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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中元 (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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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原为南方世族,李靖与戚家本为世交,一向交好。
戚少商的父亲,於隋朝担任御史一职,向来是耿直不阿、清正廉明;在大业年间,因建造龙船下江南一事,干犯天颜直谏,为隨炀帝所忌讳。一怒之下,戚父被贬官戍边。在前往戍边的路上,全家遭到不明杀手的截杀,戚家三十余口尽数被杀人灭口,只有戚少商侥倖逃过一劫。
李靖对於此事一直耿耿於怀,觉得自己愧对戚氏一家,如今见到戚少商年少有为,自然为戚家感到欣慰。
裴寂趁李靖与戚少商问候空档,上前一拱礼,“李將军认识这位小英雄?”
见裴寂主动问候,李靖连忙抱拳回礼,
“这是我老家一位世交的孩子,算是我的世姪。”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相爷大人怎么会来此呢?”
裴寂堆起满脸笑脸应答,“不瞒李將军,这两位小英雄,白日为了救我家闺女,被误会打架闹事,进了牢狱,我特别来保他们出去的。想不到竟然是李將军的世姪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两人虚与委蛇、哈哈一笑,李靖眼角见到戚少商身后的青衣少年,出声问道,“这位是?”
顾惜朝还未开口,戚少商已经替他回答,“这位就是跟我一起在街上出手救人的顾兄弟!跟我一样,都是来自北方的。”
顾惜朝拱手行礼,淡淡一笑,“草民顾惜朝,见过李將军。”
李靖见顾惜朝清雅潇洒,进退得体,神態自若、不卑不亢,看来这少年也非池中物,抱拳回礼,“顾公子多礼了。” 只是,眼神过於凌厉…
李靖在心中默默地记下顾惜朝这个人,隨口问道,“顾公子南下长安,不知所为何事?如有需要李某协助的地方,自当开口便是。”
顾惜朝淡淡一笑,“草民是来寻家师的,顺道为一位长辈传个口信给他一位故人。”眼神若有似无往裴寂方向一飘,隨即又若无其事地回应李靖的问题,“我已有那位故人的下落,用不着麻烦將军了。”
李靖也不强求,只是拍拍顾惜朝的肩头,“好,那顾公子在长安行走自行小心了。如需协助之处,就到李將军府找我吧!”
顾惜朝拱手行礼,“多谢李將军。”
眾人在牢中打过招呼之后,便付了赎金领出戚顾二人,狱卒们也不敢多加刁难,当场便释放了二人。
由於李靖在场,裴寂多有顾忌,也不敢多与顾惜朝攀谈,便先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府。
戚少商自是隨李靖回去將军府,原本是欲邀顾惜朝一同前往借宿一晚,只是顾惜朝坚持不用,戚少商也不好多再强求。
“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顾兄弟?”戚少商对这清俊的书生颇有好感,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顾惜朝弯眼一笑,“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或许是当过同牢房的狱友,对於这豪爽开朗的大眼少侠,顾惜朝也有一股莫名的好感。
戚少商裂嘴一笑,一深一浅的酒窝,让那笑容多了一份纯真,“下次再见,应当饮它个三大碗,我再为顾兄弟舞上一剑!”戚少商伸出手来邀约。
顾惜朝一声,“好!就此约定!”
