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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绯(朱雀前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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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脸涨的通红。天颢说什么不好,偏偏提到了最不应该提的事!母亲在自己面前自刎,成为他睡梦中必定会出现的一幕。不论事实如何,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执拗,母亲就不必这么做。全部都是自己害的!
天颢越吼越激动:「你懂什么?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不是因为你娘是正室,你有什么资格当世子?」
天寒眼前一花,就见一条全身赤红色的巨龙,眼睛瞪的有如铜铃,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冲来。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提起一口气,一条全身玄青的龙也腾空而起,与赤髯龙在空中扭做一团。论年纪,赤髯龙比天寒要年长一千余岁,身形更是大了一倍有余,可是双方竟然相持不下,一时间胜负难料。战鼓擂动,隆隆作响。赤髯龙天显所带领的氐军与亢军也战在了一起,双方相持不下。
天寒心中有数,自己和大哥硬碰硬其实是相当愚蠢的,明智一点的话,应该仔细部署一下想办法化解这场冲突。但是大哥行动迅速,令到即行,光是带兵早到一步就已是千难万难,根本没有详细部署的余地。如果自己孤身一人前来,也许能有充裕的时间,可那是螳臂挡车的行为,毫无威慑之力。
事到如今,天寒已经没有退路了。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股气,青龙红了眼,张口向自己的长兄咬去。自己绝对不能失败,如果输了,大哥就会带着大军以剿匪为名将飞禽族大肆屠杀,飞禽一族将遭受灭顶之灾。
凤凰现在犹如一婴孩,而飞禽族位高者几乎已经被屠戮殆尽,龙族中主张灭了飞禽一族权大势大者,天帝也称病不发表意见,如果自己不挺身而出,谁来保护他们?
明亮的阳光从花窗窗格间照进来,落在燃烧着香料的香炉上,缕缕淡淡的细烟袅袅升起。棋盘前,一名贵妇跪坐着,深的近乎黑色的发巧迭云堆,同样颜色的眼灿若双星。凝视盘面,峨眉深锁,思索片刻,执起一子,轻轻落下。
这黑子刚一触棋盘,就听对方轻笑一声,也落下一子:「霞妃你大意了。」
再看盘面,贵妇发出讶异的轻呼声,随即笑道:「陛下棋艺高强,臣妾又怎么是对手呢?」
「这局明明该是你赢,你故意让着我,还尽拣好听的说。」坐在对面的男子哈哈大笑,金色的发光可鉴人,金色的眼炯炯有神,没有一点憔悴病容。
「陛下太过谦虚了。」
见常俊高兴,霞贵妃小心翼翼地开口:「臣妾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明示。」
「说吧。」
「这几日,听说仙卿亲贵们起了争执,甚至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而陛下您……」话说了一半,却住了口。
拨弄着手中的棋子,常俊微笑:「而我明明好的很,却称病躲在深宫不加理睬?」
「臣妾惶恐。」
笑意加深了,常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手哗哗移动着棋子将它们排成矩形,好方便计算目数。霞贵妃也跟着动手。
在整地接近尾声的时候,常俊从棋盘上取一枚白子,在霞贵妃眼前晃了晃。
「我龙族的子孙没有趟不过去的河,谁要是趟不过去,谁就没资格君临天下。」
棋子有力地落到棋盘上,发出清脆响亮的碰击声。
羽扇状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凤目启开了一线,像是一时无法承受太过明亮的光线般,打开,又合上,重复几次后终于完全睁开。对于四周的摆设,碧绿的眼眸中满是迷茫,似乎无法理解身在何处。视线移动着,由远至近由左至右,迷雾渐渐淡去,清明回来了。
他抬头,撑起身体,左右张望,然后收回视线,微蹙双眉。下得榻来,没有穿鞋,光着脚就往窗边走去。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攀上了窗棂,他停下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抬手,下定决心似的把窗扇猛地推开……
「六嫂终于醒了,觉得如何?」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急忙转身,一名有着银色头发和金色眼睛的少年出现在视线中。那似曾相识的相貌让他一阵迷惑。
「你是……」
「我的名字是天虹,天帝常俊的第七子白龙天虹。」
