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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界·三十三中天-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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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夜冷冷瞟来一眼,动无咸淡。
“我也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
顾惜朝挑衅地一笑:“不敢!我只是赌,你不会想让他死!因为——他是最知道你的人。”
“你怕与他刀剑相向,不惜割袍断义;他关山飞渡,只为你一箭暗箴!士为知己者死,此话不假。这一路上,你总是故作针锋相对,但别忘了!若你真的想杀他,他早死过不下百次!”
“彦烨,我再说一次,让你的军队,停战!”
昔者似风,夹杂着血与沙,在城池上空呜咽徘徊。
炎夜纵然大笑两声,脸上浮现一抹不屑:“为什么人类总爱以‘理所当然’来判定一切?他侧目看向顾惜朝,一字一句:“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错了!”
戚少商猛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举剑朝炎夜飞击直去,想要阻止他行动;然而三道球体一样的火焰已从龙舌石中激出,像从天降下的琉璃火,星花成轨,直取网上两人性命而去!
顾惜朝一时不能置信。
他当然不会杀飞卫,刚才不打算,现在更没理由。
这赌,他输了?!
手中的斧子瞬间移换目标,割破了脚下的绳网,二人一齐漏下地面。
那火球乘风肆虐,很快就在他们头顶织成一张火网。
顾惜朝一落地,体内不明之咒又突然发作,腰侧一片焚肤剜肉之痛,彻骨彻心。眼看着头上火网熊熊,那绳子经不起燃烧随时会掉落!他费着力气出指解开飞卫|穴道,低低咬牙:“扶我走!”
戚少商一瞬不瞬盯着那处火网。他清楚看见了顾惜朝割断绳索,此刻见他与飞卫相扶着走出来,才算松口气!
“顾惜朝——”炎夜的声音自上空冷冷传来。
不知何时,他已长剑在手——就是那把他随身佩带的‘祈寒’!
寒剑衬寒衣,浑如清辉般皎冷的杀意。
竖立的剑身不断震颤,发出一种十分细微高亢的箫音,就如同琴弦弹动放出音乐一样。
“乌龙闻寒音而醒,不出三日,必饮人血化龙!除了我,这咒世上无人能解。顾惜朝,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命吧!”
“你说什么?”戚少商一震,如闻魔音贯耳。得不到炎夜回应,他又一步转向顾惜朝:
“惜朝?!”——那句话是指什么?是指什么?
顾惜朝满头冷汗,手叉腰间,根本就提不起气回话。只狠瞪着炎夜,口中咬牙自语:“果然……是这样!”
随着一道风声,戚少商乍从楼阁落到了二人旁边。伸手搀了顾惜朝,皱眉急问:“他说的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顾惜朝深吸口气,目光却冲着炎夜,噬齿道:“没事!”
此刻他不想多说!
“这还叫没事?!”戚少商心中气堵,一把抓了他叉腰的手腕。
——正说间,一股热浪忽从高处扑面袭来,戚少商转头望去,竟见炎夜手中之石瞬间亮堂了十倍!
就像是红莲夜焰火会上,四方天地间骤起的花炮灯烟——那从龙舌石中发出的光芒和火焰纷乱人眼!——连位于其后的炎夜身影都不再清晰。突然!从石头中发放出无数团烈火赤球,失控般飞砸向城镇的各个角落,房梁、桥柱、井口、车铺集市……
即使是没有摸过龙舌石的人,也能感觉到那石头散发的力量跟刚才大相径庭。与其说是厉害,不如说是——疯如魔障!
火雨之下,自是房屋倾倒、人各有死伤。先前尚在打斗的士兵很快发觉,暗虫的数量在急剧减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全都隐退到别处去了!
