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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箸成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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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高。
      面筋柔韧,咬嚼时可以尝到麦粉的清香和甘味。汤汁鲜美,肉酱带着浓浓的

诱人滋味,再加些姜醋,点些辣油,热呼呼的连面带汤吃下去,痛痛快快出一身

大汗,只觉得全身都被这香气充满,整个人飘飘欲仙。
      老板端着一只大托盘过来,把三个大碗依次放在男人面前,放下竹筷和醋碟

,又慢慢的走回柜台里面去。
      男人二话不说,挪了挪碗,稀里呼噜的吃起面来。
      外面的雨似乎紧了,哗啦哗啦的响起来,木门被吹得晃动。
      然后又有人推门进来,把手里的雨伞收起,放在门边,吆喝一声:「老板,

一碗汤面不要醋,多放辣。」
      老板嗳了一声答应着,取过一团面块,拉长,折过来,再拉。那圆圆的面团

被拉成细面条,然后抛下锅去。他手势纯熟,动作一板一眼毫不花俏。
      面很快熟了,被沸水顶着翻滚着浮上来。
      老板拿笊篱将面条捞起丢进海碗里,浇入高汤,依次的把芫荽、葱花、蒜苗

什么的丢进碗里,撒上细盐,浇上一大勺肉酱。
      调料出乎人意料的简单,但是就这样一碗汤面,很少人吃过一次能够忘记。
      就像桌前先来的这个男人。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吃面,而且肚量好的吓人,

每次都是三大碗。
      舀了两匙辣油搅进碗里,老板把面碗、酱碟和一副竹筷放进托盘,慢慢的走

出去,把面放在后来的那人面前。那人二话不说,立刻把头埋进面碗里去。
      吃了两口,他还含糊不清的说:「唔,辣的刚刚好!」
      先前来的那个男人已经吃完两碗,速度终于缓了下来,开始慢条斯理的品尝

第三碗。
      老板慢慢的坐回柜台里面去,把碗从盛满清水的大木盆里捞出来,挨个儿擦

干。
      碗是青花大瓷碗,很厚实。
      高汤在压着火的炉子上炖着,沉郁的香。
      店里的人始终不多,有人来了,有人去了。铜板叮当作响的放在桌上,还有

一个老客人,总喜欢把碗扣过来放,钱就扣在碗下面。
      老板把桌上的碗和钱都拢起来,钱叮当响着落进竹筒里,碗迭在一起收回来

,泡进水盆里。
      今晚看来不会有多少人来了,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汤还有半锅。
      老板把锅盖压好,把火熄掉。
      然后他打开店门,想把那挂在屋檐下面的灯笼取下,再收起招牌。
      招牌上水淋淋的,「沈记汤面」这几个字现在是真的汤汤水水都有了。
      老板看看那招牌上「沈记」两个字,无声的笑了笑。把招牌放在门里面,然

后踮起脚取下了灯笼。
      等他想要关门的时候,忽然间裤脚一紧。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晃了一下差点烧着。
      有一只手,把他的裤子给抓住了。
      老板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那个人从大雨里爬过来,头探进了门里,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这人。。。。。。活着?还是死了?
      老板慢慢的弯下腰,伸手探了下那人的鼻息。
      啊,还好,还是活着的。
      现在呢?
      把他再搬回外面下着雨的黑夜里去?
      让他在麻石道上淋一夜雨?
      那不行的,或许会出人命。
      可是,把他搬进屋里来?
      那,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也许是江洋大盗,也许是得了什么传染病的乞丐。
      面店老板真的很为难,但是想了一下,他把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在一边,拉着

那个人伸进门里的手,把他拖进屋里来。
      老板的身体大概不是太好,拖那个人很吃力,气喘吁吁的。
      一晃又一晃的,那人的头重重的撞到了门框上,当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屋里

听起来很是碜人。
      老板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来查看。
      那人头发里也是湿淋淋的,但是,好像没有碰破。
      只是肿了一个包。
      那个人还是没有醒。
      老板把门闩好,吹熄了店堂里的蜡烛,把那个人吃力的拖到后面。
      这间小小铺子的后面,是住的屋子。
      里外两间,屋子很小,东西也不多,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整齐,屋里有一种食

