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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清梦无痕-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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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子不方便,这大晚上的还过来一趟做什么?”那拉氏站起来扶住我,让到一旁坐下。

“筝儿妹妹在哪里?这大喜的事我怎么能不过来?”我坐好,向那拉氏道。

“筝儿我已经让她睡下了,她害喜也重,太医说养上几日也是好的。我和爷正在这里商议给她添东添西的琐事,毕竟她年轻不懂事。”那拉氏上下打量我一番,皱眉道:“倒是你,我听他们说你日日陪着芷洛那丫头,觉睡不好饭吃不好,今儿一见,果这下巴都尖了,有身子的人这怎么行?”

“芷洛格格那怎么样了?”我没等答,一直未开口的四阿哥突然问道。我把目光转向他,他也正看向我,目光交错间,我才发现我们两个竟已好似许久未见。

“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还需养些日子。”我简短答道。

“这样便好。”四阿哥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我仔细看他,他也瘦了很多,眼里隐隐布满血丝。

“爷,还说别人,你看衡儿自己熬的,大人受得住孩子也受不住啊。”那拉福晋显是很不满。

“衡儿……”四阿哥想说什么,却只是看着我,目光里掺杂着许多种复杂的情感,让我一时间辨也辨不清,我偏过头去,见屋里堆着各房送来的贺礼,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这里为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不留余力的准备着,而桑桑呢,怕是现在她自己都不敢想起那个曾经存在过的孩子。

我倒是想知道,十三出来时,四阿哥要怎么和他交待?

倚在炕桌旁,看湘儿麻利地指挥小丫头们把新送来的花摆进屋里,天气渐热,她脸上薄薄出了一层汗,我细细看她,真是腰身姣好、唇红齿白,娇俏俏的美人一个。

“湘儿,你先别忙,叫她们先出去,我有话和你说。”我心中盘算一阵,笑和她说道。湘儿有些奇怪,还是依言让小丫头们把花盆先放下,自己走了过来。

“坐,别和我客气。”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湘儿跟我时间久了,知道我脾气,也不推托,端端正正坐好,笑道:“主子,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前阵我过去芷洛格格那里,倒是知道奂儿那丫头已经嫁了,真是想不到啊,这日子说也过得快,”我缓缓开口,压低声音又道,“你们姐妹俩可是好,她没和你说什么悄悄话?”

“主子,您,您怎么……”湘儿先是盯着我瞧,明白我说的意思后倏地红了脸,低下头去。

“我怎么,我怎么也不能让人说我把人家好好的大姑娘给耽误了吧。”湘儿头低得更低,我也不管她,接着往下说,“你也不是第一天跟了我,你主子这脾气多少也知道点,自不会亏待了你。这屋里也没旁的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你有心上人没有?若有,说出来我给你作主。”

“没有……”湘儿的声音细若蚊虫。

“嗯,如果没有……”我想了想,“你这个年龄,我再留就是耽误了。这样你看可好?我提几个人选,你若看上哪个,我也给你作主。你是喜欢这院子里的,院子外的,都不碍。”

“奴婢不想出去,奴婢想陪主子一辈子。”湘儿突然间跪倒在地,声音坚定。我倒是一愣,随即笑道:“傻话,你陪我一辈子算怎么回事?”

湘儿只是磕了个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还当是骤然间提起让她不好意思了,笑着安慰了好多句,谁想她还是一样坚决。陪我一辈子?我心中一动,皱眉问道:“湘儿,你是想跟了四爷?”

湘儿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泪水,重重磕了个头,竟是默认。

“为什么?”我还不是一般的惊。

“主子,奴婢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只是想好好伺候爷,”湘儿颇为惊恐的看了我一眼,“主子,奴婢和您是不一样的,奴婢只是个奴婢,奴婢有四个兄弟,一家只是有奴婢干的事情颇为体面,他们……都靠奴婢了啊。”

“靠你,然后呢?”我示意她继续说。

“主子,您也知道以前的碧云姐,她跟了十四爷,虽说不上是正经主子,但十四爷疼她疼得很,她那几个兄弟,十四爷都……”湘儿含泪说道,“您是最好不过的一个人,就帮帮奴婢吧。”

