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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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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道?”夏竦问道。难不成这老小子这几天悲催的,脑子急坏掉了?

“就是治国治天下治万物的大道。”

“王府尹,你没有事吧?”薛奎关切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几天两头受气,呕心。”王博文烦恼的摇头,又问道:“你们可曾想过?”

“想什么?儒家诸贤书籍里阐述了还少吗?”夏竦不解地问。

“那就好,那就好。”王博文抚胸,这一边抄着,一边惭愧,自己身为开封府尹,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居然让一个屁孩子比下去,难道是白活了?现在连几位宰相都没有想过,自己就不算什么。

“那就好什么?”薛奎狐疑地问。

“若是有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盘坐于牢房里,想着这天下大道,你们相信不相信?”

不用说指郑家子了,可三个大佬有些糊涂,吕夷简道:“你能不能说请楚一点?”

“你们几位相公过来看。”一人一份,将自己与郑家子的对答,递到他们手中。

第六十二章 召见

老王到现在还没有回过魂。几位大佬涵养功夫肯定有了,可看完了,脸上全部露出古怪的表情。

大佬就是大佬,倒底不一样,仅是古怪,还没有失态。

吕夷简沉声问:“何来此对答?”

“我奉太后懿旨,带着狱吏前去狱里审问,见他盘坐于地,感到奇怪,于是问了一句。”接下来发生的事,纸上面全部写了。几人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进监牢审问。

不是不知道,外面议论汹汹,清流大臣群情激愤,这时候将郑家子再度拖到公堂上审问,王博文压力更大。虽到监牢里审问,多少失了礼度,但也没有规定审问,非得在公堂上进行的。谋官之道,无奈之举,大家都能理解他的苦衷。

然后又再度看着这张纸上的文字。

作为大佬,智商总比普通人要高的。

自从花会的事传开后,就知道郑家子不会是旁人代笔了,有那个傲气,有那个字,何须让别人代笔。况且诗词到了那种地步,又会甘心做人家的代笔手?

但仅是诗词。

老百姓争论不休,好象写了一首好诗不得了,然而到了吕夷简这层次上,写好诗词又算得什么?还要会行事做人,这样才能有出息。象初唐四杰,那么好的才华,唐高宗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主,最后呢?

可这张纸上的意味是什么?

这是想做一个儒学的大宗师啊,开宗不会,自始至终这小子都在围绕着儒学转,然而这小子分明想立派!

北宋立国之初,好象有不少年,那一个大儒敢这样干过?

当然,仅是这几句对答,还不算什么,想要阐述,要需要多篇文章来论证,证明这个论理,这才能真正构成一个学说门派。可说来说去,人家的年龄……

几个大佬看了两遍,然后又在想,似乎还十分有道理。

吕夷简说道:“王府尹,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这篇文不能泄露出去。”

“吕相公,当时在场的不仅有我与文吏,还有衙役,并且还有诸多的犯人,我怎能让他们全部封住嘴巴?”

文吏做记录的,还有,也是在向老太太表白,我进去不是看望郑家子,而是审问郑家子,省得发生误会。可王博文心中想到:吕坦夫,你当我傻啊。今天你让我封锁消息,那你们宰相也就没有责任了,以后出了什么事,全由我来担骂名。休想!要死大家一起死。

薛奎摇头,这一回躲不掉了。

本来整京城的人以为这少年冤枉,若再有这等才情,自己几人又得知,还做忍者神龟,老百姓会指着自己的脊梁骂人。道:“见太后吧。”

几个大佬结伴走向内宫。

太监不敢怠慢,立即禀报,老太太疑惑,又有什么事发生?

几位大佬来的也是时候,老太太也让言官弄怕了。处理了一批,又生出一批,比那个野草长得还要快。没办法打压。这时候她有些慌,她可以控制宋朝的顶级官场,调动东西两府(中书、枢密)的人选,但不可能做到将整个宋朝的官场换掉。这股风越刮越烈,于是将驸马都尉李遵勗喊来,问了一句:“外议如何?”

“臣无以他闻,仅听到人言天子即冠,太后宜还政,又言郑家子冤,太后囚一个少年人,欲换天。”

还是还政,还是放人,老太太心灰意冷,心中一些想法渐渐也淡了,最后自己是什么身份,走哪儿算哪儿,不强求了。

然后又送了一些关于孝道的经义,比如《孝经》,比如《惟皇戒德赋》,这些书籍,送给了赵祯,要他反复的诵读。

我还是你的老娘,还能活上几年,给我乖点!