天帝……常俊!这么说,那个男人终于还是从自己的三昧真火中逃得性命,而且还登基成了所谓的『天帝』!而且这名自称白龙天虹的少年竟然还称自己为『六嫂』!在自己失去心智的一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
似乎注意到他的迷惑,天虹笑眯眯地说道:「看来六嫂有点犯胡涂,那小弟就来说明一下吧。我龙族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把你——飞禽之长的凤凰娶了过来,成为六哥青龙天寒的正妻,所以,你是我的六嫂……」
凤凰脸色惨白,随着对方的说明,散乱的记忆开始组合,逐渐成形。
「……现在,六哥为了你的事和大哥打架去了。可怜的我被当成累赘,只好待在这里。六哥那个白痴,他以为凭他那点本事就能和大哥抗衡吗?就算加上亢军恐旧也是凶多吉少。不过呢,六嫂不必担心,六哥绝对会安全回来的。」少年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因为我在大哥出发前敬了大哥一怀……」
西双版纳的边缘,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滚雷声声,霹雳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
西双版纳森林中的飞禽族人远远观望着,一时间闹不清他们是在搞什么名堂。后来打听到是龙族的两名王子在自相残杀,冷笑数声,决定坐山观虎斗。
呈现僵持状态的战局突然有了转变。天帝长子赤髯龙天颢所带领的尾军后方出现了骚动,混乱不安一波一波不断向前推栘,扩散开来。尾军将士被一个突然爆出来的消息震撼了——对于这次的围剿行动,天帝非常震怒!赤髯龙天颢为一己私欲而动摇天朝根基,罪大恶极,令其速速迷途知返,向皇六子青龙天寒投诚,否则决不宽待!
「东北角溃散了!」
「西北角投诚了!」
「中军背叛了!」
诸如此类的谣言在尾军中如野火燎原,原本只是空穴来风的小动静,经过这么一传,整个尾军动摇起来。在广阔又复杂的战场上,根本无法找到传谣言的人。他们喊了一嗓子,就身子一猫,迅速转移了。大小军官努力想要稳定军心,可是却无法遏止兵士们对于天帝震怒的恐惧。这种恐惧本来是治军的根本,现在却成了混乱的根源。
混乱的战场上,他们看着在半空中相持不下的赤龙和青龙,耳边是狂轰滥炸的谣言——
「天颢殿下要输了!」
「庶出毕竟是庶出!」
「天寒殿下是皇后嫡子,他才是纯血统的皇族!」
身形远比青龙巨大的赤龙本是占尽上风,可是对方由于身形小,行动也就灵敏许多,东突西撞,狂冲滥咬。
一旦赤龙略微后退,就有人大喊:「瞧啊!天颢殿下退缩了!他害怕了!下来吧!你不行的!别死撑了!」
而当青龙发起进攻的时候,也有人大喊:「天寒殿下千岁千千岁!」
每喊一次,跟着喊的人就增多一次,尾军就骚动一次,呈现节节败退。
最后,一直僵持的战局终于有了结果:赤红的巨龙从云端直直坠落,在巨响中,地上被砸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坑。
有着赤红色须发和褐色眼睛的男人趴在坑底,瞠目欲裂。一支胳膊不见了,鲜血从断口汨汩而出。全身仿佛都成了一滩稀泥,瘫在那里无法移动分毫。黑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斗量升计。以那庞大的身体为中心,血的湖泊不断扩大再扩大。几名亲兵急忙上前围拢着,想要救援,却对主子瘫如烂泥般的身子束手无策。
随着赤髯龙的失败,尾军完全溃散了,亢军要做的就是扫荡战场,接收降兵。
有着青色发金色眼睛的少年在坑沿,摇摇欲坠的身体上满是撕咬留下的伤口。长兄的话他似听非听,意识和视线早已蒙胧,只是凭着一股气在强行支撑。
「大哥……」拖着脚步,天寒向他走近了几步,哗啦一下从坑沿滑了下去,来到与长兄近在咫尺的地方,「你怎么骂我都无所谓,可是,你不能这么说他……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保护他的族人!」
赤髯龙的脸扭曲着,伸出食指指着天寒,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哇的一口血喷出,漆黑如墨。头垂下了,眼睛仍然瞪着,食指还直直地指着原来的方向。
大哥……大哥?怎么了?
少年一时间无法转过弯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想阻止大哥对飞禽族的围剿,想要保护凤凰的族人,想要防止天下大乱,想要不让母亲的死白费……原本以为会死的是自己,可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躺在血泊中不再动弹的居然不是他,而是大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天寒,你居然……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
石青色的眸子满是不解与哀怨,与赤髯龙天颢那双充满愤怒的褐色眼睛重迭在一起,直直地看着他,他没有地方躲,没有地方藏,除了硬着头皮将苦果吞下去外,别无他法……
不——!我已经不想再看任何人死去了!