一时间我到是无话可答,脑子里乱得很,湘儿真的这么想跟四阿哥?过了半晌,我终还是道:“我不知你存着这个心思,所以给你物色了几个人,其中有个前院叫王福的,着实不错。你虽在我身边呆得久,可身份还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太有头脸的人你跟了,只能做小。只这个王福,在四爷身边干得不错,听说就要放出去给个官做了。我打听过,他人最是妥贴稳当,不出几年,定会小有成就。你现在嫁过去,自是正妻,以后他官做的大了,也会记得你好处。你是他正经妻子、在他奋斗时陪在他身旁,以后无论怎样也不会有人欺了你去。”

湘儿头紧贴在地上,也看不清她表情。我于是继续说道:“你若不想,我也并不勉强。只是你想跟四爷,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帮你。”

一席话说完,屋里一片寂静。

“你若为你兄弟,我一样可以帮你,只是或许慢些。你若是爱慕四爷……”我稍稍停顿,“那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就能爱一辈子。”

湘儿抬头看我,眼中一片茫然。我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答案吧。”

湘儿擦擦眼泪,站起身来,行礼而出。

三天后,湘儿红着眼睛告诉我,她愿意嫁给王福。我给她办了丰厚的嫁妆,五天后两人简简单单圆了房。十天后王福去四川上任,湘儿已是妇人装束,含泪和我辞行。

心里有些难受有些担心,就像嫁出了自己的小妹妹。和碧云不同,我知道我已经给她选了看起来最好的一条路,至少在我看来是最好。

只是会幸福吗?幸福呵,多么抽象奢侈的一个词。

我的肚子已经是半大不小的一个球状,天气渐热,虽我平日不大爱出汗,还是越来越辛苦。湘儿走了,我却不想再要人进来,只小凡一个管理内内外外,她年纪虽小,倒也是干得井井有条。

闲时看书写字,有时去看看桑桑,间或桑桑来看看我,我和她携手说说笑笑,日子好像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呵,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

进入五月间,四阿哥竟病倒了,高烧不退。

我从进府以来,便少见他生病。四阿哥是个注意养生的人,向来把自己打理得很好。便是有时稍感风寒,也是严遵医嘱,从未闹大过。

只是这次,第一天他还坚持上朝,第二天便卧床不起,第三日过去,那拉氏急得眼也红了。

想是他这些日子极力克制在心中的东西,终是以别的形式发了出来,还来势汹汹。

他病的第四日,半夜里我突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小凡听见响声拿着蜡烛进来,我撑起身子本能地问:“四爷烧退了没有?”

烛光里小凡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禀道:“今儿晚上您睡前还不好呢,现在也不知道,我这便找人给您问去。”

“不用,我自己去看看。”我披起衣服,皱眉道。

到了四阿哥房里,守在床边的是年氏。她正靠在床边上睡眼惺忪,见我进来,一愣之下方嗔道:“衡儿,这么重的身子还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不碍的,白天觉睡得足了些,现下也睡不着。四爷怎么样了?”我勉强笑道。

“方子也下了几个,这烧只是不退。也不知养那些个太医是做什么用的,爷到现在还是有些神志不清呢。”年氏皱眉,“福晋跟着熬了一天一夜,撑不住了方才才回去稍歇歇。”

我走到床边,四阿哥盖了厚厚一床棉被,却兀自有些发抖,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滚烫滚烫。我见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地已有些脱了皮,心中没有来的就是一阵大痛。

“衡儿?”身后年氏唤我,我才发现自己手还没伸回来,失态之极。

“我也累了,你若精神还好,就替我守一会吧。”年氏了然一笑,柔声说道,“你自己也注意身子,熬不住就叫人。”说完竟不等我答,转身离去。

我于是坐在年氏刚才坐过的地方。

屋里灯火通明,不时有人端过冰过的帕子,我给四阿哥敷在额上,并细细给他擦脸。待到后半夜,伺候的人都已经满脸疲态,我却还是睡意全无。

原来呵,我不想见四阿哥,并不代表我不想他。

也不知守了多久,四阿哥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皱起眉头,嘴唇紧紧地抿着,额头上冒着虚汗,我忙凑过去轻轻摇他,唤道:“四爷?”

四阿哥良久才睁开眼睛,眼神迷离,显是有些神志不清,盯着我看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沙哑道:“衡儿?”

