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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商-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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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母奇道:“梁公公请你吃饭?他不是管着你么?”

“梁公公镇守福建,就职位来说,孩儿身上提督边备、锦衣千户的职位自然在他之下。不过细究起来,锦衣卫职事自成一体,直属中枢,提督边备属兵部体系而非卫所,也不在梁公公职掌之下。至于都百工使司,则是直奉天子,又是万岁钦点亲封,梁公公则是司礼监外派,互不统辖。孩儿如今又领正三品昭毅将军衔,升从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都百工使,品秩上还高了梁公公一头。这几条合起来,足与梁公公平起平坐,若是论起与皇上、内廷关系,又比梁公公亲厚许多,故而如今梁公公反要下帖请我。官场上道道极多,这上下尊卑是极讲究的。”

冯母听得一头雾水,摇头道:“我一妇道人家,着实听不懂这些个,只知一条,你能有今日,总归是当日梁公公提携一把。这梁公公为官本分,不曾糟践地方,又于咱们冯家有大恩,即便日后依虞你高升王侯公卿,也得对人家客客气气的。这是做人的本分,可不能官高架子大六亲不认。”

“母亲教导得是,依虞也不是那等得志便猖狂的忘本之人,如何行事心中有数的。”冯虞恭恭敬敬朝母亲施了一礼,应道。

忠叔在一旁也忙着帮腔,“少爷是我自小看大的,再本分不过,断不至做那过河拆桥之事。”

冯母笑道:“忠叔可不敢如此纵他。再精明的,也须有人时时提点才不致行错了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忠叔你是家中老人,更不可碍了情面,该说便说,该骂则骂,即便是骂错了,只当是提个醒。依虞,可是这个道理?”

“那是自然。孩儿官再大,回到家中还是小子,大人指教,总是为我好,哪有错不错的。”

从屋里出来,冯虞唤亲兵寻来朱潜,“自明,我已放林炫回府团聚几日,出了趟远门,看这小子有点想家了,这几日你便辛苦些。明日上午,我到西郊军营去看看,中午得去见见梁裕,后两日,我到寿山看看工地与工坊情形。这些日子积压的文书事务便劳烦你了。若有紧要之事,便立时着人寻我,反正行程都说与你了,不怕寻我不着。”

“我省得了。”

“这几日你还需琢磨一事。都百工使司的差事揽下来了,这架子该如何搭起,职掌共有几项,几时开始运作,咱们得走一步想三步,这几日便拿出个章程来。皇上没明说这几个副手、下属是任我自选还是上头调派,想来是由着我自行选任,这个名单你也拢一拢,咱们及早议定奏报京师,单这一节,便是快马急报一来一回的也得一个月了,所以说咱们这头耽误不得。我还想着,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咱们还得一道往闽南走一趟,一个是寻我那岳父泰山商议些大事,再则,顺便的顾一回你那师弟的茅庐。”

“大人想得周全。不过还有一处只怕您也得走一遭。”

“何处?”

“都司衙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梁裕的心事

倚在太师椅上,梁裕手捧着已见凉的盏茶却依然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这么一副痴痴愣愣的神情已经维继了许久。一堆下人见他正想事呢,个个轻手轻脚,不敢上前惊动。

这几年在福建镇守中官的职位上,梁裕可说是安安稳稳波澜不惊。说来得也是自家有眼色,简拔了个冯虞出来,能弄钱,又讨了上头欢心。如今掌权这位刘公公,爱钱也就罢了,对同出身的执事中官搜刮得尤其狠辣,每年不乖乖送上三五万现银,立时便是丢了职事发配南京守皇陵的下场。看看别个镇守、提督、矿监,如今哪个不是上蹿下跳四下搜刮,得喂饱上头层层关节,自己还得有得赚,容易嘛!听说西边有些穷省已激起民变,那更是鸡飞狗跳墙了。唯有自家,每年一万两打底,加上几件不值什么的磨漆、折扇,把刘瑾哄得开开心心,一开春司礼监还明文褒奖,这里头多一半可是冯虞运筹之功。

可如今让梁裕费心的也就是冯虞这位小爷。这两年,眼见得冯虞是平步青云步步蹿升,如今不论品级职事,冯虞至少与梁裕平起平坐,论起与圣上甚至是刘瑾的关系,比他更要亲近许多。年前冯虞还自称一句下官,如今两人见面当如何相处?冯虞还买自己帐么?还是说,如今轮着他梁裕低头迁就了?

