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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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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晴安抱住妹妹静默了好一会儿,她略恢复镇定后,指腹随意抹去泪,才缓缓侧过犹带伤楚的泪容。“黎医师,谢谢你,时间已经不早了,你——”
“你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吗?你不怕那个男人下次又会用什么方法折磨你们?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但你想过以安没有?万一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你有办法保证你和以安不会受伤吗?”他两眉压得很低,一双冷目和变得深沉的眉骨浅疤透着寒厉。
“我知道,但是他总还是以安的生父……”她柔软语声透着很沉的无奈。
“他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了?”黎础又走近,俯视她。“一个可以抓着亲生女儿威胁要钱的男人,还配当一个父亲?非要他把你们卖了,还是要再打出伤来,甚至闹出人命,你才来后悔?”
“不是……”她摇摇头,柔眸蓦地滚出泪。“黎医师,我也想走,可是监护人不是我,我怎么带以安走?”
“只要向法庭证实孩子的父母没有能力照顾孩子,你就可以拿到她的监护权,何况以安的爸爸有暴力倾向,你可以提出这方面的证明。”
“那不是等于要以安不认他了?”她微微瞠大柔眸。
他低哼了声,看着她怀中仍颤着身子啜泣的以安。“你认为以安还会想认那样的人当爸爸?”
她怔了下,低垂面容看着妹妹。以安确实和叔叔处得不好,也常埋怨为什么会有那样讨厌的爸爸……是不是真要让以安和叔叔走上决裂一途?
“徐小姐。”他天生醇厚的低嗓,在此刻听来格外令人感到安定,像沉笃的低音管。“对于一个没尽过责任的父亲,你又何必念旧情?若想孝顺,也得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值得他的子女为他这么做。”
见她眸光闪动,似乎很挣扎,他又接着说:“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的行为只会愈变愈可怕,愈来愈粗暴,你难道想和这样的人再继续共同生活下去?”
他说的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就算真走了,以她目前的情况,她养不养得起以安?她的存款全用完了,薪水被领走,她现在一走出这间屋子,首先面临的就是住的问题——她要带着以安去住哪里?
“姐姐,我不想住在这里……”陈以安从她胸怀间抬起脸蛋,鼻音浓重。
徐晴安拍着她后背的手一僵,有些无措了。
她相信以安还听不懂他们讨论的监护权等话题,那该是她真实的反应,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如何不惧怕这样的爸爸?因为一个血缘和亲情的枷锁,让她不断吞忍继父的言行,她是否错得糊涂、错得彻底?
她想起曾来关心的里长对她提过寄养家庭一事,那时她认为她并不需要那些援助,所以婉拒了对方,但现在细想起来,她除了先将以安暂置寄养家庭外,还有什么办法?至少,她得先让以安有地方住,能继续读书,其余的,再慢慢想办法。
“徐小姐,以安已经表达了她的想法,你还要考虑什么?”黎础又看着那低垂长睫的秀致侧颜。
徐晴安静默半晌后,才站起身来。“黎医师,谢谢你,欠你的钱恐怕还得要一阵子才能还你,不知道你诊所还缺不缺人,我可以去帮忙,先用工资……”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侧过脸看她。“整理简单的行李,趁你继父还没回来前,快离开吧。”
“我知道,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明天再——”
“明天?如果半夜他回来,你以为你还走得了?”他低嗓略提。
“黎医师,一时间,我没地方去啊。”她看见了他眼底的不以为然。“之前里长曾经建议我把以安送去寄养家庭,我想……”
“寄养家庭?”他连着三次打断她的话,足见这女人惹恼他的本事有多高强。
“你想送她去寄养家庭?”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眼底那抹复杂从何而来,片刻,就见他越过她,走到以安身前。“以安,带你去住我家好不好?”他一把抱起她。
“跟又又住一起?”陈以安对上他柔软的眼神,见他点头,又问:“那姐姐也一起去吗?”
他尚未开口,身后的徐晴安已走近,柔嗓略急:“黎医师,我们不能再麻烦你了,你——”
“你怕我吗?”他忽然侧首,眸光沉沉。
她愣了下,才缓缓摇头。他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她感谢都来不及了,只是她不懂,他何以帮得这么彻底?
