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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中元 (2)-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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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在知道无情中毒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无情把花给他的那一刻,无情在他掌心写了一个方字,他知道,无情是让他小心方应看。可是他从来没想到过方应看会对无情下了这种毒。
所以,他听到无情中毒的消息时,他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他甚至在想,无情会不会也有他当初的那种心境,很空很茫然,就如同一眼看过去,只有恨海情天白水一片看不到头。
戚少商是无情的朋友,所以他想看看无情,看看他要不要紧。但他与无情表面不和,他不能正大光明的走到六扇门去,所以,他打算半夜的时候再去,就如同他探访李师师的醉杏楼一样。
铁手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顾惜朝看信,心思百般陈杂。
对于无情中毒这件事,他多少能猜出些眉目,可是他猜不透无情的心思。他不知道无情要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无情只是给自己把过脉之后说了一句无妨,就算是给他们的回答。
世叔不问,冷血不问,追命问了却还是那句无妨,他不用问也知道无情是不想提起这件事,他就算是再想知道对错,他也知道不能去问无情不想说的事情。
今早无情让人把他叫过去,他以为无情会跟他说件事,可无情只给了他一封信,让他把这封信送到顾惜朝那里。
他把信给了顾惜朝,以为他会很快有了什么答复,却没想到他一直看信,半张纸的信看了足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一句话也没有。
在铁手看来,顾惜朝是个让他无从捉摸的人,他从来也不知道顾惜朝想什么。他跟顾惜朝的想法作风着实差太多,差到他们两个几乎没有办法沟通,偶而有几次,顾惜朝都差点气得他吐血。当然,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想履行自己当初对晚晴的承诺。
不过,此刻,他大概清楚,顾惜朝嘴边的笑意来自无情的那封信。
又过了片刻,顾惜朝笑着看向铁手,“大哥,我跟你去看看无情。”
为什么写信给顾惜朝,无情没说。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顾惜朝也没说。
少年时的顾惜朝,常常会想,人生真是不公。
他从来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正大光明的坐在学堂里读书,比如有个名满天下的老师教自己武功,比如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东西,一经触摸就支离破碎,仅仅是因为他有一个不好的出身。
在别人还在睡梦里过江南的时候,他就开始读书练武,希望有朝一日经才济世。可后来他又发现,这世道并不是你有才就有人欣赏你,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很多时候,出身真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正如蔺相如之赵惠王百里奚之天秦穆公。
直到他遇见傅宗书。
那时候,他已经成为一个沥尽世事懂得坚忍的青年。
他觉得能证明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握住眼前的机会,但是那一次他失败了,还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
他也曾经想过,为什么会败。
他觉得自己会败,是因为自己太在意那样的机会了,太过刻意去追求一些东西。
所以,他必须让自己不去刻意去追求这些东西,正如无情给他写的那封信:无所得,无所失。
无情是懂他的,在他踏入无情小楼的一瞬,他想。
一盏幽灯,二点明火,燃出三分惆怅。
二人对弈,黑白方寸间杀得异常残烈,无情一向善弈,但顾惜朝的棋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杀到无情的白子里,却又在后方挡住了无情的偷袭。
“你的杀气太重了。”放下手中棋子,无情伸指点了点顾惜朝的棋尾。
“破釜沉舟方能引你过河。”
“你的破釜沉舟杀气过重,不若卧薪尝胆来得缓和。”
“我还没有答应你。”顾惜朝挑了挑眉。
无情摇了摇头,“你会答应的。”
“因为你需要一个能让你光明正大出现在春闱考场的机会,因为这是令先妣的遗志。”
顾惜朝紧了紧自己放在桌下的手,然后缓缓的笑了,只是笑容很尖锐。
这几年,他已经学会忍耐学会了等待,他在等待无情说下去。
“我知道,这几年六半分堂找过你,蔡京也找过你,但你都没有答应,因为他们给的不是你想要的。”
无情顿了顿,又缓缓说了下去,“其实,无论你答应与不答应,你都已经身处险境了,像你这样的人,不能为他们所用,那就务必除之而后快,他们怕你被别人所用。”
“你的意思是说我别无选择?”顾惜朝像是在冷笑,又像的在嘲讽,“你说得根本不对,无所得,无所失。可是我还没有得到却已经失去了,我失掉了晚晴。”
很多次,顾惜朝都在梦里看到晚晴。
丞相府的桃花树下,晚晴折了桃花,巧笑嫣然的递给他,他伸手接了过来。那样的梦里,风都带着桃花的香味。
顾惜朝知道这是梦,不过是一个早就应该醒来的梦。他的晚晴他的妻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三年以前就终止了。这种会反反复复出现的梦,只会反反复复的让他感到寒冷、绝望。
