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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蜃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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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大人”的驾临。值此明月高悬的吉日良辰,梦想超凡脱俗的修仙群体,他们无不急于求成,恨不能即刻羽化登仙。

在神奇的白色群体当中,零星夹杂“黄金”号邮轮的乘客。这些落难异乡的客人,围聚在篝火旁,木然枯坐,怅然若失,一个个显得虚弱又憔悴,他们仿佛月光下魂不附体的幽灵。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等待,漫无目的的等待,也许等待本身就是目的,没有人知道答案。

命运,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们是“黄金”号的贵宾,海盗的俘虏,蜃城的囚徒,猎人手中的诱饵,他们已然沦落为大海上漂泊的难民。生与死,难以预料,生命犹如他们面前摇曳的火焰,随时都会悄然熄灭。

这群神秘怪诞而又异常兴奋的“白大袍子”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乘客的关注和兴趣。他们还以为,碰巧遇见某个疯人院集体放假,到此一游呢。金色泛光照明的“黄金”号邮轮,俨然成了这座恐怖的“死亡之城”上,唯一的“生命绿洲”。人们从甲板向外眺望,只看见黑漆漆的大海漫无边际。白茫茫的迷雾,层层叠叠笼罩蜃城,情同不可逾越的高墙。大海上的蜃城,孤立无援,城中人恍如隔世。

皎洁月光下,倒霉透顶的光标同学,挺胸抬头,背着双手,他存心迈开大步领头向前走。吉祥和陈炜一对“笨蛋”,心中忐忑不安,一路上缩头缩脑,乖乖尾随在人家身后。他们四处游荡,试图寻找“青鸟”号机帆船上,偶然结识的哭哭啼啼的“白大袍子”少年。

“咦,‘小桔’这孩子,他跑哪儿去啦?怎么转眼就不见啦?”光标直犯嘀咕。他微微皱眉,拼命回忆,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他暗自琢磨,就在刚才表演“奉献”那幕滑稽戏的时候,他还眼巴巴瞧着他,跟随一帮子“白大袍子”瞎胡闹。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难不成,这孩子到临了索性把他自己也给“奉献”了?骨肉无存,呵呵,不能吧。这可真奇怪。

“是啊、是啊,‘白袍’小子,他能跑到哪儿去呢?”大个子陈炜亦步亦趋,形影不离。他千方百计找机会凑上去套近乎,讨好地跟老同学搭话。他心想,自从挺身“奉献”以后,怎么他看自己的目光,仿佛仇人似的?瞧他那气呼呼的神情模样,轻易就能猜出,他一准儿产生误会啦。

面对陈炜一次又一次殷勤送上来的笑脸,光标根本不爱搭理他,他故意把目光移开去,冷冰冰地低声质问道:“陈炜,谁让你自说自话扔掉手机的,啊?”

“嗯,就我那台破机器?没电,没网,没有信号,压根不中用。再说了,明摆着蜃城是一条‘漏网之鱼’,人家中国移动,从来没上这种鬼地方开展服务嘛。”陈炜满脸堆笑,认真为老同学做好解释工作,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

“那也是‘诺基亚’哇!”光标尖细、尖细的嗓音,故意拉长那个“哇”字的尾音,着重强调手机的重要性。他心里无比怨恨,陈炜这个家伙,天生四肢发达,就是没有头脑。

大月亮底下,左右晃荡,吉祥仿佛一片薄薄的影子,紧紧贴在同学光标身后,他真正是如影随形。他一面到处张望,一面小声唠叨,没完没了地埋怨和讥讽,光标天生的小气。吉祥对他说:“光标同学,让我说两句公道话吧。别怨人家陈炜大放,瞧瞧你那点‘奉献’吧,表现很不行。不就是千把块钱吗?至于心疼成这样。看人家‘白大袍子’们,那可是,啊?一个个‘奉献’得倾家荡产。觉悟呐。”

眼面前,吉祥和陈炜这对“活宝”,果真是搭配好了的,月光照耀下分明闪闪发亮哟。他们是专程赶来祸害我的,欺负好人。思前想后,追悔莫及,叫苦不迭。他这么样左思右想,感觉越来越胸口疼,不得不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紧闭眼睛,尖声回敬道:“吉祥!你刚刚奉献的,可是我的血汗钱。”