“以安,你先去整理东西,衣服、书包这些比较重要的都带着,我跟你姐姐有话说,等你东西整理好,就搬去我家住。”他放下陈以安,就见她忘了上一刻的恐惧,欢呼了声,蹦跳着跑进房里。
他将目光从那小小身影移到徐晴安身上。“我的生父和你继父一个样,喝醉了就是打骂老婆小孩。”
闻言,她愣怔住,片刻,她缓缓侧身看着那突然道出他家庭背景的男人。如此优秀,看上去专业又意气风发的外科医师,也有着和她继父一样的爸爸?
“你很困惑吧?困惑我对你们姐妹俩的态度。”他当然知道他强行介入她们的生活很突兀,但他想帮助这对姐妹,他与她们几度相遇不也是一种缘分?
徐晴安迎视他的凝注。她发现他有着浓密睫毛的眼眸不仅只是美丽,有时更是难以捉摸,就像他这个人。
“我的生父嗜酒如命,醉了就是打我妈、打我和我妹出气,我妈受不了他的暴行而离开,他也因为心肌梗塞过世,当时,我和小我六岁的妹妹分别被收养。一开始,我会去看我妹,但没几次,收养我妹的远房亲戚一声不响就搬走,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他眨了下浓睫,那瞬间,深邃的黑眸滑出一道沉沉的孤寂。
“第一次在医院看见你和以安,隐约感觉不对,以安身上的旧伤更像是在暗示我什么,那时就留意你们了,想不到会在我的诊所再遇上。一次受伤我勉为其难当成意外,第二次受伤我可不认为会再是意外。”他像陷入儿时伤痛的回忆,目光有些幽远。
“那样的恐惧,我也曾经历过,看见你和以安,我总像是看见当年的自己和妹妹。”他指着自己右眉骨上的浅疤。“这是我的生父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我比你幸运的是,我让一对医生夫妻收养,才能一路从医学院毕业到自己出来开业。”
她视线挪到他眉骨,那较他肤色稍白的浅疤上。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对美丽的眼睛,一张一闭间,那眼皮上的摇线隐隐约约,透着神秘,略扬的眼尾添了些俊魅。
原来那疤痕背后是这样的故事,原来他也曾有过那样晦暗的生活,这是他对她们姐妹留心的主要原因吧?
第3章(2)
见她直瞅着自己的眉骨,他笑了声,指尖擦过那道浅疤。“我的底都掀给你看了,你应该不会再困惑,或是觉得我别有企图吧?”
她摇摇首,眸光柔和,唇畔携着一抹浅淡弯弧。“只是意外听到你的过去。”
“因为不希望你把以安送到寄养家庭,所以必须让你知道我体验过那种分离的心酸,我一直遗憾着到现在还是没有我妹妹的消息。”他敛笑,又继续说:“谁能保证寄养家庭的成员都没有任何问题?万一真要对孩子做什么,你也看不到。”
她垂眸,似乎陷入为难。
他深深的叹息后,又道:“整理一下,暂时搬到我那里去吧,否则等到明天你继父回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她长睫眨了下,抿了抿唇。
“怎么,怕我居心不良?”他趣味地瞅着她。
她看了他一眼,芙颊晕红着。“不是。”
“这样吧。你就当是跟我租房子,领了薪水再给我房租就好,平时你照样做你的事,有空时整理一下屋内的环境。”他看出了她的为难与歉疚,又问:“你会做饭吗?”
她点点头。“只是家常菜。”
“那好,三餐也交给你打理,我从读医学系开始都是在外头解决三餐,外食我吃腻了。”他的抱怨带了点孩子气。
他愈说,她的眼睁得愈大,心思绕了几圈后,她轻喟出声,垂落的眼帘像两道弯月,沉静而美丽。考虑好半晌,她缓缓点了头。
他眉宇舒展,兴味地看着她。“你一直都这么安静不大说话的吗?”柔弱贞静,像水一般,他难想像她继父怎么能对这样的女孩动手?
徐晴安愣了几秒,眼眉像是上了颜色似的,生动了。她偏着头笑,有点娇,有点含蓄,一种很小女儿的姿态,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因为黎医师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她的心思在他面前简直是无所遁形,他一眼看出了她家庭的复杂,也道出了她心里对他那份歉疚感,既然他都明白,她又何须再多说什么?
“黎医师,我先进去整理东西。”她欠身,噙着淡笑转身而去。
他捕捉到她转身前唇畔那抹纯粹诚挚的笑花,心口竟无端一跳。
他直盯着她,直到那道纤瘦身影消失在转角。
他略垂黑眸,指尖扣着衬衫袖口的纽扣,那双行进的长腿却蓦地一顿,狐疑地退了步。
他并非偷窥狂,也无意探入隐私,只是房门敞开,他下意识就留意了。
“以安?”他在房门口换了声,未听到回应,他再开口:“徐小姐?”他敲了下门板,走进他昨夜暂借姐妹俩的客房。
床铺上的被子叠放整齐,地板上还摆着尚未整理的画具,他拉开衣柜,少少几件女性和女童的衣物吊挂着。东西还在,人应不会离开,但这么早,去了哪里?