那种感觉挥之不去,仿佛在不知不觉里已经穿透骨髓,注定要跟着自己,他甚至在梦里看到自己的心,有一个洞,很空。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愿意在梦里看见晚晴。他曾经跟铁手说过,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因果报应不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更不会相信什么天道正义,因为从他幼时起,他就没经历过什么天道正义。
他不相信轮回,所以,他愿意在梦里看到晚晴,而不是死去与晚晴相会。
顾惜朝笑得很尖锐,“盛崖余,你忘了,我已经失去晚晴了。”
无情并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末了,他抬起头来,非常认真的看了顾惜朝一眼。
那双似有银光流动的眼睛微微一闪,已经有尖利的光流汇出来。
“戚少商要来了。”
无情仿佛在自言自语,眼睛再次落在棋局上。
顾惜朝止住了笑,盯着无情,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来。良久,他垂目,吃吃的笑了起来。
“是故人。”
无情点头,“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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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在踏上窗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不应该在半夜来访,而应该在正当午时,正大光明的走进六扇门。
尤其是在看到无情房里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惜朝就坐在无情房间里正对着窗子的那张椅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像是专门在等他从窗子跳进来。
然后,他听见笑声,“大当家,喝茶。”
戚少商定在窗台上,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天青色的身影。
那人站了起来,向他的方向再次举了举杯,“大当家,喝茶。”
顾惜朝走近戚少商,笑着看他僵硬的身体及瞬间苍白的脸色。随着他的第三声喝茶,手里那崭新的茶杯也飞了出去,眨眼就飞到了戚少商眼前。
戚少商顺手一抄,真的是茶,浅碧色的茶。
戚少商从窗台上跳下来,来来回回的打量着四周,蓦然听见顾惜朝又是一声笑,“不用看了,无情不在这儿,你可以去六月飞霜小筑找他。”
戚少商做了一件令他后悔的事,那就是他不应该在深夜探访无情。不过,当他在六月飞霜小筑看见无情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件事并不是他最近悔的事,他最后悔的事应该是他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六月飞霜小筑。
他一进去,就看见了无情,而且看见的不只一个人,还有铁手追命冷血和诸葛先生。看到他们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只有诸葛先生跟他了一句话,夜深了,你送顾惜朝回去吧。
然后,无情就真的端茶送客了。
戚少商觉得自己被耍了,被诸葛先生四大名捕联手耍了,但他还得心甘情愿的让他们耍下去,毕竟仇是仇恨是恨,他也不希望顾惜朝一出了六扇门的大门,就被人毙在大街上。
一路上,他都在心里暗暗骂铁手,是你说保他的,又不是我说要保他,凭什么要我送人回去。
正想着,才发现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吃了一惊。
回头,正看见那人停在留自己几尺远的地方,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
戚少商心里压了又压的火气不由得就升了上来,在大街磨蹭什么,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了。
他索性也站在那里,任那人用三分不屑三分冷漠三分戒备外加一分不怀好意的目光放肆的盯着自己看。
两人对峙。
良久。
顾惜朝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大当家。”
戚少商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对你笑,不代表他对你好,他现在对你笑,很有可能手里早就准备好了鬼哭神嚎的小斧在你最不在意的时候要你的命。
更何况,有杀气。
戚少商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
十二梦之四 且将新火试新茶
戚少商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
拔剑,一剑平平刺出。
这一剑太过平常,平常到连刚开始学剑的黄口小儿都会用,没有半点杀机与剑势。
却是极快。
眨眼间,剑到了顾惜朝眼前。
他不躲,也没动。
他只是笑着看那一剑刺到自己面前。
顾惜朝的手轻轻弹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动作,像情人温柔的爱抚,如同瞬间绽开的烟花一般,很短暂。
只是一个瞬间。
弹指一挥,不过瞬间。
就在这个弹指的瞬间,剑发出了铮的一声长鸣。
那平平一剑里蕴含的无限剑意被这一指完全激发出来,一时间,金石之气弥漫了一弯好月。
剑光飞渡。
戚少商向后退了一步,他低估了顾惜朝,这三年来顾惜朝的武功长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惜朝身形未动,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两指点在他胁下三寸。
“我劝你最好自己说,我一向没什么耐心。”顾惜朝懒洋洋的开口,手上用了三分的力。
咯。
“啊。”痛苦的一声呻吟根本压抑不住。
顾惜朝轻轻巧巧的点碎了一根胁骨。
“我知道你不是戚少商。”顾惜朝嘴边噙着一抹奇怪的笑意,幽冷的光从细长眼角一点一点散出来,越发浓烈。
“山佐司徒家的易容术虽然高明,却只能骗骗那些傻子。”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从你一踏进无情的小楼我就看出你不是戚少商了。”
“为什么?”