但这城中危机依旧。
戚少商以剑砍开四遭大批被捆妇女的麻绳,一手带着顾惜朝奔回军队。险地不宜久留,士兵也开始朝城外撤去,同时还护着那些生还的妇人出逃。
一阵地动摇晃——
罕见的摇晃。不是让人战立不稳,而是感觉要被什么扯入地底……
事实正相反,城中央有一大块土地像被从地下顶出般,拖着又黑又湿的泥壤,大规模地向上抬升!周围一圈分裂处,屋倒梁塌、土石崩离,赛过地牛翻身。而那块地皮之上的,是炽国的皇家宫廷!
正在撤退的众人回头的一瞬,看得目瞪口呆——那属于一国之徽的皇宫,就这样如同鬼城一般浩荡升起,变成了空中楼阁。而皇城四处,散立着刚刚消失的暗虫妖兵,个个据守虎视。
隐约中,有一股类似于‘威胁’的讯息弥漫开来……
撤在最后的将士中有一绰号‘刀疤肥’的兵头,混乱中察觉到龙舌石的疯狂似有减弱,而那单手托着石头的炎夜,也似乎有些古怪?
他心一横,咆哮一声:“待老子去宰了那厮!”便举了刀往回冲!刚冲几步,一道飞影抢了他的视线——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影,轻功一流的身手,转瞬间便到了八坊奎阁顶。刀疤肥回过神来时,那人已带着炎夜直飞入皇城之内!
“飞卫?他奶奶的!这厮也叛了!”
飞卫没有叛,因为……
将炎夜靠在一处石栏上,对方周身肌络绷得几近僵硬,只能仰头促喘,仿佛临死之人一般。
飞卫死死把住他握拳的手腕,急道:“你经脉逆冲,不要使劲!松拳!”
“彦烨!松拳!”
两人周围早已围了一圈妖兵,像看猎物一样凶狠盯着飞卫,但没有再上前。
二人的手臂都因为一人太过用力而发抖。
炎夜只能听着那急切的声音一声声吐在耳边,无法睁眼,仿佛历经生死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掌,而那掌中的龙舌石早也隐没不见了。
肩上却一重,是对方力竭的身体伏靠住他。而他,没有拒绝。
这之前飞卫就伤得较重,血透重衣,刚才更是比真正危急的人还要辛苦,心瘁之苦。
胸中有点莫名地翻涌。炎夜保持着姿势,淡淡道:“你背叛了风神之牙。”
“不……”飞卫半阖着眼,在他肩后低喃。
“从来我追随的都不是风神之牙。我追随的,只是你一人。”
我追随的,只是你一人……
“彦烨,”飞卫沉声叫他。问:
“你我……还能做兄弟吗?”
炎夜一阵沉默。依稀是很久之后,才从口中吐出四字:
“永 无 可 能。”
然后,他发现他已经昏迷在自己肩头,睡去了……
51。
曼城郊外,野牛坡。
顾惜朝将几份书信封装入套,以蜡封口,递给传令使,交代其即刻送发出去。
帐帘被撩起,戚少商面色沉凝地走进来,顺手掩住身后的喧嚣。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刚遣送安置好救出的曼城妇孺,安抚过躁动的军士,可以说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太疲累,太不安,太冲动,是一剂随时可能发作的毒药。
没等他坐下,顾惜朝便问:“外面好吵,怎么了?”
“没事,几个弟兄拼拼火头。”
转头见顾惜朝眼神疑惑,遂又叹口气道:“由他们去吧。他们心里……不好受。”
顾惜朝没有回话。他定定地看住桌案上跳动的烛火,有些怔然。
戚少商不由凑近了些,“想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而这一切,又会怎么结束……”
说话间,却意识到有只手在动他腰侧衣襟,顾惜朝眉一皱侧开身子,低低道:“你做什么!”
“给我看看。”戚少商动作不变眼皮不抬。
“我不是说过了?”顾惜朝一手施力按住他,“那只是彦烨想扰你心神!”
