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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狮 全(上) by bluevelvet-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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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坐在一块鹦鹉螺化石上,看着面前的另一块化石——人类的直系祖先皮凯亚虫的化石。他就是从那块石头活着时候的形象进化来的,自然界给他的灵魂赋形,让他具有人类的形象。他和他的老祖宗之间的差别是那么巨大。但在赫伯特看来,人类灵魂之间的差别与之相当。他想知道那些曾经在浅海里游弋的皮凯亚虫是否能感觉到彼此间的差异,它们的差异是否也像人类间的差异那么巨大。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虽然进入这个世界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总是被荒凉孤寂的气氛包围。身后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仅仅是感觉。在这个世界里,赫伯特的直觉非常敏锐,而且从未错过。
他转过身,看到‘他’正坐在他身后,洁白的躯体包裹在洁白的长披风下,长长的银色发丝在阳光下近乎半透明,轻轻地飘动。赫伯特抓住‘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贴到自己的嘴唇上,一边亲吻着,一边低声地说:“伯伮斯、伯伮斯……”
‘他’任凭他的亲吻,就这样等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想见我。”
赫伯特抬起头,用真挚而炽热的目光看着伯伮斯。“是的,我想见你,必须见见你。我要谈你的事,和我们的事。”
伯伮斯微笑起来。不是朱利安见到过的嘲弄的微笑,而是温柔的,带着一点点怜悯。“是因为那个法国摄影记者的缘故吧。因为我让他见到了我?”
“你总是知道我为什么见你,总是知道……的确,你又说对了,就是因为他。你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他和你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伯伮斯蓦地伸手抚摸赫伯特的脸颊,用这个动作阻止他的话语。
“我为什么要把一个没有意义的人牵扯进来呢?我探索过他的记忆,最开始是因为好奇。我喜欢探索那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的记忆,因为那样我可以看到很多相异的有趣故事,可以发现很多种不同的灵魂。当我走进朱利安·雷蒙的记忆世界的时候,我发现在那里有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他是一个独特的人,也许你没有发觉,但他的心灵很独特。我感兴趣了,想深入下去;我想把他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从他胸膛中剜出来,盛在盘子里给他看;我想知道那时他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赫伯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体奇怪地抽搐了一下——胸中一阵扭痛。“你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他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发现了一颗心,这颗心曾经碎裂成很多瓣,但已经被黏合起来了。”
“……我不明白。”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先明白他,再明白我。”
“难道我还没有了解你吗?”赫伯特有些痛苦地说。
伯伮斯没有回答,他搂住赫伯特,将两个人的身体拉近,紧紧贴在一起。赫伯特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安慰他刚才感到的痛苦。他并没有完全了解伯伮斯,不知道在那个洁白身躯里的灵魂的形状,它是好是坏,更不知道为什么伯伮斯会对朱利安·雷蒙感兴趣。一颗破碎的心吗?很多人都在胸膛里保存着这个东西,他自己也一样。那样一颗心被包裹在骨骼、肌肉和皮肤下面,谁都看不见。
伯伮斯在抚摸他的身体,温柔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考。朱利安的面貌从他思想里消失了,伯伮斯美丽的脸占据了一切空间。他多美啊。他的身躯,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洁白好像天使的羽翼,包围着我的身体。他包裹着我,覆盖着我,如同美本身在包裹着我,覆盖着我。我知道什么是美,更知道什么是陷进去不能自拔的美。我被砍了,我被砍倒了。我要倒下了,快用你的嘴唇盖住我的嘴唇。
第四章 斯蒂芬
某些动物因为对事物有记忆而是有理性的;另一些则无。因而记忆,如通常所说,来源于感觉;但是由于对同样东西的重复记忆,产生出了经验。
——威廉·哈维《动物生殖》导言
1
