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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太平长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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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长公主与三王爷。长公主是父皇的爱姐,我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皇上的臣子,于刘锶眼中,没有比这江山社稷更重的了。”我斩钉截铁,毫不口软。
她坐回去,抬手举杯惨笑道:“到底是他养出来的好儿子。你可知,当年若非他坚持,我,我定不会…看来还是他聪明,早晓得这会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我只听着,并不言语。她望我一眼:“刘锶,我问你,当日破城,你可知我为何寻死?”
“国破则家亡,以身殉国本是应当。”
“那你可知为何我又苟延残喘至今?”
我抬头望她一眼,长公主淡淡一笑:“再多高人指点,任你有几多智慧,若是爱上一个人,仍是走投无路的。”
我静静的望着她仍旧美丽的脸庞,心中一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恶心,直欲呕出来。
眼前人,真是我母亲?
可她与我父亲是…
我胸前一阵血气翻涌,面上倒笑了出来:“父皇亲手教我的头一件事儿,就是王家无爱。”
“并非无爱,只是爱不起,爱不得,爱不了。”她叹口气,起身行至我身侧,“你晓得多少了呢?”
“该晓得的,刘锶点点铭记于心,不该晓得的,刘锶只当大风吹过。”
“那你可晓得我本是活不过去年冬天的?”她缓缓道。
我身上一冷,没由来的一抖:“长公主贵人贵气,灾祸自远。”
“我能撑到今日,还是因着他的一句话,‘当日无权无势,故而失了你;但若天下唾手可得时,终是换不回你,那要这江山万里又有何用’。”
我抬起脸来,只是静静凝望,竟生出沧海桑田之感。
长公主叹口气,面上一笑:“你去吧,我晓得该如何了。你放心,除了满天神佛,无人晓得你今日来过崇明殿。”
我起身一叹:“长公主,为这万里江山,还请保重自身。这堂堂刘家,实在经不得了,经不得了…”
她却笑了:“你以为我会寻短见麽?”
我回身望她一眼:“除非长公主想刘锶日夜派人跟着。”
长公主起身道:“刘锶,刘锶,你可晓得你为何叫这个名字?”
我默默不语,她自一笑:“若有一人,宁可背着弑父篡位的恶命,宁可兵戈不断浴血征战来思念你,你当如何?”
“若不爱那人,自当远避天涯;若是也爱得无法自拔,就算同落地府,也甘之如饴。”我缓缓念出着几个字。
她却眼中一湿,伸出手来抱住我:“锶儿,锶儿,我的,我的…”
我轻轻推开她:“长公主请自重,刘锶的母亲,不过是个宫人,身份低微。况且,刘锶不属于任何人,真要论,也是属于一个已死的人。”
她颓然一叹,收回手来:“若我能还,甘愿以命来换。”
“不必了。”我折身出门,压下眼中灼热,压下胸内翻涌,沉声道,“你的命,还给那个为你背了一生恶名的人吧。至于我,自有该还的人,也有该讨的人。”
身后呜咽,似是敲打于心,我却终是昂首而去,不曾回眸,尽管步如千斤。

一出门,见着子敬,遂笑了:“你候着多久了?”
“没多久。”子敬躬身答了,“这回子人都在泰宁阁,爷若是要往那儿去,也无大碍。”
我一笑:“知我者,子敬也。”
子敬唇间一动,却不言语。我挑挑眉毛:“有话就说吧,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谨慎。”
子敬摇头道:“爷,有的事儿,何妨看开些?”
我往宗庙走着,口里笑道:“我何如看不开了?”
“是,爷这几年是比已往开怀不少,可是,可是,子敬是笨人,可也看出来,爷更不开心,更把自个儿往里缩了。”
我倒停下步子来,回身瞅他一笑:“能说出这些话来,又怎会是笨人?”
“爷!过了这麽久,镱爷的事儿,为何你还放不下!”子敬含着哭腔。
我身子不由一晃,忙的扶住道旁一颗梅花树:“不是我不放啊…可每次我想放的时候儿,总有事儿来提点我,叫我想忘都不可了。”
子敬过来扶着我,口里痛念道:“爷,你真要把自个儿熬干了才罢手麽?”
