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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太平长生-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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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簪叶立秋
桂子弄影,缠碧枝,复叹广寒无双。疏疏密密又经年,行行复复如前。花雕琼觞,自有指怜,再将心事藏。黄粱梦尽,白头江南相望。
四海平心难平,尚不止行,唯把一人寻。思远浮世万里烟,心忧尘寰百样情。怅然若失,频顾八方,静水流深。何人能解其意,举杯赞杜康。
雪落,只得一树枯枝。仰首处,竟有一鸟飞过。
我垂下头来,月华剑泛着白光。
回身望向天南,卷云碎。
喉间一热,强自咽下。
眼前一花,忙的扶住身侧梅树,恍惚间,一人立在树后,伸出手来,口里道:“怎地才来?”
伸出手去,握住一把冰凉。
回眸处,血色残阳。
猛地醒来,微喘,
方才闭目小憩,莫非作了噩梦?心内不平,缓缓闭目。
又听门口儿响动,懒得睁眼,遂沉声道:“小冯子,桌上的折子已用过玺了。左边的三份送到户部去,就说准了,叫南宫好生办差;当中的送工部去,万寿节的工事往年怎麽办今儿还怎麽办,叫古大人不用费神了;右边儿的头两份给兵部拿去,告诉四王爷,尽快让兵士返乡,老停在东也城外,莫非叫禁军看热闹?剩下的拿吏部去,林大人…”
“我就在这儿听你说,何必老叫小冯子跑腿儿?”
我一睁眼,连之侧首立着,也就笑了:“你怎麽来了?”
“还问我?”连之瞪我一眼,将个药碗递过来:“你把这御书房耳室当自个儿府里了?虽说皇上叫你监国,可没叫你不吃饭不睡觉不吃药!”
无可奈何笑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免不了皱眉摇首:“好苦。”
“苦?”连之哼了一声,“还以为你早不知甚麽叫苦了。”
我起身笑笑,拉他手道:“怎麽这麽大火气?都八月立秋了。”
连之瞅我一眼:“小冯子今儿一早跑我那儿跪着就不起来,非要我来劝劝你。”
“这叫甚麽话。”我不由皱眉。
连之忙道:“自个儿不心疼自个儿,还不许奴才们心疼麽?你这主子实在可以啊!”
只好笑笑不答。
连之叹口气,轻轻抚我面颊:“这才月余,你看你那脸,又瘦了一圈。”
我握住他手,不在意道:“也没甚麽。”
连之缓道:“皇上叫你监国,你何苦事事亲自看着?朝臣又不是白拿俸禄的。”
我涩涩一笑:“自然不是白拿,还瞪大着眼睛,只盼着我一时不慎,出个大丑。”
连之靠得近些,偎在我怀里:“你多虑了。”
“我亦希望如此。”叹口气,环住他腰际,“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甚麽时候回来?”
“说是四天后到。”
连之闷声道:“岂不是万寿节那日?”
我微颔首:“初五是父皇寿诞,好日子。”
连之身子一抖,声儿有丝犹豫:“再三天,就,就是初八了…”
我拍拍他后背:“初八?初八又如何。横竖进洞房的是我。”
连之举目望我一眼,轻轻推开,缓缓跪下扣个头。
我静静望着,没有扶他。
连之哑着嗓子:“下官今儿这话,只是说与权倾朝野的三王爷,而非说与刘锶听。”
我扶着桌沿,食指轻扣。
连之低声道:“先恭喜王爷大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当举案齐眉,相携相老。”
“相安无事,就罢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连之却又叩首。
“三王爷,子嗣之重,想来不必我细说,还望三王爷早些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我叹口气:“连之,你这话,我听来字字锥心。”
连之仰首惨笑道:“三王爷,下官说这些,亦是字字血泪。”
脚踝一软,索性坐在地上,拉起他手来:“若我此生不碰刘滟,又能如何?”
连之收回手来,目光炯炯:“三王爷既娶了郡主,就该克尽夫职。”
“哼,她与我皆晓得内情,还指望我如何?”我摇首道,“正室自是她的,还想怎样?”