另外,这位小爷如今集军权、厂卫、政事于一身,手上有兵有钱,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人来,这固然是煊赫一时,可出头的椽子先烂,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吃暗亏,要不要提醒他一句?这小子如今风头正盛,能听么?

离着午时还有半个时辰,梁裕还在那儿思前想后,却见门子匆匆进来禀报,“公公,冯大人来了。”

“哦,来得好早!”梁裕一下子喜上眉梢。“快请,诶,回来,我自去相迎。”

来到正门口,梁裕抬眼一看,一人身着蟒袍玉带,身后牵着匹白马,还有十名锦衣校尉挺立身后,正是冯虞。梁裕迎上前去,口中高声说道:“冯大人,多日不见啦。还让人通报什么,直接进来不成了?”

只见冯虞将缰绳抛给身后军士,笑着进了府门,冲着梁裕一拱手:“梁公公安好,国城有礼了。”见冯虞见面问安,执晚辈之礼,梁裕大喜,执着冯虞的手说道:“你我何等交情,如此客套作甚。诶,国城,你这衣襟上点点土星,莫不是跑乡下去了?”

“正是,大清早往西郊营盘去了一趟。”

今日一早,冯虞便去了西郊军营。到校场一看,怎么这般热闹,一个来月没来,人马竟涨了许多。远远的范长安也一眼瞅见冯虞,撒腿奔了过来,到近前立定行了个军礼。“冯大人!几时回来的?怎的不叫人唤卑职一声,好给您请安去。”

“呵呵,咱们之间闹那虚头八脑的作甚。我已回来两天,今日不吱声地过来,便想看看你范长安可曾偷懒了,哈哈哈。”冯虞说了这话,两人相视大笑。

“今日一看,弟兄们精神头十足,练得热火朝天,看得我身子骨都有些痒痒了,可见你带兵有方。诶,怎多出这么多号人来?可是漳州的丁壮到了?”

“回大人,正是杨府送来的丁壮,共一千八百人,比原先大人所说的还多了五百呢。老爷子带话来,说这五百人的开销也由他包了。同路还送来五百来匹北马,好大本钱呢。大人走了不到十日便开来了。卑职已命人安排住宿换装。如今这些人已完成队列训练,之前那三百人如今已训练完毕,卑职分了一百人出来,还有十个队头,由杨风单独统领,这是准备给他带回去的。其余二百人与这一千三混编,以老带新。如今一千五百人分作三队,一千名火铳手,五百名刀牌手,五百骑军。如此处置可否,请大人示下。”

“好得很!”冯虞拍拍范长安的肩头,往校场上操练的队伍看了几眼,“如此编成再好不过。长安,你是老行伍了。军中事务我若不在,你尽可做主。队列训成,如今想来是练阵列、打靶了?弹药够用么?”

“回大人,这些日子,工坊岳海那边源源不断运来铳械弹药,尽够的。只是,如今人马多了,各队队头卑职只是暂时指定,还需大人检点一遍,得大人首肯的需行文委任,大人若觉着不行的,则与汰换。”

冯虞点了点头,“待会子收操,叫这些人过来见上一面。”

范长安领命,想了想又问道:“噢,还有一事,不知咱们这彪兵马行卫军编制还是营军编制?目下卑职暂按营兵编列,伍人为伍,二伍为什,立什长一名。三什为队,立队长一名。三队为哨,立哨官一员。五哨为总,立把总一员。咱们兵员共为四总,合为一营,营官便是守备了。”