“敢不奉献,我?!嗯,您瞧啊,那个使者谭磊,他都成那样啦。”吉祥他还振振有词哩。

“嗯!那倒是不敢,可我破产了。”当场被他活活气死,光标只觉得有气无力,冷冷地白了吉祥一眼。提起当场惨死的“谭家老二”,一颗心便跳得仿佛击鼓似的。光标低下头,暗自寻思,若不是“奉献”了自己那笔可怜巴巴的生活费,哥仨一准儿过不了“奉献”这一关。陈炜那块“老爷爷”级别的“诺基亚”手机,就跟他这人似的,个头大,又粗壮,笨重极了,当场丢人现眼。它“咣”一声亮相,只差一点,没把众位护法大人惊得“爆炸”。好险哪,幸亏自己眼尖手快,关键时刻英勇地挺身而出,扑上去奉献了“一堆”红艳艳的人民币。要不,哼哼。

生活费?呀,太清楚了,自己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自己是“月光族”哪,打工赚的那些小钱,每到月底就用“光光”了。自己是“飘飘族”哪,一会儿在中外合资公司的写字楼“混着”,一会儿又在国企的办公室“泡着”,再不就是勉强上私营的商务摊子“蹲着”,怎么也无法扎根。自己还是“啃老族”哪,大学毕业,空有一肚子的学问,却是口袋空空,白住“老爸爸”的房子,白吃“老爸爸”的白米饭,还白拿“老爸爸”的零花钱。哎哟,自己彻头彻尾,一个精英大学培养的“失业精英”哪。大环境利弊共存,小人物往往运气太坏,如今这世道“士不如商”,没钱要命,没钱差一点就在蜃城丢掉小命,深陷谜团无从挣扎令人痛不欲生。

可是,吉祥他还“不、就、千、把、块、钱、吗”地抱怨我?狗屁。唉哟,老天爷,吉祥这个“海派”呆子,预备什么时候才懂人事?如此这般想一想,他越来越生气,马上动肝火。光标认真了,立即要找吉祥同学算账,同他好好摆事实、讲道理,也好乘早驯服他,免得他在“蜃城”这种鬼地方,再翻出什么新花样害人,惹事生非。再说,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打定主意,他猛然回身,刚好同吉祥撞了个满怀。好多埋怨话,已经冲口而出,他冲他嚷嚷道:“‘小爷’我,今儿跟你急!吉祥你小子,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话!”

吉祥冷不防,先是被他这次突袭,吓了一跳。随后,他便耷拉脑袋,老老实实听他吼叫,任凭他发泄,任凭他修理,任凭他好一阵子“张牙舞爪”,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天生的涵养功夫好,或者说是漫不经心到了迟钝的境界,声色不动,波澜不惊,上海人就这么点儿长处。不过么,光标后来骂的好些话,吉祥真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在心里拼命回忆人家平常对自己的好处。故此,他只是眼含深意,温柔地注视他,神情那么样地淡定从容,他很是安详哩。

吉祥这副“神仙”模样,愈加令他火冒三丈。目光越来越凶恶,气得嘴唇直哆嗦,光标他呀,一时间却是再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了。他是犹豫不决,生怕自己太过厉害,这个“上海小男人”他会受不了的。

双方一热一冷,难分高下,陈炜成了夹心层,他左右为难。瞅准时机,他毅然打断老同学气势汹汹的发难。他故意显得神色不安,压低嗓门,神神道道地提醒道:“别胡闹了,你们俩!何必为那几千块钱,开‘追悼会’呢?还是想一想,怎么保住小命,顶顶要紧,啊?”说罢,他打趣地拍了拍老同学气呼呼的脸孔,表示他心里面真心疼他。

光标忽然驻足,他张大嘴巴,小脸煞白,额头上随即冒出一片冷汗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好像珍珠一样。这个气得昏头昏脑的家伙,仿佛瞬间被闪电击中要害,他一动也不动,姿态僵直地挺立在茫茫迷雾之中,两眼发直。