金色的眼眸无意识的移动,最后停在某一点上,瀑布一般的金色长发进入了他的眼帘,那灿烂的色泽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反应:「羽盈!」
羽盈!羽盈!」他叫唤着,向那金发的主人跑去。
不及思考一直处于心智迷失状态的凤凰是如何苏醒的,也不及思考对方为何出现,怎么知道这里,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寻求一个可以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母亲死了,因为自己的固执,长兄死了,因为自己的坚持……
这一仗,他是赢了,挡住了龙族对飞禽的围剿大军,保住了飞禽最后的容身之处,可是对于亲人来说,他却是弑亲的罪人,父亲会原谅他吗?整个龙族会原谅他吗?从此以后,还有他容身之处吗?……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能有人能安慰他,搂着自己的肩膀,用轻柔的声音说一句:「我明白,这不怪你」或者是「没关系,你还有我」。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才三百岁。
就在他即将把那那纤细的腰身搂住时,一个冰冷的声音闯进了天寒的耳朵:「你在叫谁?」
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所阻挡,天寒身体一僵,在两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凤凰还是如以前一样,颀长苗条的身段,精致娇艶如同盛开的牡丹,丝缎一般的长发,宝石般的碧绿眼眸……可是那美丽的眼睛中下再带有笑意,如春阳般的笑容被冰霜所覆盖取代。
「无礼之徒!」
凤凰抬起右臂,手掌在天寒额头前张开,如同炮火般的能量猛地爆发出来,在一道耀目的闪光中,有着青色头发和金色眼睛的少年被正面击中,直直飞出,砰的一声,后背撞到一堵悬崖坚硬的石壁上,破碎的石块四散飞出。跟着,少年开始顺着石壁下滑。
金色的眼大睁着,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到自己方才的表现是多么不识相。
在过去一整年里,他既盼着凤凰恢复心智又希望凤凰就这样被自己保护。一旦凤凰想起了一切,将如何对待自己呢?自己有何颜面去面对他?忐忑不安中,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自己却作出如此无礼的行为。自己对凤凰来说是什么人?夫婿还是仇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如此恬不知耻地表现亲昵……
天寒下滑了一段,突然停住了,因为凤凰飞身而上,拎住了他的后领,将他提住固定在石壁上。不发一言,凤凰左手提抓着天寒,一翻,让他面对着石壁,然后右手捉住了天寒的右手,砰地按向石壁表面,砸出一个拳头大的坑,跟着以这小坑为起点,凤凰捉着天寒的手开始在石壁上拖动,制造出长长的凹槽。
「啊——!」
天寒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被捉住的右手与石壁粗糙的表面剧烈地摩擦,石粒石粉扑籁扑簌地掉个不停。疼痛使他本能地开始挣扎,可就是挣动不了半分。双目因疼痛而朦胧,天寒睁开泪眼,他发现原来凤凰捉着自己的手是在石壁上写字,而写的内容……
「不!羽盈!不要!不要啊!」
他拳打脚踢,努力想要收回右手的控制权,可是石壁上的刻字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无情地增加。石粉在散落,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将接下来的每一个文字染红,幷用红丝联系在一起……
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终于还是出现在石壁上,双足终于着了地,凤凰松开了他,任由他跪在地上面对着石壁。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一点关系。」
向着西双版纳森林的方向,凤凰逐渐远去,留下三百岁的少年一人面对着石壁,红色的阴文在他眼前跳跃着,烧炙着他的视网膜。
没有关系,是,依照龙族男尊女卑的规矩,只要夫婿写下了休书,双方的婚姻关系就算是正式完结了,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凤凰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难道他还奢望他会笑脸相对不成?他没有资格提出任何异议,即使他多不愿意,也不能用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金色的眸子缓缓地移动着,视线落到了曾经被紧捉住的右手上,除了略微的麻木外,一开始的巨痛现在居然感觉不到了。他尝试着将手掌张开紧握反复多次,赫然发现右手虽然染满了鲜血,可实际上受伤甚轻,只擦破了点皮。
那些染满石壁的鲜血幷不是他青龙天寒的!
