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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界·三十三中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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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冷笑着摇头:“你早想利用我做你此行的幕僚,所以借我的手杀死赵将。一来,可以心患得除;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你要把乌龙的符咒成功加诸在我的身上。这样,我就成了你最可信的棋子,即使将来你真的叛变了,我也构不成威胁。”他咬了咬牙,“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你在暗地里看我们斗来斗去,很得意是吧?”
炎夜眯起双眸,蕴声道:“顾惜朝,你太有才,也太爱不择手段,我要是不给你套层枷锁,又怎么放得下心?若非如此,我恐怕当初已死在你城头一箭之下。但我本是真的不愿伤你性命。如果你不领兵追来,我也许会让‘乌龙’永远沉睡下去……”
他放软了语调,微微叹道:“……惜朝,你很像我,我们的性子很相似。于我而言,你真是个难得的对手,也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
顾惜朝眼中凌现一丝阴狠:“你要怎样才肯替我解咒?”
炎夜却只是看着他,目光中有什么一闪即逝。半晌道:“想活命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呆着什么也别插手。在明日我军攻下第二座城池之前,只要你不耍任何花招,我就替你延缓禁咒。”
也许,就如同识英雄重英雄一样,冥冥之中的许多相似,令炎夜对顾惜朝,多少是有些恻隐之心的——虽然那并不表示,他会因此对阻挡他的人物手下留情。
曾经的相处,他与他所说过的话,所有过的态度——或许出自真心,或许来自假意。却也无从分辨了。世上总有许多曾经的事,放到现在,都会变得不再重要。
午时,登云台之上。
天色浅灰,不见日头。
“如今,你还想去大南沙洲吗?”
炎夜站在台边,背对着身后抚琴的男子,不经意地问着。
被迫留在暗虫的据城,他还能有这样的兴致拨弦弄调。一往的风骨,一往的傲慢,连指法都揉挑从容,宛如在自家的水榭亭台一般。这样的男子,该怎样才能看透?
“很久以前我到过那里一次,水草荒芜,不像是有人迹的地方。你们的目的地,倒也真是奇怪……”淡淡地回忆起当初,“不管你那时说的是真话假话,我承诺过要送你们去大南沙洲,还是应当作数的。等到天下大局一定,而你又愿意置身事外的话,我就送你和你的亲人去那处隐居,苍彖的子民永远不会干涉。只不过……经历了这一切后,你的心境还能够回到从前吗?”
时辰该差不多了。顾惜朝突然间按住了琴弦,乐声嘎然而止。
“为何停下?”炎夜微微回身,沉色问道。
顾惜朝盯着他,字字咬重:“谁主大局,尚未可知。”
“是吗?”炎夜闲哂一声,口气中凭添了几分狂妄:“龙舌石为我军塑造不死之身,举世无敌!有了妖寅之源的力量,你认为谁还能同我族抗衡?”
顾惜朝一闭眼,指间又再次流泻出琴音。汉乐府风的醇厚古韵,缓徐而悠远,这一刻,不像是敌对双方的斩将台,只像是罩纱帷幕的听雨楼——
他用这一闭眼的嗟叹,埋葬了即将与他彻底反目之前的所有情慨!
睁开眼来,缓缓道:“曾经有一件事,令我觉得很奇怪:既然你身为暗虫,银发乃是自然天生,为什么那军医却会为你诊断出不治之症?若他是你的同伙,也不可能事发之后仍待在军中……”
“于是我找了他来仔细盘问,他告诉我说,你当初进军营时就已身揣着神医方朔的诊断药方。‘白束子’本是一种罕见的疑难杂症,他又只是名普通民间大夫,自然不会去怀疑神医的处方;况且,他说那单上的药草性皆极燥,一般人若不是为了治病,又怎么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所以他未疑有假。”
“没错,那药方是我假造的。……你就想说这个?”炎夜不怎么相信地扬起眉。
“不,我想说关于你的血脉。由于你身上流着一半妖寅之血,是为冷血,所以即便长期服用性燥药物,内理也不会出事——你是借着这一点,才可以在人前把戏演足。”
炎夜不出声地盯着他。顾惜朝微微一哂,语气说到后面,逐渐变得锐利:“可也正是这种半人半妖的血脉,让你无法完全掌控龙舌石!我说得对吗?彦烨!”