“行,暂按如此编制。这一彪军马名分是提督亲军营,理应算是营军。你先领着守备一职,回头我再上奏兵部保举实授。”

“谢大人。”这回范长安单膝点地,特意行了个旧式军礼,随后回到校场,号令收操,各部带到帅台前列队。待各队整队完毕,范长安带着一干兵头离了本阵,在帅台前列队,一一给冯虞引荐过。如今暂领把总的骆天成、安化勇、林胜、胡锐四人,皆是当初那二十来名杨府长随中选拔出来的,早前第一拨练兵时就任过百户、总旗,都得冯虞悉心点拨过。其余哨官、队长、什长冯虞多数也认得。

看着面前这一干官佐挺胸矗立,冯虞满意地点点头,“甚好。范长安,就按这些人列个名单与我,下午送到千户所,用印实授。全体都有,向后转,入列!”

待众人归队,冯虞盯着整齐的队列看了一阵,运起中气高声喝道:“弟兄们好!”

台下两千人齐声应道:“长官好!”

“弟兄们辛苦了——”

“精忠报国——”

“今日看弟兄们练得卖力,我很是满意。咱们吃粮当兵的,没别的职事,只是用心操练,一旦国家有难,则效命疆场精忠报国,天经地义!在别处军中,或许有将官欺压士卒喝兵血,可在我冯虞军中,没有这样的规矩。方才诸位选任为官佐的弟兄们记牢了,寸功未立便当了官,领着比兵士多得多的俸禄,不是你面相好祖坟冒青烟,是我冯虞信得过诸位,也请诸位莫给我冯虞丢脸!咱们这个提督亲军营,从我冯虞打头,为官的,作战时必须冲锋在前,平日里与士卒同甘共苦!哪个官佐若是腰杆不硬有私心,弟兄们只管寻我告状,言者无罪。若是查实了,严惩不贷!若是我冯虞欺压士卒贪生怕死,好办,上阵之时弟兄们一哄而散将我瞥在当处便是。”

队列中立时响起一阵哄笑。

“我冯虞军中还有一条规矩,便是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不取百姓一针一线,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虏。咱们都是父母生养,来自民间。弟兄们如今在营中吃得饱船穿得暖,这身上衣口中食皆是百姓供养,咱们如何能黑了心肝欺负自家父老乡亲。对不对——”

“对——”

“别个不说了,各自带开操练,解散!”

冯虞又与范长安在校场上观看各队操演,到伙房查看军中伙食,到营帐中查看官兵被褥,这一圈下来不觉已近正午,猛然想起中午与梁裕有约,若是迟了人家还觉着冯虞故意怠慢,赶忙与范长安交待几句,急急上马带了亲兵赶到镇守府。如今听梁裕问起,便将上午之事略略说了几句,两人执手同进正厅落座,那头下人们已经流水般将酒菜摆上桌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能载舟,还能赚钱

待酒菜摆齐,梁裕端起一杯酒面向冯虞:“国城,哎,好响亮的字,毕竟是皇上起的。国城啊,这两年,咱家可是沾了你不少的光。如今各省镇守中官,眼见得也就是咱家一个还能如此清闲,时不时的还受上峰一番夸奖。这一趟又是满载而归,咱家也捞了个明文褒奖。老弟辛苦。来,这杯酒,算咱家给你接风洗尘。”

冯虞举杯回礼,两人一仰脖,“吱溜”一声齐齐一饮而尽。

“第二杯,喝的是来日。如今这福建一省,便是咱爷俩的天下,往后是大有可为啊。老弟,你那都百工使司的架子几时搭起来?以老弟的才思,只怕到时候赚钱赚翻了,可得搭着咱家一把。”

冯虞第二杯,笑道:“公公莫说见外的话,国城有今日,全赖公公提携之恩,人不能忘本不是?来时我还琢磨着,百工使司衙门干脆便在公公镇守府边上寻块地方,今后也好见面,来来往往的方便。”

“这主意好!”梁裕一拍桌案,“明日,不,下午,咱家便给那福州知府打个招呼,让他即刻办妥。”

冯虞闻听此言便是一楞。往日里梁裕提起叶如荫来从来是直呼其名,今日怎的称起官职来了?“公公,莫非福州知府换人了?”

