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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之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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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实情,但左钟离既钟情于十年前的那个人,便不欲再娶别的不相干女子,非但自己心里觉得是对那人不忠,也无谓牵累一个无辜女子,又是何必。因此借着父母过世守孝的因由,便把婚事拖延了下来。左家本就人丁单薄,如今家中长辈既然相继已去,便更无人催促,全凭左钟离自作主张。 
  文清似是有些了然,嗯了一声,便未追问下去。 
  两人边饮边聊,各自说了这些年的经历,唯恐触及心事,却都小心避过楚观月不谈。不觉过了两个时辰,两人都有些微醉。 
  左钟离抬头望月,只看见一弯细钩般新月,终于忍不住,说道:"文清……当日观月他临去的时候,可有说过什么?" 
  文清手一抖,半杯酒泼在桌上,怔怔发愣。 
  左钟离只以为他想到伤感往事,又叹道:"谁想到只一场大雪便阴阳永隔,当日我身在牢中,听见狱卒议论观月病亡,当真是……当真是……" 
  语气哽咽,忍不住的眼眶发热。 
  文清一惊,猛然跳起,紧握双拳,怒瞪着眼道:"左公子,公子他不是病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左钟离一惊,酒杯自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一声脆响。伸手紧紧抓住文清,低喊道:"你说什么?" 
  这动静惊动了守在院子外的家仆,便有两人奔了进来。看见左钟离正抓住文清,脸色惨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便要上前拉开文清。 
  左钟离这时回过神来,连忙沉声道:"没事,你们下去罢。" 
  待那两个仆人退下,左钟离松了手,抓起桌上酒壶往口里狠狠灌了一口,手仍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深吸数口气,才终于开口道:"文清,你说观月是被人害死的?究竟是谁?怎么害死的?" 
  声音却是艰涩无比。 
  楚观月那样的人儿,他左钟离全心的爱慕都觉得不够,又究竟有谁要害他?是嫉恨他才华的兄长还是别的什么人? 
  文清怒道:"还能有谁?不就是赵夫人吗?那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 
  "赵夫人?楚太师的正室夫人?"左钟离一阵愕然,"观月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观月?" 
  楚晋正妻赵氏,平日并不十分张扬,左钟离也不过偶尔见过一两次,那时候他满目都是楚观月,哪里有心旁顾。因而对她并无什么印象。 
  若是观月生母仍在,赵氏唯恐观月生母凭着子贵得宠,将自己挤下正室之位,因而下手害死观月倒还能说得上些缘由。 
  但观月生母早亡,观月不过庶出之子,又未出仕,与赵氏这太师正妻、一品诰命夫人毫无利害关系可言,赵氏为何要下此毒手? 
  文清看了看左钟离,似有难言之处,欲言又止,神情中竟微微带着怨怼之色。 
  左钟离见他这般神色,忽然心下一凛,竟想到了一件极其荒谬之事。只是这实在太过……竟叫他一时不愿相信。 
  当日,楚晋亲邀左钟离过府作客,有意将么女楚惠许配给左钟离,却被左钟离拒绝了。 
  那楚惠,是赵氏的掌上明珠,宠爱异常。 
  难道便是因为赵氏看出左钟离拒绝楚惠乃是因为心中恋慕着楚观月,因而对楚观月怀恨在心,起了谋害之意? 
  想到这里,左钟离不由心里发寒,身体微微颤抖。 
  若真如此,岂不是说,正是他左钟离自己,害了楚观月,把他逼上了绝路? 
  求助似的看向文清,颤声道:"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了楚惠的婚事?" 
  手握成拳,指甲掐入掌心,心里只盼着文清说个"不"字。 
  文清叹一口气,道:"赵夫人忌恨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看着左钟离,并未继续说下去。 
  "这般说来,竟终究还是因为我。"左钟离仰头望月,心下一阵茫然,生出一股悲凉伤痛之意。想不到他一心爱慕、想要守护之人,却是因为自己而亡。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这十年来还能这般活的好好的,真是无耻之极,便是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观月。 
  心中酸涩无比,强忍泪水,涩声问道:"文清,你告诉我当日的情形究竟如何?" 