炎夜无形中一凛,难以察觉的毅意迫散出来。
“我记得你说过,龙舌石令你们体内的妖寅之血沸腾,可激发出战斗的无上潜能——但若如此,你们本身调和的冷热阴阳就会被打乱,‘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热胜则肿,燥胜则干,属于人类的血脉经不住那股灼热,很快会变得干涸——这使得身为暗虫的你不能持续催动魔石、你手下的军队也不能持续接纳妖力!昨日在城中,你手中龙舌石突然之间威力大增,其实那个时候,你已经开始负担不能了吧?你大概是怕近处的戚少商发现异常,所以引动乌龙符咒,好趁机转开我等的注意!……”
“我说过!”炎夜眼中闪着一丝戾气,口气陡变强硬:“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绝对不会唤醒乌龙!”
顾惜朝低嗤一声,似末不想与他在细枝末节上多作言论。“你当时放任我们逃脱,事后又不见再有行动,你明明可以只用两个时辰毁掉一座城池,却要将大把的时间花在这里无所事事——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
炎夜冷笑:“那又怎样?这是我对待猎物的方式!”
“那如果我告诉你……”顾惜朝微微挑起眉梢,“他们都跑了呢?——所有的百姓都连夜撤出了属城,你要找谁报仇去?!”
炎夜明显不信,却又明显猜忌,眼中纵横百练:“不可能那么快。”
与之相比,顾惜朝反倒显得悠闲,“未必不可能。要想活命,就得与时相争!”
“就算真逃,又能逃得出多远?横竖在我掌控之下!还不是徒劳力气作无用之功?”
顾惜朝道:“天遥地阔,总有你找不着的地方。一夜的时间逃不了多远,若再加上几日,分开不同的方向,就很难说。”
“几日?”炎夜哑然失笑,“他们哪来的几日?”
“我猜,”顾惜朝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勾起一记清音,“你不是不想动兵,而是不能动。曼城一役令你差点耗尽真元,必须拿段时间加以恢复。所以你只能守等,等到可以再次逞强为止。——如此看来,半人族的血脉于你还真是不利!龙舌石,合该是为乌玺称霸之物,如果换作它们来用,一定比在暗虫手里精彩百倍!”
炎夜眼角猛一抽搐,忽上前用力挥掉了他手下的古琴,恨道:“乌玺国?乌玺国算得了什么!人类和乌玺谁都阻止不了这场变数!你是嫌我们的战斗不够精彩?嫌我杀得太慢?那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顾惜朝抬起眼来,直视着他,目光坚韧:“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天夜里,抗守在常羊之野的十二国联军主力已经奉命撤离,但是乌玺国大军并没有追击,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这里催动龙舌石发出的妖寅之气,已经吸引了它们全部的注意力!彦烨,你真的是内格被打乱了不少!竟然连妖兽正在逼近这种事,也感觉不到吗?”
“嘶——”炎夜倒吸一口冷气——绝不是吃惊,更不是害怕——这是彼此之间擦燃的敌意,必须要有一方为此付出葬于死地的代价!
他只是一凝力,集中起全身的精神去感知——刹那间,脸色乍变。
顾惜朝坐在空荡的琴案后,毫不掩盖眼中既得意又猖狂的笑:“彦麾主、彦统领!不知道你们和同有妖寅之血的乌玺军作战,还会不会像攻打人类城池这般轻松?你昨日之战的耗损还没完全恢复吧?那可糟糕了!如果不快点歼灭乌玺国军的话,明洲王的子民可就要逃远了!”
时间仿佛中止了两秒。
“这里面……”炎夜勃而揪起他的衣襟,眼中怒火像在冰下跳动,“一定不会包括你!”
54。
不赴惊世途,枉作红尘客。他势必将这场较量推到极至。
皇城内犹剩风烟滚滚,残光照影,原本驻于此间的暗虫军去空大半。那犹如末日一般的压迫感,由城内转向了城外某地。
顾惜朝凭栏而立,虚眸望着远方一片浓墨黑云。
现在他所要做的,只是等。
等到一锤定音的时刻。
炎夜率军出城之时,双目中的殷红还印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
一个只为仇恨活着的人,最害怕的事,莫过于等到可以报仇雪恨的那一天、却突然失去了既定的目标。所以他欺骗炎夜,让对方在半信半疑当中,不愿意拖沓战斗而采取速战速决;所以他激怒炎夜,让对方在面对乌玺国的所谓强兵时,誓与争高不遗余力!
这中间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暗虫的血脉对龙舌石的承受能力。正如顾惜朝先前所说,炎夜曾受妖力反噬的损耗还未恢复,而今再度出兵使用魔石,如果又加上急于求胜的话,那他身体的内理一定会不堪重负!这种危险的作战,必于某时达到一个临界点,那就是暗虫无法再接纳和控制妖力的临界点——抓住这一点,就等于抓住了人类或者乌玺向暗虫反击的最好时机!