戚少商抬了头,目光直直看着他,仿佛要在对方脸上剜出一个洞来。
你说谎。
半晌轻笑一声。突然就强去解对方衣带,脸上再无任何笑意地粗声道:“那我们睡!”
一边说着一边手上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就像他们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宽衣、上床、欢媾、睡觉——他想做的就是这样!
然而顾惜朝不允许,当然不允许。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拉扯推搡间,究竟带了几分玩笑。
这就好象一场冷战。
“你听我说!”直到他襟怀被戚少商几把揪得糟乱,冷战快变成争斗,才从齿间蹦出几个字。
“你的内伤还没痊愈,不能行房事。”
戚少商倒生出几分好笑,眼里的岔气看起来还真有点像那什么欲望。
“我的伤没好,不代表我不行啊!”
身上的手又动起来。顾惜朝‘哐’一脚踢歪了桌子,挣脱起身,背对着人甩下一句:“够了!我没心情。”
戚少商斜着眼看他停在墙前,也站起来,深吸口气,一吐为快:
“你不敢宽衣,不想给我看,你到底在隐藏什么?还是说,我不配知道你的事?!”
顾惜朝定立片刻没动。这境地,已经是无法再瞒下去。他忽然就自暴自弃般剥下外衣,不回头地冲后面道:“看个够吧。”
戚少商走上去,伸手触到他上装,突然有些犹豫。仍是一狠心,褪了下来。
“这是?!……”
——大片的龙鳞纹络,呈现着像是人体经脉的青灰色,占据了他整个背部。
眼前的画面让戚少商顿时震惊,触目惊心!
手指挨到肌肤,那感觉很冰、很凉。他想到白天城中顾惜朝冷汗如注的模样,不禁怔怔地低声出问:“痛吗?”
“有时会。”
“彦烨所说的就是指这个?”语气陡然收紧,变得焦虑而严肃,“这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顾惜朝拢起衣衫,边将龙纹的始末前前后后告诉了他。
“什么时候扩散的?今天?”
“剑鸣箫音的时候。”顾惜朝微一点头,眼中没有多少情绪,“那时我的背像火烧一样疼。”
戚少商近乎愤怒地盯着他,责怪的恨和担心的痛快要淹没头顶,“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一直都瞒着我?!”
顾惜朝缓缓揪住身旁布包的挎带,没有回身,对空一笑道:“如果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主动求生,但很可能穷生枝节、死得更快;一条是被动求死,却能够和心爱的人安安宁宁地活足三天。少商,你会怎么选?”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沉默。
“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我想把这道难题留给自己。不管我解得对、解得错,你都不须要背负后悔。”
戚少商浑噩后退几步,一手撑上身旁的桌案。那蜡烛瞬间震落在地上,帐内没了光,一片昏暗。
仿若被这片昏暗蚀伤了五脏六腑。戚少商就像是个失了心智的人,一语不发、步有千斤地,木木然出了帐篷。
顾惜朝对着漆黑的蓬布独自站了一会儿。后回过身,静静走到桌旁。动手重新点上烛火,又将散落的文书一一拣整归好。他清瘦的身影映在帐内蓬帘上,很淡,很模糊,随着烛光微微跳动。做完这些之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缓缓掏出怀中的绿玉珏,移到灯下端详着……
二更天,蜡烛燃了未半。
有人走进帐,溢散了一室的酒气,也吹灭了案头烛火。
顾惜朝背对帘门卧在铺上,闭着眼却没有睡。一双手臂从后面拥住了他,熟悉的气息带着夜露的湿冷贴上来,紧紧地拥抱住他。
有时候,人都会变得很苯、很傻,因为他们太在乎。
浓浓的黑暗里,他们啃吻、爱抚、交合……互相索求刺激与满足,不停不休,仿佛就是为此而生也要为此而死!
