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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蜃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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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吉祥喃喃说道:“这些‘不明物体’好像蜘蛛网的碎片,哦,原来是这样。林先生,我想我明白了,你听我讲给你听。我们刚到这儿的时候,在蜃城山谷,看见到处都是这东西,白花花,轻飘飘的。这东西,它们把无数船只的残骸粘在一起。别拿大眼珠子瞪我,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看看,甲板上,栏杆上,到处都是。它们积蓄起来,越来越多,就是一张巨大的罗网,大天使就是猎食的‘蜘蛛’,难道不是吗?它吐丝,筑巢,诱捕猎物自投罗网。”

“蜘蛛织网?可是,它明明是一只癞蛤蟆啊。”林先生惊恐地嚷嚷。

“阁下,您有没有听说过,月圆之夜,沉睡海底的千年贝壳,悄然浮出海面,对月哈气,变成海市蜃楼的民间传说?”吉祥问。

“这个么,”林先生闻言不禁睁大眼睛,他沉默良久,认真地回答:“我晓得的故事,它应该是这样子的。月圆之夜,如果有谁看见,月亮里面有一只三条腿脚的蟾蜍在跳舞,那他一定吉祥哩。”

“吉祥?!”吉祥恶狠狠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真有见识。这只‘月光下舞蹈的癞蛤蟆’呀,它可是四条腿呢,你数数看?”

“好啦、好啦,不管是贝壳成精,还是长牙齿的超级癞蛤蟆。总之呢,一个关于吃人邪教的现代神话,已经摆在我们面前啦。哼,真走运啊,吉祥?”林先生冷冷地咬牙,他像是如梦方醒。

“天空亮晶晶的。”吉祥提醒他说:“是不是天快亮了?”

“不是的。蜃城,永远都是黑夜。打个比方吧,我们是在一个邪恶的魔鬼时空,它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恐怖梦魇。”

“黑暗鬼蜮,它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恐惧在作怪。”吉祥的声音,铿锵有力。

“是不是,还有一个咒语呢?”熟悉的声音,从舱门外的杂物底下响起。

陈炜!吉祥惊喜地大叫:“嘿,好兄弟!”

“嘘。”陈炜示意他们安静,他艰难地爬出来,轻盈跃身,他迅速钻进舱门。他抹掉脸上的污水,严肃地说:“我们要逃离蜃城,战胜恐惧,首先要战胜迷信思想。咱们拧成一股绳,跟它斗,一定可以打败它。”

吉祥用力点头,激动地说:“它已经受伤了。它怕打,就不是什么超凡的神话。陈炜呀,刚才我们还以为你‘光荣’了呢。”听到吉祥这话,就知道这孩子又要淘气啦,林先生轻轻推了他一把。吉祥心领神会,不好意思地望着哥们陈炜。人家倒不计较,憨厚地“嘿嘿”一乐,他马上建议:“弟兄们,赶快撤离吧,一场硬仗还在后头呢。”说罢,他领头,三个人迅速缩回舱门。

第二十八章 绝杀

 漆黑天幕上,纤巧的云朵飘浮,月朗星稀。南中国海上,涛声轰鸣,震撼人心。层层叠叠的海浪,激情奔腾,浪花飞溅,星星点点闪烁皎洁光华,大海宛如洒满珍珠。海上蜃城的引桥,在肆虐的迷雾笼罩下,蜿蜒曲折,忽隐忽现,一眼望不到尽头。引桥俨然生还之路,在“黄金”号邮轮的船尾和另一艘渔船之间横跨,伴随海风左右晃荡,摇摆不定,它好像马戏团表演杂耍的钢丝绳。惊心动魄的大逃亡,正在海天之间悲惨上演,或者生还,或者毁灭,孤立无援的人们命悬一线。

引桥上,攀爬一群争先恐后夺路逃命的各色“袍子”,这些“丑角儿”埋头苦干,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努力向前爬,他们拼命试图爬出无影无形的死亡陷阱。惊恐万状哪,他们禁不住“叽叽喳喳”地大呼小叫,喊叫也难以抚慰他们心中的绝望。他们一个个各显神通,各展技能,月光下,好一出丑态百出的滑稽戏。