“今儿我听了句话,觉得很有意思,不妨说给你听听。”我摇头笑笑,“再多高人指点,任你有几多智慧,若是爱上一个人,仍是走投无路的。”
“爷,爷真是爱镱爷麽?”子敬垂下头来,看不清他眼色。
“我也不晓得。”我摇头笑笑,“真的不晓得。也许是,也许不是。在我没想明白之前,他就去了。任我怎麽喊,他也听不见了;任我怎麽唤,他也不会应我了;任我受了多大委屈,他也不会和小时候一样,握着我的手,替我出头了。”
“爷…”
“子敬,你听我说。”我觉得喉头沙哑,连呼吸之间都艰难,“说方才那话儿的人还说,曾有人对她言,‘当日无权无势,故而失了你;但若天下唾手可得时,终是换不回你,那要这江山万里又有何用’。”
子敬一呆,面色一白,猛地拉住我手臂:“爷,这话听得奴才心惊胆寒,莫要说了,莫要再说了!”
我浅浅一笑:“我只觉得这话说与我,真是最妥帖不过。这万里江山又有何用,又有何用…但子敬,这江山我还是要的,因我要这江山记得,有多少人为这微不足道的一个‘情‘字,甘愿付死,又有多少人,为着那个字,甘愿孤身独行。”
子敬愣在那里,只管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拍拍他肩膀,强笑道:“镱哥之于我,我之于他,本就是笔糊涂帐,他嫌麻烦,扔给了我。我把这本帐化进这身子里去了,除非我死,断不会忘。只你想,若我也死了,还有谁记得他,谁记得他…”
子敬转身拭目:“爷,何苦为难自个儿,爷那麽聪明,怎麽会,怎麽会…”
我摇摇头,望着那片红墙绿瓦:“这世上,谁不是为难别人也为难自个儿呢?就是作了皇帝,也不见得能高兴几分,可就有那麽多人想方设法的盯着那个位子。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一家一姓,或为红颜美人,或者,只是庸人无所事事。你说,究竟是他们傻呢,还是我傻?”
子敬嘴唇动了动,忍不住抱着我落下泪来。
我摇头笑笑,拍拍他脊背:“好在,你不曾离开过。”
子敬抬起头来:“就是爷赶子敬走,子敬也不会走!就是爷砍了子敬的腿,子敬爬也要爬回来!”
“我有甚麽好呢?不值得,不值得。”我叹口气,“子敬,作奴才的最怕选错主子,我不是好主子。”
“爷确实不是好主子。既不会说好听的,也不会随意打赏奴才,事事自己早想透了想全了,就是把自己给漏下了。让奴才们觉得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不能替主子分忧,也不能照顾好主子饮食起居。”子敬难得开口,说出这些竟叫我一愣,他却停下来,深深望我一眼,“可是爷心里还晓得记挂一个人,还晓得惦念一个人,爷的心还是软的,作奴才的只是感叹主子心里爱别人胜过爱自己,替主子抱不平罢了。”
子敬跪下磕个头:“不敢求爷忘了镱爷,只求爷日后心里多想想自个儿,多疼惜自个儿吧,这也就当是给奴才的恩典了!”
我眼中一酸,缓缓拉他起来:“我晓得了,你起来吧。子敬,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子敬擦擦眼睛,笑道:“爷要发作奴才麽?”
“那倒不是。”我笑笑,望着宗庙那头儿笑笑,镱哥,今儿倦了,改日再来看你吧。有子敬替你看着我,你大可放心了。


07 御赐永璃


初六早朝前,先行入宫觐见父皇。自将月余间政事禀于御书房,事无大小,依政事、民事、兵事、法事、经济事及吏事分条呈上,再依时序先后逐条奏之。
父皇细细听了,偶加评判,或褒扬,或准再议,不一而足。
待我述毕,方惊觉误了早朝时辰。正欲请罪,父皇却笑道:“无妨,这月余累你,今儿早朝你就免了。后儿该大婚,这几日就不去兵部戍职了,回府好好歇着吧。”
也只得磕头谢了恩典,回府不提。
平日里忙得足不点地,突地闲下来,倒有些腻味。想寻个人喝酒去,偏连之他们都忙着,也就不好叨扰。用南宫的话就是:“你且作一回子轻闲人,只管养好了入洞房就是。”
倒叫人哭笑不得。
留在府里也不得安生。里里外外大小京官儿,多少赶着巴结孝敬的,只忙得刘忠劝我出府避避,他也好拿主子不在府里来搪塞。
初六初七就这般浑过去,眼瞅着初八就是大婚。
寅时二刻,解语知忧就叫起了,沐浴熏香,折腾好一阵,换了朝服,先往宫里给父皇叩安,再往内务府送了九九全数,拜过宗庙,已过了巳时。
刘滟那儿如何我自是不晓得,只祭过宗庙回宫时,远远儿见着她仪仗自南门进了内宫,想是拜会妃娉去了。
我自于乾宁殿再拜父皇,于礼数上,宣了大婚的旨意,还要躬听圣训。父皇倒没多说甚麽,只拉我往后宫走。约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立在个院子前,方才放手笑道:“到了。”
我抬头瞅了一眼:“永璃宫?”
