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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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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前在成皋养疾,刚刚痊可,便至广武。可巧韩信的使者也到广武,遂将韩信书信呈上。汉王展阅未终,不禁大怒道:“寡人困守此地,日日望他率兵来助。他非但不来相助,还要想做齐王么?”张良、陈平二人,适立其侧,赶忙连连轻蹑汉王足趾。汉王究属心灵,一面停住骂声,一面以原书持示他们二人。二人看罢那书,附耳语汉王道:“汉方不利,哪能禁止韩信称王,不若如他之愿。不然,恐有大变。”汉王因韩信书中,有暂请命臣为假王,方期镇定之语,复佯叱道:“大丈夫能够平定诸侯,不妨就做真王,为何要做假王呢?”即命来使回报,叫韩信守候册封。来使去后,汉王便命张良赉印赴齐,立韩信为齐王。韩信接印甚喜,厚待张良。张良又述汉王之意,望他发兵攻楚。韩信满口应允,俟张良走后,一面择吉称王,一面收拾兵马,预备攻楚。忽有楚使武涉,前来求见。韩信想道:“楚是我方仇敌,为何遣使到此?想是来作说客,我自有主意,何妨准他进见。”遂令召入。武涉是盱眙人,饶有口才。
  一见韩信,肃然下拜称贺。韩信起身答礼微笑道:“君来贺我作甚?无非替你项王来做说客?快快请说。”武涉听了,又是一拱道:“天下苦秦已久,故楚汉戮力击秦。今秦已亡,大家已经分土为王,正应藉此休兵,以培原气。明智如公路,当能体会。汉王为人,最尚诈术。足下只知为其效忠,我恐他日,必遭反噬,为彼所伤。足下得有今日,实由项王尚存,汉王不敢不笼络足下。足下眼前处境,正是进退裕如的时候,附汉则汉胜,附楚则楚胜。汉胜必危及足下,楚胜当不致自危。项王与足下本是故交,时时怀念,必不相负。若足下尚不肯深信,最好是与楚联合,三分天下,鼎足为王,楚汉两国,谁也不敢不重视足下。这是为目下万全之策,足下乞三思之!”韩信笑答道:“我前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从,推食食我。我若负他,必至为天所弃。我老实对君说,誓死从汉的了,请君为我善复项王可也。”武涉见他志决难移,只得别去。韩信送走武涉,帐下谋士蒯彻,也来进言,苦苦劝他对于楚汉,两不相助,三分鼎峙,静待时机。韩信仍不肯听,但又将人马停住,再听汉王消息。
  汉王固守广武,又是数旬。日盼韩信发兵攻楚,终没动静,乃立英布为淮南王,使他再赴九江,截楚归路。一面复致书彭越,叫他侵入梁地,断楚粮道。布置稍定,尚恐项王粮尽欲归,仍要害及太公。当夜便与张良、陈平商议救父之法。两人齐声道:“项王目下乏粮,不敢急归者,惧我方击其后耳。此时正好与他议和,救回太公、吕后,再观风色。”汉王道:“项王性情暴戾,一语不合,便至丧身。若要遣使前往议和,其人委实难眩”言尚未毕,忽有一人应声道:“微臣愿往!”汉王瞧去,乃是洛阳人侯公。从军多年,素长肆应,遂允所请,嘱令小心。
  侯公驰赴楚营,来谒项王。项王正得武涉归报,很觉愁闷,忽闻汉营遣使到来,乃仗剑高坐,传令进见。侯公徐徐步入,见了项王,毫无惧色,从容行礼。项王瞋目与语道:“你来为何?尔主既不进战,又不退去,是何道理?”侯公正色道:“大王还是欲战呢?还是欲退呢?”项王道:“我欲一战。”侯公道:“战是危机,胜负不可逆料。臣今为罢战而来,故敢进谒大王。”项王道:“听汝之言,莫非要想讲和么?”侯公道:“汉王本不欲与大王言战,大王如欲保全民命,舍战为和,敢不从命!”项王此时意气稍平,便将手中之剑,插入鞘内。