“是我。”我柔声答道,绞了手巾替他擦汗,手却被他握住不放。我没有动,用另一只手拿过毛巾继续擦,然后问道:“四爷要不要喝点水?”他点点头,我于是起身去拿水,他却还是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松,我无奈,只能叫人进来。

伺候四阿哥喝了水,我扶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他还是握着我的手,我于是坐在床边上。他静静看了我很久,轻声唤道:“衡儿。”

“我在。”我应道。

他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我柔声打断他:“四爷,你闭上眼睛,我陪你躺着说说话好不好?”

四阿哥缓缓闭上眼睛,我也脱了鞋子躺在他身旁,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面颊边轻轻说道:“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带我偷偷去寺里进香?那日还冷得很,我们手拉着手上山,后面跟着的人想劝,被你回身一瞪谁都不敢说话……”

那时我刚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缠着四阿哥带我出去走走。进香回来,天上还飘起来小雪,青山古寺苍松翠柏间雪花纷飞,简直不似人间。四阿哥和我心情都是畅快之极,一路笑闹……

说着说着,我感觉四阿哥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沉沉睡去。

这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四阿哥也在我噩梦时把我叫起,在我身边轻声慢语地哄我入睡。我抱着他,听他的呼吸在我耳边一声声响起,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意识的到:我是这样爱这个男人呵。

很可笑,居然是现在这种时候。

他大概是欠了桑桑很多,却从未欠过我的。我能在这个世界生存,都靠着他的纵容保护,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如此。我身边点点滴滴的,都是他的痕迹。所以那日他说要放手时,我才会那样的不知所措。和他相处是那样的舒服和自然,让我不知不觉就上了瘾。

我和他之间横亘着那许多,也许他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想法,也许我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做法,可这个男人,已经深深融入到了我的生活当中去了,抹也抹不掉。没有心动,但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已开始牵动着我的心。

天渐渐放亮,我摸了摸四阿哥的额头,热度已经基本降了下来,心中稍安,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发现他抱我抱得那样轻柔,却是那样地紧。我鼻子有些发酸,在他耳边道:“四爷,抱得我紧了,难受。”声音那样轻,轻得我自己几乎都听不见,他却皱皱眉,松了手。我顺势起身,披了外衣活动了下手脚,走出门去。

我爱他,可更爱我自己,有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有些人也永远无法当作不存在。一夜的温情随着晨光消失地无影无踪,今天这雍王府里还会是以前样子。我爱他,可我现在更爱我的孩子,我不是他的唯一,我的孩子却是我的唯一。

没有了他,日子也许会难过些,可谁的日子能完全称心如意?还不是那样过。

四阿哥的病总算是大好了,我于是继续悠闲地过我的日子。

闲下来时,会想到一个比较恐怖的问题——就是孩子,总是要生出来的。我低头看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想这里落后的医疗设备,不可能输血做剖腹产,万一难产就只能硬生,生不下来就惨了。我打听了一下,这里要难产保一个基本是保孩子,谁让广大妇女地位低,皇家血脉价值高呢?嗯,要死了能穿回现代去不?

刚知道自己怀孕时,使劲看了不少医书,暗下决心要好好保养,可桑桑和十三出事后这段日子,我失眠是常事、饭一天吃几顿完全凭心情,都说后几个月准妈咪会胖,我却是看起来比以前还瘦些。

“主子,这是福晋送来的蜂蜜,她听说主子每日里睡不实,说这有安神之效。我给主子兑了些牛乳,您要喝吗?”小凡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拖着个小碗。

我接过碗喝了几口,觉得有些甜腻,要了水漱口,倦然道:“今儿身子累得很,就歇了吧。”小凡于是伺候我洗漱更衣,我抱着被子躺了会,竟然顺利睡了过去。

“阿姨,我要找爸爸妈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女孩扯住我的衣角,仰着头奶声奶气的和我说。我蹲下来,小女孩的眼睛明亮如水晶,充满期待地望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把她揽进怀里,小女孩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脖颈,在我耳边又脆生生地说了一遍:“阿姨,我要找爸爸妈妈。”

我抱着她起身,发现她小小的身体几乎没有重量,小女孩伸出小手指着前方,前面依稀有两个人影,我加快步伐追上去,那两人转过头来冲我笑,竟然是十三和桑桑。我愣在原地,没错,是十三一脸笑意的搂着桑桑。我看看怀里的孩子,忙向他们跑去,可那两个人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一片黑暗。