  文清答道:"那天夜里,天降大雪,我唯恐公子不耐严寒,便想去问总管再讨两个火盆。便是这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待我回去时,恰看见夫人指挥着几个仆人抬着公子往后门去。公子满身满脸都是血,一把匕首尚插在胸口,眼见是不成了。我心中惊怕,躲在角落里,一直等到夫人离开,才连忙从后门出去,顺着地上的马蹄印和血迹一路追过去。但那时雪下的大,不一会便掩住了马蹄印子和血迹,等我追到京郊,便失了踪迹……" 
  说着,言语哽咽,泣不成声。 
  其时天寒地冻,北风狂啸,白雪茫茫,四下里黑沉沉茫然一片,哪里还能寻得到人影。 
  左钟离颓然瘫倒在椅上,心口阵阵抽痛,一股腥甜味道直涌上喉间。 
  第008章
  左钟离心中伤痛,抓起酒壶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将口中腥甜味道和着酒强压了下去。 
  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闷声说道:“赵夫人这般公然行凶,难道竟不治她的罪吗?” 
  文清愤愤道:“公子未入仕途,又是庶出,原本便不得太师看重。赵夫人这般的心狠手辣,公子都已经被她杀了,太师又能如何?难道还真会把自己正妻送入监牢?太师既然不说什么,旁的人便更不敢多言了,便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唯恐夫人再起恶意杀人灭口。公子天生体弱多病,他们便说公子病故,装模作样的摆了一场法事,便当事情就此了结。” 
  这大户人家之中,死个人本来就视为寻常,即便楚观月那般惊才绝世之人,只怕在那家中,也其实人人巴不得他早些死了的好。 
  却又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么,楚贤贵妃便也不曾起疑么?” 
  楚贤贵妃楚婉,便是安王水祈苏的母妃。楚府之中,也唯有她是对楚观月真的好,楚观月母亲早亡,楚婉虽然是楚观月长姐,却因为年龄差异,一直被楚观月视为母亲一般。 
  文清道:“隔日我便离开了楚府,未见到贵妃娘娘,便不知情了。既然外间不曾有别的传言,大约贵妃娘娘也被他们骗过了罢。” 
  左钟离叹一口气,两人在凉亭中相对默然,再也无一分重遇的欣喜情绪。 
  脑海中,诸般念头纷纷滚过,忽然间想到了那秦观月,灵光一现,左钟离抬头看向文清,说道:“文清,你说你不曾寻到观月遗体?” 
  文清点头道:“当夜我在雪地里寻了一夜未果,第二日趁着日光又寻了一天,只找到公子落下的一支白玉发束。”略一迟疑,说道:“我想……只怕公子的遗体早在夜里被野兽拖去了……” 
  想到楚观月那样的人最后却落得死无全尸,葬身野兽之腹,不由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然则此时,左钟离倒未觉得伤心难过,反而心里浮起些希望来。 
  既然文清未找到楚观月的遗体,也许楚观月并未死了,或许是被什么人救去了也未可知。 
  这样一想,便越发觉得不无可能。 
  也唯有这样想,才能心中稍得安慰。否则,一想到自己默默爱恋了十年之人竟然因自己而亡,左钟离只怕是要崩溃。 
  但这念头,却暂时不能告诉文清。毕竟这希望如此渺茫,也许希望之后是更大的失望,又何苦让文清再伤心难过一次。 
  温言宽慰了文清几句,此时夜色已深,两人俱有些醉,左钟离便挽留文清在相府中过夜。 
  第二日一早,文清称还有些生意上之事须得应付,便不再相府盘桓打扰,临去时告知左钟离落脚之处。左钟离既知他尚需在京中逗留一段时日,左右仍是能见着的,因而倒也不再挽留。 
  自这一日起,左钟离因心中存了奢望,又眼见着将近当日江白所言的一个月之?,便每日下了朝就匆匆奔去东市,打听秦观月是否回京。 