物才会有的甜美气味。
      老板看着那个湿淋淋的人,只好先把他放在长凳子上,替他把湿衣服一点点

往下扒掉。那人的衣服质料很好,虽然上面又
      是泥又是水,但是还可以看出来作工精良。
      这么脱人衣服好吗?
      可是,不脱的话,让他裹着湿衣服,也没办法过夜的。
      从柜中取出备用的被褥,铺在地上,然后把那个被脱掉了衣服的人拉上去用

被子盖好。做好这些,老板已经累的出了一身汗。
      拿一块布替他擦擦头发,然后再抹净脸。
      屋里的烛光有些跳跃,照在那个人的脸上。
      这个人的年纪不大,剑眉薄唇,相貌很是英俊。
      做完了这一切,老板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扶着腰,出去收拾店堂。
      「喂,醒醒,醒一醒。」
      那个人眼睛紧闭,眉头还皱了起来,似乎被打扰到了,十分不悦。
      老板盛了一碗热汤,就是他用来下面的那个清汤,热气腾腾的。
      「喂,喝点汤,暖暖再睡吧。」
      那人头动了一下,仍然没有醒。
      老板没办法,托着那个人的脖子,一点一点把汤喂给他。
      喂了有大半碗,托着他的那只手也被压的吃不消,僵的发麻发疼。
      摸了一下那个人的头,好像是没有发烧。
      真是的。
      明明是很怕惹麻烦的,为什么会把这个人拖进来呢?
      老板打了水,洗了脸、洗了脚。他很仔细,连耳朵后面和脚趾缝里也洗的很

干净。
      床上的被褥干松柔暖,人一躺下去就不想爬起来了。
      熟悉的疲倦感,但是人却放松不下来。
      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呼吸声,感觉特别古怪。
      早些睡吧,等天亮了,不管外面雨停没停,都让这人快点走。
      还要买菜,和面,炖肉酱。。。。。。
      每天的生活都与前一天一样,规律有序,很枯燥,但又很充实。
      雨点打在窗户上,那苇条编的窗户哗啦哗啦的轻响着。
      不知道巷口那树花,是不是都被雨催落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胡思乱想了一阵,还是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特别香沉。每天都做那些有规律的劳作,卖面虽然不是出苦力的活,

但是也绝不轻松:烧火,煮水,和面,收拾材料,调味炖酱。
      所以每天晚上一沾枕就觉得困倦得很,很少有余暇去想事情,就很快的睡着


      但是这一天略有不同,虽然天天都是天不亮就会醒去晚了,买不到新鲜

的好菜,材料不好,自然做不出好吃的东西了。
      可是今天醒的更早一些。
      外面还在下雨,但是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没有停住。
      老板说不清楚是什么缘故,似乎是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忽然便睁开了眼睛


      床前伏了一个人,正专注的盯着他的脸看。
      店老板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猛地向后缩一了下,惊叫声噎在嗓子眼儿,没

有喊出声来。
      「你。。。。。。你、你看什么?」
      那个人没有说话,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长相的人,现在非得好好的看个

清楚不可。
      「真奇怪,我不认识你。」那个人说。
      没头又没尾的一句话,叫人好生纳闷。
      店老板摸摸头,自己没发热。
      那就是这个人发热了。
      怎么一觉醒来就说起胡话了。
      「我还以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救我呢。」他站起身来,很自觉的开始整理

地上的被褥。
      店老板发了一下愣,才彻底清醒过来。「不用不用,你放着吧,我来收。」
      「昨天晚上承蒙收留,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这种活儿又不重。」
      他忽然腼腆一笑:「有吃的没有?我两天没吃了,饿坏了。昨天晚上可能就

是被吃的香味儿引过来的。我刚才看了一眼外头。。。。。。你是做手艺的?卖吃食的?


