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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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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朝几十年的休生养息,会给后人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底子?

元昊一反,什么成为空谈了,就是不打仗,仅在西北的驻军,一年会浪费国家多少开支?

一年一千五百万缗是少的,三十年下来,是多少钱帛?

因此问了一句:“如何将元昊歼灭?”

“这个,还是问你自己。”

“对军事我也不懂,难不成让我与元昊谈中庸之道?”

叶清臣与张夏苦笑。

……

富弼与石介如何沟通,郑朗没有过问。反正因为自己的进谏,石介认为自己在公报私仇,更认为自己是一个小人。两人没有任何共同的话题。

但富弼另一件事没有办好。

派人与这些寺院进行兑换,天下间寺观侵田之害,福建最重,次之两浙,然后江西,两浙排在第二位。

统治者已经意识到严重性,自宋真宗起,一直在打压,然而效果不显著。导致了富弼此行兑换很失望,不是要寺观的地,是兑换,象郑朗那样,良地换良地,劣地换劣地,真不行,通过补差,用数倍劣地换良地。

但寺观很麻烦。

不象大户人家,利用矿藏进行了捆绑,他们是出家人,不能出海的。还有一个群体也不在其列,大亭户,纵然郑朗想妥协,朝廷制度不准,后面的尾巴太多,也不让他们妥协。

只好直接换地。

劣地不可能的,换的都是侵占水泽的地,这些地一一丈量出来,退耕还河,还溪,还湖。否则不要整个杭州,连西湖都无法清治。但这些地正是膏腴之地,灌溉便利,产量颇丰。

富弼也用了良田与交换,不是有意苛剥,有的寺观背景雄厚,有的寺观拥有无数信徒。其中有的信徒,象郑朗的几位娘娘,既有背景,又是忠实的佛教徒,更不好动。

强行为之,是向整个神权挑战。

结果富弼气倒了,找到郑朗说:“郑知府,我明白你为什么让人唱白蛇传了。”

“富兄,发生了什么事?”郑朗装腔作势问。

“这群刁和尚。”

郑朗只是笑,他对佛道两教不排斥,可佛教某些人的做为,却使他很失望。比如一个高僧,龙山少林寺大德如宝觉圆迟大师。寺中香火旺盛,多有余钱,于是放高利贷。

这个时代放高利贷懂的,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年息六分是少的,是起步价,有的高达百分之三百,就是六分利,借一块钱,一年要偿还一块六毛钱,还有利滚利,下一年从一块六毛钱起算,不是偿还两块两毛钱,而是两块五毛六分,到第三年是四块多钱。过份的以季滚息,有月滚息,只要一年滚下来,六分利也能滚成两倍,三倍利能滚成八倍利。只要沾上这个物事,注定是家破人亡。就是有些豪强,都不好意思公开说俺是放高利贷的。

但听听这个高僧是怎么解释的。

有人问圆迟大师,别人能放,你是大德如宝觉僧,是举世闻名的高僧,精通佛法,慈悲为怀,为什么也做出这等罪孽深重的事?

圆迟大师从容答道,老衲用这个钱修葺寺院,普渡众生。

放了高利贷,还有脸面说普渡众生。

普他一个头生!

高僧如此,富弼悲催可以想像。

他去换地,换可以啊,我这里乃是一等一的地,一年收成能有七石,抛去成本,能得六石,你那些地收成三石,还旱涝不保,所以以一当五,当十。

富弼气得要骂娘。

“富兄,不必生气,他们之所以猖獗,是百姓的信仰,剥夺了百姓的信仰,他们等于什么也没有了。我再出几招吧,若不知道悔改,九月重阳,我会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

“就是它们。”郑朗指了指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佛经。

没有办法,想要驳倒他们,只能用彼之矛对彼之盾,郑朗不得不苦读经书,利用自己变态的记忆力,将这些佛经记下来,再做一个安排。什么安排,郑朗又不说了。

“出招吧。”富弼气愤地说。

豪强们还能说得过去,人家是俗人,要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因此兼并严重,但你们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如此黑心又为了什么?