  问及和议条款。侯公道:“使臣奉汉王命,却有二议。一是楚汉二国,划定疆界,各不相犯;二请释还汉王父太公、妻吕氏,使他们骨肉团圆,也感盛德。”项王听了,狞笑道:“汝主又来欺我么?他无非想骗取家眷,命汝诡词请和。”侯公也微笑道:“大王知汉王东出之意么?无伦至重,谁肯抛弃?前者汉王潜入彭城,只是想取家眷,别无他意。嗣闻太公、吕氏已为大王所掳,因此频年与兵,各有不利。大王如不欲言和,那就不谈。既言和议,大王何不慨然允臣所衣?汉王固感大王高谊,誓不东侵。天下诸侯,也钦大王仁厚,谁不悦服。大王既不杀人之父,又不污人之妻,孝义二字,已是分得如此清楚。今又放还,更见仁字。汉王如再相犯,这是曲在汉王。师直为壮,大王直道而行。天下归心,何惧一汉王哉?”项王最喜奉承,听了侯公一番谀词,深惬心怀,便令侯公与项伯划分国界。项伯本是袒汉人物,当下就议定荥阳东南二十里外,有一鸿沟,以沟为界,沟东属楚,沟西属汉。当由项王遣使同了侯公去见汉王,订定约章,各无异言。所有迎还太公、吕后的重差,仍烦侯公熟手办理。侯公又同楚使至楚,见了项王,请从前议。
  项王倒也直爽,并不迟疑。即放出太公、吕氏,以及审食其,令与侯公同归。
  这天汉王计算他的慈父,他的爱妻,不久就要到了,便亲自率领文臣武将,出营迎接。父子夫妻,相见之下,一时悲喜交集。六只眼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万语千言,反而无从说起。汉王急将父亲、妻子导入内帐,暂令审食其候于外帐。
  又因侯公此次的功劳不小,即封为平国君,以酬其劳。汉王始去跪在太公面前,扶着太公的膝盖,垂泪道:“孩儿不孝,只因为了天下,致使父亲身入敌营作为质品,屡受惊吓。还望父亲重治孩儿不孝之罪!”太公见了,一面也掉下几点老泪。一面扶起他的儿子道:“为父虽然吃苦,幸而邀天之福,汝已得了王位。望汝以后真能大业有成,也不枉为父养你一常”汉王忙现出十分孝顺的颜色,肃然答道:“父亲春秋已高,不必管孩儿冲锋陷阵。快顾自己的快乐,要穿的尽管穿,喜吃的尽管吃,优游岁月,以娱暮景便了。”太公听毕,一想儿子得有今日,当年龙种之话,已是应了。愁少乐多,倒也安心。独有吕氏,一人孤立在旁,已是难耐。等她的丈夫和她公公一说完话,便走近的他丈夫身前,一面拉着他的手,一面又将自己的烦颊,倚在他的肩胛之上。尚未开言,早又泪下如雨。汉王赶忙用衣袖替她试泪道:“现在总算大难已过,夫妇重圆,快莫伤心!”吕氏听了,方才止泪道:“你这几年在外封王封侯,你哪里知道为妻所吃的苦楚呢?”汉王道:“贤妻的苦况,我已尽知。但望我把天下马上打定,也好使你享受荣华,以偿所苦。”说着,便命后帐所有的妃嫔,出来先拜太公,后拜妻子。
  吕氏又提起她的子女,为乱兵冲散,现在未知生死存亡。汉王告知其事,又说:“我已将盈儿立为太子,现在同他姐姐,都在关中。且过几时,我请父亲同你也到那儿去就是了。”吕氏听了,方始面有喜色。这天晚上,汉王便命在后帐大排诞宴,与父亲、妻子压惊。这席酒诞,倒也吃得非凡高兴。等得宴罢,便与吕氏携手入帐,重叙闺房之乐。
