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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天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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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京城。太师府。
晚。皇城。瓜田李下。
五绺长髯的中年人和锦袍玉带的青年都收到了邸报。
蔡太师收到的是:“已有眉目,请静候卑职佳音。”他看了,丢在一边,随口对身边的师爷道,“这个人,谨慎太过,必失先机。以后不必再用了。”
郓王手上却只有两个字。即归。他微微一笑,俯身在方才的临贴上添上最后一笔。
望天高。
挺拔秀丽,瘦骨嶙峋。
什么叫天意弄人?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三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库房里,都有了仰天长啸的冲动。
谁说好东西要藏在人烟罕至处?
民宅,布庄,库房,两三守夜人,足矣。
郭青的几处产业早被人仔细翻查,却从没有人想过去看看他的隔壁。
看了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存在了十数年生意不好也不坏派场不大也不小的普通布庄,小小的庄堂之后,几间库房,甚至有两间连锁脱落了也无人去理会。卖的是劣质布料,往来的都是贫寒人家,自持点身份的小偷兴许都不肯光顾。
这样的几间房舍,停放着那许许多多黑黝黝的木箱,有点突兀,但也不会有人太过注意,何况,看夜的本就是一对从不多话的老夫妻。
人心的盲点,大抵就是如此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这郭青倒是好不人才。”
莫言笑苦笑。
三尺棉布之下,便是寒光。顾惜朝轻轻拿起一支,曲指轻弹,隐有锐鸣,他吃了一惊,笑叹道,“好箭。凭此一物,已可纵横沙场。”
戚少商也笑了。虽然此事还是一团迷雾,但那份笑容浮在他的脸上,仍却予人一种极爽挚,极轩朗的感觉。
“大当家意欲何为?”
戚少商伸了个懒腰,“这批兵箭干系甚大,自然要带回六扇门。”
莫言笑目光闪动,“三十万枝羽箭,需动用成队车马,却不知你要如何避开李纵纵和飞骑军?”
戚少商奇道,“我为何要避开他们。” 他大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平乱玦去此地州府,名正言顺让他们派兵随护上京。有我们三人亲自守着,看世间谁能相夺。”他的声音里自带了一份断金截玉般的豪气,“这三十万枝羽箭非同小可,既见了天日,就算是我要求轻骑军亲自护送,谅他秦飞轻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顾惜朝微微颌首,“与其暗潜,不如明行。倒也出人意料。”
戚少商看向略为沉默的白衣人,两个酒窝慢慢的跳了出来,“莫大楼主,你可愿随我回六扇门?”
青阳重逢后,两人一直言语亲近,此时戚少商一声“莫大楼主”,虽有点调侃,却带了极郑重之意。他一整面容,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六扇门和神侯必定还你莫家公道。”
莫言笑凝目望了他半响,眼中光华流转,似玩味,又似若有所思。忽尔偏头一笑。他脸色本也凝重,这个笑容却极是神飞风越,仿若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一天一地的阴霾俱隐去,云开月朗。
“我信你。”
夜雨落幽思。
戚少商在雨中奔行,逆着风,逆着雨势,仍能感觉自己心中那一怀激烈的豪情。
他觉得这一股豪情,把他们三个人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人生之路漫长无比,相知相重几曾可求?
他不担心那批羽箭,去时他们曾仔细勘察,又放了那只翠鸟,确保了无人相随,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可被追踪的气味。那布庄尚算安妥,他们只需带上叶青衣,再召集六扇门好手——铁手,也应该到了吧……
自己肩上的另一副担子也可以放下了。
念及此,回身望去,那人身法纵灵,却总是落后了几步。他微叹一声,退步携起了他的手。
入手极是冰凉,他微微一怔,轻声道,“寒气又发作了?”
