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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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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哼了一声:“这个白痴,整天就知道反对杀人,就知道不顾厉害的救人,真把那刀山剑林竖在他头上,我倒要看他,是袖手旁观呢,还是力挽狂澜。”

  “只有真正面对,才会了解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才会知道,不肯杀人的理由多么苍白可笑。”萧伤笑道,“若是面对这种乱局,他还能一人不杀地解决问题,我倒是真要佩服他了。”

  “还有,他只为嫌麻烦,就把一切权位交给狄九,可是到了各处分堂,面对那些乱局,狄九必会出雷霆手段,这其中,自是少不得血腥杀戮的。他要看得下去,那算他心狠,也配当我们的教主了。他要看不下去,自是要插手去管的,这便是自打嘴巴,自失前言。”碧落幽幽道,“只有这样,他才会明白,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懂得,随意把权力交出去,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必须自己想办法去寻求一条道路,可以同狄九通力合作,处理一切。”

  莫离微笑点头:“我们不跟去也好,免了我们的干涉影响,一切事由他与狄九商量处理,希望这番风波,可以让他们彼此渐渐磨合,慢慢懂得协作。狄九既能重掌权位,他也无法袖手悠闲,一人为主,一人为辅,才能避免任何一个人独大,影响我教制衡之道。”

  瑶光叹了口气:“唉,说起来,那么多的权利财富,白白便宜了狄九,想想真是不甘心。”

  萧伤也摇摇头:“没办法,如果我们来分,肯定分得不公平,必然是要争起来的,而且,我们不能总不选教主,教主不能永远是空架子,一点事也管不了吧。人心还是知足为上。”

  话是这么说,脸上多少也是有些戚戚然的憾意。

  莫离苦笑一下:“说起来,除了选出新教主,其他的重要事,你们都没通报一下夜叉王,像是影卫得自由,狄九代理教主权责,这些事,全一点风声也不透,真不怕那只嗜血的夜叉回来找你们算账。”

  “告诉他?我们疯了,十九个顶尖高手,跑了一个,跟教主走了一个,只剩十七个,咱们这里都不够分不够争的,还让他赶回来同我们抢人不成。”瑶光毫不客气地说。

  萧伤也满脸恶意地说:“就让他什么也不知道,跟教主天王碰个正着,他那冥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教主却是个烂好人,一碰面,肯定是互相看着不顺眼,他受不了咱们笨蛋小教主的妇人之仁,小教主也肯定看不惯他的杀戮无情,斗起来才好玩。”

  很明显他们在傅汉卿手里多多少少都吃过亏,自尊心受伤不小,就恨不得另一个置身事外的家伙,也和他们一样倒一次霉,心理才会平衡下来。

  碧落冷冷道:“别干站着了,我们不走,其他的弟子一个也不敢动,咱们先回去吧。”

  没有人有异议,同她一起转身回去。

  瑶光却回头,向远处已几乎变成一些小黑点的人,忽然低低啊了一声。

  其他人一起回首。萧伤第一个问:“怎么了?”

  众人目光顺着她一起望过去,没问题啊,远处十三个黑点已将近消逝在视线中了,没什么不对啊。

  “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人从马上跌下,不过,似乎半空中又回去了。”因为隔得太远,瑶光也不敢太确定。

  几个人相视几眼,脸上渐渐都露出笑意。

  萧伤索性哈哈大笑:“我们的教主一定又在打他永远打不完的瞌睡了。”

  莫离叹口气:“咱们这些沙漠里与风沙劲驰的快马,可不是他以前那匹万事慢吞吞,走错路能跑到悬崖上的怪马。”

  碧落则淡淡道:“狄一应该是个很合格的护卫了。”

  四人相视笑笑,再抬眼时,远处只余茫茫黄沙,浩浩风尘,再也寻不见那十三骑半点踪影了。


第三部碧血汉卿 第三十七章 拜见教主

  马蹄疾响,奔腾如雷。

  十三骑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奔行在官道之上,所过之处,带起的劲风吹得沿途树木都枝摇叶动,哗哗作响。

  十三骑的声势,竟是不逊于千军万马一般。

  然而随着扑通一声响,烟尘更炽,而诸人同时勒马,快马无不被扯的仰首长嘶,勉力驻足。

  除了为首的一个玄衣高冠,面容冷肃的男子神色淡淡,遥望前方外,其他人无不回首,望向下方烟尘弥漫之处。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慢慢从烟尘中站起来,因为从快马上跌到地上,难免随地滚了两滚,弄得全身上下灰扑扑,脸上发上也是灰一块黑一块。奈何本人明显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居然还是闭着眼,梦游一般往前摸,摸到他那匹不太听话的烈马,熟手熟脚的翻身上马,调整方向,继续前行,整个过程,他竟是连眼睛也没睁开一次。