      店老板扶着床沿站了起来,「早上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只好请你将就将就。


      「不将就,什么都行!」
      把微微有些发干的馒头切成片,浸一下温盐水,放在热油里煎一煎,盛出来

放在碟子里。粥也是昨天就熬好的,热一热就得。
      一人一碗粥,炸得金黄的馒头片香酥宜人,还有切成细丝儿用麻油拌过的榨

菜。
      「请随便用。」
      他招呼了一句。
      那个不速之客也不必他再招呼第二句,马上捧起粥来咕噜喝了一大口。
      「哎,」老板抬起头,「小心烫。」
      「嗯,嗯,这粥熬的火候正好。」
      其实是隔夜的,不过老板懒得说话。
      那个人的胃口果然好,大半锅粥老板自己只吃了一碗,剩下的被那人全包了

,连锅底锅边都刮干净了。炸的馒头片那人左右开弓,吃的叫一个欢。
      老板看看他。
      能吃也是好事,起码看那人把盘子、碗刮的这么干净,洗碗的时候倒省力了


      他把锅子和碗筷泡进木盆里,擦擦手,穿上外出的鞋子,想了想,又拿起一

把伞,回头说:「地方窄,就不留客了。柜里还有把伞,你要走只管拿去,不用

还了。」
      那人问了句:「这么早,雨还没停呢,要干么去?」
      老板已经走进了细雨里,雨伞的阴影下,显得整个人那么不真实。
      「买菜。」
      走到集市的时候,卖菜的小贩们也都挑着担子来了。
      这小镇离海边不远,大约也就十来二十里地。渔贩们挑着新打来的鱼叫卖。

老板在挑子前停下,略翻了一翻,秤了些海鲜,掏出搭裢付钱。
      他慢慢走下去,把要的材料一一买齐。
      菜贩们都是每天会见到的,但是老板很少和人寒暄,他也不大讲价,如果菜

够新鲜,付钱算得上很痛快的。
      菜贩们差不多都认识他,可是没有谁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雨一直没有停,老板一手撑伞,一手提着沉重的菜篮,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


      小巷深而寂静,脚步声在雨里面被静静的湮没下去。
      他的小小院子,就在巷子尽头。
      这是属于他的地方,一直一直,全部的所有,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是这里的主人,而这里是他的全部天地。
      在这个安静的地方,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做自己想做的饭菜,过着不被打扰的生活。
      其实很好。
      走到门前,还没有腾出手去推门的时候,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老板吃了一惊,门里的人露出大大的笑容:「你回来啦?」
      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把他的伞和菜篮都接过去了,他才吶吶的问

:「你。。。。。。你还没走?」
      那个人笑的很坦率:「我现在无处可去,所以希望老板能收留我一段时日。

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这里的粗活杂活儿我都能干,我也会付给你住宿的

钱。」
      老板愣愣的挪步进屋,那个人翻着菜篮,「哟,买这么多东西啊。」
      老板才回过神来,「我这里。。。。。。没什么活计给你做,你也。。。。。。不用给我钱。

你走吧,我不喜欢有别人在屋子里。」
      「这位大哥。。。。。。」
      老板抬起头来,脸上是漠然的神情,「你不用说,我这里也没有留人的地方

。这镇上有赁屋的,你可以去找,要是身上没有钱,我可以借给你一点。」
      「我不缺钱,真的。」那人把怀里的银钱摸出来往桌上用力一放,银锭子雪

白耀眼,铜钱满桌乱滚乱响,还有碎金子,「你看,老板,我有钱的,你留我住

下来吧,我身上有是非,真的不能出去找房子。」
      老板不为所动,「那就更不能留你,我不想惹是非。」
      「可是。。。。。。」那人突然瞪起眼来,「可是你昨天晚上已经把我搬进门了,还

留我住了一夜。你。。。。。。你怎么现在马上就翻了脸呢?你要救人,也要救到底啊。


      老板很奇怪的看了看他,不再说话。把买的菜从菜篮中掏出来,一样一样的

摆在案上,然后拿了吊桶去汲井水。
      「打水啊?我来我来!」
      那人不由分说,夹手就把桶抢过去,走到细雨潆潆的天井。那里有一方青石

砌的小井,八宝井台。
      那人弯腰把桶扔下井水,然后飞快的收绳,片刻间就打了一桶水上来。
      那个人把水倒进老板常洗菜的盆里,抹抹脸上的雨珠,笑着说:「不够吧?