连之叹口气:“郡主终究是女儿家,三王爷就是有气,也不该发作于她。”
“我自会敬着她,贡着她…”
“可不能疏远她!”连之声儿大了些,“三王爷,皇上想甚麽你还不明白?娶了安俊侯的郡主,这卫国里头儿,谁还能对你即位说个‘不’字。日后真登大宝,她贵为国母,与王爷就是万民表率!”
“我晓得。”扯着嘴角一笑,“翻翻那些个后妃传,皇后与皇帝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下官不是担心这个。”连之摇首轻道,“要是下官没看错,王爷真坐了那个位子,自是古往今来后宫最安宁的皇帝了。”
我倒觉得好笑,他却叹口气:“除了正室,只怕不会再娶了吧。若要王爷纳妃,王爷也必会准的,可真会碰那些女子?王爷心里明白。所以郡主…你要好好疼惜。”
“最好生个儿子出来,一劳永逸是麽?”我苦笑三声,“若我不愿呢?”
“那麽下官只好于王爷成婚次日请辞了!”连之满脸正色,冲我直直叩首。
“连之,连之…”我摆手道,“你也逼我麽?”
“这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望王爷仔细掂量。”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轻道:“好,好!方才是林尚书说与三王爷的,我还想听听连之和刘锶怎麽说。”
连之身子一颤,久而不言。
我举目一望,他眼圈泛红。见我望他,忙的以袖掩面而拭。我只静静待他垂下手来,方道:“连之,我不怪你,能这般说,你心里必是痛的,不会比我少半分。”
他声儿有丝暗哑:“若我说走,你会走麽?”
我只一点头:“你会说麽?”
连之一愣,方惨淡一笑:“也是。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可能叫你走。诸事浮光掠影,自乱人心,你无心,故而不乱。”
我胸前一痛,柔声道:“无心,却也晓得疼。连之,你让我很疼。”
连之再也忍不住,拥着我轻泣:“本来该着我劝你,怎地又反过来了?我,我…”
我轻笑道:“我无心,所以我不疼;你太善心,帮我的一块儿疼了。连之,你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连之摇头叹道:“你不是不晓得疼,而是太疼了,疼得太久了,反倒忘了疼,还以为自个儿天生就不会疼。”
我眼里一热,贴着他耳侧轻语:“所以你莫要再说了,若我一夜之间想起疼的滋味儿,我怕我受不住跑了,这天下岂不大乱?”
连之忍不住一笑:“真不知说你甚麽好。”
“说甚麽都好,只莫要再言离别。”我诚心道,“我实在经不起有人再从我身边儿走开了。”
连之柔声道:“若你作得好,谁会走呢?”
我闭目道:“好,有人走;不好,亦会有人要走。只是,作得不好走的人更多…罢了。”
连之轻吻我面颊:“无论如何,我这儿,你随时可来歇息。”
我轻抚他发髻:“可方才还有人说要辞官?”
连之赧颜垂目:“那还不是怕你一意孤行…”
“连之啊连之,你晓得我脾气秉性,还这麽说,不就是要我亲口说了才放心。”我立起身来,“其实这些日子我想了不少,刘滟是娶定了的,我这麽怕麻烦的人,怎会叫自个儿后院再起火…”猛地想到一人,忍不住连连咳嗽,眼中泛起雾来。
连之亦起身扶住我:“这麽些日子了,还是放不下麽?”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有的事儿,非要过了才晓得后悔,人心岂非很下贱?”
“怎能如此说…”
我扬手打断他:“若是初次,也还罢了,若这事儿犯了两回,你说那人是不是蠢的无药可救了?”
连之轻道:“你那二次,说的,是文思呢,还是韩焉?”
我万万不曾想他竟这般说,一时愣了。
连之扶我坐下,递杯热茶过来,低声道:“有件事儿一直不曾跟你说,一来我实在没脸说,二来,怕说了,你那性子又要弄出事儿来。”
“现在我就算要动作些个,也要收敛些。”我点点头,笑得苦涩难当,“连之,你总是替我先想过千百回,才会告知,以后可不许了。”
连之面上一红,却又转黯:“文思会走,也是因着我。”
我倒一愣,他似是拼着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他是为着救我,才…若不是我一时大意,他也不会…”
“连之!”我缓缓放下茶杯,“连之,莫要说了,莫再说了…”轻扬手,“你来,你走过来些。”
连之垂首行过来,我紧紧拥住他:“记得我说的话,文思的事儿,是意外,与你无干,与你无干。可记得?!”