“阿姨,好黑,好冷,我害怕,不待在这……”怀中的小女孩嘤嘤的哭起来,我低头看她的脸,却是模糊不清……

骤然醒来,一身冷汗。

刚才那小女孩的哭声仿佛犹在耳边,喘息良久,我方知这是梦。

这不是第一次我梦到十三和桑桑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有时是男孩有时是女孩,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总是走进我的梦里。摸了摸膨起的肚子,我转头望向窗户,还是漆黑一片。只是我已经睡意全无。

如果那个孩子生出来,会有多漂亮多乖巧呢?我笨拙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又是再也睡不着了。

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感到小腹有些胀痛,我撑了下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谁知那痛感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显,随之而来好像有东西在向下坠。我倏地绷紧了神经,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颤声叫道:“小凡,快过来!”

小凡睡眼惺忪地拿着烛台进来,见我脸色,睡意马上消失地无影无踪,快步走到我身旁。我浑身冷汗直冒,几乎本能般地说道:“快去找四爷,说我肚子突然疼起来,快去!”小凡把烛台放在桌上,答都来不及答就冲出门外。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脑子里瞬间闪过千般念头,难道是谁想害我的孩子?越想越怕,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直挺挺地一动不敢动。

“怎么回事?”四阿哥声音在门外响起,冷得我听着只是打了个寒颤。他大步走进屋来,只穿着中衣伋着鞋,看见我只是脸色一变,快步过来问:“哪里不舒服了?”

“我……刚才肚子突然疼起来,还好像有东西在坠……”我喘了口气才说道,声音已经变了调。四阿哥握住我的手,扶我轻轻靠在他怀里,柔声安慰:“别害怕,不会有事。我叫王静过来了,崔嬷嬷也快到了,放松点,一会就好了。”

我茫然的抬头,听他说的笃定,稍感放心,只是身子兀自抖个不停,四阿哥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低声说着些安慰的话,我却只是盯着门口不放。

王静和崔嬷嬷几乎脚前脚后进了屋,王静过来给我搭脉,崔嬷嬷细细在一旁问我这几日的饮食起居。两人皱眉合计良久,崔嬷嬷禀道:“爷和福晋不需担心,孩子和大人都无大碍。”我听了长舒口气,瞬间软在四阿哥怀里。

“福晋现在感觉如何?”王静上前一步问道。

我放松了身子,感到疼痛只剩若有若无的一点,摇头道:“好多了。”

我清楚地感到四阿哥也是长出一口气。

王静擦擦汗,开始说些医理药理,我凝神听着,好像就是假性宫缩,我在很多妇科医书上也看到过,应该没大碍,心又放下大半,刚才还真是我神经过敏了。

屋里闹得人仰马翻,又折腾很久才静下来,只剩我和四阿哥两人。

“四爷,是我大惊小怪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已经完全缓过劲来,看着四阿哥还穿着中衣,勉强笑道。四阿哥没答,只是盯着我看了良久,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把我紧紧揽在怀里,没由来地问了一句:“衡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只感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四阿哥放开我,伸过手掌覆在我膨起的肚子上,喃喃道:“这孩子将来会不会怪我,竟这么对他额娘。”

“他额娘对他也不怎么样。”我笑道,也摸了摸肚子,离开四阿哥身子说,“不早了,四爷快去歇着吧,折腾这么久。”

“躺下,我陪着你。”四阿哥握着我的手说皱眉道。

“我现在身子重了,两个人很挤的。”我笑笑。

“我看你睡。”四阿哥扶我躺下,看着我柔声说道。

我偏过头,不看他眼睛,缓缓问道:“四爷是从哪里来?不好让别人等急。”

一阵尴尬的沉默,我翻身向里,闭上眼睛。现在每晚都会醒来,有时孩子会把我踢醒、有时小腿会抽筋抽得厉害,有些时候,我是很希望有人陪在我身边,可大多数时候,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妥。

四阿哥转身走开,我以为他要出去,谁想他只是吹了灯,又默默走回床边,躺上来从后面抱住我。我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心中竟一叹,最无助时,我第一个想到的终还是他。四阿哥的呼吸一声声从耳边传来,过了良久,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去时,一个低低的声音缓缓说道:“衡儿,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一时间只是发愣,心中五味杂陈,轻叹一声道:“我人在你身边,心也不在别人身上,现在就要为你生孩子了,什么是和好?四爷想让我怎样?”