我再打。」
      老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大步的又走到了雨里去。
      刚才篮子里的一尾鲜鱼跳了出来,活蹦蹦的在打挺。
      老板愣了一下,把鱼捉起来扣在案上,顺手反过菜刀在鱼头上轻轻一磕,鱼

顿时便老实了,平躺在案上一动不动。
      那人已经又拎了一桶水进来,倒进大盆里面。
      老板慢慢的说:「你叫什么?」
      「我?」那人飞快的回过头来:「我叫杨子。」
      「杨子?」
      「嗯,木易杨,李子的子。」他大步跳进来,一脸笑意:「老板,我能留下

来了不?」
      老板想了良久,案上的鱼又回过劲儿来继续甩尾巴,老板顺手又磕了一下。
      「行不行老板?」
      又过了良久,老板终于说:「好。。。。。。」
      那人笑逐颜开:「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一定勤快老实不叫你生气。」
      老板又嗯了一声,换了薄刃的刀子,横划一刀,割开了鱼腹:「打水来,洗

鱼。」
      「哎哎,好!就来!」
      那人拿着桶,跳着就到了井边,看起来真是不够稳重。
      老板杀鱼的手势纯熟又好看,抠了腮清了腹,倒拎起鱼来打鳞。那些半透明

的鳞片纷纷落下,好像秋天的树叶子。
      但是老板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他像是一个没有睡醒的人一样,对什么事好像都是淡淡的,慢慢的,浑不在

意的。
      中午的时候老板炒了一盘油盐豆苗,在火上烤了几块馒头。馒头是放了几天

的,但是被火一烤,外面一层酥酥的黄壳,暖暖的烫烫的,掰开来之后,里面雪

白柔软,缓缓的冒着热气。
      老板把豆苗夹进两块馒头中间,递了给他,「吃吧。」
      杨子早就开始流口水,绝不会多说什么客气话,接过来大口就咬,还含糊不

清的问:「老板,你贵姓大名啊?」
      老板愣了一下,夹在筷子上的豆苗又落回盘子里。
      杨子两腮鼓起,抬头看他。
      老板又挟了一些豆苗夹在馒头中间,低声说:「我都忘啦。」
      杨子愣了下,把嘴的馒头咽下去:「老板不是姓沈吗?我昨天好像看到招牌

上写着沈记汤面几个字。」
      老板咬了一口馒头,还是说:「我忘啦。」
      「哦。。。。。。」杨子绝对不是没有眼色的。既然老板都说忘了,那就忘了吧。
      继续啃烤馒头夹豆苗。
      这么简单的吃食,却吃起来这么香。
      是因为饿了,还是。。。。。。
      面馆每天晚上的掌灯时分才开张,门板一扇扇卸下来,挂出招牌,吊上灯笼


      老板是个过于安静的人,如无必要,他的嘴始终如蚌壳一样闭的紧紧的。头

发束的很整齐,衣裳也洗的很干净,举手投足都显得很安详从容,但是,他太沉

默。
      屋子里很安静,切葱姜的声音,还有大锅里的面汤沸腾的声音。
      「老板,我。。。。。。」杨子望着高汤,还有老板正在揉的面团。
      和面的时候加进了一些他认识的东西,如蛋清和一些白腻的动物油脂。还有

他不认识的东西,但是想必也是令食物美味的佐料。
      面团揉好了,放在大盆中醒着。然后老板拿了长柄勺子,搅拌那浓香四溢的

肉酱。
      他回过头来,看了杨子一眼,目光中带着无言的询问。
      「我等会能不能。。。。。。吃碗面?」
      老板点点头,手下不停的搅拌。肉酱里面沉底的东西被翻上来,里面有切碎

的蘑菇、黄花菜、海参、鱿鱼、肉末、火腿、萝卜、花生末。。。。。。
      许多许多令人垂涎的东西在大锅里,炖得烂烂的,搅在一起,各种各样的香

味慢慢揉和,混成了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浓郁肉香。
      杨子在一边拼命吞口水,老板脸上是一种漠然的神色,好像旁边根本没有人

一样,眼角也不抬,专注的看着肉酱的火候。
      雨还是绵绵不绝的下着,这个临海的小镇终于迎来了一年当中最潮湿的季节


      「老板,其实以你的手艺,窝在这样的小地方太可惜了。你要是到大城里去

,肯定会赚更多的钱。」
      第十二章 
      老板仍然没吭声,杨子也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会,老板忽然说:「赚更多钱?做什么用呢?」
      「谁会嫌钱多啊,赚钱多当然是好啊。可以住大房子,穿绫罗绸缎,娶漂亮