引桥下,鬼蜮黑漆漆的海水深不可测,什么黑不溜秋的巨大东西,正在水中嬉戏,爪子划水“哗啦啦”响,黑色身影自由自在地游泳,它在水中恰似游刃有余沉浮自如。

竹木的桥面,无数雾气凝结的水珠,一颗颗晶莹透亮。狭窄的引桥,污垢斑驳,湿滑难行。形形色色的“袍子”,他们畜生似的齐刷刷艰难向前爬行,时不时有人坠落大海,立时惊起阵阵哭喊和咒骂,凄凉的哀号在风中悠悠回荡,恐怖的气氛随之膨胀。前方道路,黯淡而又凶险,桥上剩下的这些人,深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局,无不心惊胆寒。他们哆哆嗦嗦继续向前挪动,暗自哀叹使不上劲儿,恨不能在手脚上长出吸盘,牢牢抓住每一寸关乎性命的板子。

他们中的许多人几乎精疲力竭,有人不得不停下来喘气,惊慌地四下张望,大海上的波光寒光闪闪。在他们的前方,尽管白雾茫茫看不真切,分明危机四伏。长长的引桥,犹如一弯新月高悬在海天,上面爬满了“袍子”,他们已然没有退路,更不能够奢望回头。

原地呆着不动弹?很显然,这主意就更糟糕啦。在他们不远处的海面,那只吃人老也吃不饱的异兽大天使,活像顽皮的“促狭鬼”,频频浮现它那颗肥胖的大脑瓜,兴致勃勃地睁大眼睛,看人类的热闹。它的胃口当真不坏,喉咙里不时发出“咕噜噜”的低吼声,表明它旺盛的食欲。这些可怕的声音,飘荡在大海上,若隐若现,前赴后继,缭绕在人们耳畔,死亡阴影压得人透不过气,持续的惊魂感受几乎诱人上瘾。

珍珠小姐,无比尊贵的“海市蜃楼”的所谓“新教皇”,身材苗条,轻盈敏捷,但是她却手无缚鸡之力。一路之上,她被那些高矮胖瘦、黑白俊丑各异的“袍子”们粗暴推搡,胡乱拉扯,她不断受到排挤,最终落到“高层次逃命队伍”的后头。生死关头,贵为“主子”的她,竟然无人援手,同样沦落为海中异兽的猎物,它在暗处窥视她并且蠢蠢欲动。她的悲惨处境,再度诠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不过,在她身后还诚惶诚恐地尾随一群“白大袍子”,希望渺茫的逃命路上,她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寂寞。

她在水珠闪亮的桥面,小心翼翼向前爬行,哀怨,悲叹,瑟瑟颤抖,她的内心深处愤愤不平,她宛若月光下颤动翅膀垂死挣扎的黑色蝴蝶。她的心跳得仿佛打鼓一般剧烈,她下意识地频频回头张望,那只大海上苦苦追逐不回头的“超级癞蛤蟆”。哇啊,它真是执著,步步为营向她靠近,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在水面上,它追随她的黑影子寸步不离。

在她再度回头的那一刻,她赫然看见,粼粼波光,璀璨宛若群星,那些活泼跳动的白得雪亮的光芒,在异兽那张恐怖而又冷酷的面孔上,微微晃动,闪烁不定。它呀,生得眉骨挺拔,双目深陷。它那只灰绿色的人一样的眼珠子,掠过一丝狡狯凶光。它的眼睛会说话,它说它很饿呢,它想吃人。

她从它的眼神,读懂了它的心思,刹那间她感到惊魂丧胆,她倒吸一口冷气,决心迎接死亡挑战。她晓得她的手下,往日里殷勤献媚,生死时刻个个靠不住,他们生性贪婪,他们信仰邪恶,他们统统不惜损人利己。前方是生路,后方是死路,引桥架设在生死之间,若要死里逃生,她还能怎么办?她只得独自应对,于是她慌忙抖擞精神,表现得英勇顽强,她埋头拼命向前爬,向前爬,向前爬。

引桥上陡然晃动的黑色影子,立刻引起它的注意,它在海水中飘浮,伸展巨大的身子,它的身影活像一张荧荧闪亮的巨大罗网。异兽漫不经心,向那座长长的引桥伸头探脑,冷眼旁观。它看见,一只“黑大袍子”,夹杂在“白大袍子”群体当中,竭尽全力蠕动爬行,黑白分明,她被他们衬托得十分惹眼。它为她怦然心动,它狡诈地眯缝眼睛,它打起了她的主意。

刚刚好,她又一次回头,小心张望它。她和它,彼此相隔大海和迷雾,它同她目光交汇,心心相印时候,彼此都万分激动。摆明了,它想要她。

人与兽,心有灵犀?