父皇拊掌大笑道:“可认出来了?”
我望望四周景致,颇有些迟疑:“这儿,这儿似是儿子…”
“就是你小时候儿住的偏殿。”父皇面有得色,“朕差人重修了。”
我倒奇了,这宫里大兴土木,怎地完全不晓得?
父皇见我凝神,竟笑出声儿来:“老三,你定是想着怎地悄无声息多出所殿阁来,自个儿竟不晓得?”
也只好笑笑,父皇更为得意:“这永璃宫修了几年了,全是趁着你出征时秘密建的。银子出自内务府,就连南宫都不晓得。工匠是朕准高公公悄悄带进来的,其余都是朕的亲兵趁着休职来建的。这一圈儿,朕只说禁了,这才没人来扰。修好快一年了,这回子漆味儿也该散了。”
武圣这一说,我倒想起点儿甚麽。前几年父皇似是说过宫里要划出几块作禁苑,只后来一直没动静儿,也就淡了。谁晓得他来这麽一出。
本想推了的,却见父皇满眼欢喜,竟比我还高兴几分。心里一软,遂跪下道:“儿子谢父皇赏赐!”
武圣哈哈一笑,拉我起身:“且进去看看。这儿就是你在宫里的宅子,等大婚罢了,你自去汐阑上任。儿媳妇儿就住这儿,多陪陪朕和你…长公主。”
我一皱眉,他却紧紧拉着我手:“朕晓得你心里不痛快,你那三王府地儿虽小,却是你自个儿心血堆出来的。平日里就是不常在,也十分在意。朕可不想你连个安生地儿都没有。”
我心里一暖,忙道:“多谢父皇体己。”
武圣倒不说甚麽,只叫高公公开了永璃宫门,立在门内直笑,也就随他进去了。
这永璃宫本是一狭长院落。东西向,南北宽不过七丈,东西逾百丈。整座院落自永璃门起,以抚坤殿、畅景宫、惠养亭和静怡轩四宫为主,依次呈四进庭院。
永璃门即是永璃宫正门,处东端宫墙侧中,门内即第一所院落。
抚坤殿居中而立,后为畅景宫。其间以宽阔甬道相连,抚坤殿后檐廊与畅景宫前廊南北各接转角。游廊七间,围合成廊院。
高公公一边引路一边道:“这畅景宫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本是黄琉璃瓦绿剪边儿卷棚歇山顶,皇上说大婚要喜庆,这才改了红剪边儿。檐下施斗拱,前后檐明间儿各安四扇三交六棱菱花槅扇门。”
我进去一瞅,次梢间前檐为欗窗,后檐为砖墙,室内明、次间儿以槅扇分隔,遂笑道:“这倒是‘一明两暗’的格局了。”
父皇一笑,拉我入了明间儿。
只见后檐金柱间亦设槅扇,槅扇前设宝座,上悬“太平长生”匾。
忙的跪下扣谢:“谢父皇赐匾!”
高公公扶我起来,满面堆欢:“皇上可心疼人呢!三王爷,您瞅瞅,所有槅扇可都是银漆描金,槅心儿那是双层灯笼锦棂,当中夹纱。”又一指,“您再望这儿看,裙板、绦环板,都是绘着五彩吉祥图,幅幅都是皇上亲选的!”