斯蒂芬·布留蒙特罗斯特正在自己位于阁楼的书房里啃三明治。这天上午阳光充足,把房间里照的通亮。大白猫邹伊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邹伊是一只三岁的母猫,全身纯白,之所以给它取这个名字,完全是斯蒂芬欣赏拜占庭帝国那位淫乱女皇的结果,而它也不负这个名字,把附近的猫咪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的。
就像大部分年轻男性的房间一样,斯蒂芬的书房里乱糟糟的,书架上横七竖八地塞满了书,放不下的就都堆到地板上,从门口开始沿着墙角像垒砖墙似的绕了一圈。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书桌,被书籍、电脑、唱片、各种食品盒盖得满满的,很难知道屋主人是如何在这一片混乱中间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事实也就是这样,斯蒂芬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在忙着清理桌面。
他把空盒子、废纸扔进一个大塑料袋,把书籍摞在桌脚,把唱片塞到书架上,最后总算让桌子露出了本来面目,而这个时候他的三明治也吃完了。斯蒂芬拍了拍手,任凭食物碎屑掉了一地,开始打开电脑继续他的所谓工作。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名字,比如蕾妮·霍斯塔托娃,尼古拉·塞奥罗斯等等,在人名后面的表格里填着他们的年龄,工作和家庭情况。斯蒂芬在做小镇全体成员的调查表,他进行这个工作已经有几个月了,首先是填上人名,然后根据名字调查所需的情况。如果单看表格,肯定会让人以为斯蒂芬在替社会机构工作,可实际上这张表格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而且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表格比他最初做的时候增长了很多倍,现在他开始调查那些已经过世的镇上居民。斯蒂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好玩。他自己很清楚,如果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父母会责怪他多管闲事,而镇上的人会嘲笑他,因此他必须偷偷摸摸的干。
吸引斯蒂芬付出这么多精力的东西恰恰是朱利安·雷蒙也在寻找的——白狮的秘密。这个传说斯蒂芬在小时候随父母搬到镇上的时候就知道了,他那时只是觉得害怕和好奇。以后他大部分时间在外地上学,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但是最近他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而白狮的活动似频繁起来,这些都勾起了斯蒂芬研究的兴趣。
最开始的调查非常艰难,镇上的人虽然都知道传说,但真正了解的没几个。白狮最早出现是在五十多年前,那时的居民有不少人已经死去或者搬迁,能记得当时情景的人则几乎没有。五十年间,白狮多次出现,而那些亲眼见到它的人差不多很快就死去了,他们在死亡之前都经受了痛苦的折磨,并把恐怖的传说散布进人们的大脑。
斯蒂芬曾经试图查阅镇子的历史记录和警察局的档案,但结果令他失望。镇子的记录在战争和政治动荡中遭到破坏,留下的资料非常有限,而警察局的档案被深深锁在保险柜里,不允许他查看。
不过这些困难都没有能拦住他,斯蒂芬开始和镇上的居民交朋友,不管老少,一旦和他们熟悉起来就从那些人身上打听信息。这项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毅力和谨慎。上了年纪的居民谈起话来总是围着自己打转,不听完他们的个人历史休想再问别的东西;那些知道一些细节的人因为害怕遭到厄运总是对传说避而不谈,有时你必须用食物和酒来帮忙打开他们的记忆。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斯蒂芬终于基本摸清了被怀疑是因白狮而死的人的名单,一共有十多个,他把他们标在表格上。他知道这些人中肯定有因为其他原因死亡的,而在他并没有标出的人中也存在被忽视的可能。他现在所做的就是认真筛选,找出死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这些人都出生在几十年前,被害者中并没有和斯蒂芬自己处于同一时代的人,所以为了更详细的了解死者生前的事情,他必须要向现在镇上的老人请教。
镇子里七十岁以上并且一直生活在这的人不多,四历法酒馆的老板科利文是一个,而且他似乎知道点儿什么,但他一向嘴巴很紧;另一位是波格内奇太太,但她身体不好,说话很困难;还有一直隐居的托法娜姊妹,可她们行为神秘,难以接触;最后一位,也是看上去最可能接受调查的一位,就是已经八十多岁的康斯坦斯·玛尔梅,她是位画家和雕刻家,虽然也是隐居生活,但她接待访问者。斯蒂芬确定了这天的调查对象。
2
朱利安·雷蒙沿着曲折的山路来到教堂旁边,接着拐近一边的巷子里,继续往里面走,最后来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面前。这个院落的主人是康斯坦斯·玛尔梅,一位女画家和雕塑家,让小镇居民自豪的人物。朱利安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白狮的调查已陷入僵局,他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便打算重拾自己的本职工作,对镇上的人物进行采访。朱利安从玛莎那儿了解到这个镇子虽小,却也出过名人,除了金融家布瓦伊之外,就是这位康斯坦斯·玛尔梅。这自然让朱利安非常高兴,在他看来,一个美丽的小镇就是要配上这样一位人物才叫完美呢。