“嗯?你还不知道?对了,那时只怕你还在京师呢。二十来天前交接的。叶如荫这小子不知走的哪家门路,调任嘉兴知府,新来个叫王子言的,浙江淳安人,据说学问不错。上任后此人来拜过一回,看他举止说话,倒还是个懂事理的。如此也好,工坊那头叶如荫的股份便归你了,日后咱们五五分帐,倒也爽利。”

“如此也好。不过,若是这王子言好打交道,日后总归是要亲近些。毕竟是省城父母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些事也好办些。”

“嗯,是这道理。”

两人吃了一会儿菜,又聊了些朝中动静,梁裕斟酌着说道:“老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忌讳的,公公请讲。”

“那个……咱家在宫中呆了有二十年吧,看懂了一个道理,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弟,这一回你风头太盛了。前两回进京,老弟每回所得甚多,又是升官,职掌又重。可这回呢,实打实的好处便是那都百工使司,其他都是虚的,什么蟒袍玉带、昭毅将军、赐婚、赐字,一点实实的权柄都没有,却徒召人嫉妒,弄不好竟是赔本买卖哩!刘瑾这人咱家是知根知底,是个见不得人好的,尤其是皇上跟前,只许他一人得宠、显摆,别个要想分些圣眷,就跟掏了他祖坟一般。幸好你是外臣,还差着些,若是中官,只怕刘瑾立时便跟你翻脸了。不过,还是小心着些为妙。依我看,老弟得想法子再讨好刘公公一回,说些软话,等他发作起来再想补救却迟了。”

冯虞头皮一麻,连梁裕都看出这一节来,看来这回真是麻烦大了。不过梁裕能与自己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是将自己当自家人看了。“梁公公,多谢提点。国城是晚辈,您喝的水多走的路长日后,日后可要时时教导才是。至于那刘瑾刘公公,只怕此时已是心生芥蒂。国城若要挽回,只怕是水磨工夫,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管用的招数。”

梁裕笑道:“这却不见得。眼下便有个现成的机会。”

“嗯?请公公赐教。”

“你那都百工使司不是要搭架子么?回头赶紧修书一封与刘瑾,只说你为官日浅,担下这重任,心中没底,请他给你派个得力副手来,日后还请他刘瑾多多点拨,你必有报效之类的话语。刘瑾最好人戴高帽,这封书信既是输诚,你再暗示这衙门日后少不了孝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一招你看如何?”

“公公这招高妙,国城必依计而行!”

一顿午饭,两人尽欢而散。回到千户所,冯虞立时找来朱潜,将梁裕这主意一说,朱潜连连点头。“这主意使得。让刘瑾派个人来,有功劳分他一份,咱们只要将其余人等笼络好了,这百工使司衙门还是大人说了算。有些个隐秘之事,咱们还是放到寿山工坊去做便是。”

说起这都百工使司,两人的话就收不住了,衙门选址何处,职掌如何分派,该当研发些什么,两人议得是热火朝天。只听冯虞说道:“昨晚我琢磨一宿,这衙门放在府城里头好办事,至于工坊么,依我看需设在西门外闽江边为好。”

“这是为何?”

“一来此处地形开阔,民房少,只有些个田地荒坡,咱们征地不费事。第二么,此处近水,地势却比对岸高,发洪水也漫不着。再则,此处水流充沛,水势趋缓,与我有大用呢。”

“大人可是说上游石木工料水运方便?”