微一摇头,猎猎青衣,在夜雨里显了一个云的姿势和一个倦的影子。
戚少商抬头,天风苦雨,二更不到。
这一夜,居然这么长。
远远,已见小楼,一盏青光,无限暖融。他心里一松,轻轻道,“现在倒真想喝一壶不渗水的炮打灯。”
顾惜朝的手微微一抖,尚未答话,莫言笑已笑着接道,“炮打灯,那是什么?”他的笑声在雨夜里也十分清洌,“楼内不掺水的女儿红倒是还有几坛。”
话音未落,已听得一声嘶吼。
一个人影从小楼里疾射出来,直扑左首树林,身形竟是十分迅猛。
三人一怔,复一惊。
随后一道纤小的身影也随之掠了出来,远远看到三人,惊呼道,“快。快。这人又疯了。”
戚少商心中一凛,奔雷一般掠了过去。
叶青衣在嘶吼。
他跪在雨地里,密集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绝望和悲凉如同水一般蔓延。
他已不能说话,只喉头发出嗬嗬之声,仰首向天,如一匹濒死的狼,发出最后一丝孤愤锐利,寂莫不平的悲鸣。
连戚少商也听得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只能纵上前去,一把抓住他手臂,未及说话,叶青衣已陡然转过头来。
咫尺之间,无计回避。戚少商只看到他眉目俱在颤抖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他心头微微一惊。
然而,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忽然一丝锐风,破空刺来。
汹涌的潮水般的巨大力量,排山倒海。
他大惊,回身,出剑。
泻了一天一地的雨雾中,突然就出现了一种惊艳。
一杆银枪。
缨红如血。
带起的呼呼风声,如同一股大力,扯得戚少商的衣襟头鬓直往后飘。
这样杀气无比的一枪,偏还耀着银白色的光芒。枪锋漾起的孤线,如绝代佳人微荡的纤腰,动魄惊心。
戚少商就只能退,他连抓起叶青衣的时间都没有。放开手,疾退。
银枪追踪而至,凶狠的钻刺,偏掠起微微的香,如同一场缠绵而绝然的绮梦。
这样的一枪。一见钟情。
这样的一枪。一见难忘。
戚少商猛吸一口气,向上拔起,那毒龙般美丽的枪锋也随之向上一挑,更见猛烈。
人在半空,避无可避,戚少商却突然笑了,轻喝一声,“小妖?”
那一杆仿佛刺向天空时,也足以把天空戳穿一个洞的长枪——居,然,停,顿,下,来。
只听得莫言笑遥遥叹息,“好一杆——残,山,剩,水,夺,命,枪。”
戚少商一扭腰,轻轻松松翻落下来,正待失笑,正面方向,又有两个人影掠了过来,依稀有软语呢喃,轻声嗔道,“赫连,你又冒然出手了?”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都是激灵灵愣住。
戚少商只觉得一阵意驰神摇。
前面一人,手持银枪,杀气方泯,一袭白衣,浑身贵气与痞气。
后面两人,一个是极其威武的黑脸大汉,提了一根长矛,泼刺刺的,鲁直直的,隔过雨雾看过来,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另一人……戚少商只看到那一双春水般的眼波。就已经痴了。
雨雾里,那个高雅的女子——眉目之间似有凤凰飞绕的美丽女子。有些惊异,有些疲惫,有些欣喜,终于,却只化作了一个微笑,将千山万水满身风尘统统化作柔情蜜意笼罩在唇边那抹美得让人窒息的轻喃里:“少……商……”
戚少商站在兜头大雨里,三分惊疑,三分欣喜,三分惶惑,剩下一分,如在梦里。
多少年,已匆匆。
她的眉梢眼角,仍然美得足可立碑传世,但是她那么的疲倦,那么那么的疲倦……他在雨雾里攫住了那一抹笑容,竟觉得心口有着像被擂了一记似的痛楚。
“大当家?”一声惊呼,带着惊喜直扑了过来,瞬间又转为怒吼。
“顾。惜。朝。”恨恨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死。”
“老八。”戚少商猛然喝止。
却有一个更森然的声音冷道,“他早就该死了。”
赫连春水赫连公子玉面朱唇,白衣胜雪,握紧七尺银枪。他很英俊,本有笑起来很明朗好看的眉目,现在却很冷。冷如冰雪,连阳光也无法融化的冰雪,“戚少商,你又老毛病发作,忘了你们连云寨的深仇?”