  其他人只是肃穆而无声的看着这一切,等到他重新上马,再次催马,这才一起驱马并行。

  虽说这一路上,同样的情形已经看到无数次了,可是凌霄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

  第一次看到教主因为打瞌睡从马上扎手扎脚跌下来时,他们这些随从,无不是目瞪口呆,差点也直接从马背上滑下来。

  幸好教主身边那个带铁面具的护卫,身手好的出奇,半空中掠身过来,伸手一抄一扶,又把教主给扶回马背上去,速度快的只是一眨眼功夫,一切恢复如旧。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眼花。

  事实上,如果不是傅汉卿太不争气,一个时辰之内掉下来七八次,彻底粉碎了这些魔教弟子们美好的幻想。他们一定会愿意自欺欺人地以集体眼花来解释这一切。

  然而,因为教主的死不悔改,所有人不得不哀痛得接受事实。

  因为傅汉卿几乎无日无夜不在打瞌睡,从马上跌下来,是在平常不过的事。刚开始,每一次狄一都能及时把他在半空中就推回马上去,但次数太多了,连狄九都看不过眼,吩咐狄一别管那混账了。而狄一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耐心告尽,最后也就对自家教主跌落尘埃这种事视若无睹了。

  开始傅汉卿还会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但多跌几次,就连这小小的羞愧之心,也完全消失掉了。就算从马上跌下来,也当没事一样,继续在半睡梦状态中熟练得上马,继续赶路就是了。

  可怜的凌霄是这次随侍弟子中,最年少的一个,正是满腔盼着跟随新任的教主,施展拳脚,有所作为,振兴神教的壮志热血。

  对于这一次的出巡,不知怀了多少憧憬,希望,期待,然而,第一个目的地还没到,一腔热血,就被可怕的事实,浇得快成冰棱子了。

  这,这,这,这就是他们的教主啊。

  就是他们寄予无限希望,当作神一样来拜的教主啊。

  不止是他,其他弟子差不多都是脸色灰败,心情沮丧的。开始大家都存有点美好幻想,自我安慰道,教主肯定是奇人,奇人啊,都会有奇行地。

  比如某某传说中的大英雄,本事天下无敌,却隐在民间给人拉琴,比如某某大豪杰,如果愿意,随时可得万贯家财,却情愿做个乞丐,餐风饮月。

  比如某某……

  总之,教主看起来,虽然有些没出息,有些奇怪,但教主之所以成为教主,肯定是有他的了不起之处的,肯定是会做出让所有人震惊的壮举的。

  然而,一天又一天,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教主大人日复一日,一尘不变,永远睡不完的觉,跌不完的跤,让所有人仅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

  明明是慷慨激昂,热血满腔,足以对所有教中同伴夸耀的一次出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跟着这样的教主到分堂去,可怎么面对分堂同伴的目光啊,想到这个念头,一众弟子们,惭愧懊恼得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缝里去。

  然而,路还是要往前走的,离着赵国,已是越来越近了。出于对教主尊严的考虑,凌霄曾经壮起胆子,提议改为教主配一辆马车吧。可惜的是,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天王,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拒绝了,继续让傅汉卿就这么一路跌跌跌地向前行。

  眼看着官道已快行尽,遥遥便见官道尽头,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身后备了锦帐,华幔,面前摆了桌案酒席,看起来阵仗颇为不小。

  众人皆勒马徐行,很自然地放慢速度,让狄九一人一骑,行于最前。而狄一回头看了看傅汉卿,也没说什么,便策马略慢半个马身,跟在了狄九身后。

  不等他们近前,已有一个身材修长的儒衫男子,疾步上前,对狄九深深施礼:“赵国分堂恭迎教主。”

  狄九略把马身拉的往旁一侧,避开这一礼,淡淡道:“我是不教主。”

  不是?

