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鬼怪中元 (2)-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然后,他抽出了自己的逆水寒,毫不留情的迎上了第一个敌人第二个第三个……
血光四起,刀兵相接,金石之声在这样的雪夜格外的明晰。
有时候,生死不过一线。
生和死一样的玄妙,一样的不可言说。很多时候,很多人以为自己还在生的时候,他却已是个死了,只是自己还不自知。
却还有一些人,明明早就是白骨如霜,却还是会有那么多的人记着他。记着在某时某地某事,一人的音容笑貌,犹是当年容光。
那若是在生死之间呢?
那若是在生死之间呢?
许多年以前,雷卷如是问戚少商。那时候,戚少商还是那个刚入江湖的小老么,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叫英雄豪气不知道什么叫儿女情长不知道什么叫背叛什么叫寂寞。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快乐真的很容易满足。
所以,他回答不出。
他只是笑着看着雷卷摇了摇头,然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在雷卷后面,听他说那些很深奥又很浅显的道理。
许多年以后,戚少商也曾如是问自己,那若是在生死之间呢?
他仍然没有找到答案,就算在千里追杀的时候,多少次命悬一线,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在生死之间的。那时候,他总觉得,无论再苦再难,他身边还有一直肝胆相知的好兄弟,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在生死之间的。
可是这一次,戚少商却知道,他真的是在生死之间了。
不是生,就是死。
在这种生命攸关的时刻,他又在想着什么呢?
是少年时的红楼听雨不知愁滋味,还是成年后如雪霜华的寂寞。
戚少商突然想笑了,这种想笑的冲动一发不可收,而且还也真真正正的笑了出来。
他笑的很大声,胸腔隐隐震动。
由于他这突如其来的笑,他的敌人竟生生收了手,他们就那么看着他,甚至于有几个还在心里暗暗揣测这戚少商是不是因为敌众我寡而突然得了失心疯。
如果戚少商想逃,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他没有逃,他还在笑。
过了片刻,戚少商不笑了,他缓缓扫过围着他的那些人,表情无比的平静声音也无比的平静眼神也无比的平静。
生。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再次握紧了手里的逆水寒。
冷雪、薄冰、热血。
黑暗里的搏杀异常激烈,除了剑砍在身体发出的声音,一切都是静寂中进行着。
剑砍到身体里,再拔出来,溅起一片腥风血雨。
戚少商清楚得很,这些人是来要他命的,而且他们自己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对于这样一群报着死志来杀人的人,唯一的办法,便是用更大的生的意志去压制他们的死志。
这仿佛是一场角力,谁的意志更强谁就是胜者,而输了的那个,付出的是自己的命。
在生与死来回逡寻的那一刻,戚少商突然想了顾惜朝,想起了那一场金殿之战。
那时候,顾惜朝是不是跟他现在有同样的想法,那一剑,刺得他是不是很痛?他甚至还想到了进城之后要不要去看一看这往日的宿敌,两个人泡上一壶茶来个什么一笑泯恩仇……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他还想起来自己欠息红泪的诺言想起自己对老八的责骂想起少年时卷哥的教导……
戚少商被自己这种无端的想法逗笑了,所以,他笑了。
他要想起顾惜朝的一瞬,他也想到了生,所以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能让那些事变成事实,而不是空想。
当那青砖筑就的城墙愈发近了的时候,戚少商才觉出自己腿上的疼来。微微凛冽的风夹着昨夜的积雪刮过,吹得伤口愈发的疼了。
但是,戚少商不在意。
在经历那样一场千里追杀之后,他知道,疼痛有时更能让人警醒更能让人觉察出周围的异常。
比如说,现在。
————————————————————————
早春三月初三,有雪初晴。
街上冷冷清清,应该开门的店家已经开始打扫自家门口的积雪了,还没开门的店家也都准备开门了。
这时候,神候府小巷里缓缓出来一顶小轿,这顶深色的小轿穿过红狮子大街,向小戒亭方向行去。
街上扫雪的伙计和行路的看客,看到无情的小轿都恭恭敬敬的让了一条路出来。
无情的小轿停在了小戒亭,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本应该是朋友,却不得不做敌人的人。