两人两手相对三击掌,紧握对方、互对一笑,互道珍重,就此别过。
目送戚少商与李靖驾马,消失在黑夜之后,顾惜朝也隨及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路的另一边。
顾惜朝之师与隋炀帝皇后萧氏本为师兄妹,在隋灭亡之时,顾惜朝之师带着萧皇后与炀帝幼子,逃亡至突厥中躲匿,并共谋复辟隋朝。待萧皇后在突厥生活稳定之后,顾惜朝之师便在各方势力中往来周旋,一步一步怖局,以实现中兴隋朝之大计。只是,在一次行动之后,顾惜朝之师便失了踪影,也没有任何消息回报,只知人应尚在长安城內。这一次南下来到长安,顾惜朝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寻找自己的师父。
另外,顾惜朝还身负着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继承师志,完成中兴隋朝之大计。首先顾惜朝要做的,就是挑起李唐中皇室的纷争,藉由朝廷上的对立,造成中原內部势力的动乱,创造让突厥有大军压境的机会,在动乱中揭兵取胜,中兴隋朝。
这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与裴寂合作。
裴寂早年为求让李唐能专心问鼎中原、无后顾之忧,与突厥有不少私下的约定;虽然,李唐事后统一天下,不过,裴寂也留下了不少把柄在突厥手中。
隨着李唐势力的越驱稳定,李唐与突厥的利害衝突渐起,裴寂一向亲近突厥,虽然位於相国高位,但越来越不被皇上所信任;皇上甚至有意拔掉裴寂相国一职,以免相关机密军情被突厥得知。
如裴寂这样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自然警觉到自己目前的危机,在此一紧要关头,自然不能再有任何有关自己与突厥私下密约把柄,落入皇上耳中。
算准裴寂恐惧的这一点,顾惜朝就不怕裴寂不帮忙。
眼中算计的光芒凌厉乍现,顾惜朝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裴寂的相国府前进。
(第二幕 踏歌少年行 上)
踏歌少年行 (上)
夜朗星疏,新月如钩。霭霭一层月光朦胧于迷花倚石间,引得暗香浮动。
戚少商凭窗对望一轮清辉,不禁思绪翻飞。
他七岁时便离家学武,拜得一山中高僧为师,潜心修行,练的一身好武艺,本想为国为民做些大事,可偏偏天不从人愿,他十三归家得到的却是一纸发配边疆的诏书,而就在戍边路上,他见着了这一生永远拂不去的恶梦,他的爹娘、妹妹、老仆一个个惨死在他眼前,血红的刀子,血红的脸。他与那帮恶人缠斗了一夜,最终饶着一口气,逃出生天……
自古逢秋悲寂寥,又对着这残月清冷,离愁别绪悲恨伤痛本应如潮水般涌来,然而,他却不行。
他的心,乱得很。
戚少商甩了甩头,还是甩不开脑海中那一抹青影,那如塞外驼铃般清朗的声音,那如大漠天蓝般飞扬的笑颜。顾惜朝,顾惜朝,这名字细细咀嚼在嘴里,却带着三分苦涩,七分甜蜜,少了几笔大漠的孤寒,多了几缕江南的水气……戚少商不知,他此时正咧着嘴笑,笑意深深都醉进了那两个酒窝里,而他望着月光的神色又更添了几分痴怔。
直到门外轻轻几声咯响,才使他猛地回过神来。
“少商?少商,我进来了。”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雍容的妇人,眸里仿佛化了几江的春水,温柔雅静。她端着一碗荷仁莲子粥,看着戚少商一瞬间慌张的神色,不禁调笑道:“少商,看你心不在焉的,莫非……是在想着心上人了?”
“哎,不是不是!李伯母你多想了!”戚少商连忙否认道,但脸上却禁不住一阵微热,而眼前顾惜朝的明眸红唇似乎又更加鲜艳了起来。
李夫人见他这老实模样,实在不忍心逗他,便放下莲子粥,笑道:“夜深露重,少商,过来喝碗粥暖暖身子,顺便试试你伯母的手艺。”
戚少商早年丧母,又四处飘零,许久不曾感受过家的温馨,此时,听见李夫人慈母般的关怀,心里不免一股热流窜动,暖人心肺。重重地应了一声,他便坐在李夫人旁仔仔细细地尝着这碗热粥。
核仁五钱,莲子十六颗,然而人间情谊又何止这温水小火半时刻。
李夫人看着他眉宇间的神色,心中不免有所感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才幽幽地说:“七年不见,少商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少年郎了,你这神色却是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话未完,又是一声长叹,戚少商默不作声,他听得出这一声叹息重蕴含着多少物是人非的愁怀,李夫人又道:“记得小时候,我和你爹、相公是最好的朋友,常常是一天到晚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个回到家啊都是脏兮兮的,可没少挨大人的打……”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年幼的无拘无束潇洒自在到老来却只余一声感慨。
“还记得啊,相公小时候可崇拜你爹了,整天戚大哥戚大哥地叫个不停,像个毛猴子似的老是跟在你爹后面跑!”说道这儿,李夫人已经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戚少商更是差一点就一口米粥喷了出去——什么?!那个严正刚命不怒自威的李将军唉,居然、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两人的笑声还传出窗外,一个明显带着点不满情绪的声音便沉沉响起。
“夫人,你又在说我的坏话了。”
李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到了两人背后,刚才的话可被他悉数听了进去。
“呵呵,那怎么是坏话,我在和少商说你的英雄事迹呢。”
“唉……”李靖摇了摇头,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他还是拿他这位夫人没办法。转头向一边仍忍俊不禁的戚少商正了正脸色,道:“少商,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戚少商也立即敛了笑容,向李夫人点了点头,便随李靖进了偏厅之中。
走进偏厅,眼前竟是一片肃穆的红帘幕,帘中左右各置火烛,焰火沉沉,映得偏厅洞然若有天光相照。戚少商定睛望去,帘内灵台上赫然摆放的,是他戚家上下三十口人的牌位!