“若是戚少商,他一定会去接我手里那杯茶,你怕我对戚少商下毒,不敢下手去接那杯茶。”
顾惜朝略有些得意,“其实你不接也是对的,那茶里确是有毒,因为我想毒死你。”顿了顿;顾惜朝笑了起来;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有人假扮戚少商,更何况,你扮得不像。”
那人忍住痛咧嘴一笑, “顾公子,我知道你想杀戚少商,不如我们联手——”
顾惜朝没有回答。
那人小心翼翼的盯着顾惜朝,生怕他突然对自己下手。
过了片刻,顾惜朝摇了摇头,“我对你们的作事方法没兴趣。”
那人连忙陪着笑脸,“顾公子不喜欢,可以接自己喜欢的方法办。”
顾惜朝略加思索,点了点头,“那好吧,接我的方法办。”
咯。
顾惜朝又点碎了第二根胁骨。
“你走吧,别让我再在汴京看见你。”
顾惜朝突然收了手,眼睛落在某一个地方的某个点上。
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得极快。
一直等到那人不见了,顾惜朝才回过头,浅浅一笑。
足尖一点,身子飞旋起来,墨色的发如流云飞渡。
左手一扬,闪亮的小斧如同烟花一般劈开汴京温柔的夜色,对着一直站在暗处的人绽开。
一时间,云开雾散。
铮!
不过弹指,弹指却也千年。
也许是极短的时间,也许是极长的时间。
戚少商一步一步的从暗巷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的正是顾惜朝的神哭小斧。戚少商的表情太闲适,动作太优雅,仿佛去赴一场月上柳梢头的约会,而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宿敌,他拿着神哭小斧的动作更像是拿着一枝盛开的白玉兰,而不是刚刚想要他命的凶器。
一朝金风,一朝细雨。
铁马秋风的寒北,杏花烟雨的江南,三千里江山,四十年蓬莱,更有连云一梦到三更。
世事缥缈中,茫茫人海里,只剩下寂寞人间。
常常想起,漫天黄沙的大漠里,一曲高山流水会知音。
那场惊心动魄的千里追杀之后,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九现神龙戚少商,几乎成了一个武林神话。许多后进的年轻人都以他为榜样、以他为目标,许多少女也总是希望腹到这位神秘人物的垂青。
而身为代楼主京师白道盟主的戚少商却总是常常想起那一曲高山流水,常常想起灵堂分别的那一幕,想起那个青衣翩然的身影。
他总是感觉自己已经隐隐约约的失去了什么,细细想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失了什么。
当戚少商在汴京温柔的夜色里看到顾惜朝的时候,除了对往事的慨叹、几分夙敌相逢的戒备,竟然还有着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欣快。
顾惜朝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戚少商托着自己的小斧缓缓笑着,那样子,真是说不出来的——傻!!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希望用一种明哲保身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于京师混乱之外,这方法,似乎也很效。但当无情找上他的那一刻,他有种感觉,真的到了该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在今日之前,他的世界还是混沌不清的。今日过后,他的世界要开始有着开天辟地的变化,一切都在等待尘埃落定。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几乎有些迫不急待。但对于戚少商,他一向很有耐心,他耐心的等着戚少商笑完。
“大当家,好兴致啊。”
顾惜朝几乎是在冷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公子难道就不是好兴致,否则也不用手下留情了。”戚少商扬了扬手里的小斧。
“我不是手下留情,是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杀你。现在至少有五个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还要谢谢这五个人啰。”
“哼。”
顾惜朝一扔袖子,转身就走。
戚少商无奈笑笑,跟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我就算被人当街杀掉,也决不会算到你戚大侠的头上,人人都知道你与我血海仇深,却是人人都说你九现神龙义薄云天的,否则又怎么可能让我顾惜朝活到现在。”
头也没回,顾惜朝越走越快,说话的语气也是半讥半讽,阴阳怪气。
戚少商竟也不恼,只是跟着他,让他怎么也扔不开。
他不恼,顾惜朝却恼了,猛地转过身,一掌轰然辟了过来,“戚少商,你要杀便杀。”