一个明明心怀广阔不得不假装跟他龃龉的人。
无情在等戚少商。
小戒亭是从城门到金风细雨楼的必经之地,所以无情在这里等戚少商。他知道,不消一柱香的时间,戚少商的人就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无情此时的心思却不在等人上,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自己手里的那株桃花。浅色的花瓣,有些微微的粉,还带着刚融的雪水,清清冷冷的香味隐隐约约的萦绕着。
那是刚刚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
那个小姑娘拦下他轿子的时候,他才刚出了六扇门。
那小姑娘红着脸,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这是今年第一枝桃花。”
说完,就跑得不见踪影。
无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人送的桃花,所以无情并不吃惊。
无情的手很苍白,但手指很长很秀气。
无情就这么轻轻的拈着这枝桃花,细细的看着,然后无情笑了。
无情并不是真的无情,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他笑的时候很多情。
他笑的时候仿似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一天的阴霾俱隐去,云开月明。
很快,无情就止住了笑,因为他听见了轿外的声音。
马蹄踏着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配上马颈处银铃发出的细碎声音,竟也格外的动听。
无情一掀轿帘,戚少商正坐在马上盯着他看。
两个人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刻错开,但其中之意已经有所明了。
“盛大人,早。”
戚少商笑了笑,看上去很真诚。
他眼睛转了转,落在了无情手里的那株桃花上。
“想不到盛大人还有功夫看桃花,怪不得刚才城门口的械斗没人管了。”
戚少商是故意的,一个当权者若是想找另一个人麻烦,那是什么事都可以成为借口的。这道理,无情当然明白,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是特意要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人不合的。但无情没想到戚少商会开了这么一个话头,堂堂一个楼主京师白道的行首,居然拿一株桃花说事。
所以,无情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顿了一下。
“这是别人送我的。”无情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若是戚楼主喜欢,尽可拿去。”
无情说的是过场话,任是谁也看得出来,无情的声音冷淡的不带一点感情,任是谁也听得出来。
戚少商当然也看得出来听得出来,更何况他还猜到了这送桃花的“别人”是谁,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可惜,在这一场事先安排好了的相遇里,戚少商扮演的不是君子。
所以,那枝桃花,他志在必得。
“那谢谢盛大——人了。”最后一声微微有些上扬,戚少商的嘴角挑了挑了,手掌平平的伸了出来,伸手去索那枝桃花。
无情没有动,他只是看了戚少商一眼。
那眼神,比昨夜的春雪还要寒冷。
无情的手也伸了出去,但他并没有要把那花给戚少商的意思,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与戚少商伸出来的手有着一距离。
“盛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好没诚意。”说话时,戚少商的手向前一展,牢牢的握住了那截花枝,连同无情的手一起握住。
无情的脸色一白,眉微微皱了起来,手一松,那株桃花就落到了戚少商手里。
“果然是好味道。”用力嗅了嗅那枝花,戚少商笑的很得意,“谢谢盛大人了。”
无情的脸色更白了,比春雪还要白上三分。
手一落,他只说了一个字。
抓。
几乎是与无情的声音同时涌现的,是那些一直站在无情后面的捕快衙役,瞬间将戚少商围了个结结实实。