连之身子一抖,终是忍不住靠着我流下泪来。
我抚着他经骨分明的脊背,眼中又酸又痛。
文思,你的事儿,没那麽简单,我此时不追究,并非我不在意你。你既选了跟我,我没护住你的命,就该护住你的名!
连之,这事儿你拖到今时今日才说与我,心里必是每日煎熬挣扎吧?怕我怪罪事小,怕我分心才事大。你体谅我,你一片真心,我懂得,我都懂得,只是你憋屈自个儿,与我,并无益处,反叫自个儿难安,何苦来哉?
门外小冯子的声儿:“三王爷,林大人!”
连之忙的退开一步,自擦着眼眶,我轻笑一声:“莫擦了,再擦也看得出哭过。”
连之瞪我一眼:“也不想着祸头儿是谁!”
我笑笑:“是是是,你若忌讳,就去书房里间儿吧。”
连之又瞪我一眼,才行礼入内。
我待他进去了,方朗声道:“进来吧!”
小冯子轻手轻脚进来,垂目跪下:“禀告三王爷,方才张将军送了皇上的信儿来。”
“呈上来吧。”
“是。”小冯子躬身双手奉上。
该是通告何时回来,并着万寿节的事儿。
我自想着,展开一望,才看得几行,触目惊心。阅罢了,不觉紧紧皱眉,口里唤道:“小冯子,去请亓相过来…还有各部尚书大人也一并请了。”
小冯子见我面色不对,忙的应着去了。
连之这才出来,忧心道:“怎麽了?”
我浅浅一笑:“真是塞翁失马。”说着将文书递给他看。
连之看了几行,忍不住掩口低呼:“甚麽?皇上遇刺了!!!”
02 出兵久明
一室肃然,无人轻语。香鼎袅腾,燃着素心香。
我瞅瞅亓过,他拔拉着胡须,面上淡淡的。又望着南宫,他收了嬉笑神情,难得正经。再看庭继,还是一脸肃容,望不透心里想甚麽。镗儿铭儿偶尔交换个眼色,也不敢言语。古华还没到,我也就不急,自顾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桌沿。
又等了一阵,古华才匆匆来了,忙的告罪:“监国大人赎罪,下官方从长华殿过来,路上担搁了。”
我摆摆手:“也没甚麽。既是都到了,也就说说吧。”
亓过瞅我一眼:“三王爷今儿急急叫了来,却安稳如常,心里定是有了主意。”
连之轻道:“皇上不在宫里,虽说三王爷暂行监国之职,也得与重臣商议方可定夺。”
庭继也道:“这事儿来的蹊跷,皇上出巡,并未通报天下,怎地引了贼人注目呢?”
“只怕不是贼人,而是有心人。”我口里笑笑,放下茶杯。
“有心人?莫非早对皇上起了害心,这回子抓着机会了?”南宫一愣,张大了嘴。
“这也未可知。”我起身行至他们中间,“只现下不是追查的时候儿,把父皇平安接回宫里才是头等大事。”
亓过道:“按着皇上行程,这回子已是返程,现下该在六百里外的久明县。”
我点头道:“正是。张大人的信上也说是久明县外遇袭。”
镗儿抓抓头:“那我现在点齐兵马去接父皇。”
庭继轻摇首:“不可如此大张旗鼓。”
亓过亦颔首道:“皇上出宫,本就是微服,现在弄大了,只怕引起朝野震荡。”
我轻笑道:“亓相所言甚是。小王的意思,是请亓相代理朝政,小王亲自去久明县恭迎圣驾。”
庭继一皱眉:“皇上不在朝里,监国又出行,只怕不合规矩。”
“不合甚麽规矩?”我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作儿子的竟要被那几条陈腐之言绊住,眼睁睁看着父亲于危难之中,这就合规矩了?”
