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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闲情by: 廿四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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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努力地扬起头,在人群中试图找到明轩的身影,心里暗暗担心,怕牵连了他。率先看到的却是雷霆,骑了他标志性的白马,匆匆拦住雷鸣。
兄弟二人争执了一会儿,雷霆不理会一干侍卫的阻挠,径直向好运走来。好运心里十分难受,张张嘴不知说什么。
雷霆皱眉低声说:“此事我会设法周旋,你只需坚持与关榆毫无干系。”
好运想说,自己会实话实说,但见雷霆说一不二的样子,也就住了口。
雷霆看了眼周围,极快地说:“千万不可牵扯明轩进来,切记。”
好运又难过又惭愧,重重点了点头。雷霆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否则你会害了他!”
好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自己不但做不到雷霆这样协助赵明轩,只怕还会连累他,还有什么颜面自称知己好友!
正黯然伤神,就见一人一骑立在押送队伍的前方,衣袂迎风、飘然出尘。
“雷鸣!你办的好差事!”
“轩王爷?”雷鸣惊奇地下马,听闻轩王爷与吴大人有些交情,但不至于要劫持人犯吧?雷鸣顶着压力无奈地说,“王爷,圣上有旨,包庇关榆、妨碍执法者,一概……收押……候审。”
赵明轩挑眉,喝道:“那你可要连我一起绑了?”
“下官不敢。”
“让开!”
雷鸣跪在地上,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好运隔着队伍,遥遥看着怒气冲冲的赵明轩,只有一个念头:得文轩如此眷念,今生也无憾了。
僵持许久,赵明轩无奈地说:“那雷大人可容本王与吴大人交谈片刻?”
雷鸣松了一口气,慌忙让开。
赵明轩关切地上前,看了一眼老俞,便扭头问好运:“你怎么这么糊涂!”
好运强压住心里的翻江倒海,硬起心肠说:“拜王爷所赐。”
“你说什么?”赵明轩愣住。
“王爷翻手云、覆手雨,手段不是卑职能揣摩的。王爷既是探明了关榆的身份,只管立地拘捕,何必再让雷大人跑一趟?”好运这一生说过无数的话,这几句算是说的最为艰难的了,他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早已陷入掌心。
赵明轩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抓紧缰绳冷声问:“你以为是我告密的!你这样看待我!”
“卑职不敢。卑职是什么身份,只能仰视王爷……”
“啪”地一声,赵明轩狠狠甩了好运一记耳光,绝尘而去。
老俞坐在旁边的囚车上,叹气说:“痴儿……”
雷鸣倒舒了口气,命押解队伍火速进京,一刻不准停留。
当夜,锦帝亲到大理寺,提审关榆。
大半夜,关榆被押回来了,愧疚地隔着铁栏对好运说:“吴大人,我对不住你。这次,恐怕都玩完了。”
好运从稻草堆里爬起来,纳闷地问:“不审我么?”
“看样子不了。”关榆摇摇头,坐下来不再说话。
好运一头雾水,正要问个明白,大理寺卿与雷鸣一同进来,对狱卒说:“转天牢吧。”
好运便稀里糊涂跟着关榆住进了天牢,一进去,来了四个狱卒,提了棍子把二人打得皮开肉绽,才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好运动了动血肉模糊的脸,偏头见关榆就在自己身侧,想爬起来发觉脚已经被打折了,便艰难地骂道:“这他妈谁定的破规矩。就算砍头也来个痛快吧。”
关榆也艰难地转头过来看好运,好半天开口说:“是……我,我定下的规矩。唉,害人害己啊。”
好运瞪了瞪眼,呻吟起来。
关榆幽幽地说:“当初是怕有人到天牢劫狱,秘密定了不成文的规矩,处斩之前,每日一顿暴打,打得筋骨全断,面目全非,了无生趣……”
“别,别说了。”好运打了个寒噤,想借着思念文轩转移注意力,却发现心口更疼。
见关榆黯然无神的样子,好运忍不住问:“你当真是关榆?他们是如何发现你的?”