戚少商并没有动,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拔他的剑。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灰白色的天,然后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长长长长长长的气。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太师府童将军府方小候府六半分堂发梦二党金风细雨楼开封府里大大小小明的暗的组织包括小甜水巷里的那位姑娘,都知道,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戚少商被四大名捕之首无情请到六扇门喝茶去了。
有时候,喝茶有很多含意,请人喝茶也有很多方法。
你可下帖子请人送去静候客人上门,也可以宝马香车亲自己登门定日子请人上门,还可以把人约出来在茶楼里好好的摆一摆龙门阵。当然,你也可以不按理出牌,特别是这牌局还在你掌握之中的时候。
所以,无情很光明正大的“抓”了戚少商来喝茶,理由也很充分。
公然在城门口聚众斗欧,虽无伤者,但仍有伤风化,所以诸葛先生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位武林后辈。
先生不同,教导人的方法也就不同,诸葛正我教导戚少商的方式是请他吃饭。
戚少商嘴里塞满了菜,口齿极度不清晰,“我这一路上一共遇到了七场阻杀,不过都没得手就是了。”
无情微微一笑,将自己手里的茶杯递给戚少商,“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戚少商喝了口茶,样子是难得的幸福,“我被人追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还管得上是不是饿死鬼投胎,能做上饱死鬼更好。”
“世叔说你还得呆上一呆,才能回去。”
“是啊,等到正午时分,我一出六扇门,若是被人格杀在大街上,那丢的可就是四大名捕的脸了。”
同样的挪揄,却与先前在小戒亭时不同,那时候,他们是敌人,不得不针锋相对,现在,他们是朋友,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着有的没的的玩笑。
很多时候,敌人和朋友是对立统一的。你当他是朋友,兴许只是一转身,他就在背后狠狠捅了你一刀,有些人,你若是当他是敌人,可他却不是纯粹的敌人。
这世间的是非黑白,哪能那么容易就说的分明辨个真伪,你以为自己看得清楚明白,却还不知道自己才是最糊涂的那一个。
“这桃花真漂亮。”
戚少商再次拿起了那枝桃花,细细的看着,“把这个送给你的人,真是有心了。”
他转过头对无情说,无情的嘴唇动了动,正要想说些什么,门呯地一声开了。
然后,就听到追命欣喜的声音,“戚大哥。”
十二梦之二 昨夜闲潭梦落花
正午时分,铁手和追命“送”戚少商出六扇门。
才出了巷子口,就看见杨无邪带了孙鱼和几个金风细雨楼的弟子等在那里。
戚少商走在前面,铁手和追命走在他后边,他们后边是杨无邪和孙鱼。等到走到了街心,戚少商才不走了,他回头看了铁手一眼,清了清嗓子。
“铁大捕头不用送了,请代我谢谢盛大人的招待。”
他说这话的时候,似是有极大的怒气,但又不能发作,话也说得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别扭。
铁手点了点头,这是戚少商表过态了,该轮到他了,“戚代楼主好走。”
然后他拉着马上就要笑出来的追命回了六扇门。
杨无邪一直等到铁手他们看不见了,他才走到戚少商面前,“楼主。”
戚少商看了一眼孙鱼和那几个金风细雨楼的弟子,点头向他们示意,“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军师随便走走。”
孙鱼当然知道戚少商所谓的随便走走并不是真的要随便走走,随便走走是假,但主要目的却是楼主要和杨总管说事情,不想让他们跟着才是真的。所以,孙鱼向戚少商打了招呼后,领着那几个弟子先回了金风细雨楼。
正午时分,恰是汴京最热闹的时光,各家摊主店主都攒足了劲大声的吆喝着,一声一声,深深浅浅,听得人心里敞敞亮亮。
风吹起店门口挂的帘幕,里面的情况看不分明,却也更教人无端的猜测这店里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有没有文人雅士在这里提诗留词,有没有红粉佳人为英雄嫚那一把男儿泪……
戚少商和杨无邪就这样走在汴京的春光里,无话,不语。
戚少商倒像是很有兴致,四外看着,不过杨无邪就不是了,他非但没有看,他还低着头。
“杨总管没有事问我吗?”
戚少商知道杨无邪有事想问他,可他不说,杨无邪也不会问,杨无邪若不问,他也不想说,他若不说,他们之间说不定就此就会了间隙,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儿,所以,他想让杨无邪问他。
可杨无邪偏偏就是不问他,“不想。不过若是楼主希望我有事问楼主,那我就是有事问楼主。
我想问,楼主为什么一个人去江南?”