寻思片刻,他走出客房,在客厅寻不着人影。他走进厨房旁的餐厅,意外在餐桌上见到便利商店买来的吐司,还有小碟上的两颗荷包蛋和一瓶果酱,一旁还有一份烧饼油条……他双手抱胸,视线凝在吐司和荷包蛋上头,久久不动。
这是她准备的?
转出餐厅,他一路走过客厅,直接下楼。他打开隔开前头诊所和后面车库的钢门后,才经过诊间和候诊区,就透过玻璃大门看到了微弯着身躯,正在刷骑楼地板的身影。
他立在门后看着她。她一张清雅素颜,整个人看起来文秀乖静,像个单纯的大学生,但总语多保留,不愿让人看进她内心不为人知的思维。她并非刻意的神秘,却让她更像一道谜。
若不是昨夜他用了点心机,让她卸下了心防,恐怕他至今仍不知道她的继父竟比他生父还要可怕。
这样秀静乖巧又柔弱的女子,难道身边都没有护花使者?若她没遇见他,她往后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他眉一沉,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你一大早在这里刷地?”
徐晴安回过身,柔美的眼眸对上他时,红唇蓦地牵起了笑。“黎医师早。”她垂眸看了看地砖,才又看着他道:“我想在门诊时间前把整个诊所打扫一下,这样不管是病患还是家属,进到诊所的感觉才会好。”
“打扫和整理是每天都得做的工作,但这不是你的工作,等等护士们上班,她们自热会去分配。”他双手抱臂。
她看了他一眼,低首继续刷地板。“反正我现在有空,我刷也是一样的。”
“诊所的环境整理是护士的工作,你做了,那她们闲着做什么?”他走近她,又道:“你不用因为住在这里觉得不好意思而什么事都揽着做,房间空也是空着,多你们两个人住,还比较热闹,也有人帮我整理屋子,你若要这么客气,我是不是也要帮你们姐妹做点什么才对?”他凝睇她专注的侧颜。
“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她淡应了声,又继续刷地砖,蓦地眼帘映入一只大掌,随即覆上她握着刷子的手背。
“徐晴安,有时你真固执,我不是跟你客气,是因为这些工作护士们早分配好了,你现在帮她们其中一人做了,剩下的工作分配不均,会让她们很困扰的。”
他抽走她手中的刷子,看着她又道:“我以为我昨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如果你还不懂,我不介意再说一次。你和以安尽管住下来,我没有收你房租的意思,只想麻烦你方便的话,就做点简单的整洁工作,还有三餐也要劳烦你准备,其余的工作自会有人负责。要是你仍觉得对我不好意思,往后等你领了薪水,再添点房租就好。我这样说,够白话了吧?”
“可是……”她咬住下唇。
“可是什么?”他眉一沉。“你的家庭带给你的一切,你那么认命承受,怎么面对我,却是这么有自己的坚持?”
“……”那不一样的。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无从还起啊。
见她垂着眼眸,乖静的模样让他软了声嗓。“以安呢?一大早就没见到人?”
“去托儿所了,我中午再去接她回来。”
“你都什么时候教课?”他对她的作息还不了解。
“都是两点开始。幼稚园的孩子都需要午睡,等他们醒了才开始上课,安亲班的则是四点半开始……”她忽而瞠大柔眸。“下了课再回到这里,晚餐我会来不及做,你——”
“那不是问题,晚餐我在外面吃也行,还有,星期四诊所固定休诊,那天我在医院有门诊,所以星期四不用做给我吃。”他顿了下,想起什么,问道:“餐桌上那些是你准备的?”
她笑得有些腼腆。“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中式和西式都各准备了一份。”
“你吃过了吗?”他黑眸略眯。“我看吐司和果酱没动过。”
她愣了下,柔美的眼珠子转了转,她讷讷开口:“我想等地刷完再吃。”
他瞅了她一眼,低哼了声。“节省不是用这种方式,再怎么样也要吃东西。”
他半是气恼,半是心疼。她以往都这样饿肚子的?