呼吸交错在峰尖云颠,炽烈的情欲和男人的粗喘占尽了一夜的疯狂。
不懂风花,不懂雪月,只懂得这样粗糙的爱,在天荒地老之前就已经深入骨髓、融入血脉的爱。
一辈子都嫌太短,太短……
“顾惜朝——!”
男人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刺破了拂晓的晨。
顾惜朝身子似一震,脚步稍挫。但只片刻,仍是决然般伸手去掀眼前帐帘。
‘嘭’一声闷响在背后震开,有人从床上直直跌落地面。
“别走……”含糊的声音追着那角青色布衣消失在帘边。戚少商瞪大了双眼,拼命地用手肘撑起自己身体的重量。头痛得快要裂开,他摇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撵。
桌案上的物件被碰撞撒落一地,燃过某种药物的蜡烛摔成两半。疼痛仿然不觉了,只剩下心头急切的慌乱让人发疯。
帐外,顾惜朝已翻身跨上马背。
“你去哪?……你要去哪?!”那个声音追出来,脚下却踉跄着绊倒了火把木架,整个人都跌在土里。
很久没见过戚少商……这般狼狈的模样。短短几步路,雪白的中衣就滚满了沙尘、泥土,肮脏不堪。
“放心,”天边始光初现,罩出马背上决毅的暗蓝身影。“等我回来!”
身后怅然一声嘶喝:“你想去送死吗?!”
顾惜朝动作一滞,良久,缓缓道:“不,我想活。”
“以前的顾惜朝也许不怕死。”他勒马回了身,深深看着伏在帐外那人,郑重而肯定地说着:“现在,我怕!”
“那就不要去啊!留下来,留下来我们一起再想办法!啊?……”
顾惜朝却笑着摇头:“我若不去,就是你要去了。戚少商,当我还不知道你么?”
眼见一双手掌深深地陷进砂土之中,身体却连再度爬起的力气也使不上来,戚少商直将牙关阖出了血!
肃历地一挺背,顾惜朝提高声音清冽道:“我已给各国军政要属发出了信函,通知他们早做准备。详细的部署我都写在案头纸笺上,等你药力褪去后,就管照我的安排去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决不可错失!”
“不——”戚少商断然声吼,他已经听不进去那人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他要离开!脑子里强烈的钝感也阻止不了他的心慌意乱,他语无伦次只有那点执念:“别去,别去!别一个人……”
两句话出口,粘腻的液体濡湿了唇角。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把我逼成这样?
“戚少商!你不是号称心系苍生义薄云天的大侠吗?”——戚少商听到他说话,却怎么也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现在这天下大‘义’就摆在你面前了,车到山前你行是不行?!我,对人对事,从来都不做最坏的打算,因为我决不能输!你戚少商也是做过大事的人,有担待,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冲动搅了我的局——你听清楚了吗?”
清楚,怎么会不清楚,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着他的胸膛。令他一寸一寸感受到被焚焦烧毁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他痛楚道:“我早就不是大侠,现在的我心里只系着一个人而已!”
顾惜朝看他,那双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灰土,却是紧紧地锁着自己,气势强执得可怕。这副情景、这个男人,此生此世注定无法忘怀。他推马向前,即发即止,默视而深量,终于掉头决决然疾驰而去,再不管身后何事!
浪翻千重浪。
寒余万尺寒。
52。
天下双族相争持衡百年的局势,毁于旦夕之间。
如今,他们要怎样来力挽狂澜立于不败?