戚少商心中猛然大恸,撩衣屈膝而跪,李靖注视着这牌位许久,才沉声道:“当年戚大哥不畏强权,直言犯上,落得一家三十余口发配戍边的下场,后又遭奸人所害。我李靖无用,竟然连一个人也救不回来,只有为他们立下牌位,早晚一柱香,切不敢忘戚大哥的句句教诲!”
“李世叔毋需自责!隋炀帝昏庸无道,听信佞臣残害忠良,而如今天下已定,父亲在天之灵也必定快慰!只是,若让我知道了那群暗杀我家人的真凶,我必定为我戚家三十余条人命报仇,血债血偿!”戚少商恨得双拳紧握,若他手中有剑,恐怕要拔剑出鞘,立血为誓了!
“好,少商!你可真有为父报仇的决心?!”李靖一把将他扶起,直直地望着他,戚少商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眼里的火焰足以让人燃烧起来!
“不共戴天之仇,绝不敢忘!”
“那好!我便引你,去见一个人!”
“谁?”
“宇、文、伤!”
宇文伤这个名字,戚少商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早在他行走江湖时,便早已知晓,宇文家族权倾朝野,历经隋唐两代却不见任何衰亡之气,可以说,宇文家族的底细怕是要比这皇城深深还要深上几许!也因此,他们往往能知道一些不能召诸于天下的,秘密。
而宇文伤,正是宇文家族这一代的当家!
“戚家灭门,很可能跟当年隋炀帝之后萧皇后有莫大干系,萧皇后与戚大哥素有积怨,当时戚大哥上书直谏,首先指出的便是萧皇后干涉内政,扰乱朝纲!萧皇后早已有所不满,甚至这贬官戍边的令也是她逼着炀帝下的,而我更怀疑,她的心肠没有好到能让戚家人活着走出长安……”
宇文府内,两人候在堂上,李靖正向戚少商述说自己的推断,戚少商却听得心中一惊更胜一惊,虽然早猜想戚家灭门一案不会过于简单,但没料到,它牵扯的竟是前朝皇后!如果不是李靖的调查,恐怕这一案只能当作一件宫闱旧事湮没于历史尘埃中……
“哈哈哈!我道是谁半夜三更登门造访,原来是李将军!久违久违!!”伴着一阵洪如钟响的笑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自门外跨进,他面上虽刻着岁月的沧桑却不失王公胄气,想来必是宇文伤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某今日前来自是有要事相求。”李靖拱手向宇文伤回礼道。
“哈哈,哪儿的话……”宇文伤客套着,眼神一瞥,发现了立在一旁的白衣少年,俊朗潇洒,眉宇间虽稚气未脱却又透着几分英豪之气,打量之下,宇文伤对他更多了些赞赏,“这位少侠是……”
“在下戚少商,拜见宇文前辈!”戚少商双手握剑抱拳道。
宇文伤听见这名字,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诧异,“你姓戚?难道你是……”
“没错,他正是当年铁胆御使,戚衡之子!”李靖接道。
“果然是少年英雄,颇有其父之志啊!”宇文伤素来对戚衡颇有敬意,听闻乃御使之遗孤,更对戚少商多了几分期许。
然而戚少商的神色凝重,眉头紧皱,眼眸里那团火却是越烧越大,他再次抱拳向宇文伤拱手道:“宇文前辈!晚辈今日前来,是希望前辈能够告知当年戚家三十余口灭门惨案的真相!”