可是把陈炜吓一跳。怎么,老同学要崩溃?不能吧。“嗨,我说伙计,光标!您不至于吧?金钱嘛,身外之物而已,想开点儿,你倒是说话呀?”急得陈炜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地瞎嚷嚷,月光下他好一阵手舞足蹈。吉祥多么坏,他逮着机会,就拿好朋友开涮。他殷勤地凑近他,伸出手掌,在他眼前上下左右直晃荡,仔细观察他的反映。

表情呆滞的光标,目光炯炯,注视着前方,他突然一把捉住吉祥的手腕子,用力摇晃。“干啥?”吉祥笑呵呵地问。光标闻言,扭脸看了看吉祥,扑闪亮眼睛,好半天他才说话,他对他柔声说道:“啊,戎蓉……那是戎蓉,对吧?”这句话,一如当头棒喝,又仿佛是晴空霹雳,慌得吉祥呀,赶紧回头。

吉祥的目光,穿过那些晃来晃去的“白大袍子”,看见不远处,一堆篝火旁边,戎蓉靠在一只藤筐子上,正在打嗑睡。她那黑亮的卷发披在肩上,海风中轻轻飘动,时而挡住美丽的面庞。宝石蓝绣花的裙子,又宽又大,长长地拖在地上。那些华丽的荷叶花边,还有海绿色的蝴蝶结,将她衬托得仿佛油画上的圣母,安详美丽。篝火,映红她那张苍白标致的脸。

他远远地望着她,全然变成一尊石雕的塑像,屹立在蜃城。一轮明月下,他再见“金鹿”,她在他心上皎洁一如明月。此刻,在他的耳畔,仿佛响起表弟小福儿,那些颇具磁性的柔和话语:“在海边高高的珊瑚崖上,金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青年一眼,化身美丽的姑娘,回到青年身旁。”

金鹿回头,那么我呢?吉祥惶恐不安,心乱如麻。他的腿脚已经不听话,魂飞天外时候,他身不由己地向她走过去。“吉祥,你去哪儿?”哥们陈炜的大呼小叫,对于吉祥仿佛是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戎蓉?真的是戎蓉。戎蓉在这里!吉祥伫立在如水月光下,安安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猎手守护心爱的“金鹿”。扪心自问,他恍若坠落奇怪的梦境,并且他还是自投罗网,甘愿沉沦。甲板上,月光亮堂堂,黑夜犹如白昼。周围那些白袍子的人形,鬼影儿一般晃荡飘飞,令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戎蓉惊醒了,难道是心有灵犀?她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吉祥。一瞬间,双方彼此都万分地恍惚,万分地迷惘,万分地惶恐,万分地不知所措,他们无意挣脱命运的锁链。黑漆漆的大海,黑漆漆的天空,他们双双在海天之间追逐梦的影子,海天在他们心中浑然一体。

他仍然站在那儿,有些茫茫然。

她挣扎着站起来,无力地晃动手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吉祥和戎蓉,两个人木偶一般僵直,彼此默默凝望,仿佛双双置身云霄飞车,在真实和虚幻之间飞驰,翻转,起伏飘荡,没有丝毫的抗拒。一路上尾随“申城傻瓜蛋”的光标,激动地望着他们俩,泪光微微闪烁,他禁不住小声感叹:“桃花运,桃花运,吉祥哥们!海枯石烂,哎呀,我的天?”

“啊?”吉祥闻听此言,慌忙扭脸望着他。光标同学冲他笑嘻嘻,他的笑容分明别有用心,因为他立即看明白了,这位身着宽大及地的华丽衣裙的“美女”,腹部那一条隆起的曲线,意味着什么。难道这还看不明白吗?恐怕,“呆子吉祥”情到深处,他是没有看明白。

“在下姓‘林’,林文湛。”一个四十开外,相貌平平的男人,友好地向吉祥伸出手。

太好了,麻烦临门啦,雪上加霜。光标替要好哥们暗暗叫苦,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偷偷往后退缩。吉祥仍然站在那儿发呆。