穆鸠平一声狂吼,矛如长蛇,直刺了出去。
青衣随着枪势飞起,略有滞息,却仍是轻灵美妙。
“老八,还把我当大当家就给我住手。”戚少商一声怒叱飞掠过来,穆鸠平黝黑的脸上气愤难当,却终是恨声大吼,将长矛往石间重重一顿。
碰,火星四溅。
“八寨主还是那么威猛刚烈。”淡淡地牵起唇角,平静无波的微笑中闪过掩饰不住的锐气,以及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疲倦和忧愁。
白衣微闪,扶起萎缩在地上的叶青衣,莫言笑清朗一笑,“真是无巧不成书。诸位何不到小楼里再叙旧?”
息红泪微一点头,喝住兀自愤愤的老八,转身先行。眼风在戚少商脸上,悠悠地飘过,像一声叹息。
赫连春水瞧了瞧顾惜朝的右足,微哼一声,转身跟上。
戚少商苦笑,难道世上真有无巧不成书?眼见原本变凌乱的四人行,瞬息之间,二一添作五,结成了颇具壮观的人数。天南海北,从西到东。
摇头,心乱如麻。正待跟上,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
秋已深沉,森冷透骨的风雨呼啦啦地扑在身上,密急得令人窒息。四周都是迸开的水花,后面是深不可测的黑。
他就伶仃地站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眼睛如星子般璀璨,幽幽地散发着灼灼光芒。
他心中轻轻一震,低声道,“你……可好?”
顾惜朝一扬眉,戚少商却已握住了他的手。那双手,在雨中,异常的坚定和温暖,他声音低低的,无尽慰抚,“老八当年刺了你两枪,但那时……我只望你,莫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顾惜朝静静地瞧着他,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蚀进去,唇边的笑意却一分分的,一分分的四散开来。
“大当家过虑了,那时我迷迷糊糊的,却也不知道那人就是老八。”四周除了雨,就是风,他冷冷淡淡的,带点不屑,“大当家放心,此人是生是死,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我记在心上的,从来就只九现神龙戚少商一人。”
看着戚少商微微一僵,顾惜朝就笑了。
那个笑容的冷清,如同三年前那个寒风凛冽的下午,让他为之一愕。
之前,他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人有那样一双冷淡而聪明的眼睛,寂寞又轻巧的笑容。
一时间,天风海雨,岁月滚滚而来……
呃,那个,俄现在说“清风”素粮食……还有米人信?~
'楼 主' | Posted: 2006…07…27 22:02
南有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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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望天高。天高谁知晓?(下)
25.望天高。天高谁知晓?(下)
漫天风雨,风过树梢,哗哗作响。秋叶在这样的夜里成片成片的零落下来。
凄清的小楼,是最近的温暖。狂风掀起一角纱帘,隐隐露出的楼角,竟像是玉制的,经过多年后泛起岁月的淡黄,上面又满是凌乱的印记,看不清什么图案。
楼中有灯光。只一线,便似温暖。
一行人团团圆圆,坐了一桌,环视一眼,各自吸了一口冷气。
被骗去当了捕头却再次莫名其妙惨遭追杀的九现神龙;
满门尽被诛杀的前江南名仕现在的天字第一号要犯;
离家出走搞不清状况却被扯进了疑案的温家四小姐;
毁诺城里高贵如谪仙的江湖第一美人;
刚丢了五万枝羽箭却只心系美人的贵介公子;
心急火燎阵前风,连云寨仅存的一颗硕果;
还有——
一个曾血洗北方武林现在却被某些当事人竭力保护的元凶;
一个曾杀人盗图现在却屋角半死不活让人不忍怒视的疑犯。
……
所有清醒的人等彼此打量,再彼此深深吸气。个中关系,错综复杂,难以言表。
终是穆鸠平首先跳了起来顿脚,“大当家,你怎么又跟这个反复小人走在一起。”
戚少商一声长叹,“此事说来话长。”他眼一瞪,沉声道,“老八,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如今情势危急,大家还是同舟共济的好。”
那鲁直人急得却连口齿都不清了,“大当家,你这是……你这是……”
“与虎谋皮。”赫连春水轻接道,“阵前风,你的书算是白读了。”
却听得息红泪微微一叹,“你们先谈,我去换件衣裳”。她盈盈站起来,衣衫尽湿,更显身姿窈窕。
从相逢的那一眼后,她再也没有看过戚少商。他却知道,她只是想要平息心绪。
一如他。
赫连春水痴痴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戚少商,你可知道,红泪一听说你又出了事,就出了毁诺城来找我。”
他叹了一口气,那么幽思的,“如许美好女子,你却从来不知珍惜。”
戚少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耳听得莫言笑轻咳一声,微笑道,“诸位却又是怎么到了此间?”