我正欲言,父皇却献宝似的拉我往东、西次间儿走。一进门就见着后檐分设红漆描金榻罩和落地罩,落地罩内供着神位。房顶设了软天花,顶棚及墙壁通贴团花图案银花纸。
我心里暗叹,这修得五色斑斓、做工精巧,叫人如何下得去脚?更不用说还要住了。
武圣却兴致颇高,又引了由畅景宫两侧游廊穿行至第三进庭院,院中央即惠养亭。
武圣眯眼一笑:“名为惠养,就是嘱你自个儿爱惜些个,老四老五也说你身子骨儿不太好。多大的人了,还要朕来教麽?”
我忙躬身道:“父皇教训得是,儿子不敢了。”
武圣自往亭里坐下,高公公奉上茶点来。父王一指:“用些吧,这回子不吃,就没机会了。”
遂略略用了些。武圣瞅着我慢条斯理咽下个五香金丝糕,饮了挂花茶,这才笑笑,指着亭北红墙道:“那后头儿隔着最末一进院子,里头儿的静怡轩,并着泰庆殿的慧曜楼,都划给你作花园了。慧曜楼院后的角门儿转出去,就是泰庆殿的泰庆阁,离崇明殿也近些、往北又可到御花园。”
我离席跪下叩首道:“父皇天恩,儿子愧不敢当!”
武圣轻轻一笑:“若是寻常人家,儿子要娶媳妇儿了,也是添丁入口的大事儿。可怜朕富有四海,却难享天伦之乐。今儿在宫里,依你旧居建这永璃宫,就是盼着你常回来住住。”
我抬眼望时,父皇耳际不知何时竟生出几丝银发,心里不免一酸,遂道:“儿子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还累父皇记挂,真是该死!”
武圣一瞪眼:“大喜的日子,偏触霉头。”
高公公忙陪笑道:“三王爷还没大婚,在皇上面前还是稚子,可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武圣回嗔作喜:“倒也是。”
我只得笑笑。
又坐了一阵子,就见礼部官员过来,一叠声儿的问安:“可叫奴才们好找!时辰不早了,还请皇上、三王爷回麟泰殿吧。”
武圣一皱眉:“怎地去麟泰殿?朕当年是在延寿殿,今儿老三也得这麽来!”
礼部官儿一愣,又不好驳父皇面子,只好眼巴巴儿望我。
我自笑着起身:“父皇有心了,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话锋一转,“只是礼部备下了在麟泰殿,这回子要改,也怕手忙脚乱的,反倒不美了。况且,大哥大婚时,不也是在麟泰殿麽?宫里自有规矩,怎能因着儿子改了。”
武圣一拍桌子:“这宫里的规矩管的是奴才们,还管着朕了?朕的老三,偏在延寿殿不可!”又回身冲礼部官儿喝道,“怎地这事儿没报给朕晓得?”
我忙上前躬身道:“礼部原是呈了折子的,那回子父皇尚在巡猎,儿子就应了。待父皇回宫时,儿子觉着这些个太过琐碎,不敢叫父皇劳神。何况礼部素来行事稳妥,就叫他们承着了。不曾呈给父皇,都是儿子大意了,还望父皇赎罪!”
武圣面上一缓:“你也是!罢了,离吉时还有一两个时辰呢吧?礼部把这事儿办好了,重重有赏!”
礼部官儿苦着脸要去,我背着拉他耳语:“也没甚麽打紧的,不过将红烛堂作之类的移过来,手脚麻利些也就是了。筵席反正设在三王府和丽砉殿,不用挪地方儿,要人手只管往我府上要去。若还不够,只管找张广要禁军,就说是我的话儿!别扰了父皇就是。”
我说一句,他应个“是”,这番话罢了,他连应了十几个“是”。待他走了,父皇笑叹道:“这些个奴才,连点子小事儿都不会办。”
我陪笑道:“这是儿子考虑不周,还连累了礼部,劳父皇动气了。”
武圣瞅我一眼方道:“老三说话办事儿,这些年倒是圆润不少。朕倒有些想念你小时候儿了。”
我只得躬身笑着,不好接口。
武圣却自顾说着:“小时候儿你性子可倔,被其他势利眼的子弟欺辱了,也直愣愣的顶回去。还记得游太庙烧了你皇爷爷的长生牌麽?朕晓得是老大先惹的你,若你服个软,这事儿也就罢了。偏你瞪着眼睛,死不低头,身上破了,流着血也满不在乎,一心一意要讨个说法儿。你叫朕怎麽办呢?”