关榆闭上眼,小声地说:“隔墙有耳。”
赵明轩被好运气得不行,还不知好运已判了死刑、从大理寺转天牢了。明轩冷静下来,忍不住想找陆墨到大理寺打探,却四处不见陆墨的踪影。
王府的人说:“陆大人已经消失一天了。”
赵明轩到陆墨房中查看,发现陆墨的佩剑不见了。明轩记得,陆墨自从跟随了他,就极少使剑。
他在陆墨的床沿坐下,凝神思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关榆逍遥法外二十二年,为何自己到清源一趟,就使得他身份败露了?陆墨的金锁片从不离身,那次在清源,隐约记得,关榆看锁片的眼神不太对劲……
明轩一件件地回忆,想起皇伯伯看陆墨的眼神,似乎总是藏了恨意;想起陆墨来历不明,每次提起父母,都是言辞闪烁……
莫非……
赵明轩打了个激灵,皇伯伯究竟意欲何为?
赵明轩转而又想起,关榆被捕,确实与自己有关,倒也不能怪好运猜疑。然而,好运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么?明轩隐隐心痛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在追逐着雷霆,从来都以为,只有雷霆能左右自己的心情。没想到,被好运误会,自己会如此难过,竟远远胜于被雷霆忽视时的痛苦。
一夜忧思难眠,天亮后,赵明轩匆匆穿戴完毕,打算亲自前往大理寺探听消息。见赵明轩起来了,陆用忙进来说:“王爷,昨夜来的消息,关榆与吴好运收押天牢,明日问斩。”
赵明轩跌坐在太师椅上,错愕不已,半天才嗫嚅道:“行之……也要问斩?这怎么可能?”
陆用叹气说:“小的也觉得,吴大人判的冤枉。吴大人是好人,兴许有包庇关榆之意,但应是不知情的。可惜圣上报仇心切,不问青红皂白……”忽觉自己说的逾分了,忙住了口。
赵明轩霍的站起来,“我要进宫见皇伯伯。”
“王爷不可,”陆用忙上前一步拦住,急急地说,“圣上杀关榆一人不足以泄恨,留心的却是同谋。王爷虽得圣上喜爱,若逆了龙鳞,只怕日后……”
赵明轩救人心切,不等他说完,就匆忙走了。
“皇上在后花园焚香追思懿王,任何人不得擅入。请王爷见谅。”
听到内侍毫无回旋余地的调调,赵明轩心下十分凄凉,只得讨好地说:“李公公,皇伯伯不会连我都不见吧?”
李公公怕他硬闯,扑通一声跪下说:“求王爷不要为难小的,圣上说了,一概不见。刚刚雷将军也来过一回了,小的不敢入内通报。”
赵明轩扶他起来,对着后花园跪下说:“皇伯伯不见我,我在此等他便是。”
檐下众侍卫只得跟着跪下。李公公急得团团转,等到日落西山,赵明轩仍不肯离去。
李公公壮了胆子,入内请示锦帝。
赵明轩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李公公出来却说:“传圣上口谕,将轩王……拉出去。七日不得入宫。”
赵明轩浑浑噩噩被架出皇宫,迅速被守在宫外的雷霆环住,“小轩!你怎么如此任性!”
明轩充耳不闻,木然由着他抱起,塞进马车里,一路回了轩王府。
十八章
当夜,雷霆寸步不离地守着赵明轩。
原以为,云水书院的那两年不过是少年玩伴,过眼云烟。没想到,明轩却入了心。雷霆歪靠在卧榻上,将赵明轩揽在怀中,摩挲着他的头发。
“小轩,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你是那么个小不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那时便觉得心疼了。”
明轩闭上眼,头脑里现出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好运的情形,好运一面打着瞌睡一面傻乎乎地说:“我叫吴好运,幸会”,还豪迈地许诺要罩着自己……
雷霆柔声说:“还记得我第一次教你射箭么?你好不容易拉开了弓,却一肘撞在我鼻子上。”
明轩忽的想起那次在山上,好运教自己玩弹弓的情形……
“我在边关的那两年,你写了好多信,每一封我都能倒背如流。还记得你填的那首菩萨蛮么?”雷霆把脸贴着赵明轩的面颊,有几分甜蜜地背道,“西窗昨夜芭蕉雨,声声翻作相思苦。无物记华年,幽情付管弦。莺啼惊晓梦,心事谁人共?独自倚阑干,孤云绕远山。”
明轩嘴角上扬,他还记得杏花楼的花魁唱这首词时,好运在一旁点评“无病呻吟,有些做作”,又想起他质疑“十三岁的娃娃懂情爱么”,如今看来,最懂自己的,始终是他啊!