“哇啊!”匆忙闪念之间,她已然魂飞天外。夜空和大海,黑漆漆浑然一体。星光和波光,白晃晃交相辉映。她的魂灵俨如在黑白颠倒的时空坠落,她茫茫然难以分辨黑与白,恍惚间她想起从前的噩梦,在那个梦中,明月高悬,而她是那颗注定坠落的黑色珍珠。她在宿命的阴影下苦苦挣扎,终究难以挣脱命运的束缚,她迎着海风伸长脖子,歇斯底里地尖声叫唤:“教授啊,我好怕!”

“珍珠啊,我也怕!”美国教授先生的喊声,从远远的逃生队伍的前头,悠悠传来。危急时刻,她身边的人都在对她撒谎,唯有他对她如实相告,场面倒也十分感人。

“哇啊?哇啊?”女人惊魂的尖叫声,连绵不绝,飞扬在大海上,犹如一声声蛙鸣。异兽大天使寻声而来,它慢吞吞靠近引桥,悄然浮起身子,挨近它所中意的晚餐。

黑洞洞的嘴巴,“吧嗒”咀嚼白花花的骨头,鲜红的舌头上下翻腾,它吞食残渣,瞄准新的牺牲品。它侧过脸蛋,它用那只“独龙眼”,仔细端详引桥上撅起屁股爬行的“黑大袍子”。黑不溜秋的服饰行头,它颇为眼熟,深感亲切,顿时勾引它的美好回忆。尝过甜头的它呀,水汪汪的大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这一颗爬行的“圣城珍珠”,竭力扭动高高翘起的大黑屁股,她是自知处境不妙,咬紧牙关,加紧节奏拼命向前爬。此时此地,她争分夺秒和一只吃人的禽兽赛跑,只求暂且保住小命。未来永生的念头,显得越来越滑稽可笑,被她抛向九霄云外,粉身碎骨。身心交瘁,她实在是爬不动了,她只得原地战栗,大口、大口喘粗气,她再次偷偷摸摸向桥下张望。瞧它,多么丑陋,多么巨大,凶残冷酷得令人恶心。蜃城吃人的大天使?天哪,它真要命。

她死灰一样惨白的面孔,冷汗珠子“啪嗒啪嗒”滚落,一颗颗微微发亮。深紫色的嘴唇,映照海水银白色的波光,她哆哆嗦嗦好半天,究竟无话可说。没有人会来救助她,她被“袍子”们活生生抛弃,有人巴不得取而代之呢。想到这一点,她如临深渊,牢牢抱住身下的引桥,苦苦支撑,苦苦挣扎,她拼死反抗。这一刻,她也仅仅只是一个软弱无助的可怜女人。她一心幻想超越和飞升,却被她一度忠贞不渝的邪教犯罪团伙无情抛弃。她忽然意识到,伯父诱惑她加盟“蝶恋花”,她深陷他的死亡圈套,她迷恋黑色诱惑。她是崭新的牺牲品,一只鲜活的小猎物,她被孤零零丢弃在吃人异兽面前,只等着为它塞牙缝儿呢。

她的眼泪,飞散在迷雾,无人怜悯,分文不值。

她的手指,被尖锐的竹片划破,鲜血淋漓,无人慰藉。

她的双腿,被异兽大天使的长舌头牢牢卷住,黑色的袍子破碎了,猩红的鲜血飞溅,无力挣脱啊,她根本动弹不得。

吃人的禽兽越来越疯狂,她万万敌不过它的。她的身体,被它一点点拖向黑暗,她被它拖向冰冷的死亡,今晚它是吃定了她。“哇啊,来人哪?帮帮我,救救我,救命啊!”她瞪大黑亮的眼睛,绝望尖叫。新教皇的手中,依旧死死地抓住,那只象征最高权力的埙。痴迷不悟,她牢牢笃信致命而又邪恶的信仰,死到临头,不曾回头,她已然不能够回头。

小福儿,这位尊贵的“海市蜃楼”的新护法,他一直在新教皇的前头,默默爬行,默默地察颜观色,他暗自审时度势。这时候他终于回头,他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万分温柔地对她说:“嗨,亲爱的,我帮你呀,珍珠姐姐?哦,新教皇。赶快把埙给我,交给我!我懂吹奏的。让我报答您吧,我能驾驭大天使。您,一定会如愿以偿。”