冯虞哈哈大笑,“自明,这水不但能载舟,还能来钱呢。”

原来冯虞一直为几家工坊效率低下而苦恼。自领了都百工使司的职事之后,便生出一股雄心,英国人能搞出个工业革命来,我冯虞也算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穿越人士,如何不能想法子用动力机器生产来取代手工劳动,即使达不到引领整个大明工业革命的程度,至少我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能更上一层楼。不过英国工业革命似乎是从发明蒸汽机开始的。对冯虞来说,蒸汽是时时可见的,可是加上个机字,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眼下现成能用得上的,就只有水力了。

英国工业革命据说以水力纺纱机的发明和使用为开端,加上那什么珍妮机,纺纱织布一条龙。不过冯虞穿越之后翻看王祯所著《农书》时却发现,元代中国就发明了水力纺纱机,称作“水转大纺车”,有水轮,传动的锭子、纱框、导轮、皮弦,可同时带动32个纱锭,是英国珍妮机的四倍之多。书上还有草图可鉴。

昨晚冯虞又翻出此书,细细琢磨,这大纺车发动机、传动、生产装置是俱全了,若是依此研发,也给工坊配上水力机械,那得省多少事。闽江四季水力充沛,无枯水期,都百工使司工坊若是建在闽江边上再好不过。便是寿山工坊,也有寿山溪可用,虽然水量小些,难得的是四季水量同样较均衡,如今上游又有水库调节,更无断水之虞。眼下只有一个麻烦,即便是水力机床、风箱,冯虞依然不会造。

  第一百五十章 破局

说起水力来,冯虞正打算与朱潜解说一番,哪知人家一听顿时心领神会,“大人说的可是冶铁水排、水引旋作?”

啊!冯虞大吃一惊。“这些都已有了?”

“有啊。冶铁水排为东汉杜诗创制,水引旋作何人创制已无可考,北宋已为工坊所用,专作切削金玉之用。”

朱潜这番话大出冯虞意料之外,这些东西古人都会了?两人一番深谈,冯虞方才知晓,原来中原运用水力机械已有悠久历史,尤其是灌溉之用的刮车、筒车、龙骨水车,还有些是直接利用水流之力的,如水磨、水碓、水排、水转大纺车等等。加工机械方面,最晚在唐代已有原始的金属切削机床,但是,之后就没有更好的金属机械加工机床出现了。究其缘由,一个是历代传统金属加工方式是锻打、磨、锉多于切削,即便是切削,磨削、锉削也远多于刀削、铣削,刀具切削车床的发明自然是没有需求了。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木构件机械成本低,小户人家易于承受。

中原历来不缺人力,以人力代机械,从经济角度来说自然是划算的。只是如此以来,金属机械不用迅速取代木质机械,机床制造随之滞后,这就造成金属机械构件难于加工,齿、轴承、刀具、紧固件、连杆等机械的必要系统无法变得更加精密、精巧、高效,动力革命也难以产生。以蒸汽机的发明、使用为标志的工业革命自然不可能在中原生根发芽。

看这情形,水力鼓风已是现成的,至于机床么,倒是颇有可为,只是机床怎么造,惭愧得很,冯虞也是心中无数。思之再三,冯虞也只琢磨出两个办法,一个是将功用与大体形制说与工匠,由他们折腾。再一招,便是请杨万荣想法子到南洋弄几个红毛夷来,希望其中能有通晓门道的。不过这其中又有麻烦之处,冯虞只会说英语,可这会儿在印度洋乱窜的全是葡萄牙人,若是言语不通,到时候大眼瞪小眼,还是干瞪眼。不过也只能试上一试,说不定便撞了狗屎运了。

议完此事,冯虞又问道:“如今福州知府换了个王子言,可有卷宗跟来?”

原来,大明从九品以上各级在编官吏,在锦衣卫衙门里都有专档,某人若是异地调动,按着规矩这份专档也要转到所在省份的千户所,若是上调中枢,专档自然跟着上呈指挥使司。另外,若是此人身边伏有暗桩,此人隶属关系也要随之转隶。

“有啊。”朱潜似乎是早有准备,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份卷宗递了过来。“此人是弘治六年进士,浙江淳安人,在当地有些文名。今年刚从山西平阳府同知任上提上来的。按这卷宗所载,此人不好张扬,为官倒是谨守本分,不是那等会来事的角色。”

“呵呵,同知提知府,没个五七千两雪花银子,只怕难过刘公公那一关。”

“可不是,如今州府一级官吏提拔,总要面谒刘某人,若是没当场孝敬,只怕第二天便有诏旨,打哪来回哪去,升官之事就此泡汤。”

“嗯。诶,平阳府可有个洪洞县?”

