀川淡淡道:“脱掉上衣,五十鞭。”

  李若飞垂下眼睫,额角青筋浮出,依言褪去上衣。

  阳光下少年的身躯纤瘦,但流线型的肌肉线条依然清晰流畅,肌理晶莹如玉,却布满各种伤痕血口。

  看到他身上的种种暧昧痕迹,太子忍不住呼吸急促。李若飞有种锋利危险的感觉,让人不敢轻辱,一旦被压制,安静下来,褪去那种杀意,却又惊人的诱惑。

  木奇麟怒火上涌,目眦欲裂,却见李若飞抬头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冰雪般的眼神,带着忍耐和冷静,木奇麟静下来。

  马鞭银质挽手,水牛皮身,劲道使足,一鞭能让野兔筋断骨折。

  傅怀川立起身来,一鞭已经抽了下去。

  赵孟旭凝视着秋日白色阳光下自己的影子,拖得长长淡淡的,像水墨的画。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指间沙一般流逝,初蕊离去已经六十天了。

  五十鞭而已,快得很。

  在别人看来也就是饮几杯酒,几句谈笑,听数曲琴,看数支歌舞,写一首诗词,赏一卷画的时间,自己却知道那一刻一瞬的煎熬,看到傅怀川用鞭子的姿势,就知道他不光会用力,角度也很刁,鞭梢在收回时那一个小动作,就足够在鞭身造成的伤口里再刮上一道细细的伤,让人在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感觉到更深的剧痛直侵入骨。

  这些,他赵孟旭都明白,都看得出。

  一滴热热的血溅上了脸颊,感同身受也似,忍不住惊叫一声,忙掏出帕子拭去,一点猩红在雪白的帕子上洇开,看着少年背上的血流到地上,缓缓渗入土里,鼻端传来浓重的血腥气,胸口不禁涌上烦恶难受,恍惚中已分不清跪在地上被鞭打的是自己还是李若飞。

  太子一把扶住微微颤抖的赵孟旭,眼神中居然有几分关切,赵孟旭轻靠在他身上,贴在他胸口的,是嘴角一抹怨毒如针的笑。

  五十鞭果然很快结束,李若飞站起身来,趔趄了一下,很快站稳,问道:“木奇麟,你看到了?”

  木奇麟大声道:“是!”

  “你回朗国打算怎么禀报颜冲羽?”

  木奇麟低头道:“以实相告。”

  李若飞叹口气,伸手抹去咬破唇角流出的血迹:“你什么都不准说,你以前应该去过奔狼原,见过狼群捕猎。若还不是最好的机会,就要等待和忍耐。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

  木奇麟静了静,却道:“南院王殿下不该受这样的侮辱。就算要用朗国千万将士的血作为代价,属下在所不惜,摄政王也在所不惜。”

  傅怀川含笑赞道:“好!木将军威名本王早有耳闻,果然血性。”

  李若飞脸色惨白,冷汗侵染下的眉眼却更加漆黑,大怒道:“木奇麟,火雷军团万千将士的性命还由不得你们做主!”

  木奇麟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李若飞身形摇摇欲坠,厉声道:“南院王军令,你遵不遵从?”

  木奇麟低头,单膝跪下,大声道:“属下遵命!”

  言罢起身,抽刀行礼,还刀入鞘,上马飞奔而去。

  李若飞长出一口气,冲傅怀川一笑,晕倒在地。

  傅怀川不动声色。

  傅晴鹤却突然说道:“还请四哥看在远在朗国的七弟份上,善待南院王。莫要引发两国纷争,到时受苦的是天下百姓。”

  众人散去后,傅怀川蹙眉道:“怎会这么巧?太子和五弟一贯不喜围猎,今日居然约齐了这么早过来。”

  傅刑简低声道:“我刚出到围场,就遇上了太子等人,据说是赵孟旭的主意,要提前来看看李若飞。”

  傅怀川顺手抚摸马鞭思索良久,方道:“此事甚是奇怪,只能静观其变吧。”又笑道:“现如今五弟也开始关心国事了,真是国运昌隆,可喜可贺。”

  低头一看,手心却沾了马鞭上的血迹,当下怔住了。

  傅刑简淡淡道:“四弟,你那一箭,到底射的是豹还是李若飞?”