  他这时细想当日江白隐在幕后之言,对应从前御医黄芮所述故事,心中明白江白与他说的那些话大多虚假。 
  然则左钟离却心平气和,并不怨怼江白。 
  江白这般刻意所为,只怕与秦观月渊源非浅。若秦观月真是楚观月,则身份特殊,他楚氏一族十年前便该满门抄斩,楚观月未死之事若被人知道了,怕是要将之问罪处死。江白未必知道自己寻找秦观月的真正目的,便不免存心保护观月,刻意隐瞒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他这样维护观月,左钟离反而要对他心存感激。 
  心里便愈发的一厢情愿般觉得,秦观月便是楚观月。 
  这日下了朝,又是如前几日般回府换下官服,便一个人急急的往东市走去了。 
  待到了东市,熟门熟路的往小巷拐去,远远的便看见那两扇黑漆木门敞开着。 
  不由心中一喜,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 
  走近了,恰听见医馆内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只听见有人高喊道:“不过只是寻常毛病,竟然要收百两诊金,你这分明是欺诈!” 
  另一个暗哑声音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知道只是寻常毛病,做什么还要来白白浪费我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从入门到现在整整浪费了我一柱香的功夫,我只算你白银百两已是便宜的,你若再纠缠不休,便不止这价钱了。” 
  先前那人被这番话顶撞,顿时气结,结结巴巴说道:“外间传说你秦观月乃是天下第一名医,想不到……想不到……” 
  左钟离听见他提到“秦观月”三字,顿时一阵激动,急忙加快脚步,奔到门前,透过敞开大门,看清医馆内的情形。 
  只见前院站着几人,最外背对门口乃是一个衣饰华贵的矮胖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双手乱挥,显出十分激动愤慨情绪。旁边站着几个家仆打扮之人。 
  那人旁边站着一个年老之人,手里拿着个旱烟袋,不时吸上一口,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那张脸却是左钟离已经颇熟悉的,正是这医馆的门人,屡次让左钟离吃了闭门羹的。 
  院内堂屋阶前则立着一人,那人身形消瘦,一身黑布衣服,头上却戴着黑纱斗笠,黑纱垂下遮住面孔,看不见一分模样。袖中露出一双手来,苍白干瘦,犹如枯爪一般,看起来竟有些骇人。 
  左钟离不由微微一怔,这院中只这几人,想来这头戴黑纱斗笠之人便是秦观月了。 
  然则,他便是自己心里的那个观月么? 
  猜疑间,便听见那暗哑声音响起,正出自黑纱斗笠之下,只听见秦观月冷笑一声,说道:“既然是天下第一名医,多收你些的诊金也是应该的。”扬声道:“老林,收钱,送客。” 
  那矮胖男子尤不罢休,喊道:“你这般存心敲诈,我便是不付钱又如何?” 
  秦观月哼道:“我这医馆,开了三年,还没有谁能不付诊金。” 
  他语气漠然,兼之嗓音异常暗哑,便带着说不出的迫人意味。 
  矮胖男子不由身形抖了抖,后退一步,却又虚张声势一般说道:“我、我表弟乃是卫尉寺监事,你敢把我如何?” 
  一旁仆人纷纷鼓噪,为自家主人造势。 
  秦观月不冷不热说道:“秦观月不过一介平民,又怎敢对卫尉寺监事大人的表兄如何?” 
  他刻意在“卫尉寺监事大人的表兄”几字上加重声音,语调之中,不无讥讽之意。 
  左钟离在一旁听见,也不免暗暗觉得好笑,卫尉寺监事不过九品,这人便想以此为凭仗,却不知这上京之中,本就是高官云集之处,莫说九品,便是四品五品也随处可见,连自己这当朝一品的丞相也屡次吃了这医馆的闭门羹,又哪里轮得到他嚣张? 