宇文伤闻言,眉目却纠结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李靖,道:“这……”
“宇文兄,当年一事你必知晓个中缘由,以前我问你,你迟迟不肯道出真相,你说的事‘旧事已去,故人已惘,何必再提!’,而如今,戚大哥的儿子就站在你面前,这旧事,这故人,却都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血海深仇,你叫他如何能不提?!”
宇文伤沉默了一会儿,这故事搁在他心里却也如一个炸雷,搅得他不安生,然而一说出口,平地一声响,必定牵动朝野上下,甚至外及突厥,又何止是一桩灭门惨案如此简单?但是,看着那个少年人执着而坚定的目光,他的心里也不禁为之一动,那些年少轻狂的恣意昂扬,驰骋沙场的凌云壮志,仿佛就在一瞬间在那双漆黑深邃的大眼中升了上来!顿觉一股自年少以来便久逝不再的热血又在胸腔中翻涌,宇文伤一掌拍响身旁的红梨木桌,抬头道:“好吧!我就告诉……”
剑光只在刹那间!
戚少商首先察觉了空气中这凌厉的一丝杀气,翻手一弯,青龙剑出鞘!只厅得“呛”地一声兵器交锋脆响,两柄长剑堪堪停在宇文伤咽喉前一分。
宇文伤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宇文家族的当家,如此险境,他竟能脸不红心不跳,趁着来人的剑被青龙挡下的那一瞬,侧身一闪,大喊道:“有刺客!”
立时便有士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整个房门堵得水泄不通!
房中立着的只有四人,李靖快步赶往宇文伤身边,护住他往门口退。而戚少商则白衣飘袂,唇角带笑,青龙剑直指眼前这黑衣人!
那黑衣人面对如此阵势,倒也不急,只是他看着戚少商的眼神,竟有一点,错愕?
戚少商怀疑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因为,那黑影下一刻便直直地向宇文伤扑去!杀气毕现,势要夺其性命!
戚少商飞身相迎,挡回那人的攻势,那人微皱了眉,竟要甩开戚少商直取宇文伤罩门!而戚少商又岂会让他这么容易得逞,一把青龙剑使得灵活轻巧,剑法飘逸而不失稳重。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剑光忽闪之间,竟看得戚少商笑意正浓?!
棋逢对手,又怎有不酣畅淋漓之理?!
光影交错间,一时竟难分彼此,围在外面的弓箭手也不敢轻易放箭。
戚少商越斗越勇,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朦朦胧胧似曾相识,那一双清若寒涧的眸子,那微弯的眉眼,甚至那一股若有若无清幽绵延的香气,都激得他一阵心神荡漾。
等到那熟悉的如塞外驼铃般清冷的声音压低了在他耳边响起,他才猛地醒悟过来!
——“戚大哥,你的剑法果然好生高明……”
他是,顾惜朝!!!
李靖等人看着缠斗在一起的黑白两道身影,心急如焚,忽然间,不知谁挟持住了谁,两道身影霍然从窗户跃出,待他们反应过来追出去时,两人已浸入茫茫夜色中……
第二幕 踏歌少年行(中)
“到这里应该安全了。”戚少商看看身后长街空旷,没有追兵的影子,暗自松了口气。
“多谢!”顾惜朝边说边除下面上黑巾,月光下莹白如玉的面庞,秋霜般清冷。
见得眼前人兀自怔忡,顾惜朝嘴角微挑,似笑非笑,“戚大哥,你可以放开我了!”