“谁说我要杀你。”戚少商挑了挑嘴角,一闪身躲开了那一掌,伸手去挡顾惜朝劈过来的另一掌。
掌对掌的一瞬,戚少商突然改掌为爪,牢牢抓住顾惜朝的手腕,硬是把他拖到了云来巷一边的暗巷里。
“戚少商——”反手一推,却让他连另一手也牢牢抓住,硬是按在墙上。
“嘘!”戚少商眨了眨眼。
“你——”
顾惜朝也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只一个,听上去最起码也要有十个人,步伐一致,一听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功力都不弱。
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声音不大的交谈声。
“老八,雷堂主说了,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知道了二哥,你放心,我放了三倍的量。”
“……”
“……”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顾惜朝听到他们走远了,才发现自己与戚少商的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双手被他按在墙上,戚少商的呼吸吐纳就在自己劲侧。
偏偏戚少商还没有放手的迹象,在那里出神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用力,扔开他压着自己的手,一推,戚少商呯地一声撞在另一侧的墙上。
“顾惜朝!”
戚少商刚才一直想着那老八的声音在哪里听过,没成想顾惜朝突然推了他一下,一时收不住脚,后背硬生生撞到另一侧墙上。
很痛!
这是戚少商第一个反应。
戚少商的第二个反应,就是皱紧了眉盯住顾惜朝,他又想怎么样。
“哼。”
顾惜朝看也不看他,径自一个人向街上走去。
“你为什么不杀我?”
顾惜朝突然停下,低声问他,却不看他,天边的弯月已经越发的淡了。
他修长的指微微笼住自己的额头,闹了大半夜,很是有些疲惫,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戚少商没有回答。
“方才我若是尽全力杀你,你会如何?”顾惜朝扭头看他,眼睛流动的是月光一般的颜色,说不明,看不清。
戚少商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顾惜朝,这个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顾惜朝,那个千里追杀他的顾惜朝;这个与他共看清风明月的顾惜朝,那个害死他许多兄弟的顾惜朝……
他一直没明白,这些个顾惜朝,哪一个才是真的,或者说,他们都不是真的顾惜朝。
“我不知道。”他如是说。
戚少商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慢的一根一根舒展开,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如此安心。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放开笼住额头的手指,“闹了大半夜,我累了。”
戚少商默然,看他转入云来巷,那个月色的淡青身影细瘦异常,体不胜衣。
他很想喊住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出来。
要是让老八知道自己跟顾惜朝在一起大半夜,却只是看看月亮,一定气得吐血,一定质问他为什么不杀了顾惜朝替兄弟们报仇。
其实,他在看见顾惜朝的一瞬,真的也想过拔剑快意恩仇,可他应该拔剑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那把剑,他拔不出来。
三年来,他常常会想起顾惜朝,想起过去岁月里的那一场千里追杀。他知道他就住在云来巷里,他知道他过得不错,他知道许多事。有的是他无意中听来的,有的是别人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也常常想起他们之间隔着的比千山万水更遥远的血海深仇,想起有朝一日若是见着了他,会不会一怒拔剑,快意恩仇——
三年后,顾惜朝终于又出现在他面前。
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是那般执扭的问他,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真的差点说,那把剑,我拔不出来,只是差点。
他甚至都能预见,顾惜朝听到这句话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他说,我不知道。
这也是实话,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些话,就算说给老八听,他也不会明白吧——
——老八!!