众人忙的躬身:“监国息怒。”
也就摆摆手:“我没生气。久明县来回不过六百里,精兵简装,不过一夜的路程,算上可能遇顽抗,横竖三日后我就迎了父皇回来,还有甚麽不妥?”微微眯眼,“莫非几位大人连三日也撑不下来麽?”
亓过躬身道:“事无大小,自当监国亲断,下官们岂能越俎代庖?”
我冷冷道:“各部尚书皆是饱学之士,安邦定国四个字莫非是玩笑?”
古华躬身道:“各部内务,尚书自有权专断,但若事涉重大,就不是能独行的了。”
我颔首道:“所以我不在时,由亓相暂领百官,实是决断不下,再传书不迟。”又不觉笑了,“况且不过三日,料想不会出甚麽大事。”
铭儿跪下叩头:“还望三哥体念,带我一块儿去吧。”
镗儿也跪下道:“我也是!”
我叹口气,叫二人起身方道:“你们都去了,兵部谁看着?”
两人拉我衣襟:“三哥!”
拗不过,只好叹道:“罢了,你们一片孝心,我也不好拦着,只是你们两人中只能去一个,兵部还是得有人看着。”
镗儿抢道:“老五,前儿就是你跟着三哥去的南边儿,这回子该我了。”
铭儿一脸不甘:“可三哥去申国没带着我啊,不算不算。”
镗儿笑笑道:“一人一次,早说好的,怎麽,现在要当着大伙儿耍赖不成?”
铭儿瞅瞅我,又望望连之,见我们都只管笑着,也就一甩手:“罢了罢了,你去吧,我会好好看着兵部,不会比你管的差!”
我呵呵一笑:“这是朝廷大事儿,哪儿有你这样耍小孩儿脾气的?”
铭儿悿着脸道:“我就是小孩儿,三哥放心我看着兵部?还是带我去吧。”
我哭笑不得,拍拍他脑袋:“胡闹,胡闹!”
铭儿摸摸头:“就晓得三哥不会准。”
我也就笑笑,再交代几句。盘算一阵,不可太招摇。遂招了蒋含来,令他点起中军二队,随我出城。
立在城门处。连之易服相送。眼中恋恋,却不言一字。
我叹口气,宽慰他道:“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模样儿是个甚麽意思?”
连之瞪我一眼:“你且混说去,反正你福大命大,又有的是人惦记,也就不差我一个。”
“可少了你,还有甚麽意味?”我轻笑笑,逗他开心。
连之笑罢了,方正色道:“三日,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晚了,莫怪我以后都不理你!”
“才说完要辞官,现又说不理我,真是难作人,人难作啊。”我大大叹口气,皱皱眉头。
连之掩口莞尔方道:“时辰不早了,你一路小心。”
回他一笑,方策马出城,扬鞭低喝一声,六百人扬长而去。
行了一阵,前哨来报张庭复信。
展开一看,方放下一半心来。信里云,父皇无事,长公主只是有些受惊,并无大碍。贼人似是早有准备,久明县已被占了,县官儿迎敌时被杀。现一行人困在县衙内,暂无危险,只食粮仅够两日之用,要我速来。
烧了复信,即令全军急行,务必在明晨赶至久明县。又派镗儿持我兵符至邻县调兵来助。
百里奔袭,不沾水粮,入夜后,着军士于郊外稍歇。
子敬看不过,要我用些。我只望了一眼,就又推开:“父王想必没用呢,作儿子的怎麽吃得下?”复又上马前行。
衣带雨,额沾露,通身薄汗,赶至久明县外一里时,正是五更。遇着镗儿,他领邻县县令已在此处候了半个时辰。
县令跪下叩首道:“见过三王爷。”
我瞅眼那人,剑眉星目,挺鼻朗面,不由心生好感,遂柔声道:“累你久候,起来吧。”
他扣个头才起身道:“谢三王爷。”
我略一寻思:“你是叫尹赜吧?”
他面露奇色:“三王爷好记性。”
我微微一笑:“前次见你,是今春试后,父皇大殿上吧。”
尹赜点头道:“确是。当时还记得三王爷得胜还朝,英雄气概。”
“不过是武人罢了,治天下还需尔等文官啊。”我笑了一回子,方道,“久明县现下如何了?”