几天下来,富弼气得快昏倒过去,失态的捋起袖子做揍人状,说:“难怪石守道痛恨老释。”

意识到兼并与畸形佛教危害的不是石介一人,余靖、小宋、张方平,包括夏竦都提出了佛教的危害。

但作为统治者,要靠宗教化民,老释正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并且统治者也信鬼神,因此即便打击了,一直无法根治。

这中间有意识的错误,这些佛教子弟,并不是真正的佛教子弟,更没有四大皆空,不将两者区分开来,就无法有效的打击。郑朗重阳节做的事,正是这件事。

出招便出招,让人将秦凤娘、安八娘与宜娘等美妓喊来。

这些美妓是上次唱白蛇传的原班人马。

一会儿人带了进来。

郑朗让她们坐下,这群妹妹们不管出身,长相很养眼的,扫视了一下,然后眼睛盯着一个年芳二八的少女身上,问道:“你叫宝华?”

少女脆声答道:“奴婢是。”

郑朗刻意问,富弼注视了一眼,这个宝华生着鹅蛋脸,施着薄粉,淡脂,脸孔比花儿还娇媚,但到她们这地步,想看到浓妆艳抹那种粗俗打扮,已经不可能。但此女不但脸蛋生得好,身体也好,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一条花绸裙子,软软的贴在娇躯上,更使曲线婀娜多姿。即便在这十几个行首当中,长相也是一等一的。

郑朗不解风情,继续用平淡的口吻问道:“某听说你与石御史有来往?”

“是。”

富弼拽了郑朗一下,郑朗低声对富弼说:“富兄,我不是找石介麻烦,各人有各人的爱好,有的人喜欢诗赋文章,有的喜欢琴棋书画,有的人喜花草怪石,有的人喜欢走兽蚁虫,喜欢狎妓的不是石介一个士大夫。这种痴好,你也有,我也有,正是有了痴好,我们才更象人。但不能因为痴好,而耽搁正事。那怕象李后主那样,喜诗余字画这样的雅好。包括石介的进谏,你想一想,陛下正是青年时期,能没有男女欢好之乐,若是真因为男女欢悦,迷恋于后宫,象李隆基那样,做为臣子可以进谏,乃至死谏。没有,就不能将陛下这种权利剥夺。况且陛下至今无子,难不成让陛下也做一个黄门不成?”

让皇帝做太监,谁敢啊?但君子们某些行为有何区别,富弼辨不好辨,只能说:“防患未然。”

“即便防患为然,也要写清楚了。”

这件事使郑朗与石介发生了很大冲突,富弼不想夹在当中,两边都是他敬重的对象,因此不言。

“与此事无关,你放心吧,他不讲道理,我不能不讲道理。”说完后,抬起头,又看着这个青春靓丽的少女,说道:“宝华,石御史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德操也好,但我希望他从杭州一过后,还会留下好德操。”

“是。”但宝华答这句时,神情有些不自然。

富弼反应过来,紧张地低声问:“郑知府……”

“我看着呢,你放心吧。”郑朗说。别的不说,就冲宋元学案将孙复与石介排在第二位,也不能让石介在杭州湿了脚。

提一个醒,没有再说,看着这些女子道:“某喊你们来,是准备端午节西湖赛龙舟时,于湖畔再唱两本戏。但某的妻妾正在协助织女授人织艺,只能让你们自己琢磨了。”

“奴等遵命。”这些美妓们开心万分地道。

一出白蛇传,让她们身价更高。不敢拒绝,更不能拒绝。

扔给她们两个本子,一本是临江寺,就着临江寺的命案,郑朗自己写的本子,一本是老子化胡,两浙寺观不多,也不可能老释全部打压,拉一手,打压一手。

这是第二击。

若不醒悟,继续来几个本子,直到整个杭州百姓对佛教产生质疑,再施出最后一招终极杀着,然后强行拆田!

不然这时候,自己给百姓再多的好处,寺院闹将起来,百姓也能起哄的,临江寺百姓阻拦让郑朗至今记忆犹新。

宜娘忽然抬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说:“上一次听到太守弹奏那首梅花三弄,奴侥幸记下来。”

“你有这等好记性?”郑朗好奇地问。

“奴对乐律稍有精通,记性谈不上。”

“你来弹奏一下。”

“奴斗胆邀请与太守合奏一曲。”

“你能记得,某就答应你。”郑朗说着,对四儿吩咐道:“四儿,你将我那把琴拿来。”

四儿将琴拿来。

宜娘附在琴前,弹奏起来,虽记得,还是有差错的,但已是不易。

弹完后看着郑朗,郑朗道:“不错,你再听一遍。”

重新将那首曲子弹完,问道:“可记得否?”

“谢过知府。”

“你准备用什么与某合奏?”