穆鸠平脖子一梗,恨声道,“我听说大当家出了事,去毁诺城找息城主才知道她又去找赫连了,我就追了去。”他一瞪眼,赫连春水却微微一笑,眼里有了几分甜蜜,“怎么,红泪总是想得到我,你不服气么?”
此事说来也诡异。赫连春水在失箭那晚,原是没有中毒,他被一个黑衣人引了出去,到了郊外觉得不对,正想返回驿站,却遇到了寻来的息红泪。
这下他还怎么迈得开脚。等他跟息红泪回到城里,长箭和叶青衣尽失,两人四处查探,又遇到了没头苍蝇般的老八。后来赫连家的死士来报,说在临安有人见过一个乞丐,极似叶青衣,连夜赶来,老八又在途中惊了马……三人在雨夜里迷了方向,听到嘶吼声,一进树林,赫然见到叶青衣,旁边又有人一身黑衣……
各自解释完各自因由,都是对着这一堆巧合叹为观止。无奈叹息中,暗含了某种无法解释的混乱。
无论如何,总算俱是平安。听他们如何误打误撞的找着了那三十万羽箭,连小妖神色大见缓和,瞄了缩在屋角的叶青衣一眼,慢声道,“天明我就去召集赫连家的兵士,那飞骑军又算得了什么。”
戚少商的心重重的放了下来。
江南有好酒,名曰女儿红。
酒是极醇的,因为伴了无数的希望,无数的春情,就象江南女子的倚窗盼望,让人心醉。
老八闷头喝酒,偶尔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一个方向。咬牙切齿。
赫连春水喝了几杯,眼光就在戚少商和顾惜朝身上溜溜的转了几圈。
难堪的沉默中,只听得温千红疑惑地问,“小顾,他们干嘛那么看你?你们认识?”
戚少商的脸上慢慢幻出各种色彩,煞是缤纷好看。
顾惜朝却仍是脸色如常,悠然道,“是。颇相处过。”
数人的气息为之一冷。
温千红一拍手,自作聪明地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与小顾都是不打不相识,然后英雄惜英雄,就像吕布关公曹操常山赵子龙……”
话音未落,戚少商就将刚喝了半口的发酵女儿红喷了赫连一头一脸。
小妖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戚少商你不安好心。”
穆鸠平跳起来大吼,“妈的什么不打不相识,简直是放屁。老子跟他是仇深似海……”
莫言笑眨眼,顾惜朝挑眉。
眼看场面大乱,一帮人马拍案而起便要互殴,一抹流云闪了进来,轻叱道,“好好说话成不成。”
小妖立刻从怒目金刚变成了温驯小猫。
息红泪的重新出场总算在千钧一发止住干戈,几人互瞪一眼,各自别过脸闷头喝酒。
半晌,才听得戚少商翕声道,“红泪……”
息红泪微微一摇头,“少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多言。”
淡淡的烛光照着她淡定的容颜,何尝不是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只是,再次相见,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渐渐变了?