眼前这个“林文湛”,中等个头,肤色晒得黝黑,他看上去身轻体健。你是谁?“横”在这儿干什么?吉祥心里草草地盘算,心不在焉,胡乱打量他一番。吉祥的心儿呀,沉湎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邂逅相遇,万分的意外,万分地惊喜,令他心跳加快,智力降低,回忆频闪,视力模糊,一时间他还没能够反应过来。吉祥他呀,居然“僵挺挺”站在那儿。

这位西服革履的“林文湛”,就被吉祥当场“晾”在那儿,他尴尬得仿佛甲板上一条等待风干的咸鱼。见此情景,她赶忙上前,顺势握住“西服先生”的手。其实呢,她是在替吉祥解围。“噢,吉祥,这是我先生。我们赶回香港,生小孩。”她小声解释,并且是越说声音越细小,一句话说到末尾,竟然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如此这般难堪的困境,眼下轮到吉祥被尴尬地“晾”在那儿。他很吃惊,傻乎乎瞪着“金鹿”的肚子,束手无策。眼下,他真希望甲板上有个洞,可以让他钻进去避难。林文湛先生炯炯有神的目光,温和友善地望着他们。正是大家内心彷徨无助的时候,陈炜先生来啦。他刚巧从“白大袍子”群体当中,“哧溜”一下冒出来,身后新添了一条雪白的“小尾巴”,那个叫做“小桔”的少年。

大大咧咧,亲亲热热,陈炜满脸堆笑,连忙同中学时代的老同学打招呼。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忘乎所以,拉开质量好极了的大噪门,迎着海风嚷嚷:“嘿!戎蓉小妹,果真是你。真想不到,能在这儿撞见。我陈炜啊?对嘛,咱们老同学。我说戎蓉,你大学混得当真不错。据有关方面的可靠消息,说有一个上海帅哥,拼了老命追你,都追到三亚城的天涯海角啦,哈哈,感天动地。猜猜他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可怕呀。陈炜这家伙,人是一点儿也不机灵,当场白白地睁着双眼皮的大眼睛,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瞧出来,他才没注意人家的一身“福态”呢。也是难怪,戎蓉身材娇小,裙子又是那么样的宽大华丽。陈炜他甚至没看见,她小心翼翼牵住一个男人的手。陈炜先生居然还在“吧嗒”嘴巴,活动他那条长舌头,预备要继续往下说呢。吉祥和戎蓉,两个人束手就缚,束手听命,束手待毙,任凭他陈炜口若悬河,一刀紧接着一刀活生生地斩割。

陈炜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激动,他是真心实意替哥们吉祥高兴哪,于是就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倒是一旁的白袍少年,看出点毛病来了,他轻轻拉了拉陈炜的衣服角儿,示意他赶紧闭嘴。可惜,正说到兴头上的陈炜呀,压根没留神。没人吭声,他反倒兴致勃勃,热血沸腾,他接着还往下说呢。“我陈炜是个粗人,一向不大爱说话。你们俩‘罗曼蒂克’啊,一个在上海,一个在海上,不远万里来相会,罗米欧与朱丽叶!”

就在林先生锐利而又智慧的目光下,吉祥和戎蓉肩并肩,默默望着陈炜,感觉彼此的心都凉了,心都伤透了,再无力挣扎,就任凭人家当场落井下石吧。“我的妈呀?”光标暗自惊叫,眼前的情势越来越糟糕,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挺身而出。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仿佛武松上山打虎哩。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故意站到陈炜前面,好歹挡住他。半空中,一个猛子截断人家的话茬儿,光标索性乘胜前进,他热情洋溢地嚷嚷:“哟,我说老同学啊?戎蓉,你、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陈炜先生皱皱眉头,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抹嘴巴,瞧他那意思还意犹未尽,不说不爽快呢。他莫名其妙,瞧着半路上“杀”出来抢着发言的老同学,心里可真纳闷儿。怎么,难道我又说错了?不能吧。心底深处多少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

“光标,我也正想问你们呢。你们几个怎么会,在这儿!”戎蓉机灵,赶忙认真回答老同学的殷勤提问,那可是一次解围的机会,怎能错过。场面上,大家总算是体面地“闪”过去啦,也就是人家林先生表现得比较有涵养,他居然肯当场装傻。