其实已经准备在退让。

老太太很聪明,可这几年有的事,做得也很傻很天真。既然想做皇帝,又不想杀一个人,可不可能?看看人家武则天是怎么做的?几千几千的杀,十几年的皇帝做下来,官员、贵族、儒士与平民百姓,杀了总有不计其数,这才将皇帝位置做稳的。

让几位大臣坐下来,刘娥问:“诸卿,一道前来有何政务?”

几个人一起盯着吕夷简,你是首相,还是你来带头。

吕夷简略不悦的看了王博文一眼,但这个难题都不能化解,也不会被称为北宋心机权谋最深的几人之一了,徐徐道:“太后,臣这里有一份奏折,请太后过目。”

太监接着那篇文章,递到帘后的刘娥手中。先让老太太看,再见机行事。

刘娥看了一遍,略怒的问王博文:“王府尹,哀家什么时候让你与郑家子谈道的?”

老娘是让你审问他的,不是让你与他交谈儒学的。

王博文道:“启禀太后,臣是去准备审问此子,但见他盘坐于地,无意询问了一句,结果他说在想道,臣好奇,又问了一句,可越谈越奇,是臣疏忽了。”

有什么疏失?作为大宋的臣子,见到人才喜欢是应当的。作为一个文人,见到这种新奇的对儒学见解,喜欢更是应当的。连这两条都做不到,何来谈宋朝的文臣?

老王是准备豁出去,豁得不彻底,自责了一下。

“这是你写的?”

“本来臣带着文吏,准备记录审讯经过,结果这一番对话也记录下来,臣以为太后应当知道,于是重新抄写了一遍。”

“可夸大润色?”

“臣不敢,不信太后可以将此子带来盘问一二,就知道臣为何如此慎重。”

老太太,你也喜欢文学,不谈不好办,一谈保准你喜欢,甚至若是谈及什么“道”,有可能将你从帘后忽悠出来。

可能吗?

“这两年多来,此子风头很盛哪。”老太太带着嘲讽,说道。

“太后,那时他还小,在公堂上也承认自己犯了错。况且天赋如此,仅是喜欢美丽女子,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不算过也。”

“做男人的应当风流吗?”刘娥很不悦的道。

王博文有些汗,老太太,你是一个女人,当然这样说。虽你是太后,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不过不辨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只要将人放出来,就好办。

刘娥又道:“况且他还小……”

这么小,能做什么风流事?纯是小色鬼嘛,不过不能明言。

但众人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了喜色,老太太竟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大约有戏。

刘娥又看了一遍,凡是有些学问的,拿到这篇文章,都会读上好几遍。老太太也有些冲击,还有些茫然,这个屁大了孩子,居然有这么广阔的胸怀与学问。还真有天才这么回事?

都想得有些高,郑朗只寻找自己的“道”,至于天下的百姓嘛,有没有想过,很疑问。但他没有说,谁知此节。不过声势这么大,老太太觉得就这样放过,下不了台,看着这篇文章,不作声。

吕夷简坐在最前面,听着老太太发出的呼吸声,十分悠长平稳,不是动怒的迹象,终于出面了,道:“太后,虽此子不懂事务,然京城汹汹,此子是汹汹的源头,不为此子,为了国家祥和,社稷安宁,不如饶恕他这一次。”

给了老太太台阶下,又得到了清名,替同僚们解决了一桩难题。机会也把握得恰到好处。

刘娥叹息一声:“王卿,你将此子带到内宫,让哀家一见。”

“喏。”王博文大喜。好不容易啊,老太太终于低了头,又向吕夷简投去感谢的一瞥,然后兴冲冲的出宫。

第六十三章 天堂(上)

折腾了这么多天,天气进入了二九,渐渐就冷了。

乌云在天空里盘过来卷过去,翻翻滚滚的,越积越厚了,风更厉,几片雪花便悄悄的从云层里,降落到人间。

“冷否?”

“不冷。”

“一会儿到了内宫,见了太后,认一个错儿,事情也就结束了。”

“府尹,他人如何评价小子,小子不管,但小子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泼污?事父母有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太后也若天下百姓父母。虽是太后,有过也要去委婉的进谏劝戒。小子没有进谏,还要认错,小子不从!”