  秦观月虽则狮子大开口收取百两诊金有些过分,但左钟离既然心中期望着他是那十年前观月之人,便不由的偏袒起来。一心向着秦观月。 
  那人听出秦观月话中讥讽之意,不免气极,口无遮拦的说道:“你这般戴着个斗笠,遮遮掩掩,见不得光,莫不是假冒名医秦观月罢!” 
  秦观月斗笠微动一下,也不知究竟神情如何,却只是淡然喊了声:“老林。” 
  那门人老林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拦在矮胖男子面前,说道:“卫尉寺监事的表兄老爷,一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请您付了诊金,便赶快走罢。秦大夫还有别的病人。” 
  矮胖男子失声道:“什么?刚才还说一百,现在便成了一百五十两!” 
  老林板着脸道:“卫尉寺监事的表兄老爷,您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召见秦大夫,午时便要去骊山别院,偏偏遇到您在这里纠缠不休,非但耽误了秦大夫时间,倘若惹怒了太子殿下……” 
  那矮胖男子一惊,颤声道:“胡说,你休要拿太子殿下来唬我……” 
  正这时,左钟离看见巷子另一头驶来辆马车,车前一人灰衣木脸,却是左钟离认识之人,乃是太子水晟澈的贴身侍卫木爻。 
  木爻见左钟离站门前,微微一愣,随即抱拳道:“木爻见过左相大人。” 
  他这一声,惊动了院中几人,俱往门口看过来,左钟离不好再躲,于是索性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院里,说道:“久闻秦大夫盛名,左某特来拜访。” 
  那矮胖男子听见木爻称左钟离为左相,又见左钟离态度这般谦逊,不由心中暗叫不好,他本不是上京之人,哪里想到秦观月竟这般有名望,只怕太子殿下召见也是真有其事,显然是得罪不起。 
  但想到竟要支付如此高昂诊金,不由肉痛无比,尤自垂死挣扎,猛然跪在左钟离面前,哭喊道:“左相大人,这姓秦的讹诈诊金,您可要为小民主持公道啊!” 
  不等左钟离开口,一旁老林说道:“你赖帐在先,现下又恶意诋毁秦大夫,左相大人明辨是非,自有断决。”指着矮胖男子,对左钟离说道:“左相大人,这人先前硬闯入医馆,命令家仆将别的病人赶走,强要秦大夫给他看病,又说无论多少诊金也付的起,现下不过收他这么点银子,便在这里纠缠不休,还反咬一口,请左相大人明察。” 
  左钟离心中暗笑,这一百五十两都快抵上自己一年的俸禄,怎还能称为“这么点银子”?但这人仗着表亲得势,这般的跋扈,也难怪秦观月要特意刁难他。 
  淡笑对那人道:“秦大夫乃是千金难求的名医,这诊金也算公道。看在你初来乍到,不知世情,本官便不怪罪你,赶快付了诊金便回去养病吧。”心想,这人得了病还这般精神,在这里纠缠不休,着实好笑。 
  左钟离既然这般开了口,那人哪敢再做纠缠,在怀里掏了掏,拿出几张银票,又摸出两个元宝,才勉强凑齐一百五十两,丢给老林,悻悻离去。 
  待那人走了,左钟离看见秦观月站在阶前,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喊道:“观月!” 
  心想若他真是楚观月,必定认得出自己。 
  秦观月立在原地,身形未动,淡漠说道:“看左大人气色,并无病症,特地来医馆,莫非是家中有人得病?” 
  左钟离一怔,愕然摇头道:“左某家中无人有疾。” 
  秦观月走下台阶,道:“既然如此,恕在下无暇奉陪,左大人请回罢。” 
  言罢,已与左钟离错身而过,迎向木爻,问道:“可是他醒了?” 