吉祥有幸获得下台阶的机会,生龙活虎的他,慌忙接下戎蓉的话茬儿。他假装潇洒地昂起头,朗声说道:“噢,我们来这儿旅游。”

“旅游?在这儿?!”林先生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嚷道。是否听错了,或者还是本人的理解能力,出现重大失误?他不由得瞪圆眼睛,万分惊愕,屏气凝神注视年轻人吉祥。

第十九章 求同存异

 南中国海,波平浪静。诡异的迷雾,白茫茫起伏翻腾,层层叠叠包围了黑漆漆的海市蜃楼,这座悬浮在浪尖上的“鬼蜮城堡”,恍如身披巨大的白色袍子,晃晃悠悠在海天游弋,贪婪地沐浴皎洁月光。

时间仿佛在蜃城凝固,长夜没有尽头。“黄金”号邮轮的船头甲板,篝火熊熊燃烧,柴火迸出的火星儿飞溅,“噼噼啪啪”宛若低声哀鸣。红艳艳的火焰,一如百合花朵,火的花朵在海风中轻盈晃荡,涌动的暖流迫使潮气退缩,黑影子在月光下瑟瑟颤抖。高高跃起的火苗,徒劳地扑腾挣扎,仿佛一双双求救的手掌,急切地频频挥舞,它们无声无息地仰天呼号,争先恐后伸向黑沉沉的苍穹,团圆的月亮在那儿孤傲高悬,一个静止不动的美梦,白得雪亮,稳稳当当诱惑“飞天之人”前来摘取。

白茫茫的雾气,情同挥之不去的天罗地网,牢牢束缚每个人的身心,偷偷摸摸濡湿了人们的衣裳,咄咄逼人的寒气笼罩在人心上。莫名的恐惧,那些阴森森的影子,还有那些白晃晃的月华,黑白混淆如同狼狈为奸的豺狼,伺机袭人。几个年轻人围拢在一处,一边烤火取暖,一边低声交谈,彼此相同的困境和困惑,很快把大家伙儿团结起来,他们集思广益,共同商议逃离方案。

“邪教?”

“邪教。”

亮晶晶的火光,映红了他那张无比惊诧的面孔,他分明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走南闯北的林文湛先生,自以为见多识广,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陈炜先生刚刚给出的答案。

邪教啊!古往今来,古今中外,不同名称和花样的邪教,以其相同的贪婪本性,不择手段地巧取豪夺,谋财,掠权,苦苦追逐利益本身。历经漫长岁月,形形色色的邪教,前赴后继,经久不息,迫害了多少无辜,吞没了多少生命?

历史上,关于邪教的血淋淋惨剧,桩桩件件令人发指,无不引人深思。无数血腥暴力的犯罪,永无止境的疯狂掠夺,触目惊心,罄竹难书。罹难者不计其数,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这只巧妙伪装成为宗教模样的“禽兽”呀,尽管穿戴了宗教外衣,华美的袍子底下,却是一具面目狰狞的骷髅,白得雪亮,空空荡荡,没有“真、善、美”的崇高信仰,没有爱,也没有友谊,更没有温暖的情怀。漆黑一团的坏家伙,擅长诱惑人心,唆使痴迷者心甘情愿向它奉献,活生生地被它掏空,为它粉身碎骨不回头。

霎时思绪万千,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想想这辈子,他还不曾真的害怕过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确感到胆战心惊。这趟寻常的海上旅行,竟然会不知不觉深陷在一张由某个邪教犯罪团伙精心编织的罗网,多么骇人听闻的谜底,非常离谱。想到这儿,他睁大眼睛,紧紧盯住“黑大个子”陈炜。他仔细审视他,反复推想他所说的话,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他所讲述的“宝珠大法”的怪诞故事,准确吗?核实了吗?怎么可能呢!嗯,不是因为个人偏见吧。