戚少商只觉得心头一阵尖锐的茫然。
他不是痴情种,也不是不风流。
他曾在春夜里探访过闺阁千金,也曾在冬夜里攀折过楚馆秦娥。
他也曾大江南北遍尝春色。他的长剑如风,可以面对冲冠一怒,可以面对强权横目,可以面对多难年轮波折岁月不停飘泊的生活不能直视的浮屠……但独独面对不了那女子眼波尽处的愁思朦胧。
五年之后,又是三年。他依稀记得,她只比他小了两岁。
一个女人生命里最美好的八年。
还有什么可以被辜负?
他一怀郁结,长长叹气,只能喝酒。
却有几人的手比他伸得更快。对视一眼,齐齐浮出一个苦笑。
酒能忘忧。不如痛醉一场。
临风快意楼的珍藏,从来就不同凡响。
到了最后,只觉对酒高歌,不如意之事,便尽皆得救。
渐渐的,便都醉了。
温千红摇摇晃晃站起来,满屋游走,嘴里喃喃地,“息城主,你好美……真的美,戚大哥配不上你……他混蛋,冤枉我……”
息红泪坐在窗前,雨丝飘在她的脸上,如雾似愁,“等什么……爱憎恨,求不得……”渐至哽咽。
赫连刻骨怜惜,伸手想拥抱她,却又不敢,只坐在她身旁,声声道“红泪,别怕,我一直等你。”一遍遍,渐至模糊。
那厢里,穆鸠平抱着酒瓶呜呜恸哭,“红袍姐,不是我不报仇,是大当家不让我杀……”
顾惜朝也在喝酒,时时微咳几声。那刻骨的惆怅就如同细雨沾衣,挥之不去。
莫言笑静静瞧着角落里的叶青衣,脸色恍惚。一杯一杯,却也喝得不少。
戚少商扑在桌上捂头哀叹,只觉世间伤悲处处,顺境难得。
那一天一地的愁绪,竟是酒也不可消之,剑也不可消之……
迷迷糊糊,直觉已到了凌晨。他皱了皱眉,天色未明,若有若无的光和雾,总令人寂寞慌张,无所适从。
戚少商紧闭了双目。
雨似乎停了,寒气却还清瘦的弥留,像只冰冷的手,缓缓的,抚过他的脊背。
寒风吹拂,酒意弥漫。
他勉强压下胸中翻涌,却下意识地感觉有异。天色晦暗的光线里,正有人,缓缓起身,凝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气息。
他警觉,半抬起脸,刹那便感到阵阵昏眩。勉强收腹沉气,张开了眼。
一瞬间,他从未觉得青色有得如此的清冷。如同一滴墨,轻轻柔柔,化进水里。表面风平浪静,内里云蒸霞蔚。
他神智兀自迷糊,他还在想,“这人的酒量变好了?没道理自己会先醉倒……”
于是他紧了紧视线。
这是一个危险的,如刀峰般的时刻。空气沉闷,场景晦暗,似乎可以发生各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几缕流光,微微的,惨淡的照进来。酒意仿佛成了一场无痕无恨的梦境。
灯光是昨夜的灯光,容颜是昨夜的容颜。
青衫如云。戚少商半睁着眼,怔怔地瞧着,心下一片恍惚。不知为何,竟有些许紧张,掌心微微汗湿。
青色的影子,静静地踱到了叶青衣面前。后者半倚着墙,不知梦到了什么,紧咬着牙,脸上露出半是痛苦半是绝望的神情。
一只指骨修长的右手。许是很久未曾拿剑,指间只留下微微的薄茧,晨风朦胧里,有一种寂寞的气息。
戚少商盯着那只右手。
古怪的酒意,让他脑子转得很慢,很缓。他兀自在想,“他要做什么?”