事实上,乌玺在整场交战中不可能不伤亡惨重。所以到最后,唯一可以充当黑马的,还只能是隔岸观火的人族!
顾惜朝轻微覆住自己右臂的衣袖。
空中似乎搀杂了一波呛人的冷流。是的,一种呛人的冷。内心比身体更先感知到的冷。在看似平静的四周,这冷流就如同一头潜伏的夜兽。
周围的气像湖面的水纹般,间歇抖动了三下——
——第一下,拂尘弹灰触肤即灭,最小的动静里蕴藏着最大的征兆;第二下,乍起还歇,地面上始有沙砾隐隐跳动;第三下,犹如潮汐涨退,门窗草木都在气流的震动中被拉锯摇曳——
三次过后,冰冷的空气被袭上的热流取代,焙烤着城池,这种不寻常的热来自西南方汇聚的乌云之下,让人疑心那不是乌云,而是一片真正名副其实的‘火烧’云!顾惜朝眺望着那一方低垂的天宇,耳中隐约传来一阵阵战场嘶呐之声、土石崩裂之响,一切如同神鬼嚎哭,恍恍间飒然惊魂!
看来,那场仗已如预计中拉开了序幕。
一场旷世之仗。
——也许多少年以后,无论世界变成|人族、乌玺还是暗虫统治的世界,他们的历史都会为这场战斗留下奠世传奇的篇章、写上最浓墨厚重的一笔。
——也许多少年以后,无论成败、得失、几度功过,他们的子民都不会忘记这惨烈转折的一战,以及被它波及到的所有胜者对、败者错的故事。
多少年以后,时光都无法磨灭那宛如噩梦一般的景象。
——这场在历史的洪流中曾激起惊涛骇浪的战役!
彼时,天昏地暗。
他只是看着远方,也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
双眼虽然看不见战场,内心却在想象中跌宕起伏。他不愿错过一瞬哪怕只是存在于预计中的变化,紧张而又自负地等待着决定性的一刻到来。
就当顾惜朝将全部的精神投注于那场战斗上时,身后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地靠近。
身后,一名暗虫兵抡起了巨型的拳爪……
“噗!”
啐出口中的血,喘息着从地上站起。
他使劲一眨眼,右边的眼角仍只看见一片红雾,皮肤上有腥粘的东西滴淌下来。
还好,头脑还是清醒的。
模糊视野中,前方一具硕壮的身体,那眼中迸发出令人恐惧的森然怒火,像是和他有着什么莫名的深仇大恨。——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只暗虫的脸很熟悉,应该记得,却又着实记不起是在哪儿曾经照见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看着那些刚刚出过手的暗虫士兵,他全身戒备,缓缓寻找着可以躲避它们的位置。——此时此刻,若要说毫无畏惧,是假的。
手中无器,袋中无斧,顾惜朝开始觉得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仗。但如果真死在这群守城兵的手里,他不甘心!一定要想办法,要活着等到看最后鹿死谁家……
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因脚下的土地忽起了一阵摇动!仿佛天地崩裂一般,皇城在震荡,地面在下降,耳边有如雷鸣声轰然作响,发生何事??
顾惜朝扶住身旁的石栏才能勉强站稳,而有不少暗虫兵都在震动中跌下了登云台。摇晃由弱变强、又由强变缓,很短的时间内,这座升起的“空中皇城”竟然降落回到地面上!
这是……?!
这简直就像是在告诉他们,暗虫借于龙舌石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撑起这座宫廷!若没有想错,炎夜此刻在战场上对妖寅之力的控制已经趋于混乱,那个一决胜负的‘临界点’就在须臾之间了!
顾惜朝双手扣住石栏,扣得很用力,他眺望着战场方向,心绪在一片紧张和激昂中翻腾;他的脸色微白,神情倨漠又有着说不出的急迫,不知是在期待着成功?还是害怕着失败!
根据他的计划,戚少商他们一早已经等候在目标战场之外,随时都可以发出攻击。而现在,机会就是现在!只要他们能够看得到、抓得住!……
皇城停止了摇晃,似乎已经重新回到了曼城平地上。顾惜朝一扭头,几步开外,那名身形高大的暗虫正向他扑来!它的神情面貌变得很恐怖,像是已经烧涸了身体内的最后一滴人性之血,正承受着发狂的痛苦——它死死地盯着顾惜朝,兽性毕露地扑过来,竟似要与他同归于尽?!