  傅怀川看向那壶凤羽箭,沉默不语。

  傅刑简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射谁……”

  三日后宫中夜宴。

  宁国众皇子王妃均有出席,另外就是朗国摄政王妃傅晚晚和省亲使木奇麟。木奇麟虽为武将,但出身贵族,席间言词竟颇为文雅,见朗国以这等人作为省亲使,傅东平心里很是高兴。

  李芊芊和傅晚晚虽是第一次相见,却颇有相惜之意。

  一双丽人,相邻而坐,都玉璧似的美丽娇贵,一着孔雀蓝织锦的宫装,一是雀金红绣缎的华服,对照看来,竟说不出的相似。

  安国公主、静澜公主,连封号都好像镜里镜外。

  席间傅晴鹤玩笑道:“芊芊已经给我生了个小女娃娃,小妹什么时候才能让五哥当上舅父呢?”

  傅晚晚俏脸晕红,却目光温柔,看向李芊芊也颇有羡慕之意。

  傅怀川笑了笑,傅刑简却问道:“只是摄政王太过忙于军务了,小妹在朗国怕是很寂寞吧?”

  语气虽温和,一桌的人却笑得尴尬了几分。

  席终时,木奇麟起身笑道:“多谢皇帝陛下款待。我明日就要先行回去,但行前王爷曾交代,王妃可在靖丰多留一些时日,享天伦之乐。”

  傅晚晚听闻,心中温暖甜蜜,眼神亮晶晶的看向傅东平。

  傅东平亦笑道:“你们王爷真是苦心,待晚晚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木奇麟突然敛去笑容:“还有一事相求陛下。”朗声道:“贵国皇子在我开羯,我等一切礼数不敢或缺,待之如上宾。我国南院王留在靖丰作为质子,还请皇帝多多担待。”

  日前围场之事,傅东平早已从太子口中获知,却没想到木奇麟宴罢当众提起,一时竟无言以对。

  木奇麟单膝点地,行礼退下,毫不拖泥带水,点到为止,干脆利落之极。

  傅东平看向傅怀川:“李若飞现在怎样?”

  傅怀川立刻答道:“最近病了。”

  “这次回来两个多月一直病着?”

  傅怀川笑了笑:“可能水土不服吧。”

  傅东平双目凌凌生威:“从今天起,他水土服了,不该再病。”

  不待傅怀川答话,挥手道:“都退下吧,我累了。晚晚留在宫中陪陪你母后。”

  木奇麟一路快马,披星戴月,仅十天就回到开羯,直奔南院王府,进了颜冲羽的书房。

  颜冲羽正埋首书案,见他进来,道:“坐下吧。深州来报,猜猜是什么?”

  木奇麟满面风霜之色,嘴唇裂开,道:“属下不知。”

  颜冲羽凝视着他,良久说道:“你不是不知,你是心神不定。”声音浑厚低沉,仿佛上古神兵相撞:“宁国边防在我深州城外已经骚扰五日,十人一小队,避开深州守军,专挑牧民下手,劫掠牲畜,奸淫虐杀。”

  深州城外的朗国境内山上林木繁盛,更有一个个小“泡子”,水产丰美,深州牧民常在夏秋之际在城外林中湖边驻扎,放马牧羊。近日来却屡遭劫杀,深州扼守边防要害,守军不敢擅出,快报给颜冲羽。

  颜冲羽面容冷峻,问道:“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木奇麟声音嘶哑:“宁国边防有此动向,有挑衅之意。”

  颜冲羽为他倒上一杯水,亲手递给他:“继续说下去。”

  木奇麟一饮而尽,答道:“为今之计,让牧民迅速撤离深州,深州守军按兵不动,坚守不出,同时调集兵马,屯兵深凉二州。” 双目有些泛红,声音略略哽咽:“南院王说,若还不是最好的机会,就要等待和忍耐。”

  颜冲羽赞道:“很好!这件事交由你办吧。”静默半晌,忍不住问道:“见到李若飞了?他……怎么样?”