“有啊。怎么?”

“哦,没什么。越思越想越伤情,洪洞县里无好人。”冯虞自言自语,忍不住轻轻哼起,“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各位父老听我言……”

朱潜听着笑道:“大人好兴致,这是哪方的调调,怪好听的。”

“随口哼哼两句来着。行,你忙你的。明日我往工坊那边去一趟,都百工使司之事你多费心思量。哦,还有,那个给刘瑾的书信你顺手帮我草拟一份得了。”

朱潜听了顿时摆出一副苦瓜脸,“我的冯大人,你这顺口一说,便是几摊事务砸下来,莫非你将我朱潜当牲口来用不成?”

冯虞哈哈大笑:“没听过那么句话么,‘将女人当男人用,将男人当牲口用’,说的便是自明兄你了。”说着,冯虞倒背着手飘然而去。朱潜坐在那儿嘀咕一句,“何曾有人说过这话,莫不是现编的糊弄我”,摇了摇头,继续埋首公案。

第二天,冯虞带了贴身家将周天赐与几个亲兵,往寿山走了一趟。寿山村别院工地上如今已初具规模,已经在上木工了。冯虞来回走了一圈,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与蒯祥交谈几句,赏了工匠些银两,转头便往工坊而去。

冯虞、朱潜进京这些日子,火器工坊这头由岳海负责。以往岳海只管着拱卫这一摊,如今骤然担起全责来,不免有些个战战兢兢,自然是萧规曹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冯虞倒是见面就狠夸了他一通。“岳海啊岳海,当初还是小瞧了你。舞刀弄棒在行,如今管着这上千号人的职司也不在话下嘛。方才你没来那会子,我与工匠们聊过几句,说你处事公道好说话,这便是个好官的样貌了。”

岳海满面通红,两眼死盯着脚尖,“嘿嘿,大人过奖了。卑职只是循着朱大人所定规矩来做罢了。”

“难得的便是这循着规矩来做。”冯虞正色道,“多少新官上任,一心惦记着放上三把火,否则便无以显现其所能。殊不知,前任所遗的一套制度,总是费尽心力百般修正之所得,方用着顺手。如今因人废事,手下人做了一半的夹生饭,如今又得倒灶重来,能不发蒙?故而,若是没有过人的本事,与其改弦更张,不如萧规曹随。诶,知道什么叫萧规曹随么?”

“嘿嘿,知道。”

“说说看。”

“萧是萧何,曹是曹参,都是西汉开国功臣。刘邦开国后,萧何积功第一,任丞相,立下西汉典章制度。萧何死后,曹参继任。后即位的汉惠帝看这曹丞相一天到晚喝酒聊天,似乎压根不想治国,便去责问。曹参反问,陛下看我的德才跟萧何相国相比哪个强?汉惠帝实话实说,朕看你不如萧相国。曹参便说,陛下所言甚是。既然我的德才比不上萧相国,那么萧相国一统天下后制定的那些个已经是卓有成效,咱们不过是守成而已,任用先臣照章办事不就得了?曹参在位三年,清静无为,民力渐复。这便是‘萧规曹随’的典故由来。”

冯虞听罢奇道:“呵呵,又长进了,看样子这些时日没少看书。你以吕蒙自勉,如今果然是大有进益。为将者当知天文、晓地理、明进退,日后你还当多向朱自明他们求教,可学得还多了。”

“是。”

“伯父、嫂子他们好吧?”