戚少商突然想起暗巷里那个让自己觉得很熟悉的声音,那句雷堂主说了,这次一定要一击必中——
他想起来了,那是江南霹雳堂的老八。
“顾惜朝!”
他大声喊住那个还在向云来巷里走的人,身形闪动之间,他已经再次抓住了顾惜朝的手腕。
顾惜朝一回头,戚少商已经拉住他掠过三丈之外。
不过电光火石。
身后“嘭”一声爆响,连他们脚下的地都在震动,周围的房屋不断晃动。接连又是几声爆炸声,刺耳异常,先是顾惜朝住的那个院子,接着连带几家的房子都被连续不断的爆炸炸得倾斜倒塌。
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和着女人们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还有四下奔逃的脚步声,一片详和的云来巷瞬间乱成一片。
戚少商一直拉着顾惜朝头也不回的跑着,一直跑到苦水铺的地段,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戚少商回头看看,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也没有人埋伏,他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么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定会招来官府的人,眼下这个时候,顾惜朝还是钦犯的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和官府的人对上才好。
果然,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开封府那边一阵马蹄声,出动的快的出奇。
戚少商才一抬头,正好对上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们来得太快了,反倒是欲盖弥彰,一群猪。”顾惜朝摇了摇头,他细看着云来巷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人?”
“难得戚大楼主没看出来?”顾惜朝扭头看他,眼睛里有几分嘲弄,“在你戚楼主的眼里,我顾惜朝不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放心,我不会把帐算到江南霹雳堂的头上。哼,六半分堂的人想杀我,下辈子吧。”
“我不是——”戚少商本来想解释几句,自己并不是想替霹雳堂掩饰什么,转念一想,江南霹雳堂的规矩极严,若没有总堂主的默许,怕他们也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跑到京城来闹事。
说来说去,他都是理亏了。
片刻沉寂。
“要下雨了。”
顾惜朝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戚少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暗云翻卷,怕是马上就来了。
“是要下雨了。”他点头。
“那戚楼主是要抓着我不放一起在这里淋雨,还是——”顾惜朝抬了抬还被戚少商抓在手里的手腕。
戚少商看了一眼被自己抓在手里的细瘦手腕。默然放开。
“你跟我回金风细雨楼。”
此话一出口,连戚少商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只是心中想了一想,却转口就说了出来。
顾惜朝挑眉看他。
“你跟我回金风细雨楼,六半分堂就算再想杀你,也不至于到金风细雨楼的总堂来闹事……”
不知道是想说服顾惜朝,还是想说服自己,戚少商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十二梦之五 机会得失弹指间
还是下雨了。
孙鱼惊异的看着在他眼里一向持重的戚代楼主,居然像个小孩儿一样在雨里狂奔,一边跑还一边不断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隔着雨听不真切。
“孙鱼,你带顾公子去留白轩换衣服。”戚少商扔了扔自己袖子上的水,吩咐着孙鱼。
“是。”孙鱼暗暗且小心的打量着这位顾公子,心里揣测着他是哪一位顾公子。但表面上,他还是镇定的,“顾公子,这边请。”
京城的局势一如既往的乱,但在这样混乱的局势里,戚少商知道了顾惜朝并没有站在与自己对立的一方。对他而言,这几年来,没有了哪件事能够像这件事一般让他感到欢欣。
等到换过了身上的湿衣,更鼓已经打过了四声。戚少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自己是一点倦意也没有,怕是一夜难眠了。想起留白轩里的顾惜朝,不知道他是不是与自己一样睡不着,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情喝一杯?
戚少商执了一壶酒、两个杯上了白楼。他走得很慢,他甚至能想得出顾惜朝开门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才上了三楼,就听见楼上一阵异常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楼上冲了下来,呯地一声撞到了戚少商身上。
“楼主。”是孙鱼。很显然,他惊魂未定。
孙鱼是戚少商看重的人,戚少商一向认为人也是个沉稳可以成大事的人,可眼下这个能成大事的人,额际上全都是冷汗。
“顾公子不见了。”孙鱼一句话,顾功的让戚少商也变了脸色。
戚少商以最快的迅速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想了一遍。然后,仍然是一团乱,没能得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他再次认真的想了想,“他有没有问你什么话?”