戚少商回神看去,那人的手还被自己牢牢扣着,经他一句提醒,才慌忙放开退后半步,戚少商窘然一笑,“失礼了。”这一下,手心里竟起了一层薄汗。
顾惜朝却不以为意,眼角微弯似一钩弦月,黑白分明的眸子凝视着戚少商,忽然间眉目一敛,一丝冷然孤决的光芒滑过眼底。
戚少商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森冷的剑峰已然袭至颈边。
顾惜朝的剑很特别,轻薄的剑身,月色下泛起凄冷白光,中有一道细长狭缝,虽是无名之剑,却如同其主人一般轻灵冷冽。
戚少商愣了一愣,急忙架起青龙剑迎面一挡,“顾兄弟,你这是何意?”
顾惜朝却不答话,眉峰轻挑,那神色三分赞赏、三分自得、三分嘲讽,秋水寒眸中暗藏一分狠绝。
不理戚少商拧起的眉头询问的眼神,顾惜朝收敛神色,再次提剑袭来,招招直逼对手要害,快而绝,没有余地,不留情面。
戚少商虽是疑惑却不再迟疑,打起十二分精神与顾惜朝缠斗在一起。
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却像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月光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一腾一转间身形俊逸,剑气碰撞间白光闪烁,若是看在别人眼里,必是一幅相得益彰的精彩画面。
而画中的两人却是丝毫不敢懈怠,目光交汇之间,互不服输的倔强神色里又分明有着惺惺相惜之情。
一刹剑气交错,青龙剑和无名剑直取对方咽喉,却同时在彼此喉前一寸,堪堪停住。
片刻间气息凝滞,四目相对,身边尘埃渐落,路边秋槐飘下几片半绿半黄的残叶。
戚少商凝视着对面那人深不见底的黑眸,想从那双眼中看出些什么。
顾惜朝眉尖微微一蹙,复又舒展开来,嘴边露出一抹淡似清风的浅笑,看得对面人心头一颤,却猜不出什么含义。
却顾惜朝先一步把剑撤回,一侧身别开视线,颇有些孩子气的说道,“不打了!”手却暗暗不着痕迹的探向自己腰间,顿了一瞬,又缓缓放下。
戚少商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反是让他突然孩子似的口气弄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你……”
顾惜朝转回身冲他一抱拳,“戚大哥剑法高明,适才惜朝一时兴起欲与戚大哥比试一番,多有得罪!”
一时兴起?戚少商有些疑惑,如果只是比试,为什么他分明感觉到他的凛然杀气?
“无妨,”戚少商想,或许是这位顾兄弟好胜心切太过认真了吧。
“今日天色已晚,惜朝不便久留,改日若有缘再见,定要与你一分高下!告辞!”
眼看着顾惜朝转身要走,戚少商赶忙叫道,“等等!”
顾惜朝顿了一顿,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适才在宇文大人府中,顾兄弟为何……?”不把心头疑问弄弄清楚,戚少商总是不安心的。
顾惜朝背对着他,眼眸一暗,“戚大哥不必多问!”
“顾兄弟可是有难言之隐?听闻,宇文伤并非奸恶之人……”
“哼,奸恶二字会写在脸上吗?”
“莫不是顾兄弟与他有私仇?”
顾惜朝这才转过身来,冷冷一笑,尽是嘲讽,“戚大哥,真看不出你也是如此好事之人!”
戚少商见他误会,急忙辩解,“换做他人,我断不会理!只是顾兄弟你……”
顾惜朝眉一挑,“怎么?”
戚少商却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微微侧目避开他的视线,“顾兄弟自是与他人不同……”
顾惜朝一怔,看着那人深刻俊朗的眉目,却紧抿着唇些微的窘迫,一丝笑意便在嘴角一闪而逝,复又笼起眉头。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戚少商正待开口,却听得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呼喝声越来越近。
两人一惊,追兵来了!
“快走!”戚少商不假思索的拉起顾惜朝的手发足狂奔。
可是,两人俱是外地人,到京城不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往何处躲避是好。
被戚少商拉着没头没脑的乱撞了一阵子,顾惜朝颇为无奈的叹口气,顿足拉了拉前面的人,戚少商转过头来狐疑的看着他。
顾惜朝白他一眼,“还是跟我走吧!”
戚少商仰头看着面前高高的院墙,见里面琉璃飞檐雕梁画栋,想来必是一处大户宅院。
“这是何处?”