顾惜朝心头大骇,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猛一倒朝侧旁闪去——不远处的地上摔着那把他先前弹奏的古琴,琴身已经破裂,他是想要扯下琴弦来作武器,抵挡一时之困!
急乱中,手握住细弦一扯,却没有完全扯得下来。掌心中划过冰凉的感觉,他吃痛地一看——却像是看到了伤口以外的什么,微微愕住。
“小心!”
一声大喝。他感觉身后的怪物被飞矢之类的击中了,他突地回过神来,有些心惊地看向人声来向——
竟然是班察!
顾惜朝的心中像是被重重一击,因为看到这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他应该是跟随戚少商在暗虫与乌玺对决的战场上,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说来,难道戚少商也……?!
班察耶多挽了弓箭匆匆登上台顶,身后跟着一群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他焦急对后面道:“快,快,去给戚大哥报个信!人找着了!”
顾惜朝也迎上去,劈头盖脸就道:“你们疯了吗?!我不是叫你们去守着城外战场,时机一到就挫杀妖军!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
“戚大哥因为你……”班察一把扯住他手臂,“他才是真的快疯了!”
顾惜朝盯着他,一字字问:“戚少商也来了?”
“你留下一封信就跑了,你当戚大哥他人是铁打的?是没心没感觉的吗?!他会放着你来送死、自己还若无其事地跑去上战场?你傻的呀!”班察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顾惜朝些微失神后,随即气苦地一摇头,“我怎么可能存心找死?!只要你们能在战场上一举擒住炎夜,还怕逼不出解咒之法?现在好了,错失良机,等着一块死好了!”
完了,这唯一的机会被错过,一切都完了……
“刚才……刚才多险啊!”耿直的汉子指着地上的暗虫尸身,手狠狠抖着,“要不是我恰好找到这儿来,你就死了知道吗?!连眼前都顾不了了,你还顾什么将来!”
他大刺刺骂着,恨不得骂到顾惜朝哭!全当是替兄弟把一腔愁苦发泄了。
还想说什么,猛然听到台下有人大喊“惜朝”!
深厚的声音穿过很远的距离传来,伴随着皇城宫墙空旷的回声,竟听不出是含着当初离别的恨、还是此刻重逢的喜!顾惜朝背部一震,莫名地却回不了身。
倒是班察耶多一个箭步冲到台边石栏,朝下望去——大殿前,广场上,正是戚少商风尘仆仆立在士兵当中,目光像透过几重天,直直地照进这里。
“惜朝?!”
他又喊了一声。太过在意的真实,反而会疑心那是幻觉。
高台上,顾惜朝站着没动。
戚少商的到来让他始料未及,或者说,这是他始料之中却尽量避免的状况。当日摆出天下大义、剖清厉害关系,甚至施加警告,他以为戚少商至少在平静下来后会想通,会按照他的部署、去做最符合侠义本质的事。他孤身独闯龙潭,并不是为身上的咒,而是要来进行那场决定性的谈话——他宁愿自己去谋取生存的机会,也决不愿在敌人的施舍下苟活。只要计划顺利,不仅可退了乌玺之兵、破了暗虫之势,他与他也不用再担心生死别离。
为这个计划,他可谓煞费苦心。退步来讲,就算战胜后炎夜不肯交出解咒之法,至少人族可以不灭,至少戚少商还可以活下去。但如果暗虫发起的复仇之火不被停熄,那任何人的将来都无从谈起,任何的情感、希翼、执着追求都会被末世浩劫冲刷洗尽——再没有比这更坏的结局。
他要赢的,本是大局,决定一切流向的大局。必要时刻,独杀我身,玉碎宫门,有何惧惜!
原本有望成功,可是临到最后关头,用来将军的车却驰离了棋盘,这批应该去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军队竟出现在自己眼前!
良苦用心竟似付诸了东流水,万般谋略都毁在了即成之时。这一刻,他怎么能不气恼?怎么能不心瘁神伤?
戚少商来,证明他的痴情;不来,证明他的理智。抛开一切的追寻,重于一切的情意,这一刻,他又怎么能不感动?怎么能不触痛心怀?
顾惜朝慢慢转过身,看着下方的人,心头百味陈杂。
——戚少商,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就看不透?
——我不要三天,我要的是白头偕老啊!