绝境当中,是他小福儿,主动向她伸出援救的手。教授先生?哼,他可连鬼影子也不见啦。不能相信知识分子,她心中猛然闪念。默默望着他,珍珠感激莫名,泪流满面,她乖乖地向他双手递交埙。小福儿一把夺过埙,他双手死死地抓住它,仿佛它是一只扑腾翅膀随时会飞走的绿色鹦鹉。

他满心欢喜,激动得鼻翅儿翕动,眼珠儿发亮。月光中微微含笑,他笑得那样甜美,忽地飞起一脚,恶狠狠蹬在珍珠的脸上。事后他曾经竭力回想,连他自己也是倍感惊奇。怎么自己这一脚,竟然“伸”得如此潇洒,他仿佛只是一脚踢开一头廉价的野猫?

可怜的新教皇,根本猝不及防,她一声惨叫翻身跌下引桥。亲眼目睹,多么触目惊心。引桥上,霎时群情激愤,“白大袍子”们爆发一片惊呼:“天啊,是冯福干的。新护法杀害了新教皇!”有的人瘫软在桥板上,战栗不已,失声痛哭。有的人涕泪横流,捶胸顿足地高声哀号。甚至有人抱头掩面,纵身跳下大海,追随主子而去。“白大袍子”们乱哄哄地哀叹,斥骂,唏嘘不已。漆黑一团的大海上,“叽叽呱呱”的私语悠悠回荡,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狂妄,却仿佛并非人言。黑漆漆的引桥,好像落满白色的乌鸦。

曾有片刻,小福儿神色茫然,直面“白袍子”的非议和责难,惶惶然不知所以然。他睁大眼睛,那样子倒像是在竭力回忆,自己刚刚做过的可怕事情。他在心中,厉声质问他自己:这是我干的吗?我干什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咦,我亲爱的珍珠姐姐呢?恶毒的嘴脸,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隐藏,他目送他的爱人,慢慢腾腾坠落,坠落,坠落,他为此心生快意。

惨遭毒手的珍珠,她在半空中坠落的那一瞬间,无比恍惚。她怎么也不能够相信,到临了,竟然是她多年以来,疼爱和亲密无间的“小情人”,给予她致命打击,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他浪漫的邂逅啊,仿佛在眼前浮现。起初,是他偷了她的高级运动自行车。然后,则是她夺走他的纯情和贞操。她把他领进“蝶恋花”的写字楼,推荐给伯父陈总经理。她陪他去海边看日出,讲述“世纪末灭亡”和“人之精英获得永生”的动听故事。她驾驶豪华敞篷汽车,送他去海岸边,月光下观看绝学“宝珠大法”。她亲手缝纫他的第一件白大袍子。他崇拜,她所拥有的一切。于是,她给予他柔情,她给予他曾经遥不可及的富贵荣华,权力和金钱,信仰和梦想,她教导他如何不择手段,苦苦追逐利益本身。她凭借邪恶的信仰,迫使他脱胎换骨,重新塑造一条冷酷而又丑恶的灵魂。她最终带领他,到达大海上的邪恶之城,参加月光下的吃人狂欢。如果没有她,他小福儿只不过是个辍学、失业在家,终日游荡街头,小偷小摸的渔家穷娃娃。

为什么?下毒手,小福儿他一定会的。贪婪,活生生啃食良心和爱情,他是人性丧失,身不由己,并且别无选择。弱肉强食,巧取豪夺,恩将仇报,你死我活,诸如此类都是她亲传亲授、悉心调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这一切终于原汁原味尽数落到她的头上,正是她亲手培养了“小福儿”这条美貌豺狼。

为什么?当初,小福儿的天真无邪如此动人,至今让人难以忘怀。他望着她的目光,怯生生,湿漉漉,含情脉脉,温情荡漾。他同她小心翼翼讲话,语调柔和温暖,绵软如沙。他和她深情牵手,紧紧地抓握,久久不忍松开。如今也是他,狠心一脚将她踢向死亡深渊,毫不怜惜,毫不迟疑,他不是见死不救,他分明落井下石,他骨子里对她无情无义。他曾是她甜蜜的“小尾巴”呀。他曾是她黏糊的“小情郎”呀。他曾是她乖巧的“小奴隶”呀。曾几何时,她是他的偶像、女王和身主,她是他心中的一轮明月。最后时刻,她多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去死吧!你这臭婊子,为‘宝珠大法’献身,为‘海市蜃楼’献礼,去跟‘癞蛤蟆’上床哟,嘻嘻。”咬牙咒骂,他恨之入骨切齿咬牙,唾沫星子飞溅,点点滴滴晶莹闪亮。