中间一段,又是《论语》中的一段,侍奉父母,看到他们有不对的地方,要委婉的劝谏,若不听从,还要恭恭敬敬,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为父母操劳而不怨恨。

正是这一段段话,构筑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儒家独特的尊卑有序的理论。

王博文无奈,想要辨服这个少年大约不可能,人家心中装的东西太大,只好祈求他将太后当成了父母,给予一些尊重,这样才不会出事。

进了内宫。

都要在好奇的看,正是这个少年人,将整个东京城闹得天翻地覆的。象吕夷简已经嗅到了另一件事,老太太要低头了,对权利的渴望,已经在消退。所以这股大势之下,终于在赵祯生母死时,使他鼓起勇气,上书以国礼举哀,为他捞取了最大的一笔政治投资。

没有范仲淹的首倡先河,没有言官的前扑后继,现在又加上了郑朗无心横插了一脚,刘娥一颗雄心壮志是不会消减的。也就没有吕夷简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机遇。

一个少年人,长得不是很英俊,其实也不丑啦。

可这么大名声,在脑海印象里,肯定是一个无比潇洒的翩翩少年。因此看到郑朗,都有些小的失望。

不过立即发现不同之处,到了皇宫中,不是开封府,级别又升高了许多。又是整个大宋最高的领导,就凭这阵势,有几个人不失态的?郑家子没有,很沉稳的走了进来,仿佛这个大内皇宫是他自家后院一样。

仅这份仪态,就十分难得。

以前也有一人,蔡齐中状元,见宋真宗没有失态,仪态端庄,真宗喜道:“吾得人矣。”

道理很简单,没有这份胆气,如何做大事情?

郑朗也不是装十三,就这副宅性格,散淡得要命,并且嫌宅得不够,还要跑到京城转一转,养气。不就是一个太后嘛?将她光鲜的太后称呼扒去,难道与其他老太太不同,长了两个角?

况且他吃定了刘娥,不是武则天,那得小心了,弄不好人头不保。刘娥不杀人,不杀就好办。为什么要害怕?

沉稳的走进来,然后看着帘子,平静的问:“太后在否?”

“小子胆大!”一个太监尖着嗓子问。

郑朗心中翻了一次白眼,这得问清楚,老太太曾经将丁谓喊过内宫谈话,丁谓说得嘴干舌燥,结果一个小太监将帘子一拉,道:“相公,你在与谁说话啊?”

堂堂的一个宰相,对着空气说了大半天,成为当时京城一大笑谈。指不准老太太又要玩一次。

有太监搭腔,那就好办,道:“臣民参见太后。”

然后一拱手,道:“也参见诸位相公。”

坐着三个宰相,知道是吕夷简、薛奎与夏竦,但具体的那一个人身上,一个也不认识。

行过礼后,默默站立。

四个尊贵的大人物,就这么看着。蔡京举止得当,那都多大啦。这个少年才多大?难道他真如王博文所说,胸中装有天,装有地,这个内宫根本不在意?就算这个说法有理,可考虑到这个年龄,无法解释!

刘娥终于说话:“春天时,郑州刘敬曾将你写的那首诗,送到京城。你知道为什么哀家不报?”

“臣民早知,当日臣民舅舅闻听后,曾向臣民报喜。臣民说勿喜,太后为政务实,不喜虚祥,即便诗字到了太后手中,必会压制不报。就是报之,或者召见臣民,臣民以也为不喜。”

“放肆!”太监又喝了一声。

“让他说。”刘娥道。

郑朗根本就没有当太监是一回事,这本来就是一个文人的天堂,文臣放肆的时代!为什么大好机会,不放肆一把?

道:“臣民今年去了一趟孟州,泰山以喻,宋襄公自不量力,试图称霸中原,自取其辱。名器,有德者居之。臣民年幼,学问很浅薄,曾静心学习了两年多时间,然学得越多,越知道学问的广大,犹如沧海,臣民侥幸只拾取了其中一粟。若太后召见,天下扬名,登门者络绎不绝,学不足,名已显,那是自取其辱。且登门者多,也无法安心求学,又是好意互访,不能回绝。因此,不报不喜,报之亦不喜。”

薛奎与王博文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很赞许,这少年才学是有了,更难得的是这谦虚的态度。

四人当中,吕夷简或者夏竦都不以容人之量见长,然而郑朗太小,对他们未来的仕途影响不大,也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

刘娥又问道:“既然你安心求学,为何又来京城?”

仅是一问,虽愠怒,但几位大佬都听了出来,老太太怒意不甚。

“此次进京,乃是无意。臣民在家中闭门造车两年多时间,字体遇到了困境,想出来走一走,看看锦锈的河山,开阔心中之气,以气入字,以便使字体更上一层楼。同时,走一走,也能开阔眼界。”

“以气入字?”