炎夜站在皇城高筑的登云台上,看着脚下烽火未熄的炼狱死劫,一片混沌。他的双眸映着城中的火光,也依稀有了一丛丛的跳动。身后有人缓缓走近他,无语伫立。
淡淡了然一笑,仿佛是无心。炎夜未曾回头地迎风道:
“从这刻起,天下,已不再是两族的天下。百年争战到最后,总该有谁来攀上代表一切权力与地位的顶峰——那一天,终将不远了。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就像这满城烈火——”
他拂着这虚空的景色,语中有了幽暗的笑意:“这城的君主最爱看烟花戏法,曾笑言要令百家齐放来个‘烽火戏诸侯’,我就将他挂在了宫前的桅杆上,好让他慢慢观赏。一国之君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看着自己的王土臣民被外敌凌虐!炽国已经名存实亡,得此消息的人类一定有如惊弓之鸟,可惜,他们的主力联军现在都囤积在了常羊之野,在那里和乌玺国的大军两相对峙,谁都动不了一步。”
“这样的时候,我军要攻其后方简直犹如探囊取物!但我偏偏想教他们临阵恐慌,我要一座一座地拿下十二国,拿下乌玺,绝不给他们一掌毙命的机会。炽国之后,就是无塞。无塞人自恃神武善战,从来不肯真心与外国结盟抗敌,他们暗中把最好的战力都留置在了裕山大营和天雍关,直逼炽、烈二国边防。只可惜天雍关总兵叶浩是个稳打稳扎的人,在摸清楚我方底细之前,他决不敢轻易出兵!无塞国诚然兵马强盛,但差就差在他们没有一流的铁矿源地,甚至连北面的开耒、楚、卫,都要从成国私运铁器炼制,西冲商线就是他们的军事命脉!成国少君刘禅只会吟风弄月,遇事毫无主见,其相父南宫傅突于前日病重卧床不起,国家落到优柔寡断的刘禅手里,根本就连反击的可能都没有……车齐、大和,不足为惧,我就让他们活得更久一点,待烧了乌玺妖城之后,再挥师北上。”
飞卫默默听及此,终沉声出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说这些战略打算,征伐人族的打算,为什么?
炎夜的背影一凝,良久,方微怔回道:“……习惯吧。”
多久之前的习惯了,和这个人,在一起分析战事军机。
飞卫略垂了头,嘴角却禁不住扬起些微的弧度。脚下点点星火迷了视野,回神凝看,时觉天地黯然失光。
微一皱眉,炎夜侧望了身后一眼,冷然道:“把你身上的血处理干净,不要让我的士卒发狂。”
其实当飞卫昏迷醒来时,身体上的伤口已是被包扎清理过了,只不过铠衣上沾染的血迹一时难以除去,而他常年征战也早已习以为常。
“人类的血液气味,最是恶心!”带着一丝恼怒的嫌恶,炎夜背对他道。
飞卫抚上腹前伤处,低声出问:“你恨所有的人,……包括我吗?”
“当然。”他直视着前空:“无一例外。”
“不止是人类,还有乌玺。总是恃强凌弱,任意践踏我族的生命!甚至当我们躲进了地窟、沼泽,那些世界上永远最黑、最脏的地方,也还是一样被你们追击迫害。懂事之前,我只能生活在潮湿的地底,从来不知日月星辰为何物。那时候我以为把一生的苦都受尽了,谁知道……才只是个开始。同样地有血、有肉,也会冷、也会痛,怎的就理应生来卑贱吗?”
“‘暗虫’,可笑至极的名字。”炎夜嗤笑:“我花了十年时间偷学人族的语言习惯,学会……称自己为‘人’!你想象不到为了这一手箭术,我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加入风神之牙,因为这支军队可以常常穿梭于十二国之间,与朝廷交涉。我才能知己知彼,了解各国要塞军政部署,随时探察乌玺的作战情况——我作足了一切准备,只等待时机。龙舌石的现世虽然改变了一些计划,但殊途同归,不过是让我族复仇的时机提前到来。”
飞卫没作只言片语,只是盯着他的背影。
高处不胜寒。他突然不知道面前这个身影,是否经得起复仇之途的孤冷?