这时,随着巨大的滚雷声,又一支军队赶来了。那旗帜是尾军的另一支,隶属靖王赤龙火山。靖王赤龙火山,一千六百岁,天帝常俊的结拜兄弟,同时也是赤髯龙天颢的舅父。
早在赤髯龙天颢的尾军与亢军打起来的时候,主剿派就被惊动了。自相残杀,其罪非小,靖王赤龙火山立即带兵赶来试图阻止,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来的太晚了。
「天寒!这是怎么回事?」
赭红色的发和蚓髯因为怒火而上指着。
战场上尸横遍野是理所当然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外甥竟然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而且根据死状,分明是中了毒。
「天寒!你个重女色轻兄弟的混蛋!竟然用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亲兄弟?难道在你眼中,一个婊子此自己的亲人还重要?外族难道比自己的族人还重要?」
听着指责,少年缓缓站起来,通过恍惚的视线,认出了有着赭红色须发的男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长兄竟然会比自己先倒下。下三滥的手段?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动什么手脚,叔父恐怕是误会了……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可是,他不容许任何人将那种字眼加注到凤凰身上!
「叔父,请注意你的用词。」
「我呸!有了老婆就忘了娘,忘了爹,忘了叔伯,忘了兄弟姐妹!真是父亲的好儿子!我的好侄儿啊!」
「我已经写下休书,所以羽盈不再是我的妻子。天寒忤逆兄长,挑起争端,使得兄弟自相残杀。天寒自觉再无颜面活在世上……可是,」少年挺直了腰杆,张开双臂,面对着叔父。「可是,我不觉得大哥是对的!所以我要阻止他!叔父,如果你也要做和大哥一样的事,那我也会阻止到底的!」
一向温和的少年第一次面露杀气,全身都绷紧了,如同压紧了的弹簧般。
「大哥已经死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靖王气的全身发抖:「红颜祸水!全部都是那个婊子的错!只有杀光那些惑乱人心的妖孽,才能天下太平!快些让开!」
「不!」
「快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靖王正要下令攻击的,突然一道火光从天寒的背后射来。惨叫声中,靖王捂住右眼,鲜血喷涌而出。
天寒大惊,回头去看,就见凤凰站在那里,碧绿的眼睛看着他。落到他身上的视线是那样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天寒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感情的因素:那是表示冷漠,还是轻视?或者……已经原谅他了?
凤凰幷没有走多远。感觉到大军前来,他就停留在西双版纳的森林前,等待着,他不能让龙族的军队再前进一步。靖王赤龙火山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当天寒正要出声呼唤的时候,凤凰转身,一头巨大的五彩神鸟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尾宿大人辛苦了!如果不是您鼎力相助,六哥就危险了。」
「天虹殿下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依计行事。天颢殿下暴躁凶悍,残忍成性,朝野早有微词。在马上打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现在不是依靠武力镇压的时候,而是要想怎么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地臣服于我天朝。天寒殿下宽仁厚德,才是继承的不二人选……」
对天颢天寒兄弟互相残杀这件事,决断很快下来了,历数赤髯龙天颢三款罪状:屠城、械斗、滥杀无辜。罪大恶极,死有余辜。青龙天寒深明大义,处事果决,理当嘉奖,但弑兄之罪非轻,封赏之事就此作罢。此事就此了结,不得再有异议。如有违者,严惩不怠……
带着赤髯龙的尸体,亢军回来了。青色头发的垂髫少年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悬崖石壁上的刻文宣告着龙族世子与飞禽之长婚姻的结束。无论它究竟是怎么来,刻下它的人的本意如何,在正式的说法中,它宣告着天帝第六子青龙天寒阻挡长兄、保护飞禽一族,幷不是与飞禽之长存有儿女私情之故,而纯粹是为了龙族统治的长治久安。
又一道圣旨下来了,严禁圈地蓄奴,走兽、飞禽、玄武、龙族,都是我天朝子民,须得一视同仁,不可有所偏颇。对于顺民,可抚不可剿。但是,如不归顺我天庭,则只有死路一条!
龙族被压抑了数万年之久的欲望当得到释放,但应该是合理有序的释放。青龙天寒可以在顺民如何定义、是否应当围剿这个问题上与他人持有异议,可是却无法对抗整个龙族被压抑了万年之久后终于得到释放的欲望。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不归顺,便只有死路一条!
诏书传到,凤凰狂笑起来,居然用死来威胁不老不死青春永驻的凤凰?当注意到族人期待又疑惑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自由又高傲的飞禽一族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威胁?