“是,太后,臣民的字以天真烂漫为意,心中没有这个天真爽朗之气,字迹上就无法突破。”

“哀家不这样认为。哀家是收到你写的那首诗,扣中不发,是哀家听说了你一些事,挟勇斗狠,失去了学子应有的儒雅之气。”

老太太在这里埋了一个坎,不仅是你打架挟勇赌狠,包括你在京城,以平民百姓身份为范仲淹送行,在公堂上不屈,都是在赌狠,更不要说什么天真烂漫。

一旦打上了这个标签,郑朗前程会灰蒙蒙一片。

依然很从容,说道:“太后,前几年的事,臣民是错了,在公堂上,臣民也这样回答王府尹的。但不能一味将好胜视为畏途。用在斗殴上,会以勇犯律,用在营商上,会苛剥于民,用在贪恋权势上,会出权臣奸宵,可用在学业上,会学有所成,用在治理地方上,会成为干吏,用在政务上,会成为国家栋梁,用在军事上,能替君王保家卫国。若没有这份好胜之心,岂能成否?凡事皆有两面性,恰如利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可惜臣民这几年休心养性,好胜心渐淡,也不知是不是美事。”

气度悠闲的一个推手,将刘娥这个难题化解。

老太太,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就是那样的人,也未必不是好人,只是没有用好人的人。

虽然语气很委婉,几人还是担心的看着帘后。老太太激了他一句,小子反过来隐隐说老太太不会用人!

刘娥在帘后忽然笑起来,好笑的。几个人在帘后肯定看不到,她又问:“范仲淹自己要求外放,几位相公让他出任河中府的判官,以他的资历,也不冤之。你为何前去长亭,为之鼓琴,为之诉屈?”

“臣民前去长亭,是恰巧臣民听闻了范校理一些事迹,幼时如此贫寒家庭,居然奋发向上,终于出人头地,臣民心中十分佩服。进入雎阳书院后,虽有朝廷赈济,乃家贫苦,求学然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至以糜粥继之。同学见其怜,于是赠其美食,过些时日来看,佳肴起霉竟不食。同学罪之,长揖说,我已安于划粥割齑生活,忧食之美餐,后粥齑恐难以下咽。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比起颜回,范校理可逊色乎?太后,这样的人,臣民怎能不折服?”

郑朗侃侃而谈。

怕什么,老老赵那个石碑还供奉在太庙,言者无罪。你老太太又能将我怎么着!

刘娥不能言。

范仲淹苦,自己青年跟随丈夫漂泊到汴梁城后,也过了一段很苦的生活,丈夫才将自己卖给了先帝。你干嘛不说我也不易?

“臣民仅是仰慕其人,为之鼓琴一曲,不知为何将臣民下于开封大牢。难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你说范仲淹是做对了,哀家做错啦!”刘娥根本就没有回答郑朗,仅凭你掀起了这么大风浪,关你几天,还算客气的。随着又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第六十四章 天堂(下)

几个大佬都有些担心,心里面皆想到,老太太,目前这个小家伙应对也得体,随便找一个台阶下,将他释放了,再用一些安抚手段,京城里的沸腾也就消解了,大家皆平安无事。何必问这个尖锐的问题?

不能看他小,都问道了,会不会向你低头?会不会说范仲淹做错了?

郑朗继续从容的答道:“臣民前去弹琴,是仰慕他的品德,居于贫困而不坠落的坚强,不为富贵荣华失去道义的高洁。对或错,太后请问诸位相公。至于臣民,仅是一少年学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太后提问,臣民不敢不答。君臣,父子,夫妻,是维护国家秩序的主体。犹如根固壤吸水土,干延于高空受阳光普照,枝散于干四侧,叶篷于枝上,草木才能欣欣向荣。”

“哀家问你,进谏本是言官之职。你方才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范仲淹是秘阁校理,职责是整理国库书册,为何要上言进谏?”刘娥机灵的打岔,将郑朗的话题中断。

不用想,接下来与范仲淹又是一样的说法,在内宫,皇上可以孝敬你,你是母,他是子,这是人子应当做的事,可上了朝廷,他是君,代表着是一个国家,那怕你是太后,掌管着国家军国大权,但在名份上,绝不可以凌驾于皇帝之上。否则国家就乱了,甚至这小子阴阳怪气的,来个什么国家秩序的主体,老娘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容易么?反过来说老娘颠覆国家秩序?