我垂目一笑:“父皇英明神武,行事果敢,竟也有为难的时候儿?”
武圣叹口气:“本也容易,可大可小的事儿,偏老二…”
我心里猛地一痛,接口道:“小时候儿的顽劣行径,倒叫父皇记到今日,真是罪过。”
武圣一愣:“…也是,旧事儿了…反正你那性子,和朕年轻时一模一样,不肯吃亏,不肯服软。不过你比朕厉害,就厉害在那张嘴上了,真不知像谁…”猛地住了口,面上颇有些尴尬,偷偷瞅我。
我只装着不在意:“自是像父皇。父皇是心慧敏利,儿子不过是旁门左道,徒逞口舌之快。”
也就笑了一回子。又说阵闲话,各怀心思,就有些倦了。好在礼部手脚麻利,来报弄妥了,请皇上移驾延寿殿。我要先至汇宁阁换过吉服,才入延寿殿。
先躬送父皇去了,一出永璃宫,就见着庭继连之。
庭继面上含笑:“可来了,大喜啊,三王爷!”
我一皱眉,笑道:“同喜同喜,可惜身上没带着银子,不好打赏啊。”又一眯眼,“不过蔡大人近日也算红鸾星动,就不用刘锶虚礼了吧。”
庭继面上一红,连之上前笑笑:“新郎官儿好气派,新媳妇儿没进门呢,就打趣兄弟们了。”
我负手一笑:“也是也是,这就走吧。叫父皇等着也不是道理。”
连之眉毛一挑,也就不言语。
一路无话。


08 大婚大昏


进了汇宁阁,入得内室。虽说沐浴净身已在府上行过,现下还得走个过场。待清理罢了,庭继推说礼部延寿殿那头儿走不开,匆匆去了。
连之定要亲为我更衣,只得随他。
除了外袍,卸下中衣,只剩袄服。
连之先捡了白提花绢的深衣,又嫌不够精致,改了素织金绢换上。中衣本定的妆花遍地金缎,连之替我着了,却嫌不够贵气,换了明黄暗花云缎,又说衬得脸色不好,最终弃了缎子,选定青织金罗料子,挑了蹙金法绣的四合如意八宝连云纹衫子才算罢。外袍按制该用镂和针绣宝照纹的青织金紫白锦,偏他又说郡主穿的是朱雀祥云,我该用麒麟来配。就又打发小冯子往内务府支了青织金麒麟紫银缎来,捡了盘金绣捻金线织七珍纹、首缀百子图的一件,又叫小冯子拿了圈金绣孔雀蓝羽线织雷纹衬底、上盖赤捻金线朱红绣四合如意灵芝连云纹、后补戏婴图的一件,叫我自个儿选定。
我直看得眼晕叫饶,偏连之不依,瞪我一眼:“自个儿大婚还不用心,倒叫作奴才的怎麽处着?”
只好胡乱指了那件戏婴图的,连之笑笑:“我也觉得这件好。”
我心道,选这件,也就为着那些小孩儿在背上,眼不见为净罢了。
连之哪儿晓得我心里想的,替我换了,又张罗着罩衣。
我忙陪笑:“虽说过了立秋,可天儿也还热着,穿这些已快出汗了,再弄个罩衣,岂不是把人闷死?”
连之瞅我一眼:“皇家气派,祖宗规矩,是你能改的?”
我只好冲着小冯子苦笑一声,他扭头掩口一笑,倒叫连之瞅见,免不得横他一眼:“还不把绒料和绸料的拿过来?”
小冯子忙的扛来一堆,我暗自叫苦。
连之仔细捡着,口里喃喃道:“今儿江宁府送的潞绸怎麽不如去年的好了,真是糊涂…这织金绸也还好,就是不够暖气儿…素绸倒和你性子…”见我点头,又冷下脸来,“这甚麽地儿,罩服穿素绸?你想叫皇上砍我的脑袋,还是砍了庭继的脑袋?”