林先生当然注意到了,那个“白大袍子”的少年。白茫茫的迷雾包围之中,白袍少年浑身打哆嗦,他依偎在陈炜哥们身旁,耷拉着脑袋,轻声哀叹,他那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呆傻,让人由衷地怜惜。那些嘀嘀咕咕的低语,活像一群蜜蜂在飞舞,“唉,怎么会这样呢?他们,他们把人扔进大海……三个亲兄弟,骨肉情深的好兄弟……‘青鸟’沉没……没了,没了,飞走了?”断断续续的句子,语焉不详,他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少年目光中深深的恐惧,却是那么样的分明。身临其境,身不由己,他也被莫名的恐惧感染,在如水月光照耀下,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他恍若从噩梦惊醒。

陈炜冷眼瞧着他,暗自咬牙,他忍不住补充,说:“林先生?依我看,这个所谓的‘宝珠大法’,就是利用‘末世论’,欺骗和胁迫人的邪教犯罪组织。他们打着‘传功’,‘奉献’,‘口吐宝珠’的美丽幌子,大月亮底下睁眼说瞎话,纯属胡言乱语。追根究底,它就是一出谋财害命的鬼把戏。”

“可我们尚不清楚,这座海上蜃城的底细。大幕迟迟没有拉开,主角尚未登场亮相。不过么,到目前为止,这个什么、什么‘宝珠大法’的排场,可不算小啦。好戏还在后头哩,对吧?”光标摇头晃脑,一口气把话说完。他忽闪亮眼睛,他那问询的目光,匆匆看一眼身旁独自出神的吉祥同学。

吉祥他呀,默默地望着戎蓉,迷恋她低着头,专心用手指头摆弄衣裙上那些蝴蝶结的神情模样。恐怕这一刻,他是魂飞天外,哥们所说的那些话,这位压根没有听见。

“嗯,我想,”林先生看看吉祥,又转而望望他身边那位身高马大的陈炜先生,试探地小声问道:“先生们,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哦,你想怎么干?”陈炜只是随口答话,态度淡然,他这算是讲礼貌。

合作?有主意,还是有能耐啊?哼,瞧他穿成那样儿。料子考究的笔挺的深色西装,浅灰色的丝质衬衣,深灰色闪光的领带,还有一双漆黑铮亮的礼服皮鞋。人模狗样的林先生,生意人吧,他想耍心眼儿,跟爷们玩“虚”的?别忘了,他林老板曾经夺人所爱。这种人,能靠得住吗?冷眼打量,看着这位西装革履的“林文湛”,陈炜迅速在心里偷偷给他评分,一个不及格。

“相比之下,我已经老了。你们生龙活虎。吉祥?依你看,你表弟,那个‘小福儿’,他肯帮忙吗?”林先生语调柔和,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问题。”吉祥心不在焉,随口答道。置若罔闻,他犹如置身事外,他的眼睛和心思,统统“粘贴”在那些漂亮的蝴蝶结上啦。

“亲爱的吉祥先生,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吧?我在香港和马来西亚拥有工厂,还有房地产,以及一些商铺。唉,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唯有生命宝贵。我只要求,你和你的朋友、兄弟,你们能把我和太太,平安带离这个鬼地方。我情愿把戎蓉还给你,如何?”

哦,这是人话吗?!没等这位“林大老板”把他那些漂亮话儿说完呢,吉祥已经蹦起来,猎豹一样猛扑上去,他一举按倒了林文湛。吉祥沉着脸,摆足功架,那样子活像是个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那只愤怒的拳头,却停留在半空,仿佛被迷雾牢牢束缚,迟迟不曾落下。他心想,真的要挥拳打人吗,吉祥?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他是人吗?

林先生被结结实实摔倒在甲板上,一点儿也不反抗,他索性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月光下,他从容等待挨打。

“你混蛋!”吉祥一声怒吼,俨如小野兽的咆哮,劲头大,威力小。

林太太依旧低着头,依旧摆弄衣裙上的蝴蝶结,泰然自若。她是下定决心,处变不惊。死局,索性默然视之,她此刻犹如置身事外。

“啊呀,”一声惊叫,光标慌慌张张冲上去,他从背后下手,一把抱住吉祥,他把他强行拉开,心疼地小声责骂他,说:“没头脑啊,吉祥小笨蛋!想想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