黑暗中坠落的珍珠,被异兽猛然弹射的长舌头,稳稳当当接住。她被新护法出卖,他激情洋溢地飞腿,他把她活生生送进吃人的海上坟墓,她却依然知迷不悟。它一路倒提她,喜出望外,心花怒放,它急切地把猎物拖回巢穴。“小福儿!小福儿!我亲爱的小福儿啊?”临末了,女人尖细绝望的叫喊,令人惊魂丧胆,她迅速消失在漆黑大海,大海隆隆的涛声犹如狂笑。

蜃城新教皇珍珠完蛋啦?没错。曾经被奉为至尊至爱的“珍珠”,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珍珠变成珍珠粉,呵呵。”他羞答答掩面偷笑,众目睽睽,他活活爱死她,他为此洋洋得意。他赢得曾经为她甘愿丢掉的尊严,做人的尊严。他是一个男人,不论何时何地,决不能丢掉尊严,尤其不能为了臣服某个女人丢掉尊严。正相反,他要成为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梦寐以求,他将要在蜃城,取而代之。他为此激动得瑟瑟微颤,涕泪横流,他小心整理卷曲的黑亮秀发,骄傲地抬头仰望明月。今夜,他完成人生的重大超越,面对波光闪烁一如洒满珍珠的漆黑大海,他尖声嚎叫:“哇啊,我爱你,我真爱你!”

第二十九章 夺胎换骨

 “杀!杀!杀!”咆哮如雷的蜃城卫兵,黑压压蜂拥而上,他们疯狂地连砍带劈,凶器起落连绵的时候,“呼呼”生风,寒光闪闪。引桥情同天梯,两端分别连接生存与死亡,在杀气腾腾的砍伐下,引桥尽头的缆绳随即被拦腰截断,凶神恶煞的家伙们一举摧毁了逃生者的生命线。漆黑一团的海天,恍若轰然推倒一局悬空的“多米诺”骨牌,长长的引桥从头到尾被牵动,“轰隆隆”相继坠落,连同桥上那些誓死追随的“袍子”,统统掉进冰冷恐怖的大海,雪亮的浪花高高飞溅。

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珍珠般飞扬在浪尖,飘散在海风中,一个个美丽诱人的泡影,不曾挣扎,悄无声息地破灭,丝毫不留痕迹。落水者没有喊叫,他们甚至于没有挣扎的念头,坦然成为牺牲品,在死亡降临的最后时刻,他们坚信肉体毁灭的同时,必将赢得灵魂的升华。他们笃信不疑的邪恶信仰,诱骗他们毅然决然地放弃美好生命,在月光下匆忙蜕变,在阴影中惨遭诱杀,他们一如恋爱花朵的蝴蝶,至死不渝。

大海辽阔,月明千里。皎洁的月色,动人心魄。“白大袍子”们纷纷舒展身子,无声无息地漂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盲目追随,身心维系缥缈的波光和月影,他们比较那些飞舞的水珠子更加脆弱,他们在水中呈现生命的无言结局。大海上,好似开满洁白的百合花。

吃人的异兽大天使,欣然领会“白袍子”的心意,万分激动哪,它禁不住在海水中撒欢儿,上下翻腾。它那黑糊糊的巨大身影,往返穿梭,舞动的锋利爪子,掀起层层叠叠的波涛,“哗啦啦”震响。雪白闪亮的浪花,高高卷起,迎风飞扬,后浪推动前浪,“癞蛤蟆”的海浪前赴后继,巨大的黑影子轰然覆盖,刹那间就将鲜活的生命吞没,一个紧接着一个。死难者的沉默,反衬血腥屠杀事件本身,越发毛骨悚然。

诱惑人心的生死游戏,在“海市蜃楼”愈演愈烈,痴迷者争先恐后自投罗网,徒劳地舍生忘死,洁白的泡影纷纷破碎,心底仅存漆黑的噩梦幻影,“袍子”们终究粉身碎骨,荡然无存。大海很快恢复平静,唯有那凶恶的蛙鸣般的低吼声,依然随风飘荡,余音缭绕动人心魄。

