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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往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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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朝枫笑着伸手理了理展昭的刘海,“梦到什么了?” 

“梦到……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验室那次。” 

“你不要命地冲进来,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的那次?” 

“也不是这样,换做谁在里面,我都会进去。” 

不过展昭不知道的是,在消防队员把他们救了出来后,叶朝枫是一把就将他夺了过来,亲自抱上的救护车。 

那时候萧扶铃也在场,看到叶朝枫出来了,急忙冲上去,拉着他问:“这血是怎么回事?你哪里伤着了?让我看看!” 

叶朝枫看也没看她,摔开她的手,抱着展昭上了救护车。 

萧扶铃如雷轰顶般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自己的手,里面空空,什么都没有抓住。皓兰立刻扯着白玉堂悄悄走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为的是不想她难堪。 

萧扶玲看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嘴里一阵枯涩,心上的疼痛带动眼睛酸涩。忍了忍,忍不住,终于落下泪来。 

un…break my heart 
say you'll love me again 
undo this hurt you caused 
when you walked out the door 
and walked out of my life 
un…cry these tears 
I 
                  cried so many nights 
un…break my heart 

这次事件不可避免地惊动了远在辽国的花女士。她一想到辽国的医院里躺着自己生重病的丈夫,宋大的医院里躺着自己受伤的儿子,她更年期的精神衰弱就更加严重。坐立不安整个晚上,第二天就下了令,把私人助理和保镖派遣到开封,务必把一双儿女押解回国。 

其实躺在病床上的是展昭,叶朝枫头上的伤口只了下消毒,贴了一快邦迪创可贴就完事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电话里给妈妈唠叨了一番,他在这边哄了半天才收的线。妹妹也是一脸不悦,问他,哥,飞机票是明天一大早的,就这么急? 

叶朝枫摸摸她的头发,说别这样,爸还不知道这里出了事,我们不能让他等我们。 

展昭一直假寐着,麻药效力退去后,伤口一直很疼。叶朝枫在病房外面的那通电话,他也听去了八成。所以看他板着脸走进来时,他很自然地开口问:“你不回去收拾一下吗?” 

叶朝枫拧着眉毛看他,想要反驳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 

是,我必须回去。 

叶朝枫在他床边坐下。夜已深,窗外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学校医院的住院部没什么人,这个时分更是格外安静。 

事到如今,反而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说的。于是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无声,是在听这夜来雨声,也是在想着复杂心事。 

也许此刻,他们都在大脑里从最初见面起回忆,像播放电影一样,看着曾经的欢乐和忧伤,看着自己一步步成长,看着那青春飞扬、友情和爱情交织的日子是如何明丽。没想刚刚入戏,却突然卡了带。好比正和网友热火朝天地聊着,自己却突然掉了线。 

未来的日子已经找不到服务器。 

疲倦渐渐袭来,展昭强打起精神说:“朝枫,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赶飞机要早起。” 

叶朝枫把他的手握住,笑了笑。让我陪你最后一晚吧。 

天将明时,展昭隐约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没多久,鸟儿的鸣叫也响在早晨清新的空气里。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给窗外涌进来的新鲜空气冲淡不少。昨夜一场雨,不知花落多少,小护士把还带着露水的栀子花骨朵插进花瓶里,拿着本子挨个查房。 

忽然她站住,惊讶地发现那个昨天因为实验事故受伤送来的男生已经不知去向,床铺里还留着一缕余温。 

后来叶朝枫同展昭谈起这次分别时说:“我看着他们把行李一件一件往车上搬,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吸引着我。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回头去看。真是怕那一回头,就要变成盐柱。” 

展昭边听边笑。他也不敢确定,当时的水吧挤满了买早餐的学生,如果那时候叶朝枫真的回头,是否能在人群中央看到他?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后来还是丁月华怯怯地提醒他一句:“昭哥,我们回去吧?护士要查房呢!” 