小院四周种植着紫杉树和常春藤,现在只是些干枯的枝条,但能看出,这些植物都受到很好的照料。等到夏季,这里必定是个绿树如荫的怡人所在。朱利安拿起相机,拍了张照片。接着,他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透过铁栅栏门,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正走过来。
第一次见到康斯坦斯·玛尔梅,朱利安便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她年纪很大,身体看上瘦弱憔悴,满头银发,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不论是发型还是服装都毫无特别之处,但她的双眼明亮有力,正是这双眼睛,让朱利安觉得她和一般的老人是那么不同,使她虽然围着满是泥巴和颜料斑点的围裙,却显得气质非凡。
在进行了自我介绍之后,康斯坦斯同意了他的采访要求。朱利安跟着老人走进院子。院子就像从外面看到的一样,并不大,但种满了花草,一些刺柏和冬青组成的篱笆在冬季仍泛着灰绿色。一座二层小楼占据着院落的后半部分,房屋很旧,虽然新刷了外墙,但那些裂缝、攀爬在墙上的植物却显示着沧桑感。房屋底层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工作室。康斯坦斯把朱利安领进了不大的客厅。
与朱利安想象的不同,小客厅里并没有一般艺术家住所常见的气息——个性强烈的家具、悬挂着自己作品的装饰墙、抽象的现代雕塑,这些东西在康斯坦斯这儿都没有。她的客厅和普通人家很相似,如果不是细心,你很难发现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画册、其他艺术家赠送的小礼物等等。
朱利安请康斯坦斯做一番对自己历史的描述。女画家想了一会儿,便开始用她独特的沙哑嗓音讲了起来。这个过程很快,因为康斯坦斯的生活和大多数人一样,年轻时经历战争,中年时遭遇政治斗争,到了晚年不得不适应国家的巨变。唯一让朱利安觉得意外的,就是康斯坦斯从未结婚。“您是因为艺术而放弃了婚姻生活吗?”他问。
“可以这么说吧,艺术创作占据了我几乎全部的时间。”
“您一定曾经恋爱过,但最终您还是选择了艺术。”
“为什么这样说呢?”
“一个艺术家必然心思细腻,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不会恋爱。”
康斯坦斯笑了,脸上的皱纹堆积起来。“你说的对,我的确恋爱过,但恋爱并不一定成就婚姻,那已经是久远的过去了。”
“你们分手了?”
“他死了。”
朱利安的心里顿时一沉。虽然在当记者的这些年里他尽量避免提到令双方不愉快的事,但这种事仍在不断发生。人总是能轻易地碰触到别人的伤疤。
“对不起,玛尔梅女士。”他内疚地道歉。
女画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将近六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足以磨平一切。”
“那么,您相信时间的力量咯。”
“唔,也许吧。时间……这是一个冷酷的东西。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从太阳还未升起直到黑夜降临之后我都工作。我已经老了,越走离开人世就越远,越走越靠近上帝。没有人能知道什么日子,什么时辰。所以我得抓紧时间。”
“我希望给你拍照,并看看您的作品。”朱利安提出请求。
康斯坦斯答应了,她带着他走进隔壁的房间。因为这天的工作还未开始,画架上都蒙着布。地面上到处堆积着的颜料罐和黏土让人几乎无处下脚。女画家走过去,掀开几块罩布,画面露了出来,让原本灰白色的房间顿时充满色彩。
康斯坦斯的油画大多以神话传说和宗教故事为主题,偶尔会有一些童话内容。画面的颜色大都是偏暖色调的土黄、褐色,线条被处理得很模糊,感觉仿佛有一层雾气,这样就给画面平添了神秘气氛。画家在光的处理上技巧独特,无数细小的光点似乎从画的背后透出来,使每幅画都呈现一种珍珠般的光泽。在拍照之后,朱利安开始仔细研究起那些绘画来。
朱利安非常喜欢这些美丽的绘画。慢慢地,他发现在这些画里人物形象总是非常模糊,无数闪亮的光点和羽毛般层层覆盖的颜料层使得连辨认他们的性别都十分困难。“非常有梦幻气息,”朱利安说,“我承认没有想到您的绘画风格是这样特殊。”
女画家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他继续一路看下去,在房间墙脚发现一幅被遮盖住的画,罩布上积满灰尘,似乎很久都没有掀开过,要不是他在挪动前面的画架时碰歪了罩布,他甚至都不会发现它。他轻轻拉下罩布,但在看到画面的第一眼时却整个人愣住了,好半天一动也动弹不得,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顺着血液充斥了全身上下,而且在他的血管之中如针扎般地疼痛。
他在画面上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美丽而苍白的脸,那张脸曾经在夜晚幻化做莉迪的容颜诱惑过他,曾经像魔鬼一样装出天使的面貌欺骗他。那是一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脸,‘他’的脸。
3
“雷蒙先生?”