“曙光”号金黄色的油漆船名,在月光映射的船头依稀可见,这艘破损不堪的渔船,眼下成了蜃城港湾的孤岛。希望的曙光在他们心底乍现,唯有那些真正的“宝珠大法”的高层精英人士,方才能够安然抵达。那些被邪教犯罪团伙无情抛弃的人,凄惨地沦为“癞蛤蟆”的腹中之物。

针对财富与权力的巧取豪夺,恰似冷酷的吃人禽兽,自古从来生生不息,原始的冲动穷凶极恶,冷血鬼魅套用形形色色的邪教袍子,看似温文尔雅,骨子里同样蜷缩凶残本色。欺世盗名的谎言,活像无影无形的吸血蝙蝠,如水月光中婀娜多姿地上下飞舞,榨取“白大袍子”的血肉和魂灵,他们苦苦追逐直到大海上的蜃城,一路上都不曾回头。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至死都不曾明白,他们是被一张邪恶信仰编织的罗网吞噬。他们至死也不曾怀疑,粉身碎骨,然后升上永生天堂,仅仅只是敛财的骗局。

渔船狭小的甲板上,雾气飘浮,潮气逼人,几个卫兵手忙脚乱燃起一堆篝火,用以照明和取暖。火苗子“噼啪”作响,猩红的身影气焰嚣张地舞动,它们连绵起伏向漆黑夜空飞腾。汪教皇拼命挺直身子骨儿,他竭尽全力假装强悍,他那僵尸一样煞白的脸孔,映照着猩红火光,冷汗珠子一颗颗晶莹发亮。

好的,好的,好得很!他在心里如此这般感慨。只要填饱异兽的肚子,它自然也就不会闹腾啦。新的秩序,新的等级,崭新的殿堂,很快将在这儿重新建立。哇啊,我安全了,成功了,荣耀了,一人高高飞升,哪管别人的死活?

他刚刚披上身的金褐色绸巾,“呼啦啦”迎风招展,狂妄地上下翻飞,他仿如一只长了金色翅膀的黑色蝴蝶。蜃城的又一位新主人,由于意外获得“黑大袍子”的地位,难免忐忑不安。他暗自咬紧牙关,缓缓举起右臂,神情庄重,仪态万方。在他的手中,小心托起了那只象征邪教最高权势的埙。独霸权力的美妙时刻,他等得太久了,感觉真是太好了。

万分满足,他深吸一口气,轻蔑地瞟了一眼,那个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新护法。归根结蒂,他是真心实意感激他的,真亏他下手。小福儿这小子,替自己搬开了珍珠小姐这块通向教皇宝座的绊脚石。如今,该轮到收拾他了吧?事不宜迟,权力的争斗,你死我活无情无义。干净利落地清除对手,并且还干得名正言随,迅速在“袍子”们中间建立威信,收罗人心,这结局太理想了。

赶快杀掉“小福儿”这个坏东西吧,斩草除根。决不心软,决不手软,他一再如此这般催促他自己。小福儿,也曾是陈教皇的心腹干将,他可是“小红人”呢,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床上能干,讨得女主子的欢心罢了。到临了,他居然恩将仇报,反戈一击,奴才亲手杀害主人。他呀,分明是一条不驯服的无耻毒蛇。他也曾在我的脚边,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天哪,决不能留下他。干掉他,自己才能坐稳“宝珠大法”的高位。从此以后,凭借手中紧握的权力与财富,蜕变成为精英贵族,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如同许多人梦寐以求。

就此打定坏主意,他恶狠狠毫不迟疑,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执行。”汪教皇的低语,冰冷彻骨,犹如一声蛙鸣般的低吼,严酷得震撼人心。小福儿闻听此言,情同遭到当头棒喝,他险些昏厥。此刻,他是人家罗网深处的困兽,可怜可悲的牺牲品。