四阿哥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也是长叹一声,“宝贝儿,今天你吓得我厉害。我不想让你怎样,只是几个月见一次,还是这样情景,你心中好受得很吗?”

“我何时拦着你过来?”我闭上眼睛,倦然说道

“你又何时想我过来?”四阿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以四阿哥性子,能开口这样说实属不易,只是我现在身心俱疲,对谈这些倦怠之极。侧过头去,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睛深如潭水。

“好了,先睡觉。”四阿哥替我掖了掖被角。

现如今,他这样的温柔与体贴让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闭上眼睛,一夜无梦,竟是一场多日未有的好眠。

醒来时,太阳高挂,赫然已近晌午。

我起身,外面听到响声有人进来伺候,漱了口擦了脸,才起昨夜事情。正想着,忽见四阿哥不知何时走进屋来,我手中正拿着梳子梳头,不由停下看他。

“睡得可好?”四阿哥踱步过来笑问。

“好。”我随便用簪子簪了头发,起身对着他。四阿哥却没多说,和我一起用了午饭,倒像这些日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请了薛太医来,他的医术太医院中我是最信得过。咱们让他看看,你身子如今着实虚得很。”饭毕,四阿哥似不经意般提起。

我心中也是担心,点头随他出去,有小丫头打了帘子,我本就觉得中医比较玄,面都不见能治什么,于是示意她撤了去,那小丫头看四阿哥并无异议,也就撤了。

薛太医是一白发老者,面无笑容、举止严肃,倒是很有医生的样子。四阿哥对他客气的很,他给我把了脉,细细看了我面色,又琐琐碎碎地问了我近日来的饮食起居,上下打量我许久,皱眉道:“恕臣冒昧,不知福晋可否站起来让臣一看?”

我被他看得已是惴惴不安之极,听他这么说更是紧张。小凡扶我起来,四阿哥脸色也是极为不好,走到我身边看着薛太医。

“恕臣直言,以福晋现在状况,怕是顺利生产很难。”薛太医沉吟良久,斟酌道。我有些心惊,四阿哥已在一旁开口:“说下去。”

薛太医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我身子这些日子有失调理,气血两亏,加上每日忧思劳虑,实在是虚得很;孩子如今胎位有些不正,不知生产时能否调整过来……还有就是薛太医说得隐晦,我骨架小,生育有些困难。

“很难?什么是很难?到时候是大人会有事,还是孩子会有事?”四阿哥沉沉望了我一眼,皱眉问道。

“四王爷,恕臣愚昧,不敢断言。这还要看这些日子的调养……跟福晋自己的福气了。”薛太医面无表情回道。“依臣之见,福晋首先切忌再忧虑,饮食休息更要按时规律,待臣回去和陈太医王太医商议一下,下个方子福晋先服着……”

“那你看她现在状况,可否出远门?”四阿哥骤然打断薛太医,我和薛太医都吃惊的望着他,出远门?

“这……若无必要,福晋还是静养为妙。”薛太医几乎马上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劳烦大人费心。”四阿哥向薛太医一揖,薛太医也不多说,行了礼,就有人恭恭敬敬引了他出去。

我坐下,一时也不想说话。这里女人生孩子确是危险万分,别说是一尸两命,哪怕是大人孩子留一个,我是要孩子还是自己活命?而且这估计也轮不到我选,门外的人说了算。

四阿哥坐到我身边,握了我的手。我抬头,屋里只剩我们二人,于是问道:“四爷要我去哪?”

“皇阿玛现在已在热河行宫,我本应随驾,前阵突然间染病也就耽搁了。如今大好了,过几日便要赶去,回来早时也近年前了。留你一人,我如何放心?”四阿哥把我的手握在掌心,皱了皱眉头,“手这么凉。”

“四爷急糊涂了,这样如何妥当。莫说雍王爷随驾带着待产的侧福晋总是会有人说三道四,便是我跟去了,难道在那里生就更安妥?这旅途劳顿,反是对身子不好。”我摇了摇头。

四阿哥没有说话,我转头看他,显然他刚才是一时冲动,现在也想到这些。我也沉默下来,轻轻拂着腹部,孩子在里面踢了我一脚,我不禁一笑,明了自己心意:到如今,我愿为这个孩子冒这份险。

“我留下便是。”四阿哥似是想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一愣,只是看着他,四阿哥微微笑了一下,揽住我的肩膀,又解释道:“反正也迟了这些日子,京中事务繁杂,我请旨留下也并无不可,你无需担心。