康斯坦斯的呼唤使朱利安从震惊的状态下恢复。他强装镇定,脸上挂着微笑。“这幅画很美,我觉得语言是难以形容的。”他突然灵机一动,说,“这么美丽的画,必定有非常美丽的模特,我倒很想认识认识她呢。”
女画家突然显出忧郁的神色,摇了摇头。“那个模特……是我很早以前遇到的,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原来他是男人。”朱利安显出惊讶的表情,“他是这镇上的人吗?”
他发现康斯坦斯的目光突然变得冷酷起来,眼睛深处隐隐约约闪烁着什么令人生畏的东西。“不,他不是。”女画家说,“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
她在说谎。朱利安心想,她一定知道‘他’,但她却在说谎。
离开了这幅画,他们继续向前走,康斯坦斯请他观看自己的雕塑作品。有泥塑,大理石雕刻,透明树脂雕塑,青铜等等,它们也都像她的画一样,充满了神秘庄严的气氛。
“看了您的作品,我感到很好奇。”他突然说。
“哦?”
“我好奇在您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雷蒙先生。”康斯坦斯的回答很冷淡。
“不,不是那些。您的经历的确曲折,但对于生活在您的国家里的女性,那些经历却并非是独一无二的。我好奇的是某些特别的东西,某些细节,它们会对一个人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您是怎么想到这个的?因为我的作品吗?”
“因为您的作品里的美。”
康斯坦斯笑了起来。“照您的说法,那些画得美的画家——拉斐尔、提香、泰德马爵士似乎都应该为他们画笔下的美而接受调查咯。”
“他们和您不一样。那些人绘画中的美是他们本性的自然流露,而您,一个亲身经历过战争和国家剧变的女性,在她八十二岁时所描绘的作品里却看不出一点儿曾经痛苦的影子——这很不寻常。”
“啊……这并不像您想的那么奇怪……”
正说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康斯坦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出去开门。朱利安跟在她身后也走过去。来人正是斯蒂芬·布留蒙特罗斯特,他是来拜访女画家的。他的出现让朱利安有点儿惊讶,而且很明显,斯蒂芬和女画家互相之间很熟悉。于是,朱利安在离开康斯坦斯·玛尔梅家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旅店。他想要和斯蒂芬谈一谈,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女画家过去的故事。教堂就在附近,朱利安向那儿溜达过去,希望过一会儿斯蒂芬出来的时候自己能看见。
4
小镇的教堂是一座拜占庭风格的建筑,规模不大。红色砂岩教堂顺着山势陡然升高,在附近民居和树木的映衬下显得很庄严。距离上次大雪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但是教堂外墙脚下仍堆着半尺高的残雪。时间虽然已接近中午,但不论是路上还是教堂前都没什么人。朱利安一个人慢慢走了进去。
他经过前廊,进入教堂中殿,里面空荡荡的。中殿不大,大约能容下二百多人,四周圣像壁上绘制着圣徒事迹,因为年代久远,颜色灰暗泛红。在半圆形壁龛中央有圣母像,长明灯的火光颤悠悠地摇动着,给圣像投上忽明忽暗的影子。教堂里空无一人,只有蜡、香以及古往今来其他日日夜夜残留下的东西发出的陈旧的气味。朱利安绕着中殿走着,想把那些圣像看得更清楚一些,这时,背后响起了人声。
“抱歉,先生。这里不允许拍照。”
听到这话朱利安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照相机还挂在脖子上。他转过身,说:“对不起。我刚刚拜访了玛尔梅女士,给她拍了照片,现在把照相机带进来了。我不会随便拍照的,请您放心。如果这儿不欢迎参观者,我立刻就离开。”
对方露出了微笑。那是一位留着大胡子的教堂司祭,看相貌大概有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不过胡子却还都是黑的。他也许是要离开教堂,并没有穿着黑色神袍。“在非节日的时候我们是欢迎参观者的,您可以随意看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他说。