  木爻心中诧异左钟离言行怪异,但不动声色,点头答道:“正是,太子殿下命属下来接秦大夫。” 
  一旁门人老林已快手将药箱从屋里拿出,递向秦观月。 
  秦观月接过药箱,对木爻说道:“那便走罢。”说着就抬脚出了门,竟是头不回,看也不看左钟离一眼。 
  木爻微一迟疑,对左钟离又施一礼,道:“左相大人,木爻告辞。”便转身追了出去。 
  左钟离呆立在院中,七月的日头火辣辣照下,却觉得心里阵阵发冷。 
  这秦观月,竟是这样的冷漠,绝不会是十年前那温文尔雅的观月之人! 
  第009章
  左钟离怔怔看着秦观月出门上了马车,渐渐远去,心中一片茫然,脑中只一个声音反复回响:“他不是观月!他不是观月!”    
  门人老林见左钟离站在院中发愣,重重的咳了两声,说道:“左大人,秦大夫已经走了,您请回罢。”   
  他见左钟离方才刻意袒护,便不比从前,心生好感,言语间客气了许多。   
  左钟离木然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门人老林自然不知左钟离心思,但见他屡次来找秦观月,此时又被秦观月这般冷淡对待,想是心情郁闷,于是随口安慰道:“左大人,秦大夫素来如此,您勿放在心上。”   
  时已近午,正当炎夏,那门人见左钟离站在大太阳底下,脸色苍白,身形摇晃,心想莫是中了暑。一时心软,便劝道:“左大人,不若进屋坐一会再走?”   
  左钟离恍恍惚惚点了点头,被门人拉进屋里坐下,门人倒了杯双叶茶给左钟离,说道:“秦大夫说近来天气闷热,易中暑,备了荷叶、竹叶沏茶祛暑,左大人喝点茶消消暑气罢。”   
  左钟离接过喝了几口,觉得一股清凉之意在心肺间散开,果然舒畅了许多,人也跟着清醒几分。虽则颓丧,却强打着精神,道:“多谢。”   
  目光随意扫过屋内,看见这医馆布置的简单。一侧靠墙一排高柜,分成许多小隔,每个抽斗上贴着纸条,想来是存放药材的柜子。另一侧几张座椅,桌上放着捣药研磨器皿、笔墨纸张及一本半摊开的书。   
  左钟离略略凑近,看出那是本医书,便随口问道:“秦大夫医术高明,还要照着医书看病么?”   
  老林笑了一声,道:“这倒不是,这书是秦大夫闲暇时候看的,秦大夫说要时时温故知新,所以便喜欢随手可及处摆上这么一两本书。”   
  说着拿起那书,指着翻开的页给左钟离看,左钟离只见那书页空处写了许多细小批注,再看那字迹,无比熟悉,显然与当日那张药方上的字出自同一人手笔,亦与十年前那观月之人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但此时静下心来细看,却又隐约察觉出细微差别。   
  秦观月的字,比当年楚观月少了一分柔和,却多了一分苍劲。   
  不禁心中又多了一分沮丧,原来这秦观月,真的不是他心中恋慕的观月。   
  想来也是!观月温润如玉,谈吐风雅,怎么会像秦观月这样言辞尖刻,语气冷漠。观月嗓音清澈如溪,哪里是秦观月这样的暗哑难听。观月身形修长,而不会如秦观月这样过分削瘦。观月那一双手更是纤长柔润,绝不可能变成秦观月那一双枯爪模样。观月衣饰讲究品味高雅,又怎么会戴着这样的黑纱斗笠遮头遮脸。   
  何况,若是观月,若是那当年一同把酒赏月之人,绝不会待自己这般的冷淡!   