雷霆情不自禁地亲了亲明轩的笑靥,“小轩,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
是,再也不能失去了。赵明轩流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轩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枕边空无一人。
“陆用!陆用!”赵明轩趿着木屐,疾步走出来。
陆用小跑过来,擦汗说:“王爷,告示贴出来了。今日午时问斩。关榆处与剐刑。吴好运……赐与全尸,可安葬。王爷,吴家千里迢迢怕是赶不过来,小的是不是先去备了棺木……”
赵明轩打断他问:“雷霆呢?”
“雷将军去监斩了。”
“召集王府所有侍卫,快。”赵明轩入内更衣。
临近中午,艳阳高照,法场前的道路上围满了人。
听到一声“来了,来了。”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去看,果然见两辆囚车缓缓驶来,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那个便是关榆么?看起来也有岁数了,怎么打成这样,可怜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收什么尸啊,这可是凌迟处死。”
“边上那个,听说是江南小县令,为人倒是颇为清正,可惜了。”
囚车将近法场时,忽听得嗖嗖几声,几十枚飞镖漫天花雨般落在押囚车的士兵身上,人群骚乱起来,只见一蒙面缁衣人从边上阁楼一跃而下,直冲囚车而来。
紧接着,另一蒙面人从相反方向也提剑冲了下来。同时乔装成普通百姓的百名王府侍卫纷纷亮出了兵器。
两位蒙面人互看了一眼,都是一愣。随即,一人往关榆的囚车,一人往好运的囚车杀去。
仿佛预料到有人劫囚车,人群四散跑开后,数百名弓箭手现身,从四面包围了囚车。后面则整整齐齐站了约五百名大内侍卫。
好运认出挡在自己面前的是赵明轩,焦急得恨不能扯掉锁链将他带走,拼命扯着声音喊:“快走,快走……”无奈好运此时身子太过虚弱,叫声很快被打斗声淹没了。
眼看关榆车前的蒙面人已中了箭,好运的心跳到嗓子眼上。明轩周围有王府侍卫护着,暂时无虞,他不顾自己危在旦夕,抡剑把好运的囚车砍开。
“住手!”雷霆听到动静,从法场夺了马飞奔过来,远远就看到令自己胆战心惊的一幕——赵明轩这个混蛋!竟然站在箭雨中混不自觉!
雷霆万不得已,顾不得皇室颜面大喊:“轩王爷,请快快出来,莫阻挠下官执法!”
法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谁都知道轩王爷在皇上眼中的分量,若刚才错手伤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赵明轩索性把头巾扯下,冷眼看着众人。刚才生死一线的危机刹那解除了,整条街上静得诡异。每个人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雷霆坐在马上,万般滋味皆上心头。有料到皇上会命雷鸣潜伏,但决计想不到,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劫法场的会是明轩!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积虑,无非就是希望明轩能坐上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从此不必自卑、不必患得患失。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践踏了自己的心血,只为了一个昔日的同窗。
雷霆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半是暗示半是强迫地说:“王爷请过来吧。王爷身份尊贵,莫误伤了自己。若想练武,日后下官奉陪就是。”
好运见赵明轩举剑的手暗暗握紧,便知他毫无去意。好运的囚车刚才已被明轩砍做两半了,人还没来得及扶下来,但身子是勉强能动的。他心乱如麻,只知道自己一死,明轩便不会在此纠缠了,血涌上头,咬牙对着赵明轩的剑锋狠狠靠了过去。
亏得好运两日来受尽折磨,早已头昏眼花,身手自然没有赵明轩敏捷。明轩将剑一扔,愤怒地说:“你干吗?”
“求你,快走!不过一死,我……”
赵明轩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是情急之中脱口而出。众人听了都是目瞪口呆;好运震惊之余,又苦又甜。甜的是明轩对他有情,竟不比自己少;苦的是自己不能陪他一世了。
而那头遥遥相望着的雷霆,听得此言,如遭重锤,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区区两年!他竟然愿意为了别人去死!雷霆挣扎着抬眼看赵明轩,却见他与吴好运执手相看,并未留意自己,登时如身受千刀万剐,心已如死灰。
忽然之间,半空中传来一声“也是一对痴儿,一并救走吧。”
众人回过神来,猛然发现人群中不知何时闪出一群青色行装的剑客,而数百名弓箭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倒下了。
雷鸣从大内侍卫中跃然而出,有些慌张地说:“莫不是传说中的……秦王府暗卫队?”传说秦王在二十多年前收罗了一帮江湖高手,都爱青衣打扮,这批人各有来历,出招向来变幻莫测,虽游走江湖却也听凭秦王调遣。但懿王死后,秦王终日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这帮暗卫也销声匿迹了。
“小兄弟,你很有眼力。”一青衣人从酒楼上翩然而下,直直落在两辆囚车前。
赵明轩错愕地喊:“爹?!”