外行人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内行人却是懂的。不同的曲子,必须采用不同的乐器,比如汉宫秋月,用二胡最佳,古筝也行,但不能用古琴。十面埋伏连用古筝都十分吃力。阳春白雪与春江花月夜可古琴可琵琶,然而广陵散等曲子必须只能用古琴,渔樵问答,又要用箫附和,才有问答那种韵味。梅花三弄可以用古筝,还能筝箫合奏,也能用琵琶,但曲调在不同的微位上重复三次泛音,却是箫、筝与琵琶不好演绎的。若不信邪,也能用其他乐器强行打谱,效果就不要当真,郑朗前世听过一首古琴版的汉宫秋月,听得差一点呕吐。

“奴只想与太守附和一曲,所以奴想用瑟。”

“瑟啊。”郑朗道。

上有所喜,下有所爱,自己喜欢音乐,崔娴与江杏儿也偶尔学之,家中先后置办了一些乐器,除自己古琴外,还有筝、琵琶、埙、馨、箫,崔娴看到自己喜爱,又置办了不常见的一弦琴、三弦琴、五弦琴、玖弦琴各一把。

能听出好坏,可多是自己不会弹或者不会吹的。

也有一把瑟,古瑟五十弦,所以李商隐那首诗中,有一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到了唐宋,没有五十弦,变成二十三弦与二十五弦。它的弹奏手法与古筝很相似,但瑟体比古筝大,虽都是单弦发音,音色各不相同,瑟的低音区空泛,高音区单薄,没有古筝那种缠绵不绝的音色。但正是它的音调,与古琴合奏,反而相得益彰,故后人有成语琴瑟和鸣,琴瑟之好。

心中默想一下,但能听不能弹,不会弹就不能打谱,默想亦是茫然,道:“试一试吧。”

又让四儿拿出瑟,置于桌子上。

其他美妓眼中皆流露出艳羡的神情,以郑朗如今的名声,那一个行首不想与郑朗走得近一点,并且郑朗不留恋勾栏,越显得珍贵。

富弼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个女子,郑朗虽相助过她一回,但对音律的精通,常人难以相及,不但记性好,仅自己看到的,瑶琴、筝、琵琶无一不精,眼下又到了瑟。

起首便是勾弦泛音,从第一弦开始勾,到第二弦,第三弦,三次不同泛音结束,再反挑第三弦,瑟声响了起来。(注)

这次连郑朗眼中也闪过欣赏,对瑟不太懂,可这一和,十分巧妙,若从起首泛音开始附和,这一曲可能就会乱了。

美妙的曲子,从二人手中的乐器象水银一般流淌出来,可郑朗眼中怜惜的意味变得更加浓厚。

注:蕉庵谱,许健琴箫版仅勾三弦泛一次音,直接挑四弦,勾三弦,挑七弦,两者高下,我不作评价。家中有事,昨天与前天也失信了,努力更吧,没有家务事缠身,以后会很快的,码出来,就会上传。

第三百章 打鸡

一曲了,大家继续沉浸于美妙的乐曲声中。

宜娘忽然问:“仅用瑟奏这首曲子,能不能奏好它?”

“会有难度,但技艺高超,也能弹好。”

“可如瑶琴?”

“不如,为什么非得用琴来比,如儒学,你无论怎么学,不会及我,但于音律上钻研,我又可能不及你。”

“奴那敢当?”

郑朗看了看宜娘,论长相,此女极是艳丽,肌肤赛似酥雪,眼眸明亮动人,身段儿也好,除了一对小蛮腰外,也是丰乳肥臀,否则崔娴也不会瞧上她。

一身洁白的夏裙,更显得风姿绰约。郑朗眼睛一扫而过,淡淡说:“我分心的事务太多,不能专心,一旦不能专心,技艺必定会落下,若是精通者钻研,琴棋书画字诗赋,必然会有许多人超过我。”

有些惆怅,昔日为字而痴,也是字长进最快的时刻,那时嫌字长进不快,画长进不快,琴长进不快。后来才知道那段时光的可贵,如今字画琴没有多少长进,连硬雕技艺反落下来。除非抄袭!以新意胜人。

继续说:“三百六十行,只要不偷不抢,行行皆出状元,乐器也是一理,为什么最适合瑶琴弹奏的曲子非要用瑟来演奏?如那曲十面埋伏,用琵琶最好,用筝也可以,千万不能用琴,尽管我拿长的乐器仅是瑶琴。琴声回转,瑟曲悠扬,各有各的美妙,只要有心,都能弹出干净的乐章,何苦钻牛角尖?”