他们的眼神在说飞禽一族宁愿玉石俱焚也下能为奴为婢!
玉石俱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什么不珍惜生命呢?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是这个被冲昏头脑的族长,是企图用爱情的名义逃避责任的懦弱之辈,是曾经将你们弃置不顾的卑鄙小人!不是你们啊,怎么能让大家无辜赔上性命?
在石壁上写休书的时候,凤凰其实不受伤流血也可以做到,可是他没有。那一点血算什么?能比的上因自己的错误而失去生命的族人流的血多吗?
如果死了,一切都会成空,美貌没有用,地位没有用,财富没有用,名誉与骄傲更是不复存在!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那一天,巍峨的南天门前,终于出现了那位最尊贵的宾客,他送上签署着飞禽之长名讳的降表,幷在殿前广场上等待着召见。
青色头发的垂髫少年最先从殿中跑出来,在广场上,他看到了那日思夜想的灿烂金发。急忙跑下台阶,却在隔着足有十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想上前,可是又不敢,就这样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那举世无双的容颜明显憔悴了,仿佛被吸去了大量的生命力般,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站在风中形销骨立。碧绿的眼眸转过来,在少年身上静静扫过,没有做片刻停留。有着金色头发和眼睛的男人从殿中走出,亲贵仙卿们都跟在后面,在殿前排开。
玉石俱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为什么不珍惜生命呢?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那一瞬间,鸟王从不曾对任何生灵曲过的膝盖打弯了。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凤凰对着一名出身爬虫的龙族跪了下来,双手着地,额头往下,触到了地面。
「天帝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十章】
「你这么做是会有报应的!」
「是吗?不过,我倒不认为我会比现在更不幸。」
………
羽色华美的孔雀昂着头,踱着步,走来走去,一个、两个、三个……无论怎么看,都是些普通的凡鸟,没有思想,没有语言,连化为人形也做不到,更不用说其它的能力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朴素的雌性们在一旁泣不成声。
哭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不能改变。其它雌性所生的凤子只会是这模样,没有出现异常已算是万幸,怎能要求更多?但仅仅这样是不行的,如今的飞禽一族太需要强壮的雄性以及能力强的上位者了,如果能让新一代的孔雀大明王和大鹏金翅鸟降生,情况就会好很多。
凤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无论如何,他需要一名血统优良的雄性来配种,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龙族,无论是谁都好,哪怕他是人类……
长长的白绫,将属于雌性的胸脯束缚住,一圈一圈,紧紧缠绕。如果将性别转换成雄性就不用忍受这痛苦,但那样对孕育中的生命会有不利影响。值得庆幸的是,腹部还算平坦,穿著整齐后完全看不出端倪。
每月一次的月会是大日子,就算平日能借故推托,惟有这一天万万不能缺席。
步上高高的玉阶,只希望能快快结束。
人算不如天算。
是巧合吗?整个天宫平日所焚烧的幽香改换了,麝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浓的化不开。麝香性温,味辛,开窍,通络,辟秽,散痨。原本温和的一味香料,现在却只让他感到恐惧。
脚尖上勾,纤手轻扬,轻轻舞动,彩袖翻卷,眼波流转,无视观者如云。我欲乘风归去,无奈身陷红尘。遍寻不获,两面作戏。
舞动的凤凰如梦幻一般,如非真实。纵舞者已死,在观者记忆中却仍活着,且风光无限。只见台上春风得意,谁见台下悲苦?除天帝外,凤凰不曾为任何人献过舞,但是现在,却要因对方一个临时起意的念头而舞动。
在他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天帝的声音却无情地留住了他的脚步:「飞禽族长脸色不大好,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他惟有答道:「只是受了点风寒。多谢陛下关心。」
「是吗?」金发金眼的男人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这药酒能活血驱寒。请饮一杯。」一名侍从用托盘捧上一杯酒,正要上前,却被青发金眼的少年抢了过去。
天帝也不阻止,任由儿子端着药酒来到凤凰跟前。天寒有礼地将酒奉上,金色的眼睛迎视着凤凰,凤凰如遭雷击,看看天寒,看看酒杯。
天帝的赐酒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药味,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满含着羡慕、嫉妒、敌意以及警告:天帝何曾对他人表现过如此关心?青龙天寒又为何抢过侍从的工作?也只有凤凰才可能享受这殊荣。他们的眼睛在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凤凰迟迟不接,天寒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明显,端着托盘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就会将托盘打翻。
突然一阵心如刀绞,凤凰伸手接过酒杯。
「谢……陛下。」
说罢一饮而尽。在还未离去各路神祉的目瞪口呆中,一头五彩凤鸟掠过他们头顶,飞速离去。
当晚,孕育中的小生命就这样流失了。因为那浓烈的麝香,因为那用藏红花等药物泡制的药酒。
如果当时坚决推辞,或许就不会流失了吧?为何要喝呢?为何要一时心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却为何在目光接触的瞬间依然无法自己。
在那配种的雄性已被处理掉的现在,他该到哪儿去找合适的人选?