雷鸣也惊呆了,求助地看向雷霆,却见雷霆形如枯槁,似乎对眼前的变故无动于衷。
秦王劈开关榆的囚车,俯身抱起关榆,对一干暗卫说:“救了人便撤。”
赵明轩刚想求他救好运,却见已有暗卫动手了,稍一迟疑,自己也被抱了起来,一群人飞也似地逃了。
马车、船只一应俱全,一行人到了渡口,已有几艘大船在河上守候了。秦王催促众人上船,却听到芦苇荡里传来一声呼唤:“王爷!”
秦王与轩王齐齐回头。
十九章
那人从芦苇荡里钻出来,带着哭腔问:“王爷,有没有见我家少爷的尸首?”
赵明轩定睛一看,原来是狗儿。
秦王见是认识的,腾出一只手把狗儿一抓,扔进船舱,对暗卫说:“开船。”
狗儿抖抖索索地爬起来,泪眼迷蒙看着赵明轩。赵明轩咳了一声,指着青衣人怀里血肉模糊的好运说:“那不就是么?”
“少爷!”狗儿扑过去,哭着磕头说,“狗儿来不及给您送行了。老爷去买棺木了,还没回……”
秦王恨不得一脚把这晦气的东西踹进河里,一边安置关榆一边皱眉说:“哪来的傻子?”
好运一经移动,本已昏死过去,被狗儿扑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
明轩摁住失魂落魄的狗儿,无奈地提示说:“他还活着。”
好运眼里满是泪花,夹杂着劫后重生的欣喜,定定地看着赵明轩。明轩伸出手来,二人便交握在一处,久久不愿放开。
狗儿抓抓脑袋,用心思考着突发事件的始末,扭头见角落里窝着的蒙面人,头巾已掉了一半,十分眼熟。狗儿爬过去一看,大叫:“阿墨!阿墨你受伤了!”
好运和赵明轩都吃了一惊,才想起刚刚劫关榆囚车的蒙面人便是陆墨。明轩已有所预料,好运还大惑不解。
秦王看着乱糟糟的船舱,摇头叹气说:“尽是些帮倒忙的。”指着狗儿说,“你让开,他有箭伤,经不住你摇晃。”
秦王的暗卫检查了陆墨身上的箭伤说:“王爷,箭上有罕见剧毒。”
关榆撑开眼皮,十分担心。
秦王也颇为紧张地说:“先止住血,我们在杭州城靠岸,找度门大师。”
赵明轩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王忙碌的身影,心中好大疑团。刚才在法场,秦王出现的时候,赵明轩早有自知之明,料想他不是为自己而来,秦王能对好运施予援手,明轩心中已十分感激了。只不知他与关榆有什么瓜葛。
从小到大,他这位风流的爹从未对任何人表现过一分一毫的关心,如今忽的如此温柔体贴。赵明轩十分不适应,索性不看他,只留心照顾着好运。
关榆和好运都是外伤,接了骨又服了些化淤的药,次日醒来,精神都恢复了不少,开始有了痛觉。陆墨则一直昏睡不醒。
秦王一夜无眠,见关榆醒来,关切地问:“很疼吧?”
关榆默然不语,静静看着他。
秦王叹气说:“乔林,你记恨我么?若我说,当年的变故,我也是被算计的,你信么?”
关榆缓缓地说:“我挣着这条命,等了二十二年,就是想等这句话。”
秦王抓住关榆的手,泪如雨下。
关榆回握住秦王的手心,半晌说道:“都是他安排的吧?一举三得,也只有他做得出。先帝说的不错,你们三兄弟,他是不二人选。”
秦王冷笑一声说:“你也替他背了二十多年黑锅了,该是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了。”
关榆起身,歪靠在船舱上,神色凝重地说:“这些年我早已看透了,还我清白又有何益?这天下,他治得不错。”
秦王不忿地问:“你想就这么算了?”