  越是这样想,越认定秦观月不是楚观月。   
  但,若秦观月真的不是楚观月,那便是说,也许十年之前,楚观月便已经真的死了。   
  当真如此,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当下起了身,颓然告辞。门人老林客客气气将左钟离送出医馆,便把两扇黑漆木门重又阖上。   
  左钟离只觉得,便好似把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奢望也断绝了。   
  回到家中,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   
  然则朝堂之上,形势瞬息万变,却由不得他不强打起精神来。   
  这一日早朝,殿堂之上,众臣为了北疆兵权,分成了几派争执不休。   
  北疆原是宁王水祈丹镇守,因宁王水祈丹密谋叛乱,已被祈帝赐死。他留下的兵马由谁接管,一直悬而不决。   
  近来边疆频频传来消息,说蛮族蠢蠢欲动,因而这北疆兵权统领之事便迫切需要解决。   
  这其中,呼声最高的,乃是安王水祈苏、三皇子水晟涟、五皇子水晟洌,太子水晟澈反倒并不为人推举。   
  这一派说:“北疆兵马彪悍,却不易管束,唯有安王殿下身份尊贵,方可以压制。”   
  再一派则说:“三皇子殿下长于用兵,是为统帅合适人选。”   
  还有一派道:“五皇子殿下如今即已成年,便该委以重任,也好历练一番。”   
  虽则七嘴八舌,或委婉或直接,但大抵意思,无非如此。   
  左钟离心中暗暗盘算:“安王水祈苏野心勃勃,祈帝最为忌惮不过,怎可能将如此重要兵权交于他手?三皇子水晟涟手中已握有西南三郡兵马,也不宜再增他权势。五皇子水晟洌从未带过兵,把北疆这般重要兵马交给他历练,实在儿戏。太子倒可胜任,却因为身份特殊,需辅佐国事,不宜远离上京。也便是这原因,因而众臣绝口不提太子。”   
  悄悄抬头看向祈帝,见祈帝神色冷峻,不知心中究竟做何盘算。   
  众臣争论半晌,未得其果,这时察觉祈帝一言不发,心中渐生惶恐之意,不由安静下来,一同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陛下定夺。”   
  说到底,仍还得祈帝说了算。   
  祈帝冷冷扫视众臣一眼,过一会方开口说道:“北疆主帅之位暂时空缺,五皇子水晟洌为副帅。燕云铁骑划入安王水祈苏氂下。”   
  主帅未立,五皇子水晟洌为副帅,意思便是由祈帝直接操控,虽则五皇子水晟洌不免占了优势,但这也勉强能算作折衷办法。   
  然则令左钟离讶异的,乃是祈帝竟将燕云铁骑给了安王水祈苏,却不知为何?   
  察觉祈帝作此宣布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便知绝非心甘情愿,想必安王水祈苏暗中使了什么手段,逼得祈帝不得不如此为之。   
  此事即已成定局,众臣不敢再做议论,祈帝便宣布退朝。临离开时,说道:“左爱卿随朕来。”   
  左钟离连忙应了声是,跟在祈帝身后,去了御书房。想是祈帝有事要与他说。   
  果不其然,入了御书房,祈帝命宫女宦臣退了,在椅中坐下,问道:“左卿家可是对朕方才的决定有异议?”   
  左钟离略一犹豫,道:“陛下,燕云铁骑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北疆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若为安王殿下所用,只怕有些不妥。”   
  祈帝轻叹口气,这时显出些倦意来,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后安王的举动,还要左卿家多留意了。”   
  他这般说,左钟离心中明白,的确是安王暗里使了些手段。祈帝既然决不会将之告诉左钟离,左钟离自然也就聪明的不会去问。   
  应道:“但凭陛下旨意,臣自当不负陛下所望。”   
  祈帝点点头,拿起桌上奏折翻看。   
  左钟离立在桌前,心中揣测,想来祈帝特意把他叫来御书房,决不会只为安王这一件事,应当另有要事。   
  静默片刻,果然祈帝又开口说道:“左卿家,你以为太子如何?”   