戚少商笑了笑,他也正是想让杨无邪问这个问题,所以,他回答的很快很高兴。
“因为一个月以前,无情托人给我捎了个信,希望我去一趟江南。”
杨无邪是个聪明人,他跟过金风细雨楼的三位楼主,从苏遮幕到苏梦枕再到王小石,白愁飞当然除外。他自认也能将这些人看得清楚明白将他们的脾气摸上个七八分,可他就看不明白戚少商,虽然他很佩服戚少商,虽然他心里面也认为戚少商比王小石更适合当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但他还是没有弄清楚戚少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如戚少商坚持独自一个去江南去方腊的地方,他不知道戚少商为什么会有这种坚持,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内忧外患解不开的时候。
当然,他知道戚少商并非不懂瓜田李下的道理,他也知道戚少商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不懂戚少商。
表面看起来,无情是王小石的朋友,他的心是向着王小石的,可是,凡事都不能看表面。
无情和戚少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寂寞。
寂寞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天底下最要命的东西。
它杀人。
杀人于无形。
它伤人。
伤人于无情。
因为寂寞。
无情了解戚少商。
因为寂寞。
戚少商了解无情。
因为寂寞。
他们了解对方,知道那种事事由天不由我的寂寞。
这一点,杨无邪不知道,因为他不寂寞。
所以,他十分不解为什么戚少商会因为无情说了一句话就去了方腊的地方,就算是为了天下邦国,那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楼主亲自跑这一趟吧。
杨无邪虽然不解,他却没有问。这三年来,他已经知道了戚少商的脾气,他若是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他若是不想告诉你,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怎么样,戚少商的决定总是对的。
所以,他在等,等戚少商告诉他或是不告诉他。
“方腊的义军这几个月闹得太厉害,而边境上的辽军也是连连进攻,这内忧外患,朝廷可真是吃不消了,所以,无情希望我能跟方腊谈一谈,外敌来犯的时候能同仇敌忾。”
果然,还有下半句,杨无邪如是想。
戚少商说了几句,回头看了一眼杨无邪,看到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就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朝廷是不方便出面的,就算派了朝廷的人过去,能不能见到方腊还是个问题,说不定连方腊的面都没见着,就让人给杀了。更何况若是蔡京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在这上面大作文章,借机向诸葛先生发难也说不定。方腊跟我有过一些私交,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去一趟。”
那你连我也不告诉?
杨无邪是很想这么问,但他还是没有,因为他知道戚少商是信任他的,一如他也相信戚少商。
“我知道你心里怕是怨我连你也不告诉,我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若是我身遭不测,这事牵连的也就多了。”
戚少商停下脚步,笑着看着杨无邪,“你可是咱们楼子里的铁胆,我说什么也不能将你牵连进来,楼子里没有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你这个军师。”
戚少商说得语气轻松,故意把话题扯到杨无邪身上,而对自己这一路上所遇到的艰难只字不提,无非就是不想把杨无邪扯进来。毕竟,这个时候,去和方腊谈什么休战,这通敌的罪名不是那么好背的。
“是。”杨无邪突然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除了当年再苏梦枕的那一回,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那么亮过,自从苏梦枕死了以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也一瞬间老了二十年,不只人老,心更老。
但是,现在,听了戚少商的一番话以后,他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我是怨你。”他的声音坚定,“怨你没把金风细雨楼当回事儿。”
他转过脸看着远外的天空,高旷的天际,有几朵云悠然自得的飘着。
他的声音也慢慢变得有些飘乎,但语气却是更坚定了。
“早些年,苏公子还活着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是楼主,他就是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也就是他。
而你,现在身为楼主,你就是金风细雨楼,你的一举一动全都代表着金风细雨楼的几万弟子,你居然不把金风细雨楼当回事,只身犯险深入敌腹,你可知道你若是出了事,我们这些人应该如何自处,金风细雨楼又该如何?”