  吕氏始将别后之事,一一告知汉王。又说起她在家中的时候,全仗审食其鞠躬尽瘁,无微不至。逃难的时候,奋不顾身,拼命保护。在楚营时候,陪伴劝慰,解我烦恼。我害病时候,衣不解带,侍奉汤水。像这种多情多义的人材,为公为私,你须要看为妻之面,重用其人才好。汉王听了道:“审食其这人,我仅知道他长于世故。所以托他料理家事。谁知他尚有这般忠心,洵属可龋贤妻既是保他,我当畀他一个爵位,以酬伴你之劳就是。”次日,汉王便召入审食其奖励他道:“我妻已将你的好处,告知于我。我就授尔为辟阳侯,尔须谨慎从公,毋负寡人。”审食其听了,自然喜出望外。以后对于吕氏,更是浃骨沦髓地报答知遇。这是汉四年九月间的事情。
  没有几日,汉王已闻项王果然拔营东归。汉王亦欲西返,传令将士整顿归装。忽有两个人进来谏阻。这两个人你道是谁?却是张良、陈平。汉王道:“我与项王已立和约,他既东归,我还在此作甚?”张良、陈平二人,齐声答道:“臣等请大王议和,无非为的是太公、吕后二人,留在楚营,防有危险。现在太公、吕后既已安然归来,正好与他交战。况且天下大局,我们已经得了三分之二,四方诸侯,又多归附。项王兵疲食尽,众叛亲离,此是天意亡楚的时候。若听东归,不去追击。岂非纵虎归山,放蛇入壑,坐失良机,莫此为甚!”汉王本是深信二人有谋,遂即变计,决拟进攻。惟因孟冬已届,依了前秦旧制,已是新年了。乃就营中,备了盛筵,一面大飨三军,一面自与吕后陪着太公,却在内帐奉觞称寿,畅饮尽乐。太公、吕后从没经过这种盛举,兼之父子完聚,夫妻团圆,白发红妆,共饮迎春之酒。金尊玉斝,同赓献岁之歌。真是苦尽甘回,不胜其乐。这天正是元旦,已是汉王五年。汉王先向太公祝厘,然后身坐外帐,受了文武百官的谒贺。复与张良、陈平,商议军情,决定分路遣使,往约齐王韩信及魏相彭越,发兵攻楚,中道会师。
  又过数日,派了一支人马护送太公、吕后入关。汉王便率领大军,向东进发。一直来至固陵,暂且扎营,等候韩、彭两军到来,一同进击。谁知并无消息。项王那面,倒已知道,恨汉背约,便驱动兵马,回向汉军杀来。汉王不是项王对手,早又杀得大败,紧闭营门,不由得垂头丧气地闷坐帐中。复又问计于张良道:“韩、彭失约,我军新挫,如何是好?”张良道:“楚虽胜,尽可毋虑。韩、彭不至,却是可忧。臣料韩、彭二人,必因大王未与分地,所以观望不前。”汉王道:“韩信封为齐王,彭越拜为魏相,怎么好说没有分地?”张良道:“韩信虽得受封,并非大王本意,想他自然不安。彭越曾经略定梁地,大王令他往佐魏豹。今魏豹已死,他必想望封王。大王尚未加封,不免缺望。今若取睢阳北境,直至毂城,封与彭城。
  再将陈以东,直至东海,封与韩信。韩信家在楚地,尝想取得乡士。大王今日慨允,他们二人,明日便来。“汉王只得依了张良之议,遣人飞报韩、彭,许加封地。二人满望,果然即日起兵。更有淮南王英布,与汉将刘贾进兵九江,招降楚大司马周殷,已得九江之地。这三路人马,陆续趋集,汉王自然放胆行军。正是:刘氏渐将临晓日,楚军早已近黄昏。
  不知汉王有了这三路大军相助,那场鏖战,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白水盟心虞姬自刎 乌江绝命项氏云亡
  却说项王又闻汉兵大至,正思迎距,只见粮台官报告,兵食已尽,仅有一日可吃了。项王听了,方始着急起来。不得已连夜退兵,急向彭城回去。正防汉兵追击,用了步步为营的法子,依次退走。好容易到了垓下,遥听得后面一带,彭声、马声、呐喊声,一齐而起。独自登高向西一望,只见汉兵已如排山而至,养不多与蚂蚁相似,地上已无隙缝。不禁发狠跺脚道:“好多的汉兵!我悔前日不杀刘邦,养成他今日的气焰!”