她把展昭扶回病房。小护士果然唠叨不停,展昭对她笑笑,说姐姐,你别怪她,是我的错。 

小护士脸一红,扭头走了。 

展昭看看丁月华,“你没休息好?回去吧,一会儿玉堂他们会来,你放心。” 

丁月华撇撇嘴,那只耗子才不会照顾人。 

“我这么大的人,不需要照顾了。”展昭笑,看她的目光像看着妹妹。 

丁月华一脸黯然,点点头。她慢慢走到门边,要拉门,却又停住了。忽然就转过身,扑在展昭身上,呜地一声哭了起来。展昭一惊,伸手刚想抚慰她,她却又直起身来,脸上还挂着泪,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跑走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变质。 

丁月华再见到叶朝枫的时候,第一直觉就是:难道最终真的是他? 

他们俩坐在街边的小茶馆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工作和生活的近况。然后丁月华问,你是回来找展昭的吧? 

叶朝枫点点头:“他在哪里?” 

丁月华瞪着他,心想这人怎么就可以做到如此嚣张! 

但她又能说什么?就像上班族到了40岁还没有迁升,这辈子就没有什么升职可能一样,她在展昭身边做一个别人口中的女朋友,一做那么多年都没能升格为他的伴侣,那她也不再期盼继续拖下去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至于这个人是否对得起展昭,也不是由她来评定和伸张正义。 

她说:“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但你得向我保证,这次不是玩!” 

叶朝枫更加深不可策,依旧笑眯眯的,说:“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空闲玩感情。更何况,我们都不年轻了,月华。我都是三十多的人,没有时间玩了。” 

丁月华咬咬下唇,没好气地把写着展昭地址的纸掼在桌子上,扯上皮包起身离开。 

钻上了车,开出一段距离,泪水才开始掉下来。 

既恨展昭对她薄情,又气自己不争气。想到自己是真的不年轻了,人生的前面一段路还要自己一个人孤单走下去,那种都市白领女性特有的伤感笼罩住她,忍不住把车停下来趴在方向盘上落泪。 

交警来敲窗玻璃,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挂着泪摇开窗户,给泪水滋润的眼睛里是一片落寞,不自禁出声安慰她:“如果没有什么事,请把车开走。你看,前面路还很长。” 

丁月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真的,是还很长呢! 

展昭知道她突然给派到国外公干后,立刻问叶朝枫:“你当日对她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叶朝枫笑,“你怎么不了解我,我怎么会去欺负女人?” 

展昭很明显不信任他,摇摇头:“我们都不该这样对她。她为我付出许多。” 

“那你要如何?”叶朝枫冷冷看他,“为了感激而娶她,就是对她负责?” 

“我可以呵护她。” 

“可人活一世,连个真爱自己的人都找不到,你认为她会觉得自己幸福?”叶朝枫逼问,“你要现在说你爱她,我立刻送你去飞机场让你回去,你说得出来吗?” 

展昭默默无语。他知道月华要的,他从来都给不起。她总说他是死心眼的人,是的,他就是,他可以把心事掩盖得一滴不漏,但他放不下的感情就绝对放不下。 

叶朝枫走过去,伸出手环住他,开始吻他。 

“跟我走吧。”他说。 

展昭没搭理他。 

“我计划好久了,公司的事都交给我小叔了。我们好好玩一玩。你想去哪里?我们先离开英国,这里太潮湿了,对你的伤不好。我们去法国,去罗马,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昭,跟我走。” 

他信誓旦旦说着计划,好像只要他说出口的他们都能做到,好像他除了接受他的建议以外已经别无选择。 

展昭扭头看他,惊讶地发现他额角发间居然还留着那次意外受伤后的伤疤,浅浅细细一条白色印子,不是很醒目,只有靠得这么近才看得到。 

他觉得嘴里苦涩的很,别过脸,缓缓说:“我还是会回去的,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叶朝枫一把把他抱紧:“不要紧,一个月就一个月。” 