他一番话言词凿凿,言语铮铮,竟让戚少商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他转过脸来看着戚少商,一字一句。
“这通敌的罪名,我杨无邪背得起,金风细雨楼数万子弟也背得起。”
戚少商无言以对,看着杨无邪认真的神态和发亮的眼,他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下次一定告诉你还不行么。”
他脸圆圆的,一笑起来就有一大一小两个酒涡,再加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不停的眨着,就算是杨无邪再认真也忍不住将拉起的脸放了下来。
“楼——”
杨无邪才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自己对面的戚少商突然变了脸色,跟了戚少商这么久,他从来没见过他种表情。
像是看到了久别的故知,又像是看到了路窄的冤家,总之,那表情非常的怪异。怪异到杨无邪都好奇戚少商看到了什么,所以,他回过了头。
什么都没有。
戚少商看向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子,一眼看不到头。
戚少商的眼睛还盯着那空荡荡的巷子口,连动也不曾动过,那眼光就好像要把那幽深的巷子穿透一般。
又过了片刻,戚少商才回过神,才看到杨无邪在看自己。
“杨总管这条巷子是通向哪里的?”他问。
“苦水铺。楼主看到了谁?”眼下是关键时刻,若是看到什么难对付的对手,那可就大大的麻烦了。所以,杨无邪就问了一句。
没想到戚少商居然怔住了,他摇了摇头,“许是我看错了。”
这是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却又确确实实是给杨无邪的回答。
其实有没有看错,只有戚少商自己最清楚。
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特别是明确了那条路是通向苦水铺以后,他肯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可,他并不想告诉杨无邪,他看到了顾惜朝。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
刚才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巷子口有个人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视线微一交汇,他便觉得有满头的烟霞烈火,明明是很淡很淡的天青色,却教他的眼睛很痛,怎么也看不清、分不明……
那一瞬,涌上心头是什么,是恨是仇还是惆怅、惘然……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只有那个身影转身的刹那,想起那破空而来的三个字:
顾、惜、朝。
—————————————————————
苦水铺是汴京的贫民窟,在这里住着的人,都是穷得要死平日里能勉勉强强度日的主儿。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什么样的人都有。
苦水铺这地方的特点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也是三个字就能说完。
脏、乱、差。
在这样的乱世里,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能有这样一个息身之所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人有闲心去收拾自己的家,什么花鸟鱼虫什么高山流水安贫乐道,那都是有钱人吃饱了没事的消遣,苦水铺的人可没那份闲心,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不然一家老小这一天就得饿肚子。
穿过苦水铺,再向左一转就是云来巷,这只是一般人家住的地方,却就已经与苦水铺俨然两个世界了。
云来巷的街坊四邻都知道,云来巷最里面的那个院子住着个书生,学问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参加大考,而只是在家里看看花种种草读读书。每隔七天,六扇门的铁手铁捕头便会来这里坐坐,等到太阳落山,铁捕头便会回去了。
他们知道只有这么多,却觉得已经是很多了,因为那个人从来不跟他们说话,更准确的说是他们从来也没见过那书生出过那个院子,只是隔着短墙看见他给满院花草浇水而矣。
当然,除了左手第二家的关家兄妹,这两兄妹似乎跟这书生还有些交情。
春光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前个儿还是漫天飞雪,今个儿便是春阳烂漫了。
关关一推开门就看见满院红桃绽得芳华似锦,她就忍不住欢呼起来,“顾哥哥,你快来看,桃花开了。”
被她这一呼,正在屋子阴影里看书的身影微微侧过身,整个人就被散漫的春阳笼罩了,就连身上那过于淡雅的天青色衣服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早就开了,是你才看见而矣。”声音淡淡的,一如身上淡淡的天青色,淡到好像好随时不见了一般。说完,他又低下头认真看他手里的书。
关关看了看屋子里低头看书的顾惜朝,又看了看那满树芳华,调皮的吐了吐了舌头,然后折下了一枝桃花,跑进去递到顾惜朝面前,“顾哥哥,送给你。”
顾惜朝一愣,抬起头,正好看见关关灿若春阳的笑脸。
关关又把花向前递了递,“顾哥哥,送给你。”
顾惜朝眼里微微有了些笑意,伸手将那枝桃花接了过来,“又乱折我的桃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关关看他接了桃花,笑得益发灿烂,顺口就念了一句顾惜朝曾经说过的一句诗。
其实,就这两句还是前几天她死缠着顾惜朝教她的,今天在这个时候念了出来,倒也应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又慢慢的念了一遍,越发倒得这句跟顾惜朝很配,忍不住又念了一遍,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
看着这天真的小姑娘,顾惜朝摇了摇头,又低下头看他的书。
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那是多久的事了
三年?
还是四年?
那是他曾发誓不离不弃的妻子,似乎还坐在相府的桃花树下,拿着那本汲古阁的《诗经》,笑着跟他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字一句,念得认真,等着他合下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不觉,又是一春,可他为什么会觉得身边满是落花?
——“顾哥哥,你说什么是长厢斯守?”