“有。顾公子问我云来巷有什么人受伤。”
“你说了什么?”
“我只说伤了个姓关的。顾公子就没再问别的,只说要些热水,等我送了热水过来,顾公子已经不见了。”
孙鱼的话还没说完,戚少商已经奔下楼了,连把伞都来不及拿。
顾惜朝果然在那里。
他跪坐在云来巷最阴暗的拐角处,头靠在长满了青苔的墙上。他脚夫边还躺着一个人,更准确的说,那是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手脚还是整齐的,头却少了半边,雨水将伤口洗刷得格外的干净,现出惨白的颅骨,异常狰狞。
听到戚少商趟着水跑过来溅起的水声,顾惜朝抬了一下头,很快又低了下去。
许是下雨的缘故,顾惜朝一向清明如许的眼睛竟有几分迷茫。
“顾惜朝。”戚少商喊他,他不动。
戚少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了起来,许是跪得太久,腿有些酸麻,他扶着墙看着戚少商。
那种眼神,那种表情,戚少商是见过的。在晚晴的灵堂上,顾惜朝也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看得人心惊。
顾惜朝伸手一把抓住戚少商的前襟,紧得像是要勒死他一样,让他扯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
戚少商看着他,心却是一直沉了下去,他看着顾惜朝狂乱的抓着自己让自己杀了他。
顾惜朝猛的一松手,再一推戚少商,“用不着你假仁假义,心里明明就想杀我,表面却还要装什么大侠。”
“你看看他。”他指着地上的尸体,“我早就告诉他不要跟我接近,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家破人亡。”
“关诚,我告诉你,你求错人了,我不会去救你妹妹的,就算你是因为我才死的——”
戚少商看出来顾惜朝已经有些狂乱了,想起来他得过的疯病,心里一凉。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硬是把人拖走。
雨里面还听得见顾惜朝尖锐的笑声,“戚少商,你杀了我。”
戚少商回头看了顾惜朝一眼,眼里竟隐隐约约有着怒气,“顾惜朝,我不杀你,你给我好好活着。”
“戚少商,你——”顾惜朝并没说完,腿一软,倒在了戚少商怀里。
等到戚少商抱着顾惜朝回到金风细雨楼的时候,楼里早就派了弟子守在门口,看到他回来,飞快的通知杨无邪。
杨无邪站在留白轩门口等他,却看见他抱了顾惜朝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吩咐着,“去找几件干衣服,送点热水过来,再去找个大夫。”
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听了赶紧去准备,杨无邪没有动,他只是看着戚少商急急忙忙的将人放在床上,扯过床被子紧紧裹住。
“楼主,你是不是想把顾公子留在这里?”
戚少商愣了一下,回过头,杨无邪十分严肃,“顾公子并不适合留在金风细雨楼。”
杨无邪语气平静,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顾惜朝钦犯的身份,留在金风细雨楼,只会给金风细雨楼徒增无益,贻人口实。
“……先让他退了热再说。你叫他们快点送热水过来。”
杨无邪的顾虑戚少商不是不知道,也知道杨无邪说在有理,但是让他不管顾惜朝,他做不到。
杨无邪听了他的话,看着顾惜朝确是在高热,点了点头,“楼主,你最好把顾公子的湿衣服脱下来。”
等到杨无邪出了门,他用手试了试顾惜朝额上的温度,惊人的烫。
他太瘦了。
这是戚少商给顾惜朝换衣的时候一直徘徊不去的想法。顾惜朝的身体不但消瘦,而且苍白,那完全是一种不正常的白,一种病态的白。单薄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肋骨的形状隐约可见。
他把顾惜朝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了下来,用热水擦了两次,再换上干衣服,用被子盖好,这些事都做完,天已经亮了。
折腾了这一整夜,戚少商却是一点倦意也没有。有些事,一定要趁早处理。等到顾惜朝醒了,他还要和他谈一谈。
意料之中,戚少商在白楼的门口遇到了专门等在那里的杨无邪。
“惜朝必须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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