嘉佑往事•;最终回•;也无风雨也无晴 



把烦恼,都甩啦甩啦,都甩啦甩啦,天空一片蔚蓝。 

然而威尼斯的天空却在下着雪,当然没有大到像棉花的程度,最多像细盐,密密麻麻地随着风无孔不入。船行在运河中央,两旁灰色调的建筑,没有遮挡之下,细小的雪粒就打在游人身上。 

叶朝枫自己一头是细细的白色,却只顾着给坐在他身边的展昭拉紧衣领,后悔地说:“真的该带把伞出来。” 

展昭想自己系围巾,却给叶朝枫抢了先去,只好由着这人大献殷情。 

“开始打包票说不会下雪的也是你。” 

“我认为那是运气问题,自认看天象还是很准的。”说着话,手已经麻利灵活地把围巾严实地围好,握了握展昭的手,又帮他套上手套。 

展昭看他一直不停地忙,忍不住笑着说:“你要是结婚了,会是个好丈夫。” 

“这主意不错。”叶朝枫抬起头,“我们下一站打道去荷兰吧!” 

展昭过了片刻才反映过来,这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微红着脸不出声的少年了。反而一笑,顺着他的话说:“荷兰要春天去才好。” 

叶朝枫笑笑,握着他的手继续说:“其实这个时候游威尼斯,该去的是滑雪场。现在游人很少,你看,只有我们一支船。也许我们应该赶在九月来,这里有盛大的刚朵拉节。” 

“现在这样也挺好,玉堂说这就是包场子的感觉。” 

叶朝枫挑挑眉,他的话你倒记得牢。 

展昭瞟了他一眼,笑着说,有原因的。那时我们还在宋大读书,花五十块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结果到处都吵。后来我们俩干脆跑到包厢,结果旁边全是上演限制级的情侣。 

然后呢?坐怀不乱? 

好像还没那本事。展昭拂了拂刘海上的雪粒。坚持到一半,两人就灰溜溜地走了。 

叶朝枫本来是笑话几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面带愠色道:“那小白老鼠后来爱带着皓兰去看通宵电影。有次给我逮着现行,皓兰那丫头居然还帮着他对付我。” 

“女生外向,很正常的事。” 

“白玉堂红颜知己无数,平均三天换一个女伴。我提防他是有道理的。” 

展昭呵呵笑着说:“别的女生也许会吃亏,但你妹妹不会。” 

“怎么不会?你没见到她嫁李元昊时,哭成那样子。” 

展昭却是清晰记得他们一伙人在圣诞节正玩得愉快,忽然露天大屏幕上播出耶律皓兰和李元昊的婚礼片段。白玉堂手里的冰淇淋就那么直直掉在地上。 

“我说朝枫,那件婚事明明是你的不对。” 

叶朝枫苦笑一下,“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我没有强迫她。她毕竟是我妹妹,我只是询问她的意思,她主动同意的。” 

“一个女孩嫁一个她不爱的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那你呢?”叶朝枫问。 

展昭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若要嫁人,那也得等下辈子投胎做女人先。” 

叶朝枫潇洒地晃晃脑袋,抖落一层雪,说:“有时候我很自私,我重视的东西不会放过。你怎么知道此刻你放弃的会是今后你重视的?人生的时间,是该用来实现未实现的事情吧。比如现在我和你在这里,即使将来我不能和你见面了,也……” 

“停!”展昭喊,“朝枫,我也觉得你是真的很爱说教。” 

“谁还说过我爱说教。”叶朝枫不悦地皱眉毛。 

“月华。” 

叶朝枫嘴角一歪,“她那是嫉妒我。” 

“玉堂也说过。” 

“那小子人品有问题。” 

雪越下越大,展昭笑时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黑耀石般的眼睛在朦胧站散发柔和温暖的光芒。他的脸庞就在这夹着雪的雾里开始变年轻,变单纯,变青涩。就像他还在宋大读书的时候,一个标准的大学生,象牙塔里安静而忙碌地生活着,那样的人才有的轻松自在的笑脸。 