关榆看着他说:“你我饱受折磨,可难道他就好过吗?我有时想想,他也是可怜虫。他做这么多,有多半还是为了你吧?我早该想到,他对你的心思……”
秦王挣开他的手,阴沉沉地说:“不要再提了。当年若不是他以你家人的性命要挟,不是我死,便是他亡。”
被他一提醒,关榆便问:“梓娘呢?她可还活着?”
秦王有些歉疚地说:“令郎五岁时,她便过世了。可怜她一个妇道人家,只知你犯下滔天罪行,还对皇上感恩戴德。”
关榆圈住秦王,含泪说:“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梓娘和小儿,难为你忍辱负重保全他们。”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当时我以为你死了,已经了无生趣了。本想设法救了他母子二人便跟那人同归于尽,又存了一线希望,奢望你尚在人间。老天果然待我不薄。”
“秦弟……”
秦王长相异常俊美,而关榆当年中毒毁容,相貌十分不堪,此时他二人相拥而泣,外人看来只觉不可思议。
赵明轩在一侧则惊愕不已,他向来聪明,从他二人言语间已猜出大概,只觉匪夷所思。皇伯伯从未涉足后宫,外界都传言圣上好男色,但自己在宫中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有过一名男宠。原来他心中牵挂的竟是……
好运也醒来好一会儿了,听了半天有些混乱,偷偷扯了扯坐在自己身侧的赵明轩问:“昨晚睡得好吗?”
赵明轩含笑点点头。
好运昨天一肚子疑问没解开,此时忍不住压低嗓门问:“陆墨劫法场,却是为了救老……关榆?”
明轩偷偷看了关榆一眼,小声地说:“陆墨便是关榆的儿子。”
好运恍然大悟,猛想起在清源,老俞看金锁片的样子,脱口而出说:“难怪了!老俞当时怎的不相认?”
这一问音量颇高,关榆和秦王都听到了。关榆扭头过来说:“好运你这傻小子。我一个逃犯,哪敢去跟他相认。”
好运浑然忘了关榆的身份,质疑说:“那陆墨当日也不知你是他爹?可朝廷又是怎么知晓的?”
明轩在一旁秋后算账:“你不是说我告的密么?”
好运讨好地笑笑:“我不过是怕牵连你,故意说的。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么?”
明轩哼了他一下,心里有几分得意。
关榆咳了一声,解释说:“只怕皇上一直派人盯着犬子。陆墨跟我长得十分相像,即便不能遇上我,也许能遇到相识的,顺藤摸瓜,要找到我也就不难了。”
赵明轩想了片刻,奇怪地说:“既然陆墨和关……伯伯模样相仿,朝中怎么没有质疑的人?就连雷老将军都不知陆墨的身份。”
秦王又是一声冷笑:“你那位皇伯伯做的事,普天之下有几人敢质疑?”
赵明轩只当没听见。
父子二人倒十分冷淡。
一行人到了杭州,已有暗卫扮成车夫在岸上守候,迅速带了秦王爷一行人往僻静处住下。
关榆感叹地说:“你我分别二十余年,真当刮目相看。你手下这些人,训练得极好。”
秦王爷笑道:“总该找些事做做。”
几人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衫,在暗卫安排的浣花小筑里休息了一阵子,就有暗卫来通报,寻到度门大师落脚的地方了,就在青宣观。
度门大师医术高超,名满天下,为人却极为孤僻,普通人极少能请动他的。好在秦王爷年轻时与他有过一段交情,找他为陆墨解毒应该可行。
秦王爷命其他人在浣花小筑呆着,独与关榆抱了陆墨出门。
赵明轩反复想了一阵子,猛一拍头,对秦王喊道:“等下……”却见秦王已匆匆离去了。
好运忙问:“怎么了?”
明轩尴尬地看着他说:“青宣观,我娘也在那。”
二十章
明轩和好运磨了暗卫许久,讨了一匹马。好运的腿伤没有痊愈,便由明轩驾马,自己坐在后头。赶到青宣观时,陆墨已经被度门大师带进禅房逼毒了,秦王爷和关榆坐在前院的桂花树下喝茶。
明轩暗暗松了口气,又隐约有些失望,一路上他都在矛盾地想,若能见娘亲一面也不是坏事。
“怎么来了?”秦王爷沉声问。
赵明轩一时无言以对,看了好运一眼,好运忙说:“我们记挂陆墨的伤势。”
关榆忧心忡忡,随口说:“找个石凳坐下吧。这里颇幽静,应该无妨。”
赵明轩坐下,四处张望。他从小到大最大的两个愿望便是与娘亲相认、与雷霆相守。如今第二个愿望早已烟消云散,但见娘亲一面的念头却从未断过。以前向舅舅们打探到娘亲长年在观中借住,便来了青宣观好几次,陆氏每回都是避而不见。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除了扫地、倒茶两个小道童,一个女道士也没见着。
好运明白他的心思,偷偷地隔了袖子捉他的手,小声说:“算了,随缘吧。”
两人正低头说悄悄话,一群香客走了进来,可巧就是陆家的人。
赵明轩抬头就呆住了,他大舅却一眼看到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小轩,你来杭州怎的没告诉我?”