渐渐地,他脸上竟露出一抹追忆的浅笑:“我还记得列罗城那夜,你从石砌的内城走出来击杀百鬼的模样。所有的人都紧闭了门户避祸,只有你敢!你当时的那份魄力,我至今闭目犹存——”
炎夜没有应声,静静听着他说。
“那时候我想,有这个人统领的箭队一定会成为十二国最精锐的羿箭之师,何愁寻不得真正的箭术之道?飞卫此行为其援送粮草,就算陪上性命也不觉后悔了。幻鬼猖虐,本该九死一生,可是你的箭术比我想象中还要精湛,尤其是在那样的黑夜里,近乎神技。我不用孤军作战,而是能与这等射羿高手一起杀敌,此生之荣!”
“黑夜视物……那是拜你们人类所赐。”炎夜牵动一笑,冷冰冰没有温度。“——总是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总是能对气味格外敏锐——如果我们不在阴冷的角落里学会这些,还能生存到今时今日吗?”
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飞卫黯淡道:“我现在明白为何你以神绝箭技击退幻鬼后,却始终装作没有发生过。我真的很庆幸,只我一人得见那般高超的箭术。”他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后来我拜退了集云社,加入风神之牙,……再见到你,便已决定此生为你效命,纵肝脑涂地亦不休!”
“飞卫,”炎夜停了一停,终于低叹,“我从来没有怀疑你对我的情谊。当年你到我麾下投军,一不求名利、二不问酬劳,只是全心全意助我开拓功业,你虽不说,我仍感觉得到你的真诚。这些年,多少难关都是一起闯过来,祸福如是,也许我炎夜这辈子再也交不到像你这样的朋友。然,道不同,终不相为谋,我不可能放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而你,又怎么能忍受所护之人的背叛?你越是为我枉顾性命,我越怕将来难以面对,所以只好逼你走,想教你早日抽身,从此绝了我们之间的交情。”
忽感觉到眼眶发热,飞卫闭了目,仰天无声。
“现在我对付的是人类,是你的同族,你还能不计后果地一味追随我吗?其实你我身份早就已注定了是敌非友,但我仍然希望你能选择中立,至少不用搏个你死我活!否则……”声音到此断然消失。炎夜转过身,所有的神色已然收起,只余清利的眼眸盯着对方,一字一字正声问道:
“——飞卫,你会阻拦我吗?”
——会,还是不会?
一直逃避的问题突然被摆在眼前,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像当初面对彦烨的背叛,猜到彦烨的身份时,那幕幕,他始终是在骗着自己不肯多想——甚至到现在、此刻,都是仍在挣扎!
缘生缘灭,思如潮泛。他在宁静粉饰的暗涌中,渐渐感受到无可奈何的悲凉。
原来他们之间,从开始的一步走到尽头的一步,并不需要跨越很久。那甚至是从最初的最初就已然决定了的。
可以改变吗?
可以选择吗?
也许问题本身,才是最令人悲哀的……
这个‘人’,这个他立誓追随的主上,一生之中唯一的景仰——
似乎永远都能冷静地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永远都分得清对与错,永远都明白孰轻孰重,永远都将脆弱的情感与念想包藏在深壳之中,只把那不易攻破的强韧摆在手边尽情挥霍。
不曾回头,不曾旁顾,是不是也没有迷惑,没有彷徨过?