的媳妇儿,不用天天这么起早贪黑的,多辛苦啊。」
      老板嗯了一声,等过了一会,拿起盖子盖上锅,把大锅移到一边的灶上。灶

下面是冷灰,老板又移了一把柴禾过去,慢慢的说:「那些我都不想要。」
      外面的门咯吱咯吱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老板,一碗汤面!多搁点醋。」
      老板还没应声,杨子先答应着:「好!,马上就得,请坐请坐。」
      进来的那个人有些奇怪的看看柜台这边:「老板,你请了伙计了?」
      老板嗯了一声,低头揉着面块。他的手势起落有致,纯熟好看。
      杨子在一边看着,想着这老板肯定是读过书的人。
      虽然这屋里一点文人的气息都没有,没有书,没有笔,没有纸张什么的,统

统没有。老板也穿着一身短打扮,看起来和镇上的渔民们差不多,只是整齐干净

的多。
      但是,他身上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安静。
      没有读过书显出来的愚昧的木讷,和读过书却沉静的安详,是完全不同的一

种感觉。
      杨子昨天穿来的衣裳还没有干,到处湿答答的也没有地方去晾,就挂在后院

的天井檐下阴干。他现在穿的是老板找给他的一件旧衣,布已经洗的褪了色,裤

子还不够长,头发用根线绳扎了一下,佝偻着肩膀坐在柜台里面。
      老板把面盛出来,兑了高汤,浇上肉酱,洒好调味。杨子伶俐的把醋碟和筷

子放进托盘里,端出去给那个坐着的人。
      店里头很安静,那个人在吃面,老板坐在柜台里擦竹筷。他用的那块布有点

浅浅的绿色,上面有点海藻的味道。
      杨子没说话。
      虽然店里这么静,有些闷。但是,却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似乎这种安静已经持续了很久,而将来也会一直这么的继续下去。
      店里的客人不多,但是始终有人来有人去,那一锅肉酱慢慢的变少了,案上

的面团也一个个的变成了面条,盛进了碗里。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被雨声滤过,显得十分渺茫的更鼓声,一响,两响。
      杨子拿着块抹布,不怎么熟练的在洗碗,外面的人吃完的时候,他会跑出去

收钱,然后跟人说,下次再来。
      老板抱着膝坐在小凳子上,眼神恍惚,神情迷惘。
      他在想什么?
      那样的眼神和神情。。。。。。让人忍不住要去猜想,他在想些什么?
      「老板。老板?」
      他喊了两声,老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打烊吗?」
      老板的眼神还没有集中起来,要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杨子把门板再一扇扇装上,取下灯笼,吹熄里面的蜡烛。把招牌摘下来,顺

手抹抹上面的水珠。
      他闩上门转过身,看到老板正弯着腰,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桌上,

摆上竹筷和醋碟,低声说:「吃吧。」
      杨子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炉上温着水,等下你可以倒了洗脸洗脚。」老板拿着空的托盘走回柜台里

面去,「明天不用买菜,可以多睡会儿。」
      杨子坐下来。
      面很香,热气升腾着,把眼睛都熏得朦胧了。
      平静的日子过得那么快。
      雨季绵绵薄薄,可是终于也到了尽头。
      海边的夏天,日头是直直的射下来的,那阳光锋利的能把人身上刮下一层皮

肉来。
      旧屋里还好,层顶上的瓦缝都长出草来,屋里的横梁高高架起,用纸糊了顶

,热气透不下来。
      买菜是一大早去,开店又是太阳落山之后。
      杨子发现,天热了以后,老板改卖凉面了,生意一样是好,面也一样是那么

美味。
      用晒干的海藻切末磨粉,揉进面团里。那面带着一点青绿,还有海水的气味

,吃起来却是鲜香满口,清新别致。
      「老板。」
      坐在灶边的人抬起头来。
      厨房里是极闷热的,而且这样的天气守着火炉,杨子根本不能想象这人怎么

还没热晕过去。而且仔细看看,老板头上根本一点汗意也没有。
      太古怪了!这人真不是一般人。
      「我从海边捡来的,咱们蒸了吃吧?」杨子把鱼篓里的贝类摸出来献宝,「

上次做的汤和蒸蛋都鲜的让人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老板把海贝接过来,掂掂重,又挑出两种肉质并不好的放在一边,「先放到