灵活的手腕优美地旋转,泛出一道银光……
银光寒而迅捷,如霞伴月,映血得生。刺入了百汇|穴的刹那,幽寒似水,仿佛是飞鸟在晨雾中展开了一声微弱的振翅。
瞬息没顶。
戚少商瞪大了眼睛。
他在做什么?
一根银针,轻轻地,刺入了叶青衣的头顶。那温柔的姿式,美妙的手指,将这个残忍无比的动作,美化得清秀文雅至极。
他的眼底甚至还有一点怜怋,仿佛谦谦君子,又仿佛至诚至信。
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急,每一次收缩,都是一阵惊悸。
直到喉咙里发了一声古怪的哽咽。他才终于完整的消化了这个动作。
顾惜朝杀了叶青衣?!
手边逆水寒震出轰天战憟。
他直跳了起来,却在下一刻抱头痛叫哗然倒地。
他以为他在痛叫,却其实只是轻轻的一点声息。屋内一群东倒西歪人,连丝涟漪也没有泛起。
顾惜朝抬起了眼。
那样柔和清亮的目光,却像一柄柔软而锋利的刀,比当年更甚的,瑟瑟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连手脚都麻痹了起来。
脑中一片晕眩。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他走近,看他俯下身。那样居高临下的,温柔地,清冷的声音,“大当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上的毛孔成片收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说话的人,隔得那样近,他听得到他若有似无的呼吸。他的发丝,微微卷着,与他的耳鬓的苍白略有交集。
他想狂笑。最后的知觉却是他如玉似烟的侧面。这样狠毒得不留余地的男子,却有那么俊秀沉静的眼角眉梢。无端端的,美得杀机四起……
【逆水之清风天下】26。问何人会解连环(话说……唉,俄实在也米话可说……)
26。 问何人会解连环
戚少商在做梦。
兴许是连日的疲劳,兴许是那许许多多隐而不发的内伤,让他在睡梦中挣扎,连个完整的片断都没有。
只有惊惶,只有匆促……
惊惶匆促里却飞出许许多多纠缠交错的影子来,浓浓淡淡的,似有花香,又似有血腥,稍纵即逝。
梦里依稀……
红袍微微笑着,穿上大红衣裳。
红泪微微笑着,眼中落寞万丈。
卷哥牵着沈边儿,一路繁花。
呼呼风沙里,那么多人在大声嚷嚷……
老八吵着说,要去考个状元郎?!
还有一个人,也在笑着,手中银光流转——
那么,那么,凉。
一惊。
幻境里,故人唏嘘而散。
他睁开眼睛。
光芒。
午后阳光。灼人伤。
他眨眨眼。头痛欲裂。
直起身,眼前兀自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坐了良久,意识才渐渐清晰,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以及体会灵魂慢慢转醒的疼痛。
一个人影闪过,横在窗前,挡住了阳光。生生将一抹苍白,站成孤绝。
戚少商眯起眼睛。
莫言笑在看着屋角。
良久,他慢慢地转过身,面上带了一个疑惑到了极致的神情。然后,他用很轻很轻,接近于恍惚的声音,悄然问道,“他呢?”
他呢?
一股非凡的火焰在心中燃烧。让人时而冷静,时而恍惚,几乎疑是梦境。
然天崩地裂。又是昨。还是昨。
悲愤渐渐蔓延成洪水,无法遏止,自胸口处大块大块地郁结,渐渐觉得不能呼吸。
胸口,裂开般的疼痛。
身边渐渐响起各种声晌。
有人爬起,有人叹气,有人头痛……
有人抽气,有人惊叫,有人怒吼……
还有什么?
有人在扳着他的肩,声声问道:
他呢?
他呢?
他呢?