“汪老头子”,他要杀了我!?啊呀,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为了要给新教皇报仇雪恨吗?绝对不是的。双手被反剪的小福儿,心知肚明。他在精神层面绝望崩溃,人立即瘫软在地上。事实上,自打他亲手杀死了心爱的珍珠姐姐,他已然心如死灰。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豁出去。这位“新护法”铁石心肠,他嘴脸难看地哭叫,苦苦哀求,频频磕头跪拜,他甚至在地上打滚儿。他用他那尖细、尖细的嗓音,拼命瞎嚷嚷:“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珍珠姐姐,她是自己掉进大海里去的。哦,汪护法啊,不,是汪教皇!汪汪、汪……汪汪教皇啊,念在我们是多年的老邻居,您就饶了我吧。饶命,汪汪教皇饶命哪,汪汪?”他那尖锐的惨叫,一声更比一声高,一声声拖长尾音,隐约伴随旋律,好似禽兽的嘶鸣与哀唱,令人闻之心惊胆寒。

面对冷酷的老狐狸,他的哭喊和垂死挣扎,分明徒劳无功。卫兵们领命积极行动,高举寒光闪闪的匕首,蜂拥而上,他们活像一群黑色乌鸦,在月光下黑影幢幢。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海盗和杀手,他们突然扣动扳机开火,一阵疯狂扫射,黑的、白的“袍子”们蹦跳挣扎在硝烟之中,一个个袍、袖飞舞,身影晃荡,活脱扑火**的飞蛾。

教授先生不慌不忙掏出雪白的手帕,优雅地捂住口鼻。他低着头,鄙夷地冷眼观望,“海市蜃楼”又一幕争权夺利的血腥屠宰。一滴鲜血,飞溅在他那张冷酷、煞白的脸皮上,白色衬托鲜红,分外夺目。

枪声停了,大海涛声依旧。教授先生竭力挺起胸膛,深深地舒了口气。血肉横飞的场面,确实让人不愉快。作为“科技精英”人士,他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宝珠大法”和它那帮子丑陋的家伙。可笑。眼看快到二十一世纪了。邪教?什么东西嘛。充其量,它顶多是他需要借用的工具,如此而已。现在么,他当然要把这件工具,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月光普照,湿漉漉的甲板银色闪亮,殷红的血水慢吞吞流淌。听耳畔海浪声声,他随之心潮澎湃,他深深地低下头,不禁感慨万端。教授看见,汪教皇双手捧住的那只埙,血色映照下,活生生鲜艳夺目。

教授先生面无人色,他踩着鲜血和尸体,迈开大步向前走。他弯下腰,使劲儿逐一掰开依然温暖的手指头,他把埙一把夺到手中。闭上眼睛,他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田。稍后,他和他的爪牙们,迅速脱掉用以掩盖身份的大袍子,把它们统统丢弃在篝火中,化为灰烬。原形毕露的海盗和杀手,他们在主子的使唤下,勤奋工作。他们动作麻利,拆下渔船上的木板,抢搭通向“黄金”号邮轮的简易行军桥。

圆圆的月亮,看似沉甸甸的,压迫在漆黑天幕上。汪教皇及其邪教党羽的尸体,在惨白月光照耀下,愈加显得面目狰狞,他们好似一群现出原形的精怪。汪教皇弹孔密布的黑大袍子,悠悠然飘起青色的烟雾。一丝刻薄的笑容,凝固在他脸孔上,随着生命的消逝渐渐变得僵硬。在这堆恐怖的尸骸当中,忽然响起轻轻的咳嗽声。稍后,小福儿忽地睁开眼睛,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瑟瑟颤抖蜷缩一团,他恍若魂飞魄散的豺狼。他还活着,仅仅只是因为侥幸吗?

生死存亡,命运悬空,左右摇摆不定,他的小命一如朝露。小福儿尽量克制内心深深的恐惧,他偷偷摸摸伸手把一支手枪,从汪教皇温热的尸身下抽出,小心藏进自己宽大的袍子深处。随之响起的脚步声令他惊悸,他仰望步步逼近的黑色身影,匆忙浮出讨好的笑容。海盗比利大步向他走来,他轻轻地那么一提溜,小福儿就驯服地站到强盗队列当中。

他呀,面带某种神秘微笑,万分依从,万分乖巧,他含情脉脉冲着新主子摇尾乞怜。哦?我被选中了,多么意外的惊喜?死里逃生,又喜逢“外国伯乐”,算得上是喜上添喜。我小福儿,果然是有福气哟。他心里这么认为。他自从被人从尸体堆中拎出来,一路上,只觉得如同死尸般的僵硬冰凉,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瞬间恢复活力,犹如重生。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盘算命运前途。眼前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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