  男子略略一怔,此人玄衣高冠,气质凛锐,目光若有实质,令人不敢正视,马上身躯,如松骨劲竹,不可撼动,便是身旁那个带了铁面具的护卫,也让人只见一眼,便不敢小视,这等人物,不是教主,又有何人。

  再说,其他诸骑无不恭敬跟在他身后,所有人目光追随他,所有人的动作,由他示意,他怎么可能不是教主。

  狄九略略侧头,往后望了一眼。凌霄等人,即刻勒马向两旁闪开。赵国分堂近百名备好华帐美酒来为教主洗尘接风的弟子们,顺着众人让开的一条道向后望去,只见……

  马行烟尘中,一匹马徐徐而来,那个马上……嗯,灰扑扑的一个……好像是人的……整个人都扒在马身上。双手紧搂着马脖子。衣服上,灰蒙蒙一片,头发上还满是草屑沙粒,这个……

  可怜的赵国分堂主慢慢地扭头,脖子都开始咯咯响了。他艰难地把头抬起来,望着狄九。眼神里,仿佛是无数声哀叹:“不会吧!”

  而狄九微笑起来,这位不苟言笑的天王此刻的一笑,竟是俊朗得出奇。

  他微笑点头,几乎有些残忍地说:“这位是教主。”

  死一般的寂静中,随行人员里最年少的凌霄开始瑟缩着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他不忍心抬头看这些分堂弟子们的表情脸色,他更怕所有人不解的疑问的责备的目光望向他们。

  就在这一片静寂中,谁第一个倒吸凉气,谁第一个发出惊叫,已经没有人能确定了。

  总之,最重视规矩,上下之间,礼仪最严,对失仪无礼惩罚也最厉害的魔教,这一天,有好多弟子完全失控了。

  刺耳的叫声让沉睡的傅汉卿郁闷得想要抬手掩住耳朵,这个动作再次使他马上的身体失去平衡,砰得跌落下去。

  于是惊呼声倏然而止。天地忽地重归寂静。

  傅汉卿依然没事人一般爬起来,闭着眼睛继续去摸他的马。

  狄九似笑非笑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教主大人,沉声喝:“教主。”

  魔教诸王都已经掌握怎么叫醒睡觉的教主大人,这一声听来普通,其实也是他生生运内力传进傅汉卿耳朵里的,对于耳膜刺激极大。

  傅汉卿打个寒战,立刻跳起来,同时睁开眼,忽然发现,眼前居然黑压压站了上百人,个个脸上的表情诡异,神色僵硬,目光迷茫,人人都像精神上受到了极大打击一般。

  他茫然不解地摸摸头,抬起那张灰一块,黑一块,几乎看不到本来面目的脸,傻乎乎笑一笑:“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中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如同人的理智将要崩溃时可怕的磨牙声。

  可怜的赵国分堂主,原本是个看起来风度翩翩儒雅温文的士子,此刻脸都快成猪肝色了。他闭了闭眼,仰天深吸一口气,全身颤抖了一会子,这才咬咬牙,直挺挺跪下:“拜见教主。”

  跟随他之后,近百人,纷纷跪倒,不过,有人连跪都跪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有人不是跪,而是索性两腿一软,坐到地上了。

  上百人同时开口,声音居然都是有气无力地“拜见教主。”

  刚刚睡醒的人脑子基本上就是一片浆糊,所以迷迷糊糊的教主大人,傻愣愣面对一堆低下去半截的脑袋,继续重复他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也就是情有可原的。

  同样,一众赵国分堂弟子在极短时间内受的一连串刺激,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武林史载。傅汉卿,修罗之主,当世异人。师门渺茫不可知,艺业浩瀚不可测。初掌魔教,即巡天下,初至赵国,其行其言,众皆深异之。

  从这一天起,傅汉卿真正接触到了江湖,从这一天起,江湖也渐渐开始知道了傅汉卿。

  新任魔教教主,处理事务奇异的方法,看待事情诡异的角度,以及他许多完全不合情理的作为,渐渐开始让整个魔教和天下正道为之震动,惊骇,并因此产生席卷整个江湖的惊人变故与改变整个武林的奇特变革,但这一切,都已是后话了。


 (小楼传说 第三部 碧血汉卿 魔主篇 上部,完)
小楼传说 第四部 风中劲节  by  纳兰容若公子/老庄墨韩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楔子

  “劲节,你快乐吗?”

  ……………………

  “劲节,你寂寞吗?”

  ……………………

  “劲节,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有意义吗?”

  ……………………

  “劲节……”

  “这种问题自人类有智慧以来就没有过正确答案吧?”