他猛然挥手。
胸口那股恹气再也压抑不住,踉跄着冲出门外,扶着一棵弱柳,大口地呕吐起来。
酒意随着秽物慢慢褪去。凉意一丝丝漫上来。
丝丝见血。
他想,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这恨,比之三年前,更猛烈,更乍然,更让人绝望。
仿若有万千虫蚁,在心间啃噬,无法思考任何问题。
一方素帕。
他恍恍地接过,看着那双春水般的手。
还是这双春水般的手。
三年前秋声萧瑟的下午,他自她的城,往另一座城去,中间停留的时光,遇见了那人。
只这一眼,便有了这以后的酷烈纠缠。
戚少商渐渐的直起腰。
回过身,避过息红泪关切的眼光,看向窗边。
莫言笑仍在看着叶青衣无头的尸首。
他永不动容的风姿似已消融,雪白的衣衫,流水一般的颤动。戚少商心中愧疚已极,不由轻声道,“小莫,那批箭……”
莫言笑应声回头。脸色一片茫然,像是并没有听懂他的话。那目光又像是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某个虚空未明的地方。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就是夕阳西下的萧瑟,也不过如此。
半晌,他才似回过神来,轻声的,用一种顷刻就要消散的声音低声道,“他叛了我们,是不是?”
温千红一声低呼,捂住了嘴,“不会的……小顾他……”
仿佛回应她语声似的,一枝利箭,轰然飞来。
一枝之后,便是百枝。
一枪惊散流云。
之后,那杆银枪却怦然落地。赫连轻哼了一声。内力竟是运转不开。
那别有相思的酒,岂非也蚀掉了他们的魂骨。
只听得呼呼声响,小楼前后都被人围了起来,马蹄来回地踱着,却不靠近。
弓弦的声音在空气里不断震动,倏然间羽箭破空而来,带着燃烧的硫磺,钉进楼台。
李纵纵阴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杀无敕。”
乱箭破空,小楼顷刻烧了起来。
戚少商想,原来是这样。
借刀杀人。斩草除根。本就是那人的拿手好戏。
耳听得莫言笑轻轻叹息一声,比风还冷,比雪更凉,比寂寞更飘忽,比落花更无由——
这声叹息里,息红泪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
那双手,冷得,让他轻轻起了一层寒颤。
穆鸠平跳了起来,他内力最弱,药力之下却也恢复得最快。他眉目都是愤怒的凶狠,“大当家,我们杀出去。”
戚少商只觉精疲力尽的恍惚,无限心灰。但他慢慢的站起来,拔出了他的剑。
逆!水!寒!
孤寒的剑光照亮了孤寒的容颜。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人,这把剑,本就是逆境里的传说。
他只淡淡地,“好,我们杀出去。”
然后,提起勉强聚起的真气,穿窗而出。
一瞬间,恶梦重演。
箭如飞蓬,不知西东。
剑光横空出世,斩断了毒蛇般的十几道飞蓬。
仍有一道飞入了他的后背,他却恍若未觉。
像离林的飞鸟,直向蓝衣的独臂人扑去。
红云闪动。
剑掌相交。
他被震得斜飞出去,喷出一道血箭。
烈焰掌。海龙王。
那霸道的掌风,那命中的天敌。
胸前一阵烧灼的剧痛。
他听到了息红泪失声的惊呼,他听到了夺命枪愤怒的破空。
眉头豁然一展,目中煞气大盛,逆水寒骤然凝聚成了一道剑气,跳跃成白色的光芒。
背后胸前的刺痛,比之心里那模糊的刺痛,原也算不得什么。
他反倒象一叶小舟,游离在滔天巨浪里。
碰。
又是一口鲜血。
戚少商单膝着地,用剑支撑着身体。
他觉得自己的内力在迅速消融。眼前发黑,几乎连剑也提不起来。
他又想笑。眼前这一幕,好生熟悉。
红衣人站在三尺开外,霸道夸张的眉目,似也在微微叹息。
“你,眼中有死志。”
戚少商猛抬头。
一掌长空击下。快得不可思议。
整片的烧灼气味已经尽数覆盖上来,腥烈,纯粹。
一点微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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