  项王虽然有此懊悔,还仗着自己的勇力,盖世无双,手下的兵将,也还有十多万之众,遂就垓下扎营,准备对敌。此时汉王早已会齐了三路兵马,共计人数,不下三四十万。复用韩信为三军统帅,主持军事。韩信因知项王骁勇,无人可以对敌。特将各路军马分作十队,各派大将带领,分头埋伏,回环接应。
  韩信自引一军,上前来引诱项王。项王全靠勇力,不重机谋。
  一闻韩信自来挑战,一马冲出营来,正与韩信打了一个照面。
  项王一见仇人,分外眼红,飞起一戟,便向韩信当胸刺去。韩信本没武艺,又是专来诱敌,顿时把身子一偏,回马就走。项王哪里肯放,大喝一声道:“你这乳臭小儿,你往哪儿逃?你的老子前来取你性命来了!”说完,拨马便追。追了几里,已入汉兵的埋伏之中。韩信急放信炮,通知伏兵,陡然杀出两路兵来,便与项王交战。项王见了,冷笑一声,哪在他的心上,愈杀愈觉起劲。正在向前杀去,韩信又命二次的伏兵,截住项王。项王全不惧怯,复向汉军冲来,于是汉兵中的信炮迭响,伏兵迭起。项王杀了一重又是一重,直杀到第七八重的时候,看看的手下的兵士,虽是七零八落,他却仍是有进无退,带了残军,更是飞快地冲杀过去。哪知韩信的十面埋伏之兵,一齐聚集,只向项王一人的马头,围裹拢来。项王随带的楚兵,已是纷纷四窜,惟靠项王的一枝画戟,向敌人左来左挡,右来右挡。刺死一排,又来一排,杀散一群,又来一群。无奈一双手,究竟难敌百般兵器。此时项王也悔不该自恃勇力,深入敌军。
  急令钟离昧、季布等人,拼死断后,自己杀开一条血路,败回垓下。项王自从起兵以来,像这样的败法,尚是破题儿第一遭呢!项王一看自己的人马,十分之中,已少掉了八成,他老人家到了此时,也会忧惧起来。
  他有一位宠姬虞氏,秀外慧中,知书识字,与项王十分恩爱,形影不离。有时项王出去打仗,她也会着了蛮靴,披上绣甲,骑马跟着,只因项王有万夫不挡之勇,她在其后,毫没危险。此次却在营中,守候项王回来。项王入营,当下由虞姬迎入内帐,见他形容委顿,神色仓皇,不像从前得胜回来的气概,也觉花容失色,娟脸生惊。等得项王坐定,喘息略平的时候,才问战阵之中的情事。项王欷殻У溃骸按蟀埽〈蟀埽 庇菁θ拔康溃骸笆ぐ苣吮页J隆4笸醺鞘烙⒚瞬痪澹∨既恍〈欤伪胤衬眨俊毕钔跆艘⊥返溃骸敖袢罩埽槐韧!
  连我也不曾遇此恶战,难怪你们女流,罔知利害呢?“虞姬听了,虽然是芳心乱跳,粉靥绯红,可脸上还不敢现出惊慌之色,恐怕惹起项王的烦恼。幸而早已整备酒肴,忙命摆上,意欲借此美酿,好替项王解闷消愁。项王此时已无心饮酒,因见他的这位爱姬,如此殷勤,一时难却她的情意,只得坐到席间,使她旁坐相陪。刚饮了三四杯,就见帐下军士报称汉军围营。项王听了,也无他法,仅把他手朝军士一挥道:”去了罢,俺知道。“这个军士尚未退出,又来一个军士报道:”汉军把本营围得水泄不通,请示大王的号令,怎么办?“项王道:”可令各将士小心坚守,不准轻动。且待明日,俺与他们再决一场死战罢!“此时虞姬在旁,一听得项王说出一个不祥的死字,伤心得几乎要将她的珠泪,从眼眶之中迸出来了。眼看那两个军士退出,因为此时已经天黑,便命点起银烛,将房内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复去情致缠绵地斟上两杯,双手呈与项王。项王接来一饮而荆饮毕,方对她说道:”孤今夜心绪不宁,爱卿可也陪孤同饮几杯?“说完,即斟一杯,送与虞姬。虞姬接到手中,慢慢喝干。此时,她心中只想挣出几句话来劝慰项王,谁知腹内似有多少话,及到喉管之上,不知怎的,竟会一句说不出来。项王呢,平日是胆大包天,从无一件可惧的事情,此刻也会锐气全消,愁眉不展起来。见了这般的酒绿灯红,鬟青眉黛,仿佛有无限凄凉情景,含在其中。二人默默无言地喝了一会儿,项王越饮越愁,越愁越倦,不觉睡眼模糊,呵欠欲寐。