我叹口气:“这绸料你没一件看上眼的,不如看看抹绒的吧。”
连之想了一回子:“抹绒倒是细致些,可不如双面绒的贵气,双面绒的又不如织金状花绒大气,罢了,还是这个吧。”说着替我着了织金状花绒的罩服。
其实口里说热,不过玩笑之语,那些个绫罗绸缎的,哪样儿不是轻薄柔软。连之又用八喜连环玉琉璃腰带束好,别上那两块梅花玉佩,这才算着好吉服了。
连之又替我梳发笼冠,挑来挑去,最后定了鎏金嵌珠的玉冠,又替我着了金叠丝、银叠丝戒指各一。
我定定立着快一个时辰,腰酸背痛,又不敢言语,见连之拿个锦盒过来,忍不住皱眉道:“又不是女子,还拍粉不成?”
连之好气又好笑,半真半假瞅我直乐:“你已是面如敷粉、唇如施丹了,还想就胭脂,莫非想颠倒众生不成?”
我只管悿着脸笑,他自启了盒子,取个金香囊替我别上,口里道:“今儿大婚,忌凶,那你剑…”
“先收你那儿吧,等婚宴过了,再给我就是。”心里一痛,面上却笑了。
连之沉默半晌,方招手叫小冯子送上靴子来。
先替我着了素绢白袜,又捡了福子靴换上,却又嫌了,非要换麍楝靴。我怕父皇久候,不由道:“也没甚麽打紧的,快些吧。”
连之本跪着替我换靴,听我之言猛地一顿。我垂目看时,他正仰起脸来。
眼里红红的,口里道:“这辈子,也就这回子能光明正大伺候你穿衣着履了。”
我叹口气,伸手扶他起来:“世事难料。”
连之俯首拭目:“怎生变,也不会是…”
我握着他手:“今时今日,我已回不了头了。若你弃我而去,也是我咎由自取。”
连之忍不住伏在我肩上,身子抽搐,口里哽咽道:“瞎说甚麽…今日才走,岂不是小瞧了我林连之麽?”
我呵呵一笑,抚他后背:“这也是,堂堂的吏部尚书,怎会出尔反尔?”
连之强忍着抽身,轻道:“罢了,你去吧,我,我洗过脸再来。”
我自系好靴子,万分慎重解下月华剑置于他手心,方出门去了。
小冯子见我来了,忙牵马来:“三王爷快些吧,皇上问了几回了!给了旨意,准三王爷骑马过去。”
我点头上马,算着时辰,确是不早了,遂策马往延寿殿赶。

才到宫门,南宫大叹一声,上前拉住马缰:“可来了!怎地这般迟?”
庭继回身不见连之,忙拉他袖子,我只作不见,笑笑入宫。
无非候着拜天地,敬父皇,出宫游皇城,送刘滟入府,这就开席,大宴群臣。繁文缛节,累人得紧,就不细表。
却不想父王亲来了府上,拉着安俊侯,浑是亲热。我望了一眼,后宫女眷莫说长公主,就连嫔妃也一个没来。也就暗叹一声,跪着迎了圣驾,听完圣旨,上前敬酒。
武圣连饮了三杯,叫我给安俊侯也敬。他自饮了三杯,就推说醉了。我敬罢了,既垂手立在一旁伺候。群臣自是来敬。父皇也就一一应了,笑容满面。
隔阵子,武圣与安俊侯耳语罢了,方朗笑道:“朕在着,你们都不自在,这就罢了,朕回了,你们且乐着。”
也就躬送圣驾,再回来时,果然放松不少,敬酒的也就轮番来了。
年纪长得倒不怎麽为难我,三杯罢了;年纪相仿的,自是不依不饶。我是来者不拒,仰头干了。也不知喝了多少,喝了多久,只道把场子走圆了,又听嚷着要闹新房,也就笑着应了。
自有下人来扶,我只笑道:“自个儿的洞房,哪儿有,哪儿有要人牵着进的?”
就齐齐笑了。进了屋,似有媒人念着甚麽“多子多福”、“百子千孙”之类的,又塞个甚麽什物入手。仔细一看,倒认得,正要动作,喜妇念着一句:“称心如意!”
称心如意?
称了谁的心,如了谁的意?
我只笑着,挑了新娘子盖头,众人哄笑起来,要看我二人饮交杯酒。我亦笑着,喜妇乖觉,送上酒来。我取了一杯,却不见刘滟,一回头,她立在我身侧,耳里只听着有人笑:“三王爷醉了,连郡主都找不着了!”