但是这些天她让言官吵累了,不想再争。

其实刘娥有一段时间,是很想做皇帝的,否认都否认不起来。不是没有太后监国的,前面数个朝代,都有许多太后监国的事例可以借鉴。就连辽国的萧太后,同样也掌握了军国大权多少年。

可她们掌握的是军国大权,然而做过几例比较逾越礼制的举动?老太太这几年做了多少?但是宋朝优容士大夫的传统,使一些士大夫修养得到升华,于是经常在老太太耳边鼓风,鼓得老太太特心虚。

因此王曾一说,喏喏。

鲁宗道一说,嘿然。

宋绶一说,默言。

今天眼看郑朗将话题往上面引,直接将话题引开。

这也是宋史上最搞怪的一幕,老太太明明想皇帝,却始终首鼠两端,瞻前顾后。因此,一个很精明的人,弄得自己有时候象一个小丑。

要么就是贬流,这个贬流真起作用吗?看一看长亭外那些苦主的红光满面就知道了。

想做皇帝,就得学习武则天,大刀子一挥,人头滚滚,血肉横飞,几千个不要命臣子的人头落地,保证什么言臣,学子,大儒,都不敢言。包括郑朗在内,看他还敢不敢侃侃而谈?

郑朗大声答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

刘娥让他的大义凛然,差一点憋死。

特别小屁孩记性似乎真的很好,时不时带着一些圣人大言掺杂,辨都无法可辨。难不成说孔夫子也说错了?

“你怎么想起来要问道?”

几个大佬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老太太服软了,咱们不谈范仲淹。

老太太也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还是一个小屁孩,不对,还是一个记性特好,嘴尖牙快的小屁孩,无奈,只好主动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一场大变,也如同六月天突如其来的风暴,又是风又是雷又是电的,眼看一场大暴风雨就要来临,可忽然风也停了,雷电也没有了,太阳出来了。

但老太太心中是泪流满面。

宋朝就是这种体制,太祖皇帝的遗训,刻在石碑上的,不得杀害柴氏子孙,不加田赋,不得杀害士大夫,言者无罪。贬放就是最重的处理手段。甚至有士大夫无耻的,哭着喊着,士可杀不可辱,你流放我,我受辱了,要自杀。于是没办法,无罪释放。

或者自己下一道诏书,将此子流放到岭南?

有可能老百姓都能将皇宫给围起来。

因此,咱们谈一谈其他的吧。

“臣民以前只顾着读书,遭此囹圄,忽然想到了将来。难道将来仅是读书,科考,谋官,从政?就是担任官员,也有几等的官员,不能首鼠两端,贻人口实。所以想替自己定一个做人的准则,行事的道德标准。”

不算高明的言论,可考虑到他的年龄,还是让人觉得古怪。

总之,此子很有志气,抱负远大。连刘娥在帘后,都不自觉的额首。语气又变了变,变得更柔和,道:“你坐着谈。”

时代在变化,家俱也在变化,椅子同样在进化。唐朝是矮脚椅子,必须盘坐于地,到了宋朝,则成了高桌大椅。赵匡胤上朝一看,觉得有些刺眼,尊卑不分,借宰相范质递书呈时,让太监将椅子撤去。

范质愣了一下,不敢说,他站着,其他大臣只好伴着站。自此以后,上朝,或者正式议事时,大臣们都站着与皇上说话了。但在这种小场合,臣子还是继续坐着交谈的。

“臣民那时想到了两个人,第一个是唐朝宰相裴炎,前面为了权势,替武则天为虎作猖,武则天杀他时才幡然醒悟。虽挽回了一些清节,史官也将他的一些事迹隐之不载。可千百年后,终有人替他的生平定罪。”

仅是举一例,倒不是刻意隐讽刘娥。

几个大佬不是平民百姓,皆读过许多史书,虽裴炎死得壮烈,然而前面协助武则天废太子贤,接着又协助武则天废唐中宗,作为臣子,的确失去了臣子本份。

郑家子用他作例,亦无不可。

郑朗又说道:“臣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王文穆(王钦若,文穆是谥号)。天圣二年,契丹人向我朝借草场,王文穆说,借它,不借是示敌以弱,若契丹人有歹意,不借,他们就不来?于是我朝越大方,契丹反而不好意思。当时先帝驾崩不久,国事纷至沓来,此议使国家安然渡过一场危机。仅此事就可圈可点。可因为他没有立人行事标准,主欲为己欲,为群臣耻之。”