尹赜接过一只火把,自怀中取了地图,逐一指给我看:“久明县于此,愆水绕城而过,自为屏障。又有甫水自城中流经,是用水来源。城内积粮可供全城民众一月之用。”
我皱眉道:“一月?”
“正是。”尹赜叹口气,“久明县几日前已闭门不启,下官觉得有异,却又不好插手邻县事务,遂上了道折子,不想三王爷竟亲来了。”
我与子敬交换个眼色,并不接话,尹赜又道:“三王爷,莫非城里出了甚麽大事?”
我略一思付,展颜道:“兵部接了消息,说是有些个乱贼闹事儿,又看着你的折子,我放心不下,就来瞧瞧。”
尹赜微微一顿,才笑道:“有三王爷在,甚麽样儿的贼人不平?”
我摇头一指进久明县门:“麻雀虽小,五脏具全。小城如钉,莫一时大意,扎了手。”
“十指连心,必是痛极,谢三王爷提点。”尹赜打个躬,面上带笑。
这倒是个识情趣的主儿。记着他考的是二榜状元吧,似乎不是谁的门人,这才放了个芝麻小官儿作着。若非如此,今儿倒也没这缘法了。
遂点头道:“汝可有何妙计?”
尹赜忙道:“于三王爷面前论兵,何异于班门弄斧、孔门卖书?”
“哪儿那麽多混话,叫你说就爽快些。”镗儿撇他一眼。
尹赜望我一眼,方道:“那就要看三王爷是要攻城,还是救人了。”
我眯起眼来:“破城如何,救人又如何?”
尹赜笑笑:“若只是平乱,则计策多矣。但若救人,却要难些。若是下官没想错,三王爷没有攻城,只怕是有些忌讳。”
我摇首道:“何以见得?”
“三王爷领兵六百,要平了久明小县,不费吹灰之力。”尹赜缓缓言道,“三王爷急行而来,就算是修整军士,也毋需调兵邻县。况且这江山何处王爷不熟识,却要听我一个小小县令大放厥词,可见心中慎之又慎。”
我倒笑了:“若你没读过兵法,我倒真不信了。”
尹赜眼角一弯:“幼时确是念过《六韬》。”
我微微颔首:“上古奇书啊,好!”
尹赜轻声道:“三王爷要下久明,有两个法子,不知三王爷想行哪个?”
“说来听听。”我席地而坐,也叫他坐下。他却碍着礼数,扭捏半天方斜斜坐了。
“其一,围兵久明,断其水源,每日只攻而不占,乱其心神,不出五日可下。”
“是稳妥之策,但只怕断其水源,引起民变就不美了。”我微摇首。
尹赜叹笑道:“三王爷真是宅心仁厚,下官本想说在水中投毒的,真是汗颜。”
我倒吓出一头冷汗,若真下毒,害了敌军不说,只怕累及父皇,遂道:“不可不可。再说另一法。”
“其二,有些风险。”尹赜缓道,“久明县北门下有条秘道可通鄙县县郊,只是年已久矣,不知能用否。”
“你怎知有条秘道?”
“下官祖籍久明。曾听家父说过,二十年前,皇上平兰修王乱时,曾困兰修王于久明县,时兰修王撅地为道,想避开大军。皇上神机妙算,先下一程,堵在道口,活捉兰修王。至今仍为久明县津津乐道。”
我暗自颔首,这事儿倒不假。兰修王是父皇十四弟,不服父皇称王,起兵为乱,父王一战而平,斩其首,厚待其后人,遂再无宗室为乱。
只是这秘道,本以为是杜撰之事,不想是真罢了。
尹赜又道:“下官愿为先锋。”
我想了一回子,方笑道:“你那地图再与我看看。”
展开细看罢了,方笑道:“我有个法子,虽阴损些,倒能兵不血刃。”
一指愆水:“这段也流经你那儿,何妨引水入地道?就算里头儿有伏兵,也无妨了。”
“再等久明县门一乱,骑兵突袭,可下久明。”尹赜连连点头,“好计,好计!”