我只嘻嘻一笑:“谁,谁说的?这…不就在…在这儿?”
稀里糊涂拉她喝了一杯,众人也就笑了,倒似是刘忠进来,把众人劝出去了。
我一定神,只见偌大的喜室徒空,倒生出几分落寞之感,遂捡张椅子坐下,直盯着大红的“喜”字发愣。
一双嫩手置于我肩上,并着一杯热茶:“王爷,且饮解酒汤吧。”
我抬手接了,饮罢方笑道:“怎麽唤我王爷?”
刘滟掩口一笑:“规矩总是要的。”
我叫她再取一杯来喝了,又摇头道:“人前你这般叫还说得过去,现下只有你我二人,还这样…”
“万万不可。”刘滟正色道,“礼节不可废,之前亲昵,贱妾也晓得放肆了,现下已和王爷成婚,就该替王爷多想想…”
我立起身来,仔细打量她,也不晓得是胭脂抹得厚,还是不好意思,脸红得厉害,口里道:“王爷,莫要这般看贱妾…”
我晃了一晃,口里道:“好,好…你,你作你的,贤惠王妃,我作…我的,浪荡王爷!”摇摇晃晃就要出门。刘滟似有来扶,被我推开。

一步三晃行到院里,招手叫个小厮再拿酒来,又叫他们不许跟着。
提着酒坛子行到花园里,凉风一吹,倒清醒几分,正想行至小亭坐下,却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只是险些。
我握着一双手臂,瘦瘦的,挺干练,练家子。也就笑笑,正要说话,耳际却听到一声轻笑:“怎麽这般不小心?”
我仰头一笑:“多,多谢!”
他自一笑,扶我坐下,口里道:“我有醒酒药,也有百日醉,你要哪一个?”
我大笑:“我,我没醉,要醒酒药…作甚?有美酒,自然,自然是要的。”
他复笑:“你没醉?那你可知我是谁?”
我抬眼看看,目如水,又似星,含着情,笼着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遂道:“坐,坐那麽远,我…我看不清,你…坐近些,近些…”
一个温软的躯体靠过来,抚着我面颊:“这回可看清了?”
我努力睁眼再看时,眉如柳,又似剑,更如远山,不由伸手去摸,口里道:“好,好漂亮的眉毛…我定是,定是见过你的…让我,让我再看看,看看…”
那人却吻住我的唇,额尔放开轻笑:“一嘴酒气,还好是花雕,不然非把你扔到池水里洗洗!”
我眨眨眼:“嗯?”
他又吻了一记:“可想起来了?”
我只一笑,有些寂寥,遂伸手拉他入怀,紧紧环住,口里道:“再,再来一次,我定能…”
他轻笑着环上我颈子,口里呢喃:“还真叫我说着了…”
我狠狠吻下去,含含糊糊问了一句:“说,说甚麽?”
“卫锶饮酒,礼数全丢。”
倒似九天传声儿,我已不辨东南西北。


09 恍似一梦


雕梁间彩凤影,桂子枝头若含情。媚儿眼,眠月井,石子儿娇声无路归。魅影处暗香成冰,风过时梢头笑迎。柔光酿出惑人殷情,逗引出云雨情境。喜的是夜静,一树梅花尚思睡。

酒酣,心迷,热的是身,燃的是情。
有人吻来,缠绵缱眷。回身欲捉,却是两手空空如也。待睁眼时,却有浓稠不解。肆意折身欲返,又被牢牢环住。
衣衫半褪,如玉似璞,分不清是月光,亦或凝霜。
指节分明,抚过处,竟有流连。
眼前幻化那天那夜,月凉如水,勾人情动。眼角眉梢风韵不减,更添情致。
分不清是谁吻着谁,辨不得是谁拥着谁,此刻灼热,足已溶冰化雪。蝴蝶痴情,并蒂莲开,娇羞颜面,看呆梢头桂花;鸳鸯迷离,连理枝璨,肆意伸展,漫溢幽明芳华。
浑身如经火燃焰,烧得喉头干哑。魂魄飘摇九天外,且顾刹那痴恋。
潦草急迫,却又饱含深情。若有似无,耳际听得低唤。
却来不及细认,竹君摇曳,濯濯清泉,响在近旁;又等不及再看,兰姬弄影,懒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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