朱利安很高兴。他不仅想参观教堂,还想和这位司祭说说话。而他的出发点自然还是离不开他所调查的白狮的秘密。朱利安首先介绍了自己,并提出了采访的请求,像康斯坦斯·玛尔梅一样,司祭很爽快地答应了。
格奥尔吉——这位司祭的名字,并不是本地人,于二十年前被派到这里接替之前过世的司祭。由他掌管的这座教堂建于十七世纪初,建造者是当地的领主苏茨达尔公爵,教堂便以他的名字命名。几个世纪以来教堂历经战乱毁坏,现存的建筑不到最初建立时的一半。在以前,教堂是当地居民的生活中心,而现在能够定期上教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是新一代的年轻人,宗教在他们心里的分量远远不如职业、爱情、享乐。说到这儿,格奥尔吉司祭有些激动。
“年轻的一代不相信宗教,甚至嘲笑它。他们不再向往至圣至善,不再希望被救赎。他们心里原来本该装着对上帝的爱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
“年轻的一代不相信宗教,甚至嘲笑它。他们不再向往至圣至善,不再希望被救赎。他们心里原来本该装着对上帝的爱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爱了。没有期望,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高兴,他们身上空空如也,从而变得空虚,不得不以情欲、酒精和毒品来麻醉自己。他们轻松了,但这种轻松非常可怕。”
朱利安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他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像很多英国人一样,他不信仰任何宗教。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信仰,不是因为他不想爱上帝,不,他爱的,他也希望当上帝呼唤自己的名字时,自己能在心中呼唤*他*的名字——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宗教信仰不合乎他的性格,他不可能满足于那些模糊的解释;他也不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只要对自己生存有利的便是正确的;他想要知道的是世界真正的准则,而不是仅仅以人类为标尺的虚假的安慰。
“年轻人有自己的选择。”朱利安说,“我们无力干涉他们的思想。”
“你说的对,”格奥尔吉司祭苦笑着说,“选择什么样的宗教信仰、选择是否要宗教信仰是他们的自由。生死由命。即使他们感到痛苦,那也是一种权利。”
“这有点儿消极。”
“我知道、我知道。不应该消沉,上帝不允许我们消沉。但这种事情,单单依靠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他沉默下来。
“你了解这镇上的白狮传说吗?”朱利安突然问。
“我知道。那是真的,那些死去的人,都安葬在这教堂的墓地里,有几个人的葬礼是我主持的。”
“他们的死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司祭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他们在临死前都祈求上帝宽恕。”
5
朱利安从教堂出来后直接向斯蒂芬家走去。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斯蒂芬不可能还在康斯坦斯·玛尔梅那里。当他见到他,告诉他自己的来意后,斯蒂芬显得很惊讶。“你想从我这里了解她的经历?我认为应该由她本人来告诉你。”他站在大门里面,说。
“如果一个人刻意隐瞒什么的话,正面采访并不是好办法。”朱利安在大门外回答。
斯蒂芬露出警惕的目光,“你凭什么认为她没对你说真话?而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实情?”
朱利安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是否该把自己对白狮的调查说出来,他不知道这样是否会惊动小镇的居民,以格奥尔吉司祭告诉他的来看,这里的居民对那个传说一向讳莫如深,尽管表面上看这里和其他的东欧山区小镇没什么不同,但朱利安相信在人们的内心深处都飘荡着不安的因子。而这个英俊却又懒散的年轻人对此又是什么看法呢?