“大舅,”明轩眼角瞟着自己老爹,有些紧张地说,“来的仓促。”
秦王爷放下茶,有些奇怪地看着大舅,显然他已经不记得了。
大舅眯眼看了他一阵子,冲到跟前,呼地抡了一拳过去,秦王爷猝不及防,差点被打到。他侧身避过,才想问个明白,大舅就喊道:“都给我上,此人与我陆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家的家丁们登时围了过来。明轩急得团团转,生怕大舅受伤,扯住秦王爷的胳膊哀求:“爹,他是娘的兄长。”
秦王爷刚愣了一下,大舅又一拳下来了,这次秦王爷没躲开,正打在鼻子上。赵明轩决计想不到大舅能打中,看自己老爹好像也没什么火,稍微放心了下。又拉了大舅说:“大舅,有话好好说。”
“还说什么?别说他是王爷,他就是皇上,老子也不怕他。”
秦王心中有愧,呆立了一会儿问:“令妹呢?”
“啐,你还有脸问她。”
关榆生怕有其他香客来上香,走漏了他们的行踪,上前拱手说:“这位好汉,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声张了恐怕对令妹的声誉有损。”
这边闹着,早有小道童飞奔进去找了陆氏。小道童不知情,只说:“令兄在外与人打起来了。”
陆氏大惊,慌忙跟了出来。
好运第一个看到陆氏,她的眉眼与明轩有几分相像,好运一下猜出她的身份,慌忙将明轩扭过来说:“你娘来了!”
赵明轩“啊”了一声,便想迎上去,却见陆氏两眼直直看着秦王爷,秦王爷也惊讶又慌乱地看着她……
大舅见自家妹子痴痴傻傻的样子,叹了口气,一挥手与家丁们退到了一旁。
秦王爷嗫嗫嚅嚅说了一声:“你……还好吗?”
陆氏几欲落泪,以袖掩面,转身就往内院跑,明轩忙追了上去。关榆推了秦王爷一把,两人也跟了进去。
陆氏跑进卧房,咣当闩上了门。
“娘,娘……”明轩流着泪,一下一下拍着门。
秦王爷站在屋外,万分后悔当初的荒唐,一念之差竟害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子。如今得与关榆重逢,将心比心,更觉愧悔无地。他走到房前,轻叩门唤道:“袖娘,我有话跟你说。”
许久,陆氏缓缓打开门。
“袖娘,”秦王爷就在屋外,对着陆氏跪了下来。
明轩、关榆以及站在后面的好运都惊呆了。秦王爷活了大半辈子,只跪过先帝、太后和列祖列宗,而今居然屈尊下跪,连陆氏都猛地退后几步,错愕地看着他。
“袖娘,我糊涂了很多年。不敢求你谅解我。你若能心里好受些,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
陆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说:“王爷请起吧,有几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秦王爷起身,跟陆氏进房,关榆默默转身刚想走开,就听陆氏说:“你们都进来吧,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关榆和好运便厚着脸皮跟在明轩后面蹭了进去,在角落拣了个凳子坐下。
陆氏坐定,开门见山地问:“我只问一句话,王爷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氏心中有恨,近二十年不肯进王府一步,然而念念不忘的却是,秦王爷对自己是否有情。若王爷顺了她的意,答她“当初喜欢的便是你”,也许陆氏一腔恨意便化了柔情。
可秦王爷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他低头良久,艰难地说:“为了报复皇兄。”秦王一向是真性情的人,此刻他说出缘由便不再顾及,朗然说,“皇兄以为,将关榆除掉,便可得到我。我偏不让他遂心。我不断地娶妃纳妾,就是要活活气死他……”,这些年的隐忍与煎熬历历在目,秦王爷的眼中满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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