「陪我舒展舒展筋骨,如何?」
常俊微笑着,把玩着齐眉棍,让它在手指间来回翻转。
「这恐怕有失体统。」凤凰冷冷地回绝。「将武器对着天帝,便已是死罪了。」
本来再过个两三天便是临盆之日。这一次他掐算好了时间,下一次月会的前一天,孔雀和大鹏便会降生,只要自己隔天打起精神若无其事,便不会被发现。
天帝的使者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对于天帝的召唤,凤凰冷着脸回绝。他现在的身体如何能乱走?可这个男人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拒绝,竟然亲自来了,厚颜无耻地说什么山不转水转,你不来我来。
常俊挥动手中的齐眉棍,唰地在凤凰眉际停下。发现凤凰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常俊微笑:「你想抗旨吗?」
「不敢。但您既然是天帝,就更不应该带头破坏规规矩。」
常俊哈哈一笑:「规矩?我就是规矩!」
眼见凤凰冰冷的脸因这狂妄的话而动摇了一下,常俊笑容更盛了,凑到凤凰耳际,轻声道:「你在隐藏什么?」
凤凰一惊,对方的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胸口!为了孕育孩儿,他的身体此时是雌性,匆忙问未曾缠上白绫,只是凭着衣衫宽大来掩饰,怎容得下如此无礼的举动?又惊又怒下,不假思索抬头便挥开了常俊的手,同时挥掌将对方击开。
金发金眼的男人舔了舔唇,跟着迅猛的攻击便如雨点般向凤凰袭去,毫不留情。到了如此地步,凤凰也只有出手。在因孩儿而行动迟缓的现在,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只躲而不还手,这个时候不能让对方的攻击落到自己身上,一次也不行。
过了一阵,凤凰发觉常俊似乎幷不怎么认真,都是点到为止,莫非正如先前所言只是为舒展筋骨?
忽见常俊脸色一变,望着自己的后面,似乎那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正疑惑问,只听常俊失声叫道:「子绯!」
这一声让凤凰如五雷轰顶,撕心裂肺,骇然回首,未待他看清,腹上便重重挨了一棍。
「对战时分神可是大忌讳,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金发金眼的男人仗着齐眉棍,冷眼看凤凰缓缓软倒于地,缩成一团。
「喂,你听到了吗?回答啊。」
他走过来,一脚踩在凤凰的肚子上。
凤凰痉挛了一下,叫不出声来,也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感觉为疼痛完全占据。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一次他又失去孩子了……
第三次失去孩子的时候,凤凰从昏迷中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有着青色头发和金色眼睛的少年。
天寒那双金色的眼眸是如此清澈,与其父亲完全不同。他注视着凤凰,担心,恳切,悲伤,哀求。凤凰站起来,精致明净的脸上惟有漠然,离开。无言无泪。
天寒追上去,想要把手里的袍子披到他身上。凤凰振一振肩,抖去那袍子,将背挺得箭一般直直地。天寒追上去,又被抖开,再追上去,再被抖开,直到被凤凰不耐地推倒在地。
跌倒的声音终于让凤凰回头正视地上的少年,但只一眼视线便栘开了。优美的背影,冷艶而决绝消失在天寒的视线中。没有回头。不肯回头。
「为什么……」冲着父亲,垂髫少年用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嘶吼起来,「为什么?」
到了今天他才知道,那一次经由自己的手奉上的药酒究竟是什么。
天帝沉默了一阵,待儿子稍微冷静一点后,道:「我不能让飞禽一族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天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不过是个孩子,但也知道随便流产是极度伤身的行为,会给未来的健康留下许多隐患。
「………」
天帝笑了。
「对了,还有一点,虽然已经写了休书,但凤凰毕竟曾是你的妻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生下别人的孩子,我想你也应该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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