仿佛这么多年的时光都没有过去,悲欢离合都是梦里昙花。这个人还是用他的热忱、信任、关切让他在异国他乡过着每一天都愉悦的生活。 

叶朝枫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他们度过的那个荒唐的、激情有余而快乐不足的雪夜。似乎是为了弥补似的,他伸手把展昭的头揽了过来,亲了亲他。嘴唇微凉,有牙膏的薄荷和早餐的牛奶的淡香。于是忍不住加深这个吻。 

展昭非常难得地由着他在光天化日下对他动手动脚。不过其实天这么冷,游人那么少,船夫专心划着船,谁也不会注意到这船尾一角的小小甜蜜。 

过了好久,展昭才想起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妈怎么看这事?” 

“她知道我已经成年。” 

展昭点点头,忽然说:“她年轻时真的很漂亮。” 

“你看到照片了。”叶朝枫问。 

“是啊。”展昭比画一下,“我爸把旧像册从柜子底下翻出来,指着她对我说,看,这个阿姨就是姓花。” 

“你认出来了吧?” 

“当然,皓兰挺像你妈妈的。” 

“你爸还说了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是他们读书时的事了。我听得出来,还是有点微词,所以我一直都没说话。不过,出了一身汗倒是真的。”笑。 

“什么时候的照片?” 

“你妈还梳两个辫子的时候。” 

“真的?”叶朝枫起了兴趣,“我妈说她年轻时比皓兰还漂亮。” 

“年轻就是好。” 

叶朝枫把下巴在他颈项处蹭着,像个贪婪温度的大猫,“你说,三十就退休,会不会太早了?没事情干是怪寂寞的。你要能跟我过就好了。” 

展昭看了看他,低头把一块小石子丢下水去,“难啊,我将来还要陪老婆孩子。” 

“你确定你会有?” 

“这个……有个希望总是好的。出门在外时,想着人有在家折了一枝柳,倚门斜望……” 

“再用琵琶弹一曲东风破?” 

展昭哑然片刻,然后大笑起来。 

船夫似乎也被客人的欢乐感染,抖擞一下,拉开嗓子唱了起来。《桑塔露琪亚》那动人旋律给这萧索平静的冬景添上一份温暖人心的浪漫。两岸古老的建筑就是沉睡的历史,那无数个梦中,是否有少女将篮子里的鲜花自桥上丢下,船上的游人接着,渐行渐远。 

叶朝枫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张望。“记得以前一个朋友和我说过,在威尼斯的某昨桥下接吻,爱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展昭望这前面的水路:“这运河上那么多桥,谁知道是哪座?” 

叶朝枫忽然俯过身拉他起来,张开手臂拥抱住,在他耳边说:“不要紧,我们都试一试。” 

船夫唱着异国的歌曲,像是给这一幕配上的抒情曲,又像是部文艺爱情电影里总是缭绕不去的背景音乐。船尾在水面划着粼粼波浪前行,焦距拉远了,小雪粒连成了一片笼罩城市的灰蓝色淡雾。运河、刚朵拉和桥,加上快活的意大利人的歌声,也许这时在荧幕上打出“THE 
                  END”,可以就此结束一个故事。 

但这一个月才开了个头,时间还足够他们爱。 

两人若即若离地走在烟雾缭绕的圣马可广场,女郎的高跟鞋在石板上踩出清脆的声响,忽然停下来,忍不住打量那两个英俊的东方人。他正凑在他的耳边殷殷低语着什么,他侧过脸专注地听着,然后微微一笑,点点头。他便低头吻吻他的脸,又像只是拂了一下,却已经达到了吻的及至。 