  左钟离一怔,答道:“太子殿下才略出众,文治武功皆过人一筹。”   
  心中却有些忐忑,祈帝忽然提起太子,只怕是有些蹊跷。念头一转,已隐约揣测到了一些。   
  果不其然,听见祈帝说道:“这几日,有人上奏弹劾太子。”   
  如此这般的事情,本就是司空见惯,太子虽久居东宫之位,但各派人马为了争权夺势,自然少不了时时抓着些太子水晟澈的疏忽之处,确有其事也好,子虚乌有也好,总之目的无非是为了让祈帝觉得水晟澈并不适合做太子。虽则一时三刻未必便能令祈帝下旨废太子,日子久了,积少成多,祈帝一旦起了些别的心思,诸派便多了一份机会,如此而已。   
  左钟离道:“太子殿下言行无过,请陛下明察。”   
  祈帝冷冷一笑,道:“当真言行无过么?奏折上写太子专宠男伎,更为了那男伎与安王争风吃醋,行止有失,有损皇家颜面。”   
  左钟离闻言默然,本朝尚南风,龙阳断袖引为时尚,太子便是有男宠,也并不算什么。但既然说道专宠,又说太子与安王为了男宠争风吃醋,便确实有些不妥了。一则,男子不能生育,太子身为这江山社稷的接班人,自然不可无后。二则,为一个伎人与安王起了纠纷,确实有损皇家颜面。   
  只不过,这其中,尚有几分可以辩驳之处。   
  何况,真说起来,江白能不能算作男宠,还未可知。   
  猛然间左钟离又惊省起一事来。   
  祈帝是否就知道那所谓的男宠是江白?江白既受命于他,入住骊山别院之事祈帝不可能毫无知觉,更甚至太子水晟澈带江白去骊山别院疗伤,也许便是祈帝默许的。   
  倘若如此,祈帝问这些话时,心中究竟又是怎么想的?   
  刻意在他左钟离面前提起,是否只是为了试探?   
  左钟离曾与江雉交好,众人皆知。近来又几度出入江家,甚至在安王府亲眼看见江白与太子一起。祈帝既然能创建半分堂,难保便不会有别的什么暗部,左钟离这一举一动,祈帝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该如何应对,才不会惹祸上身呢?   
  表面上风平浪静,脑中却已瞬间转过许多个念头。   
  心中暗拿了主意,答道:“陛下,太子殿下素来冷心冷情,如今既然未立正妃,有个男宠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臣虽未应邀赴安王寿宴,却也听人描述当时情景,并无有争风吃醋一说。”   
  便赌上一把,全装作不知实情。   
  见祈帝沉吟不语,又道:“这般捕风捉影的奏折,未可全信。”   
  祈帝“嗯”了一声,合起奏折,凝目看向左钟离,却未出声。看那神情,倒并无什么变化。   
  左钟离心中略松口气,想来祈帝也毕竟不是全知,总有疏忽之处。   
  这时听见祈帝忽然又问道:“左卿家,你且说说,五皇子如何?”   
  左钟离微一错愕,答道:“五皇子如今方成年,尚未定性,臣不敢妄下断言。”   
  祈帝似是猜到左钟离会这般含糊应对,沉声道:“若立他为太子呢?”   
  左钟离心中一惊,心想:“难道陛下竟起了废太子之意?”   
  五皇子乃皇后嫡出,外戚势力庞大,确是太子水晟澈的有力敌手。除了这弹劾太子的奏折之外,莫非近日又有什么人向祈帝耍了些软硬手段?   
  然则,祈帝独断专权,其实并不喜臣子过分逾越,他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来问左钟离,却叫左钟离有些为难。   
  略一思索,答道:“陛下,当年诸臣上奏先皇,曰应以长为尊。”   
  这说的是当年释帝要废太子水祁宏亦即如今祈帝而改立安王水祈苏为太子之事,太子一党以水祁宏为皇长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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