“引水需几日?”我暗自算着日程。
“半日可好。”
“调我三百人助你,务必于今日巳时前弄妥。”我起身理理衣襟,“迟则生变,撅地时留心些,若是中途堵死了,小心河水倒灌。”
“下官明白。”
镗儿瞅他一眼突道:“以你之才,又怎会只是个小小县令。”
尹赜一愣,却笑道:“这事儿谁晓得,也许只是为了今日能替三王爷分忧罢了。”言罢行个礼,自去了。
子敬低声道:“这个尹赜,非池中物。”
我摇首笑笑:“岂非池中物,若他日后飞黄腾达,我必不惊讶。”
子敬点头不语,我舒口气:“不早了,你且歇息片刻,今儿定要直下久明县。”
03 祸不单行
两个时辰后,天色大亮,尹赜骑马而来,云说地道已清理好,待我下令即可引水而灌。
我只一点头:“镗儿,你与尹大人同行吧。”
镗儿皱眉道:“三哥呢?”
“自是去城头,声东击西,真真假假罢了。”我摇摇头,“那三百人你自带了,黄箭升空,即可引水。若见红箭破空,则来东门相助,若是蓝箭,则直下北门。”
“可三哥只得三百人,怎生强攻?”镗儿还是不放心。
“无妨,我自有道理。这三百人还多了些。”我自一笑,往着两人行远,放回身道,“子敬何在?”
“爷请吩咐。”
“找身便利点儿的衣衫来,我要先行。”我拍拍身上的软甲,这牢什子的家伙,穿了一日,浑是难受。
“爷想先入久明县?”子敬一惊,跪下道,“万万不可,爷三思!”
“你也晓得来这儿是作甚麽,我没得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叹口气,“若是父皇有个万一,就不是说笑的了。”
子敬扣个头:“这些奴才也晓得,只求三爷带着子敬一块儿去。”
“那倒不必,你留在这儿看着蒋含,不要功亏一篑。”
子敬嘴角一动,我望他一眼,这才垂首去了。少时,拿了套寻常布衫,也就换上,将月华剑挂在腰际,又吩咐道:“我一走,你与蒋含先去东门候着,让六十人列队佯攻,叫骂不妨大声些,但不可轻易出击。每半柱香,就叫四十人做出后队援军之样,三炷香的功夫,可见我放出黄箭,此时一鼓作气,直取城门。若半刻可下,则罢了;若半刻不下,这红箭你收着,唤镗儿他们来就是,不可勉强,记得了?”
子敬垂首道:“爷…还请保重自个儿!”
我只笑笑,望城西门而去。
西门城头守军森严,我沿墙行至西南角,方唤出亓家四人。四人先行越墙而上,少时亓烟探头一唤:“主子!”
也就跃上城头,见地上横七竖八睡倒几人,不由笑言:“还是一般利落。”
“主子谬赞了。”四人躬身答了。
瞅着不曾惊动他处,遂道:“亓塘与我同行,你三人留于此,一回子好接应他们。”三人也就拔下守军外服换上,我与亓塘闪身下城不提。
小心晃过几队巡兵,街上空空如也。亓塘轻道:“主子,作乱的尚不知是谁,手下只唤他大人,倒是不曾扰民。”
我一点头:“去县衙。”
亓塘引路,转过两个街口既是。
我远远打量片刻:“围而不攻,想活捉麽?”
亓塘轻道:“也曾打过,张庭几次打退,遂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皇上那儿也折了不少人。”
我颔首一想,父皇那儿本就没带几个人,能撑到这回子,张庭也算不易:“可有旁的消息?”
“受得虽紧,但里头儿不乱,皇上也很好。”亓塘眼瞅着守卫,口里轻道,“主子可要奴才先行?”
“不必,潜进去再说。”
“奴才晓得县衙里的池苑通着外头的甫水河道,主子往这边行。”
“待我入内,你自回去照应飒儿他们。”
“是。”
绕至县衙后门,果有人把守,遂与亓塘联手,不时斩杀六人,趁着后援未至,忙的跃入水中,潜行穿过墙垣,亓塘断后。
睁眼一片青绿,辩着方向往前,突地一阵箭雨落下,心知到了。足一点水中石基,穿身出水。
箭雨随行而上,拔剑挥开,口里道:“住手,是我!”