那一头,戚少商也用炯炯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像在说:
我来接你了,惜朝。
55。
“我,不能走。”
他低头浅浅瞄着垂于身侧的手掌,微末噙笑,对台下说着。
“炎夜已经允诺会替我解咒——只要我乖乖地留在这里。生离总好过死别,天各一方总还有相遇的希望……你,逃吧!”
龙鳞的纹络已经布满了掌心。他看着,不动声色,只用淡然的情怀说着最真诚的谎话。
“为什么要逃?”意外地,戚少商宏声回应他:“我们未必会输!”
顾惜朝眼中乍现一丝诧然。
而更多的诧然,在于他看见了戚少商手中清晰高举的——金錞甲!
那是十二国最高联盟、专为战况鼎危时刻准备的协议公文!它代表着国与国之间最高结盟约束,代表着共享一切可用之力,包括跨国军队调度,是一种非常时期的非常公约。
台下之人朗目而视,神采飞扬。他高举着金甲,军威浩荡于后,劲装束革于身!
“我记着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交代。家国濒危,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你听!——刚才就是我方的号角声!车齐、楚、狄波,三国的军队早已开到了城郊战场外,兵力足以一战!”
“不可能……”顾惜朝表情错愕无比,不能置信,“我明明昨日才发出信函,他们怎么可能赶得及?!就算是离此最近的无塞国,要调集军队开来也必须耗上整整一日!何况是车齐、狄波……?”
“不,”戚少商摇头,温柔注视着他:“你可还记得彦烨来这里时,一路上都使用了通关的暗兵兵符?——作为战乱时期的敏感事件,自然会引起沿途各国军政司的注意。所以早在那时,他们就已做出应万变的准备了!”
顾惜朝惊愕哑然,竟然,会这样……?!
这意想不到的变数,是最合理的变数,是最令人开怀的变数!
他哑然失笑,自得其乐地笑出了声,不住倾点着头。
戚少商没有述说关于金錞甲的得来,但他知道——九现神龙,自当有这等能耐!
既不负苍生,亦不负他!!
“此次出兵,楚国太子丹也亲自挂帅。我同太子交换金甲之时商定,击溃敌方势力后,必先生擒炎夜!擒得住最好,但若不成的话……”语焉一顿,“楚国素来多能人异士,我跟太子提起刀咒的事,原想恳请他的帮助,谁曾想,楚太子竟然知道你!他说,他以前读过你写的书,一直就想拜会这布阵打仗的奇才,得知此次的计谋也是你一手布施,良才难得,定要鼎力助你脱困!”
原来,当年楚太子傅还未入朝时,曾游历到成国。于机缘巧合下得书《七略》之抄本,如获至宝,遂带回楚国,后暗传太子丹。可叹!此书在成国,权臣奸相拒之门外不屑一顾,而在他国,却能深得当朝太子之意,奉为兵册。暂抛开国别门户,可见,《七略》的埋没不为书之过、更不为著书人之劣,实为本国权贵狗眼看人之弊也!
顾惜朝在听闻后面这段时,一脸的诧异!……直至泫然欲泣。而戚少商诉说起来,也难掩话语中的激动,因为他知道,那本书是顾惜朝最大的心结,是惜朝一身才智的心血,奈何却一直不得申志!
——我早就说过,是锥子,总会破囊而出,那些说你是疯子的人,他们自己才是疯子!你才学上的光芒,我自始至终都看得清楚。
“……太子飞鸽传书楚国国师,请其彻查祈寒、乌龙之铸造来历,并请出‘玄空第一’幽禅大师快马赶赴此地,希望在期限之内,至少能找出延迟之法。你不用担心!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幽禅大师,素来听其名如雷贯耳,可说是楚国国宝级的人物,亦是太子李丹良师益友。顾惜朝深吸一口气,动容至深。此番尽了人事,多出一线生机,也觉前途不再如片刻之前那么苍白!
戚少商继续说:“风神之牙抽派了五成兵力协助作战,因为我们曾同暗虫军队交过手,有一定的经验。现在站在这里的,也有五成,他们都自愿助我杀进来,来营救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你身后那批勇士,是班察入军前在草原上拜把的兄弟,也全是响当当的好汉!”