顾惜朝一笑,颇为自得,“相府后院!”
戚少商一愣,复又笑着点点头,一深一浅两个酒窝格外深刻,“嗯,此处追兵定不敢前来搜查。”
两人相视一顾,同时提气一跃,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轻飘飘的燕子般的飞过院墙。
“呃……我们这样私闯官宅,是不是有点不妥?”
“有何不妥?这本来就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这里?那为什么不走正门?”却像做贼似的翻墙?
顾惜朝回头抛给他一个白眼,分明是在宣告,我就喜欢翻墙你有意见?
戚少商马上闭嘴,但忽又想起什么,于是问道,“难道裴丞相就是你所说的故人?”
“不是!”顾惜朝马上否认,却不多解释,径直走向院落一角,推开一扇屋门。
戚少商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这个人,他捉摸不透。
“稍等。”顾惜朝径自走进内室,把戚少商丢在厅里。
戚少商百无聊赖的四下看看,房间布置简单,别无特殊之处,惟有西面几案上一把古琴较是惹眼。
听得身后脚步声,戚少商回头望去,不由的呆住。
原是顾惜朝于内室除下夜行衣,换上了初见时那一袭青衫磊落。
青衣黄裳,乌发云卷,眉目如画。
陌上谁家年少,去风流,却道青梅傲。
戚少商回神过来,抚掌一笑,“顾兄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顾惜朝挑眉回敬道,“戚大哥也是一派英雄气概!”语气间却更似嘲讽。
片刻后,二人俱是一笑,气氛便也活络起来。
“顾兄弟,上次别时我说,若下次再见,应当饮它个三大碗,我再为顾兄弟舞上一剑,哈哈……不知此处可有酒?”
“当然,这裴丞相亦是爱酒之人,我知道这后院里有个酒窖。”
……
从酒窖里搬出两坛酒,同坐于院中一棵桂花树下,时值金秋,正是月桂飘香之时,夜风袭来,点点莹白如雪纷落。
而那酒,也是长安有名的桂花陈酿。
戚少商拍开封泥,酒香沁人心脾,端起酒坛饮了一口,却撇了撇嘴,仿似不满,“酒是不错,可惜不够烈!”
“你当是我们北方的酒吗!”顾惜朝夺过酒坛饮了一口,又推给戚少商,“戚大哥,你且将就一下吧!”
这清甜绵长的桂花酒本该是一盏玉壶,两只青瓷杯,细品慢尝,而院中二人,却是抱着酒坛你一口我一口的豪饮,若在别人看来实在有点暴殄天物,但饮酒的两人却分明乐在其中。
很快两坛酒都见了底,戚少商皱皱眉,“这酒,还是不够过瘾,只怕把那一窖都喝光也醉不倒!”
顾惜朝别他一眼,“你若果真喝光这一窖的酒,就等着被裴丞相追杀吧!”顾惜朝酒量不及他,两颊已然渐染桃红。
“其实呢,这酒好不好无所谓,”戚少商突然凑近,冲着顾惜朝眨了眨大眼睛,笑得两只梨涡深深,“关键是,看跟谁喝了!”
那人俊朗的眉目近在眼前,谈吐间酒香扑面,顾惜朝脸上微微一热,忙别开了头,淡淡的道,“谁说这酒不好,虽不够烈,却也绵甜留香,正所谓,‘明月桂花酒,慵懒长安游’……”
戚少商看着那人越来越红的侧脸,心想,他说的不错,这酒不够烈,却极是——缠绵,丝丝缕缕淡淡幽香,痴痴缠缠绵绵情愫,这酒醉不了人,却醉得了心。
“顾兄弟,宇文家守卫森严,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冒险的好。”
顾惜朝知他是关心自己,并非多管闲事,却还是冷然说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戚少商自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顿了一顿,又爽朗笑道,“顾兄弟,打个商量好不好?”
“你说!”