两个人这样一瞬不瞬,像在等待困兽出笼。
突然,彦烨的表情微末一换,似乎感觉到什么而侧过视线,朝着城门处斜斜一瞟:
“他来了。”
◎友情提示:
有关“列罗城”事件,详情参见第27章。当时阿钰口中所说的是流言版本,传言总是有虚有实,不可尽信的。所以,若有与本章中所述事实相矛盾处,当以本章飞卫所述为准。(另,关于集云社不承认援送过粮草一事,那是碍于当时的某些人际世故,彦烨也是知晓的,由于复杂冗长,不在本文陈述范围之内。我只能说,飞卫确是替集云社送来粮草,彦烨最清楚其身份不可疑;而彦烨在那晚确实曾出门迎战幻鬼,但只有飞卫知晓——这就是列罗城那夜单枪匹马杀退幻鬼的青年之“谜”。)
53。
顾惜朝赶到皇城之下。高立的宫墙四周风如鬼哮,隐隐弥散一股废墟荒凉之气。这座皇城所处的领域是从地底抬升起来的,与平地落差达百丈有余,宛如古时高高筑建的封神台,普通人要想上到那宫门处,似乎根本无从下足。
冷眼对着马前突然出现的暗虫士兵,顾惜朝将绿玉珏举在手中:
“我要见你们首领!”说着,将珏抛给领头士兵。
——这块珏是彦烨的随身信物,曾经。
士兵将绿玉珏接在手里,鼻翼略微扇动,却也不回话。
只是片刻,连接皇城与地面之间的黑土出现了倾斜的懒坡,其中,岩石与湿壤变幻出路径一样的组合,似乎可引领人顺行而上。
顾惜朝提马上前,那名士兵却又突然扑到近侧拉了他的马缰,一只手凶巴巴地摊到他眼皮底下,像在索要什么东西。
抬起头生忍下几分不快。权衡轻重,顾惜朝动手解下了腰间布包,连同里面的独门兵器一起丢给了暗虫士兵。随后驱马踏上了黑土中的隐路。
隐路忽左忽右,笼罩着一种不善的气息。暗观路两旁,有不少暗虫守立在途中,表情仇恨凶恶。只怕现在任何一个不明的举动,都会让他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上至顶端,越过朝天门,踏入原炽国宫廷。聚集成群的妖兵将这一人一马团围在中心,他进一步,它们就退一步,逐步地不甘心地让开着道路。顾惜朝面上紧绷,神情却无惧色。连过三重门后,他铿然止马于殿前。
那大殿外雕龙刻凤的石阶上,炎夜正用冰冷的目光审看着他。
短暂的相持。下个瞬间,炎夜已从殿前的位置稳稳落至了他身前十步处——接近地面的时段,几乎是飘然而优雅的,但那靴底与青石板相抵发出的磕响竟然清晰可辨。他这才发现,四周的一切已随着刚才炎夜的举动,变得鸦雀无声。
默默挑竖起眉,顾惜朝翻身下马。
“多大的阵仗!”他略带讥讽地扫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兵群,一路走过去,停在炎夜跟前:“炎统领,好威风啊!”
“你竟敢来?”炎夜不带表情,语气十分沉静。
顾惜朝便也收了讪意,他看着炎夜,一字字吐道:“是你逼我的。”
“是你在逼我。你还不懂吗?”炎夜纠正他,“如果你听我的话不执着于真相,我本来也不愿挑开那条禁咒。”
顾惜朝一声嗤啧,转开几步。这让他觉得十分好笑!
“哼,好个‘本来不愿’!彦烨,这就是你本来不愿的结果?”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在我得知赵将乌龙宝刀来历的那刻起,我就开始想通了这一切——想通了你对我的这场算计!”
“赵义德名义上是风神之牙的战将,但他不服你管制,三番两次以下犯上——这样的人你肯委以重用,恐怕还是基于你借‘修好’之名摆在他身旁的那把乌龙刀!你摆下这道监视,才敢毫无忌惮地任用他多年。可你却没有想到,我的出现又令赵义德起了不满,骄纵逾位之心日益见著!在这最后的关头,你又怎能容他一颗子坏了整盘棋?一开始,你劝我忍耐赵义德时,话中有话,我当时已觉得奇怪;后来再赠我绿玉珏,这难道不是故施挑拨之计?”
“我以信物相赠,当然是相信你的能力!我只是为你能够一展所长提供最好的条件而已。”
这倒也算是实话,只不过非实话的全部。
顾惜朝冷笑着摇头:“你早想利用我做你此行的幕僚,所以借我的手杀死赵将。一来,可以心患得除;二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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