梅花三弄还有古筝版,似乎听起来也不错,具体的郑朗已记不起来乐谱。他也怀疑,不说别的,古琴版梅花三弄,一开始三个重重的泛音弹出来后,立即让人感到明月东升,迅速升到山溪上空的韵味,即便是琴箫版省略了三次泛音,也用一次泛音起头,劈开月出之景。

这个头很重要,可以不想像成山溪,换成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何谓弄戏,正是这个泛音起了重要作用。古筝版会有这种效果?

两人对话就在于此,或者不在于此。

王安石看着迷糊的富弼,心里想到,富通判,老师深长啊,你可听明白了?

其实王安石曾对郑朗的中庸产生疑问,道理剖解开来,似乎不是很难,至少那本有些深奥的中庸,王安石能明白。也是废话,他是重要的参与者,再不明白,郑朗的中庸岂不成了天书?

但有一个不解之处,谁能做到?

说易行难,对此郑朗的回答是多大本事就调节多大的中庸,比如他自己,现在到了中书,不要说调节,说话未必有人听,资历浅而!皇帝连帝王所谓的平衡之道只能说勉强为之,也不能用调节这一词语。

帝王心术严格也是他的中庸一种。

但再过十年,他的威望与资历足够,再来担任杭州知府,不用眼下种种手段,也能调节得当。

可不仅是资历,也有学问。

当官的必须资历与吏治之才,这个吏治之才就是学问。

后世对赵祯的评价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皇帝。其实从去年任用章得象起,赵祯的平衡之道日渐完美,正是他有颗仁爱之心,以及平衡之道,才创造了北宋难得的太平时光。

放大一点,商人也要中庸之道,利的厚薄,无利不生财,利厚必不长远,这是一个调节。商人想要生财,必须逐利而行,可信用同样重要,又要调节。等等。

这中间,资历、智慧、学问、人脉关系、背景、自己所长,皆是决定了所能调节的中庸大小重要因素。

或者换一个浅显的比喻,多大力气挑多少担子。

自己所著中庸,是教导人们调济之道,增加了力气,但不代表着看了后人人都能出将入相。

作用也不仅在于调节,儒学更不仅于调节。

这个富弼的能力能调节多少?

王安石正想着心思时,门房进来禀报道:“仁和主薄求见。”

“让他进来。”

将仁和的曹主薄带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众多女子,郑朗会意,走出来,问:“有什么事?”

“有事……”

“何事?”

“香侬坊今天来了一个小郎君,说要见秦凤娘。”

“他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即将新上任转运使江钧家的小郎君,偏巧郑知府你将秦凤娘子喊进了府,老鸨们只好让他等候。”

“做得好。”郑朗道。

诸多女子当中,未必是秦凤娘最漂亮,反正在郑朗眼中,这群行首们皆是千娇百媚,相差不大,个个姿色皆能与江杏儿,甚至与妻子崔娴相仿佛,不但长相,若不谈品德,全部有才有艺,如宜娘,长得好看,有一些学问,庄子倒背如流,凭借这一点不简单了,更不要说她在乐律上的天份。

然而因为种种机缘,名气有大有小,当初排演白蛇传时,没有按长相排,若是按长相排,演白蛇的须更柔弱的苏玉最合适。按什么排呢,是按名气。名气最大的演主角,最小的跑龙套。

所以秦凤娘演了白蛇,这一演名气更大。

许多人未来杭州之前,就会听到秦凤娘的名头。

但她终是妓子,不是电影明星,以一个若大的转运使家的衙内,求见不会是难事。就是电影明星,这个份量也够了。

郑朗又问:“那么出了什么事?”

“他等了一会儿,老鸨小心侍候,可他邪火上来,不耐烦,用滚茶水倒在侍候的小婢脸上,将小婢的脸烫起了泡,老鸨心中不服,到县衙报案,被韩县令派人抓起来,正在杖责。”

“打了多少杖。”

“杖八十。”

“为何要找我?”

“那个,那个……”

郑朗不言,走进去,看着这十几位俏女子,说道:“诸位小娘子,本官来到杭州快一年了。可本官听到一种奇怪的说法,说本官从来不到青楼逗留,仅有的一次也是为抓捕李用德,去了宜娘处。”

“是啊。”这些俏妓一起幽怨地看着郑朗。

她们也爱俏,郑朗不俏,可是年青,有才学,一方大员,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象他这个岁数就做到一个大府的知府?而且前程似锦,光亮照人。这样的郎君不爱,爱谁去?