他一把握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地低声道:“现在,跟我上楼吃早餐。”
“可是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试着抽出手腕。
黎础又止步,回过身看她,他黑眸略眯,将她从头到脚看个仔细。“这就是你这么瘦的原因吧?”
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垂落长睫,她看着地板,气氛突然陷入沉静。除了马路上车子的呼啸声外,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吃早餐?”他看着她颤动的长睫,又问。“不吃早餐也能是一种习惯?这习惯可真要不得。”
徐晴安低着头,不作声,他只得又道:“因为钱都被你继父拿走,所以你为了省钱,养成不吃早餐这种坏习惯?”他不用多揣测,也能看出她的心思。他自己也曾经为了让妹妹吃到巧克力糖,而省下餐费。
谁不想快快乐乐,过着吃饱喝足的日子?偏偏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得不到这些看似平凡的生活的。困为经历过,只消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都能看见其背后隐藏的情绪。
过住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怅惘侵袭他,他心窝蓦地发痛。
他难以自持地,长指拂过她垂落两边的发丝,温热掌心顺势贴上她小小的脸,恍若这样,能让这短暂的交会,有着相依的慰借感。
当他指节滑过她发丝,指腹轻触她面颊时,她一颤,扬睫看他。他深邃的眼眸蕴藏着深浓的情绪,似有心疼,又像带着遗憾,迷离且复杂。
她不明所以,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听到他薄唇低吐:“以后,你早餐跟我一起吃,三餐本来就该定时定量,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迈开长腿。“走吧,一起上去。”
也许是他眼底那份疼楚太过深刻,她顺从了他,跟着她的步履上楼。
第4章(1)
一如往常醒来,梳洗后换上衬衫西裤,他走出房间,经过她们房间时,已习惯留意她这时间都会敞开的房门。
她在画画。通常这个时候她已将妹妹送上托儿所,下午要教课,于是早晨这段时间是她作画的时候。偶尔也见她用一些小东西,如汽水瓶盖、布丁杯等等,做些劳作艺品。
这里原来只是客房,家俱本就简单,一张双人床,一组梳妆台,和一个日式伸缩衣橱,但添了些女性用品和女童的玩具布偶后,氛围温暧了。
念医学系开始,他不是和一群男生挤宿舍,便是一个人独住,连医院值班室也是全然的阳刚,毫无柔软可言,现在让这对姐妹住进来,屋子似乎不那么沉硬了。
有时结束了楼下的工作,一上楼,只是听见姐妹俩软软的对话,总让他连心口也发软,那瞬间会让他有股他有一个完美家庭的错觉。于是他一直不能明白,怎么会有人用暴力对待这对如玉似水的姐妹?
他倚在门边,静静瞧她。他很喜欢看这一面的她,侧颜淡淡,秀雅柔美,偶尔垂着长睫像在思虑该在哪里再补上一笔,扬睫时又是满满的自信了,原来她不是自卑,而是现实压抑了她的快乐和信心。
徐晴安轻咬着笔头,柔眸专注盯着被她摆在前头床缘的泰迪熊娃娃,很大的一只熊,差不多有以安的身高那么高。
片刻,她拿出咬在齿间的笔,将一头长发盘上脑后,另外又抽了枝浅色铅笔,握笔的手一动,随即勾勒出初步的形体,然后她换上了颜色较深的笔,开始琢磨着瞳孔。
她双眸来回画纸和泰迪熊间,认真得恍若这世上再无什么能勾起她的兴趣,一笔一画,看似随性,笔尖沾染在画纸上的却是细致。
稍候,她抬眼看着泰迪熊,再看看自己的画……阴影变化似可再明显些,她搁了笔,移动目光寻着她的橡皮擦,她需要擦出强烈的反光。
她略偏螓首,在右脚边的工具袋里捞出擦子,眼睫微微一抬,余光似见到什么阴影,她转动脸容,意外的看见了男人。
她怔了下,随即起身,一个没注意,橡皮擦落了地,她看着滚动的擦子,脚步移了过去,男人亦移动步伐,靠了过来,两人一同弯身,指尖相触,他们稍愣之后抬眸,相视而笑。
她腮面微红,收回指尖,下一秒钟手腕却被男人修长的指节握住,黎础又将拾起的橡皮擦放到她手心。“你在画那只熊吗?”他起身走到画架前。
他两臂抱胸,看了看坐在床沿的大熊,再看看画纸。“怎么想要画这只熊?”