“停,停!”听这声儿,必是张庭无疑了。
站定了,还剑入鞘,轻笑道:“张大将军,好久不见。”
“真是你?”张庭似是不信,上前拉我胳膊,左看右看,“你还真来了?”
我左眉一挑:“怎麽,我不该来麽?”
张庭一拍额头,呵呵直笑:“哪儿的话,只是没想到你这麽快。”
“父皇在这儿,我这作儿子的恨不能飞!”也就笑笑。
张庭引我入内,颇有兴致,连连道:“你来可就好了,大大振奋军心啊。”
我瞅着内院之人,或伤或倦,心知这几日他们实属不易,不由心里一叹:“多亏有大将军在!”
“那有甚麽?我张家吃了皇粮,就该把这命给了皇帝。”张庭拉拉胡子,笑得畅快无比,“何况你来了,我还担心甚麽?”
笑罢了,先去换过衣衫,再由张庭引至内室门前,里头儿隐隐有声。
张庭轻轻扣门,里头答了一句:“谁啊?”
“属下张庭。”
我一愣,突地想到,父皇没登基前,张庭一直是父皇手下大将,军中几十年,现在也改不了口了。
“进来吧。”
张庭一推门,冲我眨眨眼睛:“偶尔给皇上一点儿惊喜也是好的。”
也就回他一笑,轻轻入内。
浓浓的佛手香,差点儿载个跟头,待看清眼前景象,不由愣了。
二人坐着,正在对弈。一人眉头紧蹙,举棋不定。一人端着青花瓷杯,浅浅含笑。还有一女子立在后头,眼中含笑望我,一指掩唇,叫我轻声。
好半晌,那人将棋子掷回篓中,口里大笑道:“朕输了。”
那人放下瓷杯:“皇上过谦了。”
“小焉现在一胜一负,皇上打算怎麽办呢?”
“之漴,你说呢?”
“不如…叫老三与他下第三局。”那女子一指我,笑得柔媚,不是崇明长公主又是何人。
武圣这才抬眼看我,眼波一转:“老三,还不过来?”
我突地觉得有趣之极,忍不住笑出声来:“父皇好兴致。”
“苦中作乐又有何不可?”武圣立起身来,“还是韩焉孝顺,不像你,这麽久才来,若不是他说你定会来,朕早不待这儿了。”
韩焉躬身立着:“三王爷心里着急,又是监国,出来不容易。”
“偏你帮他。”武圣笑罢了,牵起长公主之手笑道,“你们年轻人处着吧,朕要出去晒晒太阳。”
我忙侧身让过二人,抬眼时,长公主冲我笑笑,一指棋盘,又忙的扶了父皇出去。
好一阵子不言语,韩焉突地一笑:“你不想见我,我也晓得,只是还得勉强你对着我一会儿,等你的中军进了城,我自会走的。”
“韩焉,我倒真想不到你与父皇…关系这般亲近。”
“也没甚麽。”韩焉摇摇头,“既然皇上说了,你我还是下一局吧。”
我瞅他一眼,淡淡的含笑,眼下微微泛青,心里一软:“这几日是你照顾父皇吧,有劳了。”
“皇上自有长公主照顾,哪儿轮得到我多手?”韩焉笑着回身坐下,清理棋盘罢了,方道,“你执黑,或白?”
也就坐下:“执白。”
“后发制人麽?”韩焉掩口一笑,递了棋篓过来,先下一子。
我放了一子,又道:“你几时来的?”
“三日前。”韩焉笑笑,“我在翠羽山等了你一夜,虽见着林大人来了,可还是不信你就这麽将我扔在那儿了。”
“连之说没见着你啊。”我淡淡的,又下了一子。
韩焉回了一手方叹道:“我想见的又不是他,自然不见。”
我放下一子,侧目道:“后来你去哪儿了?”
韩焉面上一笑:“还以为你晓得呢。也是,你这人,只会事后诸葛亮,呵呵。”下了一子,并不答我。
我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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