关关拉了拉他的袖子,歪着头问他。
长厢斯守?
他转过头看着关关,半天没有说话。
关关就这么歪着头看他,“顾哥哥,你说什么是长厢斯守?”
你说,什么是长厢斯守?
你说,什么是长厢斯守?
顾惜朝心里也在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他如今倒是可以清清静静的生活了,应了他当初对晚晴说过的话,可是合该跟他长厢斯守的人却是不在了。隔了窗看出去,窗外满院花柳,看得满眼迷景,怎么也看不清楚了。
那时候的光景,一年又一年,重重迭迭由心底浮上来,如同河里纠结不清的湿蔓,越是想看个分明解个明白,就越是看不分明解不明白。
晚晴……
晚晴……
晚晴……
只有这个名字,一声声,一次次,反复提起反复回响。
不思量,自难忘。
细思量,更难忘……
晚晴……
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声,终是没告诉关关什么叫长厢斯守。
“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什么叫长厢斯守。”他如是回答。
长长的睫毛动了几动,黑湛湛的眸子转了几转,一咬下唇,“长大长大,你们这些大人就是会拿长大来搪塞人,我明明已经长大了。”
顾惜朝侧过脸看她赌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了,大姑娘,我们这些大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这话,他就又转过头去看院里的红桃。
这时候,关关真的还是个小姑娘,等到她也跟顾惜朝一般年纪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十年生死两茫茫。
十二梦之三 休对故人思故国
方应看在无情有三天没上朝之后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问了一句让自己后悔的话。
“太傅,近来盛大人为何没有上朝?”
问完也后悔了。
他早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诸葛先生恐怕也早就怀疑到了他头上,现在这样问难免会更让人起疑。
无情病了。
诸葛先生如是说,虽然不知道这位方小候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当他问到无情的时候,他还是说了。
方应看只是微微一颔首,算是跟诸葛先生打过招呼,等到他转过那道回廊看到别人时候,他那只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才微微张开。
赫然五道血痕,那是刚刚他自己抓出来的,为了克制自己抓出来的。
他当然知道无情不是病了,无情是中毒了,中的桃花毒。
那桃花正是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枝。
三天以前,他就知道无情中毒了,中的是密宗的欲海情天,无色无味无感亦无解,若是有情,则必中其毒;若是无情,还可逃过一劫。
方应看从来没后悔过,这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送了那枝桃花,后悔让一个白痴去送那桃花
无情。
无情。
你明明就是无情,有何必有情。既然有情,又何必无情。
方应看在苦笑,只是瞬间,笑容迅疾地敛去,在那好看的凤眼里,忽然散射出凌厉的杀意。
“出来。”一声轻喝。
任怨出现在回廊后面,面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样子毕恭毕敬,“小候爷。”
方应看的眼光缓了下去,轻轻挑了挑眉,“有事?”
“有人让我带话给小候爷,杀一次是杀,杀许多次也是杀。”
“所以,他就在我送出去的东西动手脚?”方应看已经在压制自己突然上升的火气,却还是觉得难以克制。
“那人只说,这种瓜田李下的事小候爷还是少做的好。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做的也就是小候爷应该做的,小候爷不做那他就做了,你做和他做都是一样的。”
“哼!”方应看冷笑了一声,“当然是一样,东西是我送出去的,自然要算到我头上。”
“小候——”
任怨话还没说完,方应看一扔袖子,将任怨一个人扔在了回廊上。
无情的的确确是中毒了,中的是密宗的欲海情天。
早在那个小姑娘把花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桃花里的欲海情天,但他还是接了过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似乎是绝决,他已经不愿意去想自己当时的心情,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这毒的事。反正,只要不动情,毒就不会发作,反正,他叫无情,如今倒是名副其实了。
春日看花、夏日品茶、秋日读书、冬日映雪,方应看,我不过想跟你做个这样的朋友而矣。
无论遗憾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毒已深。
某些东西太柔软,就会太伤人。
既伤人,又伤己。
无情。
无——情。
宁愿你毒我一刻,也不愿你毒我一世,夜夜梦冷三更。
戚少商在知道无情中毒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无情把花给他的那一刻,无情在他掌心写了一个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