“蒙大人挂怀,都好呢。”

“新婚燕尔,你也当时时回家探看,不费什么工夫。若是哪日嫂子堵着大门管我要夫君,回头我可要打你板子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牛皮糖知府

在工坊用过中饭,冯虞又叮嘱岳海几句,只要将工坊现有产量、质量稳住,便是大功一件,这才回返府城。

回到沁园,门子过来禀报:“爷,近午时分,新来的王知府前来拜会,闻听您不在,留下名帖回了。”冯虞取过名帖一看,长七寸、宽三寸,上头三个大字“王子言”,占满了整个帖面。大明官场有个讲究,如递帖给长者或上司,名帖上所书名字要大,以示谦恭,若是名字写小了会被视为狂傲。看王子言留的名帖,名字写得大到不能再大,冯虞不禁微笑,“这人有点意思。嗯,好一手正楷。”将名帖往囊中往怀中一揣,冯虞直回内院。

如今除了些紧要公文,福州府诸事已大致料理完毕,冯虞打算过三五日便与杨风、朱潜同往闽南走一遭。至于这两天么,大食堂与朝阳坊如今冯虞已不怎么管着了,一心陪着家人才是正理。听说冯虞要在家中用饭,一家人喜得不行,冯母当即吩咐伙房加菜,却给冯虞拦住:“莫要太铺张了,只要熬些稀粥,做几道下饭的菜食便好。日日在外头无不是山上跑的水里游的,腻味了。”

虽说孔圣人教诲“食不言寝不语”,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自然是说起个没完了。这些时冯虞忙于外务,家中情形问得少,今日说起来方才知晓,年后冯母与采妍、忠叔又买下城西竹岐五百亩山林,据说也是风水极好的。这还不算,采妍还想次日一早拉着冯虞到南台沿江的烟台山走一遭,打算把那个山包整个吃下。冯虞如今可算是发觉了,自家从母亲、采妍到忠叔,有个共同的癖好,就是买地。这只怕是当日父亲去世时田地尽失刺激的。

暗着冯虞往日脾气,是不愿掺和其中的,只怕给人留下仗势欺人的话柄。不过这回冯虞一琢磨,还是应了下来,毕竟这些日子与家人聚少离多,转眼又要往闽南去,自觉亏欠许多,能多陪一回是一回。只可惜,饭桌上刚应承的,转眼又得食言了。残羹冷炙刚撤下,门子又探了个头进来,“爷,王知府又着人请见,说是明日上午想来拜会,不知爷可在府上。噢,来人等着回话。”

嗯?这位王知府还真是……冯虞看了看采妍,采妍笑道:“人家都白跑一回了,你还是见吧。顶多咱们下午再去也就是了。”

冯虞也只能冲着采妍抱歉地一笑,转头向门子吩咐:“你去告知来人,明日上午,我在府中恭候。”

第二日一早,冯虞打了一趟拳,收住架势,拿了条毛巾打算擦脸。却见门子“噔噔噔”上前来报,“爷,那个,王知府来了。”

“什么?!”冯虞听了一楞,毛巾“噗通”一声掉进盆里。“这才几时啊?刚辰时吧。无利不起早,可也没这么早啊。”冯虞嘟嘟囔囔几句,还是吩咐门子:“请到花厅小坐,就说……就说我刚刚练武来着,更衣之后便来。”

所谓更衣,其实是叫厨子盛了些粥饭来,赶紧吃上几口填填肚子。冯虞盘算,这位王知府上门拜会,想必是用过早饭的。两人坐下这一聊,指不定便说到几时,这要饿着肚子陪着,岂不吃亏。吃过饭食,擦嘴漱口,冯虞这才心满意足地来到花厅。

“哎呀,这位想必就是王大人了?累大人久等了。”

来人听着脚步声响,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听冯虞说话,此人连忙拱手施礼:“下官王子言见过大人。”

冯虞定睛细看,这位四十出头的年岁,长得相当白净周正,微有些短髯,一看便是江南水乡人物。“王大人太客气了。请坐,看茶。”

两人分宾主落座,随口说了些客套话,王子言又请教了些福州府民风物产,方才转入正题。“冯大人,下官在山西任上便听闻您的大名,此次有机会来榕长听大人教诲,荣幸之至。这个,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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