  “劲节,为什么你还能有热情,还可以有干劲,付出的得不到报答,交出的真心,一再被践踏,一片赤诚,总是遭受伤害,为什么你还想没事人一样,在每一世,都可以活的快乐高兴,一点阴影都没有。”

  “老天啊,你闲着没事,要讨论人生态度找小容去,这话用他身上合适,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是完成课题罢了。什么真心,什么赤诚,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万年失恋倒霉蛋呢。”

  “几个同学里,你的故事最无聊无趣了,你以为我有多少闲工夫搭理你,只不过是你快死了,所以想知道一下,你死之前的心情罢了。”

  “什么,我要死了。”

  “是啊,你明天就会死,你不知道吗?”

  “你胡说八道!”

  房门被砰然推开,一人风一般扑至,黑暗中,人未至,雪亮的刀锋已出鞘:“将军,出什么事了。”凛然的断喝声中,有几许关切,几许紧张。

  “没事没事。”略带慵懒的声音,隐约有点沉梦未醒的迷糊,“你进来做什么?”

  “我刚才在外头,听到将军大喊,‘你胡说八道’就急忙冲进来了。”黑暗里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热情和关怀。

  风劲节笑笑:“原来是这样,大概是我在梦里太激动,叫出来了。”

  “梦?”

  风劲节懒洋洋在床上半坐起身:“刚才梦到一个混蛋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明天就要死了。”

  “哪个混蛋说这种话。”刚刚还鞘的钢刀刷得又抽出来了。

  “只是一个梦,梦里那家伙……”风劲节想了一下才道,“用我们的看法来说,嗯,可以算是个有点神通,但又不学无术的无聊神仙吧。”

  卫士沉默了一下,才笑道:“将军,你放心,梦都是反的,梦里这么说,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活到老的。”

  “好啊,小刀,就托你吉言了。”风劲节轻轻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却又低声问,“如果梦是真的呢?”

  小刀在黑暗里跳了起来:“将军,你是百战英雄,不信命数的,可咱们军营里有头,还是忌讳些吧,明天咱们还要出征去打仗呢,这话说不得,快吐两口,只当是没说过。”

  风劲节忍不住哈哈一笑:“你这小子,真让我宠坏了,越来越无法无天。行了行了,别摸火刀火石了,当我是小姑娘,做个噩梦,就要人点了蜡烛守在旁边陪一夜吗。出去守夜吧。”

  “是。”小刀应了一声,脚步声响起,走到门边,停了停,又叫:“将军,梦里的事,别当真啊。”

  风劲节不知是似笑似恼,斥道:“快滚出去吧,明天记得要给我把门修好。”

  小刀嘻嘻笑两声,步出门外去。

  然而风劲节并没有再躺下继续梦,他就这么背靠床头,一声不出地坐了很久,一片黑暗里,他的眼睛安静得凝望着前方,眼神却像穿透了天地万物,投于宇宙洪荒的某一处。

  很久很久之后,他轻轻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件长衫,披在身上,漫步向外行去。

  踏出房门,替他守夜的亲兵小刀,已轻声喊:“将军。”

  风劲节漫不经心摆摆手:“好好守着吧,我没事,只是一下子睡不着,出来走走。”

  他没回头看少年略带担忧的脸,径自向前走去。

  边城的夜晚,静得出奇,天地间,只有巡夜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边关重镇,到了夜晚,素来是要行宵禁的,百姓断然不许随便上街,所以道路也就显得异常空旷。

  风劲节一个人漫步徐行,所过之处,守夜的士兵,无不举起兵刃肃立行礼,眼神里,都是忠诚与敬仰。

  而他只是微笑着一路点头,慢慢走到城楼,遥望远方,黑沉沉的尽头处,是敌国的连绵城池。抬头看天,边关的月,总比别处,显得凄凉,冷清。

  “劲节,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温润的声音带点关怀,听来,如春风入心头。

  风劲节回首,展颜一笑,在清冷月色下,便有了淡淡的暖意:“你也一样。”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第一章 瑞王

  赵国,京都,瑞王府。  

  屏开鸾凤,褥设芙蓉,为年青有为的当朝二王子,瑞王爷庆贺生辰。  

  席如流水,客如流水,礼单贺仪如流水。满院丝竹笙歌,满庭粉黛芬芳,满府官员仕绅,满眼宝气珠光。  

  如此热闹繁华至于极处,年青的瑞王神色也不见太多欢喜。礼仪周全地迎过宾客,和所有身份重要的来客打过招呼,扯过闲话,便以诸事繁忙为借口,退身而去。  

  奈何此次宴会极之盛大,过于热闹。京城在册的官妓竟有百余人应召而来,城内最好的戏班也来了四五个,分在府内各处,搭上戏台,同时上演各种不同的戏文,到处热闹喧哗,外堂宾客挤得都快坐不下,而内堂也有皇亲内眷,大小命妇齐聚,更加是去不得的。  