未来之前,说他风流倜傥,于是一起翘首以待。但来后,却让她们万分的失望,即便在他府上排练,也未看到他与自己这些人说过几句话。

“看来本官也是犯了众怒,今天本官难得有空,拥你们出行,租一艘画舫排练那两本戏如何?”

“好啊。”再次齐声娇滴滴地说道。

崔娴挠了挠香鬓,狐疑不解地看着丈夫。

郑朗没有管她,不是要自己收秦凤娘与安八娘为小妾吗,于是拥着两位美妓,大笑出去。

富弼愣愣地站在后面,郑朗扭头对他说道:“富兄,难道你害怕家中娘子?”

“郑知府……”

“来吧,不然杭州百姓都谈论咱们二人不解风情。”

富弼无奈追上去,低声问:“郑知府,何故如此?”

“你不是要看戏吗,等会儿会有场好戏。”

“什么戏?”

“来了便知。”

曹主薄跟在后面,又问:“那边……?”

“那边啊,你听一听这个江衙内怎么说,再到西湖边找我禀报。”

“喏。”

富弼道:“什么事啊?”

郑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富弼苦笑,这个江衙内看来是一个二世祖,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转运使是州府的上司,负责计度本路财赋、漕运钱谷,按察州县,荐贤举能,点检狱讼,疏理系囚,养兵捕盗,维持治安,救灾赈恤,考试举人,几乎包军民财刑各个方面职权。但记好了,他是辅助权,比如财赋钱谷,是计度,不是直接的调度,狱讼是点检,不是直接审查。

朝廷真正的一级地方单位是州府,直接处理一州一府的军政,作为转运使仅持有监督权。

并且如今的杭州,有许多官员背景雄厚,转运使,能管什么?管郑朗,恐怕连韩绛也未必能管得到!

大约是好戏,于是一道来到西湖边,老百姓看到知府居然挟着那么多美妓出行,一个个感到很惊奇,这一行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

郑朗问富弼:“富兄,难道这样才算是正常人?”

富弼捏着鼻子不能说话。

但郑朗自己感觉也不错的,两个妹妹让崔娴赏识,就是胸大臀大,软香在怀,两个柔软的丰乳隔着单薄夏衣,在两肋厮磨,郑朗不由地摇头:“色授魂与啊。”

秦凤娘与安八娘撇了撇嘴,心中想到,既知色授魂与,为什么从来不与我们亲近?

原因她们一辈子也不会想明白,想明白了,就会拥有江杏儿那种干净,也不用去想了。

租了一艘画舫,郑朗又说道:“刚才本官匆忙,没有细想,一旦让你们散开,各自楼坊散于城内各角,聚集起来不方便,你们就在这画舫上排练吧,看一看西湖美景,排练起来也会有心情。”

然后盯着不远处那道长堤。

植上很多花树,虽叶子少,但长出了一些树叶,还有一些花正在盛开,给长堤带来一份生机。

坐下,郑朗又说道:“秦凤娘,你们是排练,还是想坐于本官怀中?”

如何选择?

捉挟的一句,也证明他的头脑很清醒,但下面一句话让富弼再次啼笑皆非,道:“这样吧,你们谁个没有戏本,就环坐于本官两侧,让本官一个个接近芳颜。”

没有当真,曹主薄又跑来了。

郑朗道:“不用急。”

曹主薄那能不急,这个转运使在他眼中就是天大的官员了,还没有到任,儿子就在自己境内被顶头上司狠打一顿,韩绛未必会有事,可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气喘吁吁地说:“江衙内不服,又骂了几句,让韩知县又打了二十杖。”

“嗯,让他将人押到我这里。”

“喏。”曹主薄慌里慌张的下去。

继续在画舫上排练。

一会儿一位青年人被扶了进来,郑朗没有理他,冲秦凤娘招了招手,秦凤娘走过去,郑朗很自然的将秦凤娘搂住,大手搭在秦凤娘的胸脯上,这才向这个青年问道:“你是江衙内?”

“我正是!”江衙内气急败坏地说。

“你父亲是江钧?”

“正是,主管两浙的转运使。”

“好大的官,但他有没有交接?”

“三四天就来了。”

“本官问你有没有交接!”郑朗突然暴喝道。

“你……”

“你什么你?即便交接了,你就能胡作非为?”