“我没画过这种毛绒绒的静物,拿来练习看看。”她走近,站在他身边。
“你也喜欢泰迪熊?”姐妹俩搬过来那晚,这只熊也是她俩的家当之一。
她轻摇螓首,笑得含蓄。“我早过了抱洋娃娃的年纪了,没什么特别喜好。”
她看着大熊。“那是一个学生家长见以安乖巧可爱,送给她的。”
“那你喜欢什么?”他一侧眸,睇着她秀致清颜。
“我?”她偏过脸容,困惑地迎向他的目光。
“难道你没特别喜欢,或是特别想要的东西?除了画画以外。”住进来一个多月,他见她没什么特别欲求,年轻女孩迷恋的偶像她不迷,衣服、化妆品、皮件等等,也不见她为自己添购,就连发饰也是随意一枝画笔就成,她节俭成性,是好事一件,但年纪轻轻却真的什么都不感兴趣,倒也乏味了些。
她微微睁大了眼,柔眸慎重地转了圈后,摇首笑道:“仔细想一想,还真的没有呢。”头一偏,她又说道:“认真说起来,我比较想要一个家,很安定祥和,很幸福美满的家,除此之外,好像也想不出什么了。”
比较想要一个家,很安定祥和,幸福美满的家——如此熟悉的想望,他最渴望的,除了能找到当年失联的亲生妹妹外,不就是这个吗?
从小见到别人一家子快乐出游,或是经过哪户人家听到满室欢笑声时,他多欣羡,偏偏他的家庭给不了他这些,直到他的养父母出现,他才从他们身上得到他渴求的家庭温暖。是该满足了,但总有遗憾,若能寻回妹妹,那将更圆满。
他还想要拥有自己的家庭,和喜爱的人共组一个温暖的巢窝,给他的孩子他从小没有得到过的。只是,他还在寻觅,觅一个懂他知他的灵魂。
见他黑眸直瞅着她,她被看得有些尴尬。“我好像在说天方夜谭喔。”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带点淡淡的心酸。
那有些自嘲的笑意牵动他心绪,这感觉让他胸口又烫又软,轻喟了声,他低喃道:“我觉得这是很朴实、很平凡的一种想望。”虽然不一定随手可取。
他意外有着相同灵魂的两人,也有如此相似的渴求,他多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走吧,我饿了。”
她闻言,搁下手中画笔和擦子,急急越过他。“等我一下,我把牛奶加热,再煎个蛋就好。”已入秋,天候凉了点,这种时节喝温牛奶是较适宜的。
他应了声,随着她转入厨房。
双臂抱胸,他就这么大方地倚在门边,看着她冰箱和瓦斯炉前来回走动的纤丽身影——她好看多了,一个多月下来,她胖了点,那腰身仍纤瘦,却不再是单薄得恍若纸片。
徐晴安从冰箱里拿出鲜奶、一颗蛋和两根葱。将牛奶微波后,洗净葱枝再切成末,她打散了蛋,加入葱花和一点盐巴,入平底锅煎成金黄色。
他不喜油烟,以前在家就极少踏进厨房,姐妹俩住进来后,这厨房开始有了油烟,他不会主动靠近,像这样站在门边看着她手持锅铲、菜刀的身影,今日是第一次,竟也觉别有一番滋味。
她动作很迅速俐落,手中的锅铲像她的画笔一样,只需三两下,煎好的葱花蛋已摆上餐桌。
拿出微波炉里的温牛奶,她朝他招招的手。“黎医师,可以吃了。”
他走近,拉开椅子坐下,黑眸直盯着面前那盘金黄色中含着脆绿珠子的煎蛋。
“你知道我不吃蛋黄?”他眸中有着兴味,探究地看着她。
徐晴安闻言,略显紧张。“你不是不吃完整的蛋黄吗?”
“完整的蛋黄我的确是不吃。”见她慌了,他竟觉欣喜,一种被在乎的满足。
她像松了口气,微笑道:“你这样问,我还以为是我误会了。”她放了两片吐司进烤面包机。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他眉目泛柔,含着笑意。
“第一次煎了两个荷包蛋,蛋黄你都挑出来了,后来做炒蛋或是葱花蛋,你都吃,所以我猜你大概和以安一样,不吃整颗完整的蛋黄。”
“以安也不吃整颗的蛋黄?”他拿了筷子,划开盘上那煎得微焦的葱花蛋,放入口中咀嚼。
“不吃的,大部分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吃整颗的蛋黄。”她拿出吐司,抹上事先调过的鲔鱼酱,再放上另一片吐司,放到盘中推到他面前。
他顺着她收回的手指看了过去,莞尔道:“你在暗示我像小朋友?”