  满府竟是找不出一处清静地方。虽说退到了书房,却也没有一分安静,书房外的园子里,居然还聚了群王族宗室的子侄兄弟,在那里看戏。  

  瑞王一人闷在书房,坐立不安,随意拿本书在手,看不到三行,已觉头痛万分。  

  耳旁适时传来一声笑语:“今日也算是殿下的大喜日子,怎么不去点两出戏,热闹一番,却要来这里躲清静?”  

  能自由出入瑞王书房的人满府里找不到三个,但这其中一定会有瑞王的第一心腹陆泽微。  

  “泽微,你若喜欢,便出去凑凑热闹无妨。我却觉得头痛欲裂,还是在这里歇歇好了。”  

  话虽如此,窗外戏台上,不知哪个王子皇孙新点的二进宫已经开始上演,高亢的唱腔穿窗而入,听得瑞王爷皱眉揉头,苦笑不止。  

  “不知道王管家怎么操办的。来这么多人这么多班子,连这外头都搭了戏台,叫人想找个清静地方歇了,也没法子。”  

  同瑞王同样年轻,然而心思城府却老练异常的陆泽微淡淡一笑:“这般热闹繁华,才显出殿下如今深受圣眷,举足轻重的地位。我看殿下之心烦意乱,不在眼前这鲜花着锦之盛,而在于千万里之外,边关之上的那个人。”  

  瑞王眼神微微一动,看了一眼自己倚若长城的友人与下属:“泽微此言何意?”  

  陆泽微悠然道,“自从五天前使者离京,殿下便时时这般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是吗?”瑞王淡淡一笑,“我还以为我掩饰得极好呢,原来全叫你看在眼里。”  

  陆泽微凝望他:“殿下,区区一个卢东篱,值得殿下如此介怀吗?”  

  瑞王徐徐摇头。“泽微,卢东篱之事,已经势在必行,倒也无需再去介怀。我只是想到风劲节,不免惋惜怅然罢了。”  

  “风劲节不过是个副将,若殿下爱惜他的人才,大可收为己用,又何必……”  

  “此人之奇特,又岂止只是人才二字可以形容。而以他与卢东篱之间的交情,在这件事之后,也是不可能为我所用了。因此,我们的选择只能是那一个,所以,我才会有些惋惜。”  

  陆泽微因不解而略略皱眉。瑞王府的很多机密他都亲身参予,为瑞王招揽人才,拉拢百官,也都是由他一手负责的。但对风劲节,他确实是不太清楚的。  

  因为风劲节的身份只是边关的一个副将,连主掌一方军营的权力都没有。这种地位的人,是不用他亲自动脑筋花心思的。  

  赵国素来重文轻武,武人地位极低。而风劲节既不是科举出身,甚至也不是较低等的武举或军户出身,而是最卑贱的商人出身,这就注定他的官职是很难上升的,所握权柄也不会太大。一个千万里之外,某支军队的小小副将,也实在不足以让瑞王身边的第一亲信去花心思打探研究。

  他对风劲节基本上并没有什么了解,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堂堂瑞王会为一个小小副将如此思虑不安,因此不由有些困惑起来:“殿下,这风劲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劲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瑞王想了想,然后苦笑一声,“只怕就算是卢东篱,也难以说清吧。”  

  他徐徐在书房踱了两步,这才徐徐道:“我派人详细打探过关于他的一切。首先,他是个生于沙漠边境之地的穷人。用我们京城人的眼光看,就算是边陲之地,不知礼仪的蛮人。然而,他又是个天才的商人。据说,他五岁的时候,已经能在沙漠上,和来往之人,以物易物,做交易只赚不亏,到他九岁时,竟有一笔小小财富,而他父母双亡之后,就以稚龄之身,独自往来做生意。此人目光奇准,胆色又佳,兼且守信重诺,也慷慨大方。不到两三年,他一个人的小生意,变成了一个大商团的大生意。他看中的买卖,没有不赚大钱的。他订过的合约,哪怕后来因为一些天灾人祸而无利可图,他也一定会实行到底。与他合作的人,就算是出了意外,文书契约丢失,或是本人身死,该分的利润,他一样会一文不少地交出来。他待手下,亦是出奇的宽大。工钱之厚,已是让其他商人惊异,而且他还订下许多旁人闻所未闻的规矩。比如所有工人,每七天,只做五天工,另外两天必须让他们休息。而每天最多也只做四个时辰的工,若是多占用了下人的时间,便要支付三倍的工钱。又比如,凡是他的工人,或伤或病,或是家中办红白喜事,或是购屋置田,甚至是他们的父母下葬,妻子治病,儿子读书,又或举家游乐,这样的事情,他们竟然也依照伙计在商团的地位,替商团出过的力等不同标准,以商团的钱,给以补助。”  