  虞姬本是一位十分聪明,十分伶俐,十分知情,十分识趣的美人。当下便将项王轻轻儿扶入锦帐,让他安卧,自己哪敢再睡,就在榻边坐守。谁知一寸芳心,只似小鹿儿在搅,万分不得宁静。同时耳边,又听得一阵阵的凄风飒飒,觱篥呜呜,俄而车弛马叫,俄而鬼哭神号。种种声音,益增烦闷。旋又陡起一片歌音,随风吹着进来,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忽尔一声高,忽尔一声低;忽尔一声长,忽尔一声短,仿佛九霄鹤唳,仿佛四野鸿哀,一齐入到耳内,一齐迸上心头。虞姬原是一位解人,禁不住悲怀邑邑,泪眼盈盈。回顾项王,只是鼻息如雷,不知不闻,急得虞姬有口难言,凄其欲绝。这种引起凄凉、引起悲惨的歌声,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乃是汉营中的张子房,费了几天心思,编出一曲《楚歌》。教军士们夜至楚营外面,四面唱和。真是无句不哀,无字不惨。激动一班楚兵,怀念乡关,陆续偷偷散去。连那种钟离昧、季布,随从项王几年,无战不与,无役不随,共死同生,永无异志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变起卦来,背地走了。甚至项王季父项伯,亦悄悄地溜出楚营,往报张良,求庇终身而去。单剩得项王的子弟兵八百人,兀守营门,尚未离叛。正想入报,项王已自醒来,那时酒意已消,心中自是清爽。忽闻《楚歌》之声,不禁惊疑起来。
  出帐细听,那种歌声,反是从汉营传出,不觉诧异道:“难道汉已尽得楚地了么?为何汉营中有许多楚人呢?”正在思忖,已见军士进来禀说道:“将士兵卒,全行逃散,只剩得随身的八百人了。”项王大骇道:“变出非常,天亡我也!”疾忙返身入帐。突见虞姬直挺挺地痴立一旁,早变成一个泪人儿了。
  项王见了这种情景,也不由得迸出几点英雄眼泪,长叹一声,寂无一语。及睹席上残肴,尚水撤去,壶中未尽之酒犹存。一面合厨人烫热,一面轻轻地一把拉过虞姬,再与对饮。饮尽数觥,便信口作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王生平所爱之物,第一是乌骓马,第二是虞美人。此次被围垓下,已知死在目前,惟他心中实不忍割舍美人骏马,因此慷慨悲歌,欷殻匮省S菁г谂蕴茫阎钔醺枰猓布纯谡际湟皇椎溃汉罕崖缘兀拿妗冻琛飞笸跻馄。瘟纳
  虞姬吟罢,泣不成声。项王也免未陪了许多眼泪。就是未曾散去的亲信侍臣,在旁见了,个个情不自禁,悲泣失声。项王凄怆了一会儿,陡听得营中更鼓,已敲五下,乃顾虞姬道:“天将明了,孤当冒死冲出重围,卿将奈何!”虞姬泫然道:“妾与大王形影不离的已是数年,既然相随而来,自当相随而去。纵有危难,怎忍任大王单身而行,惟有生死相依。倘能邀天之幸,归葬故土,死也瞑目!”项王摇首道:“如卿这般弱质,怎能冲出重围。卿可自寻生路,孤与卿就此长别了。”说罢,以袖掩面,良久无声。虞姬突然立起,竖起双眉,喘声对项王道:“贱妾生随大王,死亦随大王,愿大王前途保重!”