“我……”

“告诉你,杭州我是知府,在我管辖的境内,你给我老实一点。你不是要找秦凤娘吗?就是她。”郑朗没有用手指,而是用手按,秦凤娘娇羞地钻进他怀中。

“你也是胡作非为。”江衙内眼中喷出火,气愤地说。

富弼摇头,这个二世祖,无药可医了,此时的郑朗只是岁数小了些,其他的,那样差了?休说这个新来的江钧,张夏有了治水的功绩,也不得不给郑朗五分面子。

“本官是不是胡作非为,几个月后便知分晓。”但郑朗再次暴喝起来:“你当真本官是你这个没有家教的东西,会胡作非为,你父亲是官员,可你是布衣之身,却在本官面前咆哮,该当何罪,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一百。”

看来仁和、县的衙役打得轻了,于是又喝道:“给我重重打。”

朝廷这次派来的两个转运使,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但是眼下的杭州事务繁多,那个十面埋伏,白蛇传,都到了关健的时候,十面埋伏就等船队从倭奴国回航收官了,在这时候郑朗就怕两个转运使搅和。即使调和,也不会有时间让他去慢慢调和了。

索性先下手为强!

正好发生了这件事,先杀鸡,再杀猴!

富弼不知道他想什么,皱了皱眉头,可相处时久,也知道郑朗做事很冷静的,不是胡闹的人,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因此没有阻拦。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扑上来,找来一根竹子,将江衙内按在地上狠抽起来。

外面江衙内抽得狼嚎,郑朗却坐在画舫里对诸位女子说道:“本官唱一首曲子给你们听。”

场景很古怪,诸位美妓不知如何作答。

郑朗没有抚琴,用手指拍着桌面唱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厣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做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

正是出自《西厢记》,元剧四大喜剧,四大悲剧,各有各的艺术成就,但仅在文字造诣上,无一本能及西厢记,比如这一段中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句。

只唱了这三段,还是有忌讳的,毕竟他是大臣,有的段子不能出自他的口。

“这说的是什么?”秦凤娘在他怀中问道。

“说的什么呀?两人别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想更多的人长久,有时候仅靠怀柔是不行的。”郑朗叹了一口气。不久,又要杀人了,会杀很多的人……

一百杖,是竹子杖,但抽下去,江衙内也被抽得奄奄一息。

可这一次郑朗始终一反常态,抽完后,还嫌他躺在这里碍着排练,让衙役将他拖得远远的。

郑朗这才施施然地回去。

这件事没有放在郑朗的心上,却仔细的看着崔娴的脸色。

“你看我做什么?”

“是啊,不能看,要闻的。”

“妾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然不会劝你纳妾。”可下一句又露出她的小心态,郑朗没有闻,她却闻了闻,道:“好俗的脂粉,换了衣服。”

江杏儿与环儿皆捂嘴偷乐。

……

来便来。

第三天江钧与张从革联手到来。

但在杭州他们遭到了冷遇,没有一个人前去迎接。

江钧忍下这口怒气,不是要交接吗?与张夏迅速交接,直接带着随从来到杭州公堂。但没有进门口,直接让随从禀报。

我是转运使,到了你公堂门口,看你出来不出来迎接。

听到随从的责问,郑朗放下手中的公文,淡淡道:“转运使啊,你们让他进来吧。”

第三百零一章 拼爹

江钧听到随从的禀报,差一点吐血。

但宋朝的制度如此,政权重重叠叠,如盐场与盐仓,杭州能管到一部分,不能全管。如转运使,能插手一路诸州府事务,可不能全管。郑朗无奈,他们同样无奈。

站了一会,四月末的夏风徐徐吹来,吹来一片槐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也落在他们身上,江钧再仔细一想,心就象掉进冰窟里。一阵夏风将他们吹清醒了,杭州的水混,没有那么好趟的。

不要说数位大佬家的儿子、女婿与门生,就是郑朗,与皇帝的交情,也是世人皆知。

气愤地一挥袖,回去了。

想到了利害关系,可他们还不知悔改,毕竟郑朗只有二十二岁,放在战场上正是当年,但在官场上,只能算一个小屁孩子。又是他们下属,遭此侮辱,依然不甘心。

州衙里富弼不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想法,有些于心不忍,对郑朗说道:“郑知府,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过了?”

“我不想这样做。”郑朗摇了摇头道:“但不得不这样做。”

冗政的结果,能让他与江钧对抗,也让他做许多事一愁莫展,否则盐酒茶矾香种种弊端,至少杭州府内能让他解决一大半。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盐政引起的麻烦!

江钧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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