  陆泽微颇为惊异:“此等手法,竟真是闻所未闻。他这般厚待伙计,经商还能得利吗?”  

  “岂止得利。不但沙漠中大小行商中,无数人才投奔于他,便是沙盗竟也仰他的豪名,不仅不抢他的货,反有不少人弃邪归正,愿投他门下。人人谓之,于风劲节手下做一小伙计,收入不逊于当日日抢劫杀人的沙盗。与其一生为盗,提心吊胆,日夜不宁,何不安安心心,自自在在做他风家商团的人。”瑞王叹息一声。  

  “风劲节的厉害之处,更在于他目光之远大。五年之间,他已是边陲之地最富足的人,商团之盛一时无两。然而他却不再满足于继续在沙漠边关上做国家之间的生意,而回过头来,往整个赵国发展他的生意。他买商铺,购田地,举国上下,略大些的城镇,便会有他风家置的大片田地。许多商铺,国内的钱庄,银号,米铺,绸缎庄,酒楼,和边境的牧场马队,都有他风家的生意。然而,这也不算出奇,自古以来,这等巨商,本来就不少见。但少见的是,他自己设定了一套极其完善的商家制度之后,一切生意,便按制度运行,他基本上是完全袖手不管,不加理会的。各地的生意,他都交由极出色的人才来主理,一切事物,由当地掌柜自行决断,他有时会派个帐房管管帐,有时竟连帐房都不派,全部依下属交上来的帐目为准。他也从不以大老板的名义发布命令,各地商铺生意的规矩,命令,红利,好处,一切都由掌柜发布。就连每年分红利,都是倒四六地分,各地掌柜得六,他得四。而这四成,他会拿出一成,给所有伙计年终分红。”  

  陆泽微终于惊叹起来:“此等事,非大智慧,大胸襟之人不可办到。便是其他商人想学,怕也学不成。”  

  “自然,哪个当大老板的,肯和下头人倒四六分帐,哪个当大老板的敢这样放权下去,不怕下头人搞鬼做假,偷挪公款,又有哪个大老板的,能够完全不干涉各地买卖,甚至可以容忍外人,包括自己最底层的伙计,只知有当地掌柜,却不知道自己这幕后老板。”瑞王笑着叹道,“但风劲节却偏偏成功了。”  

  “怪不得了,他既如此富有,我怎所知不多。原来他的生意,完全交给别人去做,自己竟是毫不扬名的了。”陆泽微不觉慨叹一声,“是,人以国士相待,自能得国士之报。就算是重利轻义的商人,得这等信任,这等厚待,也自会倾心相报的。”  

  “若只如此,他也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商人。偏偏他又还是个狂士。”瑞王轻叹,“自他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下头人,自己倒头睡觉坐着收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之后,他便在我们赵国,最是山明水秀的河东郡济县城外浮云山下置了大量的田产,又修了华丽的庄园。他的园林之华美,除了不能逾制之外,竟不逊于我们的皇家花园了。他又选那年少秀美的僮仆丫环,授以笙歌戏文,整日作乐饮酒。他起高楼,会宾友,结交文人骚客,酒酣耳热之余,或斗诗斗文,或赏歌观舞,竟日欢娱,竟是不知人间何世。”  

  陆泽微愕然道:“这倒是十分的狂士作派了,此人前后变化怎么这么大?”  

  “这个问题也曾有许多人问过他。据说,他有时笑而不答,有时说,‘人生而有涯,当在有限的人生尝试不同的生活,才算不负此生。’而有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回答,‘我喜欢’三字便不再多说。” 

  瑞王叹道,“这样的任性自在,竟也是旁人万万学不来的。他纵情山水之间,日夕与美酒佳人相伴,常称,此乐虽南面王不易。凡朋友去相访,必留连尽醉方止。倘遇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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