“四爷,谢谢你。”我抬头望他,良久才接道,“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四阿哥不可置信般看着我,我移开目光,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腹部。

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带我去热河,那想来这次他很有去的必要。所以我,不想他有丝毫勉强。

四阿哥轻轻扳过我的头,让我看着他。我们对视良久,他竟然笑了起来,嘴角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衡儿,我有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名分你不在乎,我开始对你多好你也从不领情。在我眼皮底下喜欢我的亲弟弟,好像难受的不行,也可以一夜间恢复过来。你跟了我,如今也像是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他顿了一下,似说得极为艰难,“那晚我站在你门外,听你在里面哭得伤心,手放在门上许久,竟是推不下去,因为我发现自己即使进去,也无话可说,你好像并不需要。”

我不需要吗?也许。

“四爷,你可知道我日日想你。”我望了望自已与他交握的双手,上面的戒指光洁温润。屋里突然静了下来,我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嫁的是十四,他今日如此说,我会不会让他留下?不知道。只是如果是四阿哥,我真不希望他为这件事有半分勉强,这是我不能承受之重。“只是有时候,我总是想要自己好过一些。”

四阿哥望着我,眼中竟似有几分怅然几分无奈,半晌才道:“我自然知道你想让自己好过,却真是不知,你是不是还想我。”

我突然间眼眶发酸,是何时起我们两个开始如此相处,想靠近又怕受伤害,想付出又怕万劫不复。我别过头去,四阿哥却凑过来,吻上了我的唇。

他的吻缠绵辗转,只是满满地温柔怜惜,让我本能地忘记这些日子的事事纷扰,心中绕满了久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我沉醉其间,只望这就是世界尽头,我和他两人永远不用再面对那许多无可奈何。

一吻完毕,两人都是有些喘息。

“孩子我要养在自己屋里,时时刻刻看着。”我靠在他肩上,轻声道。

“好,只要你高兴。”四阿哥搂着我的腰,柔声问,“怕是不怕?”

“嗯,很怕。”我实话实说。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我尽量轻松地说道:“我脾气最近大得很,别让别人惹我。”

“放心,谁也不会敢。”四阿哥却是答得严肃无比。

我闭了眼睛,不愿再多想半分。

四阿哥走的那日早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睁开眼睛时,他躺在我身边,正静静看着我。我看看外面,虽是阴天也已有一丝光亮,迷迷糊糊问道:“该走了?”

“嗯。”他点点头,却没动身子。

“我不送出去了,昨晚没睡好。”我拉着被子说。

“我都安排好了,别怕,有事跟福晋说。”四阿哥摸了摸我的脸,终于起身。我看着他,感觉我和他都有好多话要说,可偏偏两人都不知从何开口。

“躺着别动了,再好好睡睡。”愣愣对望了半晌,四阿哥弯下身子亲了我一下,下了床,出了屋子。

我看着他出去,闭了眼睛,想继续睡,睡意却一丝也无,心中突然间生出一股无边的恐惧:也许我们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这个念头这些天都被我压抑着从未想过,此时却如此的清晰。

屋子里那么静,静得简直可怕,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那么熟悉,我用被子蒙了头,感到一股热流不可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被子被轻轻掀开,我想要擦干眼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坐起身来,我扑进四阿哥怀里,他紧紧抱住我,紧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也怕得很。”我听见他哑声说道。那一瞬间,我真的希望他留下不走。

“我怎么容许别的女人给我的宝贝儿当后妈。”仿佛过了万年那么久,我才有力气开口,故作轻松笑道。

四阿哥却没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缓缓说道:“你从未明白过,这里面装得都有什么,等我回来,我会用后半辈子告诉你。”

这是他给我的誓言吗?我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第一次听到,竟是这样时刻、这样情景。

七月的北京,骄阳似火。

我的肚子已经大到不象话,夜里翻个身都是巨大的工程,小腿肿得厉害,以至于不能久站。桑桑笑话我,说还好现在没有相机,不然我现在这样子,她绝对可以拍下来要挟我一辈子。

我和桑桑,常常相对坐着默默无言,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兴致好时,也会像以前一样互相调侃相互贬损,挖些陈年老事来谈,只是笑到最畅快时,会有一丝丝黯然。没有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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