弗洛里昂咖啡馆里,一杯摩卡和一杯爱尔兰在冒着热气。客人说话声音都很低,小提琴拉出的《爱的致意》如水般溢满每个角落,这个歌德和卡萨诺古阿休憩过的地方依旧保留着最古老的风情。 

想什么?叶朝枫问。 

现在是哪个年代?展昭骨节分明的手轻扣着桌子。 

我也糊涂了。叶朝枫笑,也许一会儿走出去,已经穿越了时空,回到十八世纪。 

展昭笑着端起咖啡杯。他们的手在桌子下是握着的。 

不得不承认,悠闲而豪华的冬天的威尼斯也十分有魅力。 

然后他们去了罗马,这是叶朝枫坚持的,他说,我梦想中的蜜月圣地就是罗马,让爱情给文化包围。现在蜜月没有了,你赔我吧。 

展昭一直安静温顺地跟在他身后走。 

他从后面看他背影,高大的,英挺的,黑色的呢子大衣。这时的叶朝枫不像在宋大时那个风度翩翩的助教,也不像后来财经新闻里看到的成功商人,而是非常地像意大利黑手党教父。含蓄深沉,琥珀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手优雅地放在衣袋里,让你总是忍不住猜测那里是否藏着一把枪。应该是左轮手枪,非常适合他这样穿黑色长风衣的绅士。 

那一刻真是没办法把他和十年前的年轻老师相比。这个男子即使急流勇退下来也摆不脱那曾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和尊贵的气质。 

又发呆了。叶朝枫无奈地笑着,手在展昭眼前晃了晃。 

展昭忽然握住他的手,说:当年我故意和你断开联系的。 

叶朝枫反过来握他的手。我知道,我明白得很。 

大三的学生全部搬去新校区,他捏着他的名片,在公共电话机前犹豫了许久,久到拿着话筒的手都酸了,久到身后人不耐烦走了一个又一个。才,挂上,离去。 

那就是一个断点,过去和未来从此分开。荒唐和错误和爱恋全都湮灭在宋大旧校区那青砖红瓦的老教学楼间,湮灭在清晨湿漉漉的足球场草地上,湮灭在夏季盛开不拜的荷花池边,湮灭在不可避免的成长和领悟里。 

蓝衣少年拎起行李,跟着大部队登上校车。白玉堂说,你别老拎着你那破包,我拿来放行李架上。 

他谢绝了。不重,真的,一点都不重。 

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宿舍的电话铃在响个不停。他知道那是幻觉,老宿舍的电话线已经在他们走的时候拔了。即使没有,隔了几千米,什么声音都穿不过来。 

“昭——————” 

叶朝枫走出老远,才发现那人还站在原地。喊他,并不大的声音一下自就穿过半个拿波拿广场进入展昭的耳朵里。当地正在过埃应法尼亚节,广场里到处是卖圣诞节的饰物和玩具的小摊儿。人头攒动,那个消瘦的男子回过神来,在人群那头对他微笑。 

那一刻他们都突然觉得离对方太远,于是匆匆挤过人群想靠拢。广场喷泉的水声哗哗响,小贩和买家也在喧哗着。展昭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看着那人有些激动地奔过来把他抱在怀里。 

“河之喷泉”的雕塑里,拉普拉塔河的手正朝向教堂。像是在说着:神啊,请给我指明一条道路。 

那人抱他越来越紧,他的手插口袋里,依旧一动不动。 

“我们去我法国的别墅吧。”叶朝枫在他耳边说,“这个时节去,四周白茫茫一片全是雪。” 

“一定有个湖,凿开冰就可以垂钓。”展昭说,他知道这个人的喜好。 

“对。”叶朝枫说,“跟我走吧。” 

展昭忍不住说:你一说这话,我就觉得我俩像在私奔。 

难道不是吗?叶朝枫问,我还想绑架你,让你一辈子都回不去。 

叶朝枫的那间别墅别致含蓄,巴洛克式的建筑,看上去和他的主人一样俊美。改良后的车库停着一辆拉风的法拉利和一辆黝黑的四轮驱动。叶朝枫对展昭说,这辆是开去参加宴会的,这辆是开去狩猎的。 

展昭从后箱把食物袋拎出来:我在想,这雪下那么大,不会封道? 