  说到重字,陡从项王腰间,拔出佩剑,急向已项上一横。说时迟,那时快,早已血溅珠喉,香销残垒了。项王急欲相救,已是不及,扶尸大哭一场,急命左右掘地成坑,就此埋香葬坟。
  至今安徽省远县南六十里,留有一座香冢,传为佳话。后来一班诗人,钦佩虞姬节烈可嘉,谱入词曲,就以虞美人三字,作为曲名,留芳千古。比较那位汉朝第一代皇后吕雉吕娥姁,一入楚营,便就失节,真正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那时项王眼看葬了他的那位节烈爱姬之后,勉强熬住伤心,大踏步出得帐去,跃上乌骓。趁着天色未明的时候,率领八百子弟兵,衔枚疾走,偷出楚营,向南逃去。及至汉兵得知,飞报韩信,已是鸡声报晓,天色黎明了。韩信一闻项王溃围逃走,急令灌婴率轻骑五千,往追项王。项王也防汉兵追来,匆匆逃至淮水之滨,觅舟东渡。所部八百人,又失散大半,仅剩得一二百骑了。行至阴陵,见路有两歧,未识何路可往彭城,不免踌躇,适有乡农已在田间,因问路径。谁知乡农却认识他是项王,恨其平日暴虐,用手西指,可怜竟将这位叱咤风云的西楚霸王,轻轻送入死地。也是项王命中该绝,天意兴汉。便信以为真,还向那个乡农拱手一谢,策马西奔。
  约行几里,忽见前面一条大湖,拦住去路。至此方知受了那个乡农欺骗,赶快折回原处,重向东行。因为这番周折,竟被灌婴追着,一阵冲击,又丧失了百余骑。还亏项王所骑乌骓,不是凡马,首先逃脱,到了东城。项王回头一看,紧紧相随的仅有二十八骑,四面的人喊马叫之声,渐已逼近。项王自知难以脱逃,引骑至一山前,走上岗去,摆成阵图,慨然谓兵士道:“俺自起兵以来,倏已八年,大小七十余战,所当必靡,所攻必破,未尝一次败北,因得称霸至今。今日被困此间,想是天意亡俺,并非俺不能与天下战也。俺已自决一死,愿为诸君再决一战,定要三战三胜,为诸君突围,斩将夺旗,使诸君知俺善战,乃是老天所亡,与俺无涉,免得归罪于俺。”刚刚说罢,汉兵早已四面围了拢来,把这座山头,围得水泄不通。项王便分二十八骑,作为四队,与汉兵相向。东首有一员汉将,不知利害,贸然驱兵登岗,要想上来活捉项王,以去报功。项王语骑士道:“君等且看俺刺杀来将。”说着,纵辔欲走,又回头复说道:“诸君可四面弛下,至东山之下取齐,再分三处驻札。”于是奋声大呼,挺戟弛下,刚遇那员汉将,一戟戳去。
  汉将不及射闪,早已被他倒栽葱地刺落马下,跟头轱辘地滚下山去了,立刻毕命。汉兵见了,皆赶忙退下。项王回马上山。
  山下汉将,仗着人众势盛,团团围绕,多至数匝,竟被项王杀散不少。汉骑将杨喜,复上山来追赶。也被项王大声一喝,人马辟易,倒退了一两里。那时项王部下二十八骑,先与项王打过照面,然后三处分开。汉兵赶至,未知项王究在哪一队内,也分兵三路,围了拢来。谁知项王左手持戟,右手仗剑,来往驰驱,忽劈忽刺。一连斩了汉都尉十余员,刺毙汉兵数百名,还能杀出重围,救回两处部骑,重聚一处,检点人数,仅少了两个骑兵,便笑问部骑道:“我打仗如何?”部骑皆拜伏道:“真如大王所言,大王实天神也。”统计项王自那山上杀下,一连九战。汉兵每逢项王冲下一次,必死数百,并退散一次。
  所以至今人称那山名为九头山,又号四溃山,都是这个出典。
  那时项王既得脱围而出,走至乌江地方,却值乌江亭长泊船岸旁,请项王渡江过去,并且进言道:“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亦足自王。臣有一船,愿大王急渡。”项王听了,笑对亭长说道:“天意亡我,方至败剩孑然一身,俺又何必再渡?且俺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行,如今一无生还。即使江东父老,怜俺助俺,再愿王俺,然俺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呢?”