  虽是问着他,眼中满满的却已是悲伤痛惜之色,隐隐还有一丝近乎梦幻的期盼。

  木奇麟不敢亦不忍对视,低下头,答得简单:“南院王一切安好。”

  颜冲羽涩声道:“是吗?那便很好。”随手翻开案上一册书卷:“你下去办事罢。”

  木奇麟起身出门,屋外一地热烈的秋阳,不禁眯了眯眼,却听屋内当啷哗啦声响不绝于耳,应是颜冲羽在砸烂书案茶几等物。

  登时心如明镜,颜冲羽又怎会不知李若飞的近况?让自己前去探视,只是想从自己口中知道李若飞的心思吧?若是李若飞不再坚持继续等下去或者自己未能被他说服,只怕今日已然出兵宁国。

  这天,傅晴鹤与李芊芊抱着女儿进宫找傅晚晚,傅晚晚十分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一边逗弄一边问道:“可曾起名字呢?”

  李芊芊笑道:“名字叫做排云,小名思羽。”

  傅晚晚念到:“思羽,嗯,很好听的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李芊芊,却见她脸上一红,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傅晴鹤笑道:“你们聊,我去看看父皇。”

  李芊芊忙道:“快去快去,我正要和晚晚好好说话呢。”

  傅晚晚道:“正是,再过几日,我可就回朗国了,五哥,你好生珍重。”

  李芊芊惊道:“这么急?”

  傅晚晚抿嘴一笑:“王爷怜惜我思乡,可毕竟我已是他的王妃了,怎能这么久还不回去?”

  傅东平正在看奏折。

  远远看去,空旷的殿中只有一个骨瘦如柴的未老先衰之人,拥着厚厚的锦衣,顿感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傅晴鹤走上前去请安道:“父皇!”

  傅东平早看见他过来,笑道:“坐过来吧,刚好陪我说说话。”

  傅晴鹤答应了,道:“今天太阳好得很,父皇莫要太辛苦了,要不,我陪着到花园里走走?”

  傅东平摇头道:“不想动弹,想是年轻时候把这辈子要走的路要打的仗都走完了打完了,现在老了,突然没了那份心思了……”

  傅晴鹤低下头,轻轻握住傅东平的手,这些年皇帝苍老衰弱得厉害,这双手十年前坚实有力,皮肤紧绷,现在已经满是褶皱,恐怕再也拉不开任何一张弓了。

  傅东平抽回手,淡淡问道:“最近边关动静不小,你可知道?”

  傅晴鹤怔了怔。

  傅东平已接着说道:“你四哥的心思,我也知道,最近他令夏州军队对朗国边境牧民烧杀抢掠,你怎么看?”

  傅晴鹤低头不语。

  傅东平淡淡道:“你虽不致力朝政,但也是个聪明孩子,我问你话,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傅东平已是病骨支离,王者之气却丝毫不减,咄咄逼人,一双倦怠的眼恰似平静无波的江面,里面隐藏着太多的天威难测。

  傅晴鹤立刻答道:“当日在围场,儿臣就看出有些不对,也劝了四哥,求他看在七弟的份上,莫要为难李若飞,至于夏州守军之事,想必四哥想再次征伐朗国罢。”

  傅东平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突然问道:“若你四哥为帝,如何?”

  第二十七章

  傅东平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突然问道:“若你四哥为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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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就空旷的大殿一时更是静得可怕,虽然看不清傅东平的表情,但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眸中微光闪烁,浓重的压迫感顿时充斥每一寸地方。

  这句话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傅东平丢给傅晴鹤一个谁将继承皇位的问题。

  让一个最远离风浪中心,最被忽视,一心只想诗画风流的五皇子来决定皇权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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