清水里吐沙去。」
      杨子兴冲冲的答应着:「哎!」
      老板看着火,忽然问:「又去泅水了?」
      「哎,踏浪玩儿。海里波急浪涌,我可不敢下水。」
      老板点点头,想说什么似的抬起头,但是杨子支起耳朵等了一会,老板终究

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段时日,杨子总算是摸透了些老板的脾气。
      实际上,这个人根本没有脾气。他从不高声说话,甚至也从来不说很长的话

,能把意思说的明白,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
      但是人真是好的没话说。
      被褥总是干燥温暖,衣裳一件件清洁整齐,饭菜永远可口喷香。
      老板喜欢静,自己也是个极安静的人。
      而且很羞涩。
      屋子就这么大,两个人。天气渐渐热起来,老板总是把里屋的门锁上之后,

打水擦身,洗的一身都是水气,再打开门向外提水,杨子要帮手的,老板没让。
      洗浴后的老板还是把湿发束起来,衣裳穿的好好的,一点点多的肌肤都不露

出来。
      这个人修养上佳,脾气极好,一手厨艺无人能及,最普通的腌咸菜头,也可

以炒炒翻翻的变成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若他是个女子,那杨子肯定是二话不说,拼了命也要抢回家去当老婆的。
      就算是男的。。。。。。但是,老板长的也一点不难看啊。
      鼻头圆圆的,嘴唇有些肉肉的,脸庞却显得很秀气,总是半垂眼帘,睫毛把

眼里的神情都遮去了。
      至于其它。。。。。。杨子喝了一口凉茶。
      却一点也形容不上来。
      老板个头彷佛不高,但总是弯着腰的人,当然不会显得高。
      也看不出胖瘦。衣裳两三层,层层都不显山不露水,扎着腰就看见衣裳了,

看不见人。
      杨子想了想,咬着根草茎,继续洗碗。
      并不是总不说话的。
      杨子闷极了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会使尽浑身解数,想从老板嘴里多掏出那

么一言半语来。
      比如:
      「老板,用白萝卜好不好?」
      「用红萝卜。」
      再比如:
      「老板,这件衣裳破了,扔了吧。」
      「撕开,擦地。」
      虽然掏出来的依旧是只字词组,但是杨子却觉得其乐无穷。
      老板年纪并不算大,可是看上去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物。
      老板看看锅里熬的肉酱,把灶下的柴火堆抽松架散下来,然后看着火慢慢的

熄了。
      他刚才是想说,杨子一来时说是无处可去,连赁屋住店也不行,现在却好像

是忘了初衷,在屋子里待的气闷了,时常的会在白天跑出去。
      买东西,去泅水,还跟着渔船出过两次海。
      他就不怕遇到他一开始想躲避的人了么?
      但是这些话只在舌尖一转,就咽了下去。
      沉默的把肉酱盛出来放在盆子里,然后把盆子放在凉水里。
      夏天的夜里,吹着海风,吃一碗凉面。
      这样安静的生活,不要有什么波澜。
      老板的手停了一下。。。。。。
      若是杨子不再安于这样的生活,那么,就请他离开吧。
      自己一个人,会更平静的生活下去。
      这是现在唯一的愿望。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每一天都与前一天相同,没有任何变量,不要再经历什

么心情起伏动荡。
      凉面是已经煮好的,放在大盆里面。
      太阳渐渐落了下去,面铺又打开了门做生意。
      杨子已经可以在柜台里忙活,盛面,递碗,收钱。
      老板坐在柜台底下,慢慢的熬着一锅汤。
      杨子招呼着来吃面的人,时时的低下头去闻那汤的香气。
      虽然是逃亡生涯,可是却过得如此安逸享受。
      这样好吃的东西,恐怕连皇帝都吃不到!御厨哪有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手艺

,这样的从容雅致呢?
      汤的香气慢慢的飘溢出来,店里吃面的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杨子耐着性子给一个客人端了面,弯下腰来低声问:「行了吗?能喝了吧?


      老板低头看,一锅汤已经熬成了|乳汁一般,鲜香之极,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杨子欢呼一声,拿勺舀了汤就往嘴边送。
      老板低声说:「烫。」
      杨子一边唏嘘,一边还是忍不住不喝,扁嘴咂舌的啧啧有声。
      老板安静的坐着,听到外头店门一响,有人进了店。
      他站了起来,然后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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