  说着,后面尘头大起,料知汉兵复又追到,亭长又数数催促。
  项王喟然道:“俺知公为忠厚长者,厚情可感,无以为报。惟座下乌骓马,随俺五年,日行千里,临阵无敌。今俺不忍杀此马,特把它赐公,后日见马犹如见俺,也罢!”一面说,一面跳下马来。正在令部卒将马牵付亭长的时候,说也奇怪,那马竟会掉下几滴悲泪,低首长鸣起来。项王不忍心去看它,只命部骑皆下马步行,各持短刀,转身等候汉兵。那时汉兵已经一齐赶至,项王又鼓勇再战,乱刺蛮劈,复毙汉营兵将数百十人,自身也受了十几处伤创。陡见有数骑将弛至,识得一人是吕马童,凄声向他道:“尔非俺的旧友么?”吕马童一见项王在和他说话,不敢正视,既把身子缩退后面,旁顾僚将王翳道:“这位就是项王。”项王却已听得,复对吕马童道:“俺闻汉王悬有赏金,得俺首级者,赐千金,封邑万户。俺今日就赏一个人情给尔罢!”就毕复朝了乌骓马,把他的头接连点了几点之后,便用剑自刎。哀哉!年仅三十有了。
  项王既已自刎,所余有二十六骑,亦皆逃散。汉营兵将,却来夺项王尸体,竟至自相残杀,死了无数。后来是王翳得了头颅,吕马童、杨喜、吕胜、杨武等四将,各得一体,持向汉王报功。汉王见了,命将项王五体凑合,果然相符,便封吕马童为中水侯,王翳为杜衍侯,杨喜为赤泉侯,杨武为吴防侯,吕胜为涅阳侯。附楚诸城一听项王已殁,自然望风请降。独有鲁城坚守不下,汉王大怒,正想踏平鲁城。不料到了城下,一片弦诵之声,不绝于耳。复又转念道:“鲁为知礼之邦,为主守节,并不为错,何妨设法招降,藉服人心。”便将项王首级令将士挑在竿上,举示城上守兵道:“降者免死,抗者屠其三族!”鲁城官吏,私相商议道:“汉王先礼后兵,我们只好出降,保全民命。”众谋佥同,开城迎降。汉王因为从前楚怀王曾封项羽为鲁公,鲁虽后降,足表对于鲁公的忠心,即以鲁公礼,收葬项王尸身。且就榖城西隅,告窆筑坟,亲为发丧,泣吊尽礼,将士动容,祭毕方还。现在河南省河阳县有项羽之墓,就是他当日自刎的地方。今日的乌浦,在安徽省和县东北,置有祠宇,号为西楚霸王庙。这些不必说它。单说那时汉王因见对头已死,天下惟其独尊,心中一喜,便将项氏宗族,一律赦死。又感项伯相救之情,封为射阳侯,赐姓刘氏。其外的项襄、单佗等人,也都赐姓封爵。此时各路诸侯,无不附势输诚,惟临江王共敖子尉,嗣爵为主,怀羽旧恩,不肯臣服,经汉王派刘贾往讨,旬日平定。汉王见大事楚楚,即日还至定陶,又与张良、陈平二人,密议一事,诸将概不知道。正是:危时不虑生他志,事后惟防有贰心。
  不知汉王与张陈二人所议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即帝位侮辱人臣 分王封栽培子弟
  却说汉王与张良、陈平二人商议之事,乃是项羽已除,诸侯归附,外乱既平,内防宜固。韩信功高望重,且握有兵权。
  不先下手为强,预令收回帅印,恐怕将来尾大不掉,一有二心,便难制服。所以要将韩信的兵权夺去,仅畀虚名,始足放心。
  他们君臣三人,商量妥当。即由汉王不动声色,亲自趋至韩信营中。韩信一见汉王驾到,慌忙出迎,同入帐内,奉汉王上坐。
  但听得汉王面谕道:“将军屡建奇功,得平强项,寡人心慰之余,始终不忘将军之助。惟将军连年征讨,定已精神疲乏,理应及时休息,寡人之心稍安。况且天下既定,不复劳师,将军可将帅印缴还,仍就原镇去罢。”韩信听了,无辞可拒,只得取出印符,交还汉王。汉王携印去后,过不多时,又传出一令,说是楚地已定,义帝无后。齐王韩信,生长楚中,素谙楚事,应改封为楚王,镇守淮北,定都下邳。魏相国彭越,劝抚魏民,屡破楚军,今即将魏地加封,号称梁王,就都定陶等语。彭越得了王封,自然欢喜,拜谢汉,受印而去。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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