“你了解白狮传说吗?”朱利安冒险的问。
斯蒂芬慢慢地挑起一边眉毛,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明白这跟你向我询问玛尔梅的经历有什么关系。”
朱利安犹豫了一会儿。他是不是已经说得太多了?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目的,可是这样他也无法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麦粒不撒在泥土里是无法发芽也无法结实的。“我在康斯坦斯那里看到一幅画,那上面的人物非常苍白、冷漠,让我想到……白狮。”
“你在说什么神话?”斯蒂芬冷笑着,“玛尔梅画作上的人物和一只传说中的动物能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虚构的,这倒是一个共同点。或许玛尔梅正是依照传说来创作的。”
“你不相信?”朱利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斯蒂芬的态度让他感到奇怪。
“哦!你确实是我的老校友,可是我还有常识。”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我不相信虚幻的动物能杀死十多个人,更不相信它会和一幅画上的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只是把它当作富有地域特色的民间传说会更简单,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斯蒂芬抬手要关门,朱利安拦住他。
“等等,你怎么清楚死了十多个人的?”当朱利安看到对方眼中瞬间闪过的懊悔时,立刻追问下去,“你一定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你也绝不像你自己声称的那样对此毫不关心。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斯蒂芬甩开他的手,有些气恼地说,“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因为……因为我见过‘他’,我在梦境中见到一个浑身惨白的白化病人,而科利文老爹在听说这件事后非常恐惧,他劝我立刻离开……我触摸过‘他’,我相信那种感觉不仅仅是梦幻,但我的确无法解释,也许世上真的还存在着超出生命之外的东西,这种东西我们不仅无法解释,也难以驱散……我相信‘他’就是你们所说的白狮,就是那所有伤害和恐惧的来源。”
6
朱利安所说的让斯蒂芬非常震惊。他无法想象秘密就在自己身边,距离自己那么近。不过,在震惊之余,他也想到了朱利安欺骗他的可能性。可是一个英国来的摄影记者有什么理由欺骗他这样的年轻人呢,他没有钱财、没有权势,甚至还没有开始独立生活。而且,在斯蒂芬心里有一种感觉,觉得朱利安·雷蒙是值得信赖的。这种感觉来自于他第一次拜访时所流露出来的气息,来自于他深凹下去的眼睑,来自于他额头上的皱纹。他想说“来吧,和我一起,我们来揭开秘密。”但当话一出口就变了。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不能证明所说的是真的。也许那是你编造的呢?即使你真的梦到了一个人,又怎么知道就是‘他’呢?又怎么证明‘他’就是白狮呢?我无法相信你。”
梦境无法证明传说,如同梦境无法证明梦境。
朱利安看着斯蒂芬,眼睛就像烈火里燃烧的石头一样炽热,但这热度很快就消失了。他淡淡地说:“你不相信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请把我们这次谈话彻底忘记,是我不知好歹的打扰了你,那么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说再见。”
他站了起来,转身要走。斯蒂芬拦住了他。“请等等。”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斯蒂芬心里在笑,他明白朱利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在生气。“说说你在梦境里经历的一切吧,然后让我来判断是不是应该相信你。”
朱利安看着他。年轻人很严肃,但在他眼睛里却闪烁着既快乐又傲慢的火花。于是朱利安明白他刚才是故意的,他在耍他。但他现在不能发火,他还需要这个年轻人的帮助。“等我讲完之后,你再说‘是的,我相信你。但是请你走吧’。是不是这样?”
“我也在对这个传说进行调查。你需要我的资料,而我需要知道你的梦境。”
“你是说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吗?”朱利安说。
“你不是记者。”斯蒂芬突然说。
这句话让朱利安打了一个冷战,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说:“你错了。不信的话你可以看我的证件。”
“你的证件自然会表明你是记者,你的职业也是记者,但在你的骨子里——你不是。一个记者也许会采访玛尔梅,也许会对传说感兴趣,但他不会追根究底地调查一个看起来捕风捉影的传说。你是学物理的,所以你喜欢追根究底,但这也不是最初的缘由。你并不是因为学物理才变得喜欢追查真相,正相反,你是因为喜欢追查真相才会学物理。”
朱利安皱起了眉。被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年轻人看清楚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你喜欢追求真相。”斯蒂芬继续说,“物理学的那种刨根问底很适合你,但是最终你发现自己并不适合物理学严格的计算和逻辑,于是你离开它,走到人群里,用那一套你熟悉的方法来考察人类。但在这个过程中,你恐怕是遇到了不少困难。”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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