“啊……咦?”她侧过面容。“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不过我不喜欢吃青椒倒是真的,你以后做糖醋鱼时,别放青椒,我怕那个味道。”他脸庞倾近她,低语道,那样子像在说一件天大的秘密。
他带了些孩子气的举动让她略感有趣,她学着他的故作神秘,轻声道:“好,你不吃青椒,我记得了。”说完,她赶紧捧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神情看似平常,但眼梢唇畔沾了淡淡软意。
他深幽的黑瞳,闪过一抹惊喜,她面对他时,已没那么生疏拘谨了。
睇着她的侧颜,那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柔软,他的心湖在一瞬间,像被投落了什么,缓缓地,静静地,漾开了涟漪。
徐晴安抿了抿唇,忽而想起什么,轻噫了声。“对了,黎医师,这星期日我得出门,可能要麻烦你外出用餐了。”
“你要去哪?”他语气淡淡,仍难掩好奇。
她能去哪?依这段日子的观察,她并未有什么朋友,更别说是亲戚。她的活动多半是静态的,只要手边有笔,就是见她画个没停。除此之外,也不见她有什么休闲娱乐,她就连电视也不大看。这么样一个女子,突然开口说要出门,他实在很有兴趣一探究竟。
“带学生去参加写生比赛,早上八点半开始,结束应该也过中午了。”她注视他好一会,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她垂首默默进食。
“这星期日吗?”咬下最后一口吐司,他抽了张面纸拭净嘴角。“我陪你们去吧。”
“啊?”她小嘴微张,愣愣地看着他。
“星期日我没什么事,出去走走也好。”说完,他转身步出餐厅。
也许,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他随性而起的一个决定,但他心底清楚,他想看看身后那个女人在面对他以外的人事物时,会是何种面貌。
他看见的她,总是柔软乖静,笑也腼腆,哭起来亦是无声落泪,于是他突然很想知道,一向不多话、情绪起伏不明显的她,究竟是怎么教导学生的?
学生顽皮时,她也是像平常对他说话那样,温柔地、小小声地、语调轻轻缓缓地责备吗?
学生不听话时,她是笑着规劝?还是根本就被一群小鬼头欺压着?
踩下最后一阶,他在门前停下脚步。
他笑了声。原来,自己是这么想要了解她。
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许是暖化因素,这几年的冬天并不大冷,当然秋天还有三十几度的高温也不是新鲜事了。只是写生比赛的地点挑在土地公庙,真累惨了坐在庙庭挥笔的那些幼稚园孩子,和走动指导的老师们。
黎础又坐在凉亭内,看着远处来回穿梭在一群执画笔的孩童间的纤秀身影。
天气很热,她披在背腰的长发已被她用铅笔随手一挽,盘在脑后了。
这是他第一次接近她的专业领域,见她偶尔低首,靠在孩子背后,指头在画纸上比着什么,神态温柔地提点着,原来她教课时也如此沉静?
但下一刻,他推翻了这个念头。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学生跑到她身前,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他见她似乎不高兴了,指着男学生的位子,不见温柔笑颜。
原来她也会生气?这倒是罕见,他兴味地直瞅着她。
喜欢这样盯着她瞧的次数是愈来愈多了,早已是熟年男人,也经历过两场爱情战役的他,哪会不明白,她在他心里,已有了描绘不出的感受。
说是朋友,他不曾对哪个朋友动过照顾的念头;说是萍水相逢,他们却又几度相遇。这样的情感,最是模糊,而初时模糊的情感逐渐清晰后,不是回归最单纯的友谊,那便是更进一步的深入,成了爱情。
他想爱她吗?他开始认真思量了。
每次像是这样看着她忙碌,低垂的眉眼透着认真,神态宁静专注,他全身血流像会在瞬间聚涌在胸口似的,把他的心口煨暖,灼热发烫。而那番泉涌不歇的热意教他感到满足,得到慰籍,偏又有种渴望,一种想要走近她、想要靠近她,然后拥住她,抚摸她的长发,摩挲她的软颊的渴望。
就好像今早出门前,他见她正在烫衣服,他仔细一看,她指尖轻抚过的是他的衬衫,她淡淡侧颜那么恬静,那么仔细,要他如何不心生软意?如何不对她怀上眷恋的情思?
她不特别美丽,个性柔弱又认命,偶尔也很固执,认真说来,她的条件不算出色,性子也不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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