也就是说王钦若是一个能臣,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宋真宗要祥瑞,他就谋划祥瑞,老太太要务实,他就务实。当然,虽然言者无罪,也只能隐隐说一下。

可无论他做了多少事,清臣鄙之。

最有名的一次是吴植托余谔带二十两黄金向王钦若行贿,被诸臣得知。其实王钦若未必真再乎这二十两黄金,休说王钦若,就是现在的郑朗也未必很在意,不就是两百缗钱吗?仅能买娄烟的一条胳膊肘儿。于是群臣上书,吴余二人倒霉了,王钦若让老太太保了下来。

第二天上朝时,鲁宗道看到他到来,突然大喝:“汝犹敢出头!”

群臣爆笑。

遭此羞侮,王钦若大伤,一病而去。

其实王钦若再度为相,是准备做点实事的,比如修好《宋真宗实录》后,刻意的递给刘娥与赵祯看,用委婉的方式,使刘娥与赵祯母子感情亲密。

比如赵祯问犯私罪何事时,诸清臣讳之不答,只有王钦若不顾名节,做了解释,并且给私罪准确的定位。

郑朗这一说,四位大佬都有些沉默。

“给他上茶。”刘娥道。

说到现在,仅此一句,合了刘娥的胃口。

“谢太后。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故臣民在狱中反思,想寻找一道,让我有始有终。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从上古诸义中寻找出路,这才想到儒学久之未变,已经是死气腾腾,才有了臣民与王府尹那番对话。”

刘娥又不语。

这一次不是憋郁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仅听不震憾,就坐在她不远处,看着更稚嫩,但就是这个小孩子,不但考虑学习,还要考虑人生准则,儒学改新,乃到国家、百姓、万物。

还真考虑过的,否则不会对王钦若定位这么清楚。

小家伙,你是不是想得太多啦!

第六十五章 对眼

听到此处,王博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老太太不是恶人,只不过做了一些逾越的事,招来议论。这样不是很好吗?虽不是皇帝,却行着皇帝的权利,何必非要念着那个名份?大家也相互平安。

此子谈吐如此,王博文倒不相信老太太不动心。

老太太忽然看着外面,喊道:“皇儿,进来吧。”

她在与郑朗磨嘴皮子,几位大佬听得入神,又坐在侧面,不觉。

可老太太在帘后,正面对着殿外,起初也没有注意,后来终于看到殿下有黄影儿闪动,又看了看,看到养子那张清秀的脸,探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于是才喝道。

别鬼鬼祟祟了,想听,正大光明进来听。

小皇帝施施然的走进来,一欠身道:“参见大娘娘。”

“免。”

刘娥因为协助宋真宗处理政务,没有时间带,只好交给杨太妃照料,于是赵祯称呼刘娥为大娘娘,杨太妃为小娘娘。

他参拜完了,郑朗也随着几位宰相站起来参见。

“诸卿免礼。”小皇帝说完,来到郑朗面前,看着他的个头,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很是满意。

郑朗也在看他,赵匡胤兄弟与宋真宗的画像看过,大团脸,皮肤黑黑的。赵祯却不同,有可能他生母来自江南杭州,脸形略长,皮肤也十分白净,长相清秀。

接着又想到了这个皇帝的仁爱,以及他的悲情,眼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赵祯同样在认真的看着他,有好奇,也有一些折服。

将郑朗写的那幅字偷了过去,有时候还偷偷的练习,可怎么都不得法门。这些天发生的这件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是为自己向大娘娘争嘛,情意要领的。

听闻母后召他进宫,也来了,但畏惧刘娥,没敢进来,在殿外偷听,越听越折服。还有一个年龄的因素,他所接触的大臣,一个个都是中老年人,只有这个少年,比他自己还小了好几岁。这又凭空增加了好感。

接着又看,少年长相普通,可是气度悠然,十分满意,几乎同时,两个一大一小的少年,嘴角露出了笑意。

两个少年人一对眼,很似一见钟情。

但在几位大佬眼里,却看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赵祯道:“刚才朕在外面听了你一些谈吐,为何不参加科考?”

科考无非就是贴经义,论策与诗赋,论义听说此子能对许多经义倒背如流,定是难不住。论策,只要此子象刚才谈吐一样,经过一些修葺,就会是一篇篇好论策,赋,既然能写出那样的长短句与长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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