结果第三天大雪就把道路封住了。 

展昭一觉醒来,发现窗户外面特别明亮,昨天还看得见荒草的原野现在已经是银妆素裹。他在南方长大,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一时竟然看呆住,叶朝枫走过来给他裹上毛毯时才回过神来。 

吃过早饭,叶朝枫带着他出去散步。长长的湖岸,两排脚印整整齐齐,偶有树枝不堪雪压,喀嚓一声断落,似乎惊起了什么藏在灌木丛里的小动物。 

叶朝枫走着走着,忽然开口背起书来: 

你看到窗外的雪了吗?每一朵雪花都是我想你的心情。你看到雪地里长长的脚印了吗?每一步都是我为见你的踯躅。你听到雪落的声音了吗?每一下都是我因你而起的心跳。你闻到雪里馥郁的芳香了吗?那是我对你的爱化做的一片香雪海。 

展昭呵呵笑,说朝枫,这谁的诗? 

叶朝枫竖起食指:我爸写给我妈的情书。我和我妹小时候乱翻出来的。 

想不到你爸看照片那么严肃的一个人,年轻时也挺浪漫的啊。 

因为年少啊。 

展昭想自己年少时。记得一间他们常去的教室因为暖气不足,去上自习的人很少。他喜欢那里的冷清和安静,总是提一瓶热茶去自习。那教室的后门声音很大,每有人推门进出,尖细的噪音非常刺耳,所以每次叶朝枫进来,他都听得见。然后,回过头对他微笑。 

养成了习惯。 

后来那人回了辽国,他搬去了新校区。就是那么巧,常去的教室僻静且后面开启有声音。那日听到咯吱一声响,不由立刻回头去。推门进来的少女见这俊逸的男生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没由来一阵紧张。脸刚刚红,他又一脸落寞地把头转回去了。 

又听叶朝枫在说:“我是真的很想等这雪融了,天气暖了,我们回国去,到邓尉山去见识一下香雪海。见识一下那万枝齐放,千顷一白,冷艳凌霜,幽香袭人。” 

展昭笑着呵口气,说:“回去吧,怪冷的。” 

叶朝枫在书房生着火,展昭就捧着本书坐在壁炉前的长毛地毯上,就着橘红色的火光阅读。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专注思考时总是喜欢皱着眉,川字纹不浅不深地嵌在眉间。 

叶朝枫就特别喜欢伸手去抚平它,乐此不疲。展昭拿出他出了名的耐心由着这人在自己身上发挥童心。实在是给干扰得看不下书了,才挪着身子,往火边靠了靠。 

若大的别墅,若大的客厅,就只有他们两个,有时候太静了点。叶朝枫问:要不要来点音乐? 

展昭仰着头想了想,问:你的吉他呢? 

然后叶朝枫就弹起那首eagles的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展昭的手指夹在书中间,微侧着脸看他。外面好像又开始下雪了,天那么黑,只在窗户上可以看到有几片飘落的白絮。那人时不时抬眼看他,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跳跃。 

室内温度渐渐高了起来,汗水一点一点渗出皮肤。似乎是困了,展昭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叶朝枫放下琴过来,抚摸着他的脸,眉、眼、鼻、唇,一一细细吻过。然后缓缓下滑,沿着脖子的脉搏下滑。吮吸,留下一个个印记。吻着胸前的银色枫叶。 

当展昭感觉到这个人在用牙齿咬开他衬衣上的扣子的时候,他也松开了手里的书。 

次日是晴天。叶朝枫笑着把怀里的人吻醒,对着那双带着困惑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说:一道选择题,要不我们去钓鱼;要不我们就再来一次。 