站在戚少商身边的,自有不少是他在军中的友交,亦包括长矛队士兵。这些人都对着高处的顾惜朝,对着他微笑点头。
所谓大侠者,平时为别人劳苦,一双手调节八方事,两边肩担起八百义,而等到他有难,定也是八方来相助,上天从来公正,无论对恶人、还是对好人。
班察倚在栏边,叫出一个“顾”字,却显得有些扭捏,随即笑道:“……顾兄弟,刚才我吼你,只是我着急,我班察耶多是个粗人,不晓得怎么说好话,其实、其实我想说:这回多亏有你了。”
顾惜朝回过身看台上,都是刚才随班察杀上登云台的生面孔。他释然而叹,满心兴奋且舒怀。这样的安排和意外,他已无从挑剔。
戚少商,果然是个既痴情又不负理智的男人!
“你等着,我这就过来!”
匆匆说着,人已经奔向了长长的石阶,身形轻展飞跃而上。
顾惜朝亦踱步迎前,站到了顶阶的边端。他扬动起嘴角,漂亮的弧线衬亮了四方天地色彩。
——纵使有着血染面容的憔悴,却是那样地令人目眩神迷——
千古明媚,婉约笙歌。
谁家君子,醉了台阁?
——少商,我相信人定胜天。这惊世的一局,我一定会赢。我要把胜利捧给你看,要把人族的未来送给你,我要你看到,你爱的人是个英雄!我要你和我一起,扬名史册,共存天地——
那时候的戚少商,还并没有意识到,在顾惜朝所留给他的许许多多印象之中,曾经执傲轻狂的、爱恨交织的、痴心柔情的……却将是此刻自豪又舒怀的微笑会占据他心底最沉最久的记忆,刻下那么深那么深的铭痕。
而那时候,他也还不知道,这因急迫而没有刻意留心的场景,会是两人多么多么值得珍惜的时光……
顾惜朝候在高台顶阶,唇边的笑容突然间僵固了。
他突然噗一声跪坐下去,双臂交环抱住自己的身躯,像个受寒的人般不住发抖。
戚少商一愕一顿,脚步有瞬间作停。
风卷而过,如厉电般忽起忽隐,忽涌忽住——
顾惜朝刹定眼神,某一种感知,让他止住了疼痛的抽气声。微凉的寒意透入脊柱。他似乎已经知道,有一具冰冷的身躯,站在了他背后。
稍微回头,眼角的余波扫到一道银亮的寒光。
是一把剑,正震颤着发出箫鸣的剑。
‘祈寒’。
那具冰冷的身躯手握着长剑,剑尖指地,就站在他身后。
有什么圆圆形状的东西,骨碌骨碌,滚到了顾惜朝腿边。他下意识一动,那东西就被撞开来,骨碌碌滚下了石阶。
一名勇士的头颅!
旁侧倒地的尸身还在喷着一小撮一小撮粘腻鲜血,可见断头的时刻,不过是瞬息之前。
割断勇士头颅的,正是此刻发出鸣响的利剑。
也是同时催动‘乌龙’之咒的利剑。
炎夜阴沉的身影笼罩在顾惜朝头顶,散乱的衣摆宛如翅膀残破的黑死蝶一般无声飞舞着。
他浑身是血,惨烈狰狞,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历经过无比可怕的战斗而洗练出来的修罗。
他的心和他的身,都已经完全地属于黑暗了。
“你……”
顾惜朝回头望着他,咬牙吐出一字。
森冷冷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回应:“我说过——从我这里逃走的人不会包括你。”
“我死,你也捞不到半分好处!”
数十台阶下,戚少商举剑朝上大吼:
“炎夜!别再徒劳心力!你已经不可能赢,你输了!”
——出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怒睁的双目只在两三个瞬间,给顾惜朝偷使着眼色。
“战场无情!你已经救不了你那些部下!难道还想更多牺牲吗?你究竟看清楚了没有,你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顾惜朝一边暗暗观察炎夜脸色,一边缓缓、缓缓地从他身边挪开。紧握的掌心还残留着疼痛,那种仿佛有东西要从皮下挣裂出来的疼痛。他朝后挪着,手掌紧紧擦着地面,似乎能麻木知觉。
“愚蠢!……我怎么会输?!”
炎夜僵冷如镜的表情出现了紊乱的裂痕,眼神中透出丝丝疯狂。
“不要以为趁虚而入就可以打败我们!战斗还没有结束,远没有结束,我族的牺牲一定要让你们用鲜血来补偿!五步一挫、十步一杀,看看是谁能笑到最后……”
城郊的烽火像鬼域的狼烟一样冲上天空,远处的战斗在持续着乌烟瘴气。三族交战,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混乱!暗虫与乌玺的残力,究竟能顽撑多久?人族的胜算,又究竟能有几何?
未到最后,一切都只是徒谈空论!
炎夜后退一步,满目炽焰。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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