“我不知道你和宇文伤有何私仇,但可否暂且不要取他性命?……我需向他查访一件事,此事关系到我戚家一门的血海深仇……”戚少商敛起笑容,眉头深深纠结,满面肃穆。
顾惜朝安静的听着他讲述这一幕血案,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血红,顾惜朝笼在青衫袖下的手也越握越紧,指甲嵌进肉里,生疼。
其实在宇文家窗外,他已然听到了戚少商的身世,此时听他亲口道来并不觉得震惊。
而且,铁胆御史戚衡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他的恩师曾经提起,他记得。
可是,为什么,偏偏他是戚衡的儿子?
“好!”顾惜朝点了点头算是应承,“若是戚大哥寻得仇人,将会如何?”
戚少商大声说道,“当然是手仞仇人报仇雪恨!”
一时被满腔仇恨淹没的戚少商自然没有听到顾惜朝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戚大哥,这酒喝得差不多了,你不是说还要为我舞剑吗?”
“哦!”戚少商转过视线正对上顾惜朝挂着浅笑的面容,不由的又是一怔,刚要点头,却突然想到,“可是,我的剑法你都见过不只一次了,还要看吗?”
“当然要!”顾惜朝笑意更浓,“惜朝略通音律,如若不嫌,我为你弹琴助兴可好?”
“求之不得!”
……
小院中,月色下,一人青衫翩然,坐而抚琴,琴音澄澈,如拂去尘埃。
月桂树下,碎雪般花瓣纷飞间,一人白衣胜雪,剑走游龙,气若惊鸿。
他们酒喝得不算多,却怕是都有些醉了吧,否则定然不会在如此深夜,在人家院落里,搞出如此声响。
又或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戚少商正自舞得酣畅,忽然间琴音一变,铮铮而鸣竟似带着凛然杀气。
戚少商猛然心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他的杀气。
但是,这怎么可能?顾兄弟对我,怎么会有杀气?一定是自己搞错了!戚少商一边把剑舞得更急,一边兀自做着一番心理建设。
果然,只是片刻,琴声又转了回来,或是清澈悠扬,或是意兴风发,或是婉转缠绵,那一闪而过的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定是我喝醉了脑袋不清醒,戚少商对自己说。
看看那月下抚琴的人,清俊不凡,恍若谪仙,戚少商心里却莫名的泛起一阵丝丝密密的疼痛,没有缘由。
……
不想这桂花酒如此清淡,后劲却足,两人如此折腾一番,回到房中的时候,头上渐感晕眩,戚少商酒量颇好倒也无妨,顾惜朝却有些脚步虚浮了。
顾惜朝双目微合,两腮嫣红,软绵绵的倚在戚少商胸前,竟似要沉沉睡去。
“顾兄弟,你我可算得上知音?”戚少商摇了摇他的身子,问道。
顾惜朝不满的咕哝一声,抬起醉意迷离的双目,扫了他一眼,“知音?”顾惜朝勾起嘴角,笑容里几分凄迷几分玩味,“哼,那是什么东西!”
说完,又阖了双目,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呼吸渐渐绵长。
戚少商翻了个白眼,哼,嘴硬的家伙!
……
清晨,却是顾惜朝醒得更早,一睁眼便看到枕边那人沉静的睡颜,心里渐渐生起几分苦涩。
顾惜朝把手探向自己腰间,那随身带着的布兜里是他的绝杀利器——神哭小斧。
昨夜长安街头,他不是要和他比试,他是真的想取他的命。
后来他说“不打了”只是个幌子,那时他的确起了暗算的念头。
昨夜,他有无数个机会取他性命,甚至为他抚琴时都生起片刻杀心,可是,终是下不去手。
可是,留下他的命,他会手仞自己的恩师复仇,会站在李靖那边阻挠他们的复隋大业,如此少年豪杰,留下他必是心腹大患。
所以,自从宇文家暗自听得他的身份时起,顾惜朝对戚少商,起了杀心。
此时,戚少商酣睡正浓,一张脸孩子似的毫无防备。
手触到那冷冽的利器,顾惜朝咬了咬牙,终是松开了手。
醒来不见顾惜朝,戚少商起身整理好衣衫,便出门寻找。
在后院遍寻不着,戚少商便大大咧咧的在相府逛起来。
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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