被人家解围的林先生,不慌不忙地坐起来,他始终表现得气定神闲,儒雅极了,并且看似风度翩翩。陈炜在一旁乐呵呵看笑话,他认为林先生果然是个好演员,只可惜他不曾挨揍。林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迅速整理那身考究的西服,然后十分客气地告诉吉祥,说:“林、文、湛……在下‘林文湛’,不是‘你混蛋’啦。”

“你就是个混蛋,哈!不就是有钱吗?”吉祥不屑地转过身去,却刚好撞见表弟小福儿。他赫然站在表哥身后,一声也不响,他冷眼旁观。

咦?表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他就没个动静,不过他来的可是刚刚好。吉祥望着他,发呆,犯疑,头晕眼花,他一时间无言以对,心里反倒高兴起来。

“什么事?”小福儿慢吞吞地问道。他呀,阴阳怪气,人跟雾气一样的阴冷迷茫。见此情景,顿感不妙,光标连忙疾步向前,他极力用身体掩护吉祥。他是生怕吉祥头脑发昏,冲动,莽撞。小福儿这个“狗东西”,那是好惹的吗?

满面笑容,春风一般的和暖,光标的态度真好。他装模作样地双手相握,置于胸前,小心翼翼地竭力招架,迎面而来的蜃城使者,这一条嗜血的“毒蛇表弟”。光标他也学得温言细语了,应付自如地柔声答道:“哇啊,小福儿哟,我们的好表弟。你表哥他呀,他和戎蓉,他们俩……邂逅重逢。”

小福儿闻听此言,立刻笑容满面,他那宽阔饱满的额头,肌肤舒展,映照了皎洁月光,愈加白皙光亮。他含情脉脉地注视表哥,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气,饱含激情地说道:“哦,多么神奇,金鹿果然回头。这是圣城的福泽哟。我亲爱的吉祥表哥,你可真是有福气。蜃城大天使在召唤你,赶紧皈依神奇的宝珠大法吧。”说罢,他忽然扭身回头,幽灵般飘然而去,白色影子消失在迷雾之中。他故意扔下他那个傻乎乎的上海表哥,他存心让他再度出洋相。

吉祥被他当众数落和戏耍,又羞又气,白白地愣在那儿,憋闷得直打哆嗦。呆望那条飘然而去的“神仙”背影,他真是啼笑皆非,可又无可奈何。他微微张着嘴巴,多少“掏心窝子”的话,还没来得及向他表弟问,对他表弟讲。他这是再次被表弟哄骗,可怜他尚未醒悟,他对他依旧心存要命的幻想。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中阵阵发毛。林先生坐在潮湿阴冷的地上,一声不吭,冷眼观察。刚才,“袍子小福儿”所说的话,他是听明白了。小福儿这个人,他也看清楚了。小福儿“袍子”后面隐藏的事情,他真是猜不透。不过,他是个务实的人,凡事不抱任何天真幻想,及时分析,及时判断,决不感情用事。眼下形势逼人,不容耽搁。

他仰脸望着这几个年轻人,他们真情实意,他们朝气蓬勃。他懂得,他们的可贵。他理解,他们的冲动。他体谅,他们的激情。他十分欣赏,他们的幼稚和纯真。他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当年他自己的影子。他们多么亲切,他们多么可爱,他们亲切可爱得一如明月。他们是茫茫大海上的蜃城之中,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此时此地,危机四伏,别无选择便是唯一的选择。如此这般打定主意,他连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他以温和友善的语气,诚恳地问道:“嗨,先生们,求同存异?很好。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二十章 吃人谜团

 金灿灿的小号,横躺在暗红色的血泊之中,映射霓虹灯忽明忽暗的光芒,星星点点寒光闪烁,活像扑闪了一只金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诱惑人。睁大眼睛,屏气凝神,他死死盯住它,他试图猜想它背后隐藏的故事,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令他顿感窒息,他不由得瑟瑟发抖,暗自提醒他自己千万不要晕倒啦。

瘦弱的光标同学,可是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活生生吓坏,缩头缩脑,止步不前,十分狼狈地靠在舞台边沿,他完全不知所措。“黄金”号一地狼藉的酒吧大厅,情同一幅抽象风格的图画,潦草而又寓意深刻,安安静静呈现在那儿,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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