展昭瞬间清醒过来,又恼又羞地推开那人爬起来。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两人坐在小凳子上,守着前面一个小小冰窟窿。 

展昭笑叶朝枫:这样钓鱼还真方便,就是天寒地冻的,只为几条鱼守在冰上,看上去傻傻的。 

叶朝枫一手握着鱼杆,一手搂着展昭的腰,说,我小时候我爸带我去钓鱼。我小,不懂事,到处乱跑,结果踩着薄冰,掉进水里了。救了回来,发了三天高烧。我记得我妈那时候吓得花容失色,喊着要和我爸离婚。结果等我醒来了,她却是喜滋滋地问我:小锋啊,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 

你怎么说的? 

哈哈!叶朝枫忽然仰天大笑,我说我想要PS2! 

这是你会说的话? 

那时候我才四岁多,你以为四岁大的孩子能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我要世界和平? 

展昭说,记得在宋大也有一次很好笑。那时候你都已经回国了,我们也搬去了新校区。有一次寝室里的热水器坏了,我们只好去澡堂。洗完回来,对面走来一个也是来洗澡的女生,是玉堂他们班上的。估计对他有好感,又和他不熟,想和我们打招呼,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洗澡的人多不多? 

啊?叶朝枫立刻反应过来。 

玉堂那小子当场就很不给人家面子地笑得东倒西歪。就我微笑着回她一句:不算多。 

叶朝枫笑得手直抖,展昭急忙抓住他的手说注意点,别把鱼吓跑了。他的头发拂过叶朝枫的鼻子,叶朝枫就势在他耳根吻了吻,说:亲亲我。 

那人不但没理他,还把整个人都缩回去了二十公分。叶朝枫干脆丢下鱼杆把他大力拽回来,都是大男人,力气都不小,推搡间两人从小凳子上翻了下去。干脆把他扑倒在雪里,一手垫在他头下,一手捏着他下巴,狠狠地吻。 

等两人一身狼狈地从雪地里爬起来的时候,鱼杆已经有大半都给拖到了水里。叶朝枫眼疾手快,抓住鱼杆一提,银光闪烁中,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给提出了水面。离开温暖湖水的鱼惊吓中使劲甩着尾巴,居然还真的挣脱了鱼线,啪地摔到冰上。 

叶朝枫拉住要走过去的展昭:“等它冻住了,直接拣来放桶里好了。” 

回了屋子里,头发和身上的雪开始融化,这才觉得冰凉。叶朝枫脱下外衣,先就拿起张大浴巾把展昭包住,半推半抱地带他进浴室。 

宽大的浴室有着半透明的玻璃和水晶马赛克,雾气蒸腾地几乎看不到周围,芳香的白色泡沫给水冲得到处都是。 

展昭很不明白:奇怪了,你怎么每次洗头都会把洗发水弄进眼睛里,你不知道闭眼睛吗? 

谁知道呢?我明明闭上了的。叶朝枫说着拉拉他的手:来,给我冲冲。 

解了冻的鱼躺在砧板上,明晃晃地刀麻利地划过,鳞片迅速落了下来。展昭依在厨房口看着叶朝枫收拾着鱼,忽然说:听人说过,古时候的酷刑都是根据人处理动物而来,看来优秀的刽子手想必也是一名优秀的厨子。 

说谁呢!叶朝枫笑着丢去一个西红柿。去找点事做吧,这里一会儿就好。 

展昭回到大厅里,回头看了看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掏出电话本,拨打了一个号码。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那边有点嘈杂,对方大声地用英语问着:“请问是哪位?” 

“是我,月华。”展昭说。 

“啊。”丁月华叫了一声,片刻后响起了关门声,这才安静下来,“昭哥是你啊!我在国家电视台新闻室,刚才有名人遇刺,现在这里太吵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 

“那好。”丁月华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你在哪里?” 

展昭犹豫了一下,说:“我在法国边境上,具体地方也说不清楚,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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