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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奇 by 纳兰容若公子-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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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容叹气。轻尘要来了,可不可能不惹出事啊?燕凛和方轻尘这两个,不管闹出什么矛盾来,都够让他头大。
  可是,轻尘来,总能顺便治治伤。
  麻烦非常非常可能有,好处却也一定会有。那么……他到底该不该盼着他来?
  方轻尘策马扬鞭,飞速赶路。
  这一次,他要与时间竟速,他要赶在狄九踏入小楼禁地之前,拦住他。
  这一日,风和日丽,而容谦的心情,依旧很不好。
  本来最近万事顺遂,燕国喜事连连。国泰民安,朝政清明,征秦的大军又轻轻松松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和条件非常优厚的议和文书凯旋而还。燕国练兵顺利,得利满满,连带着燕凛在朝中军中的声望都如日中天。
  前不久,乐昌也终于生下了皇子,虽说有些艰难曲折,但幸好最后总还是母子平安。皇家有后,君位有嗣,既是家喜,也是国喜,朝中宫里,都是一派热闹。
  看那粉嫩嫩的孩子,想起幼时燕凛也是这般柔嫩可爱,容谦心里却也极是高兴的,心中更有许多感慨怀念。
  他自己的身体在风劲节的照料下,也一直在好转着,现在就算没有人扶着,也能自己走个十几二十步了。虽说比平常人远远不如,总算是进步明显,也算是一桩喜事吧。
  可惜啊,这么多的好事,一起摆在他面前,因为某人的缘故,他的烦恼忧愁,还是没办法略略减上半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寻烦恼



    容谦一个人坐在大太阳下,身边百花盛开,清香袭人,他的心境却越发的郁闷了,单手支着腮,闷闷的叹了一声又一声。
    燕凛悄悄而来,远远的望着那个懒洋洋有些无趣的独坐花间的人,心中又是担忧,又是不安。
    因着乐昌刚刚早产生子,又是难产,身体受创颇重,心情也极是凄苦,所以这几日,燕凛大多数时间都要留在甘泉宫陪伴她,也照看自己那刚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孩子。
    这几天他能留在容谦身边的时间确实不多,可怎么才几日没有朝夕相伴,容相的情绪就变得这样低落了呢?
    听青姑偷偷来报信,好象这几个晚上,容相似是睡得比自己以前还不安生似的。
    一念及此,燕凛眉峰深皱。他自己的失眠症好不容易才好了大半,若是再累得容谦得同样的病,却叫他怎样心安。
    这么多年受折磨过来,他太明白夜夜不能入眠的痛苦了。
    这般心中纠结,便是朝政和军事的大成功,幸得爱子的大欢喜,便也淡去了。
    他远远站着,呆呆望着容谦,直到一阵凉风袭来,花叶飘摇,容谦身上的衣衫也被吹得飘拂起来。
    燕凛连忙大步上前,信手解了自己的披风,轻轻替容谦披上去,轻声道:“虽说该多出来晒晒太阳,但衣裳却还是要多加几件的。”
    容谦很有些为自己如今弱不禁风的身体感到无奈,抬头对燕凛微微一笑:“这个时候,怎么不陪着乐昌?再说,你怎么舍得把你的小皇子抛下。”
    燕凛笑一笑,推着轮椅到一处石桌前,自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凝视着容谦:“容相,我有五天没过来了。”
    容谦一笑点头:“乐昌这次受了大苦。虽然母子还是平安,你也要陪伴着。那些国事。也不能耽误了。你哪里有空来这儿。那孩子和你小时候差不多,我看着也喜欢,只是我身体不好,不方便时常去看。”
    “容相,我这几天虽没法过来,但我心里却从没有忘记过你。”燕凛很郑重的说。
    容谦失笑:“这是自然,便是我伤重时,你总陪在我身旁,也不能说,你就不关心乐昌啊。我们都是你重视的至亲之人。只是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总是只能分给最需要的人。”
    燕凛认认真真看着他,眼神有关切,有内疚,却还有点隐隐的恼怒:“既然你知道,你是我至亲至重之人,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容谦苦笑。青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敢偷偷去告他的状。
    “容相,你说过,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要坦然相告,不可相欺。可是你心里有事,却什么也不说。自己天天愁闷忧烦,吃不好,睡不好,居然还不让人告诉我,你……”
    燕凛越想越是气恼:“你一个人烦恼。我不能为你分忧,你在这里发愁,我却什么也不知道的享受一家欢聚的快活?容相,你这样做,置我于何地?你若是为什么烦心之事。伤损了身体。你叫我怎么样……”
    他语气很是不快,眼神里也有极大的担忧。他恨的,倒不是容谦有什么事瞒他,而是容谦有烦恼,他却没有最早发觉。
    他只顾着自己高兴,却没有能在容谦有心事时,替他出力。
    容谦知他心思素来极重,自是不肯再让他胡思乱想下去,苦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有些小烦恼,那时候你又这么高兴,我不愿意影响你的兴致,所以想等你尽兴后再和你说。其实今天也到了最后的时限了,就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告诉你的。”
    “时限?”燕凛甚觉不解:“到底是什么事?”
    容谦叹了口气:“方轻尘到燕国了。”
    “方轻尘?楚国的方轻尘?”燕凛愕然。
    容谦愈发无奈:“唉,还有第二个方轻尘吗?”
    “我们的探子只打听到他离开秦国,失踪了,却不知道他……”燕凛皱了眉。“他到燕国来做什么?”
    容谦心中叹息,可是这些事,涉及小楼内情,他却不能答以实话。
    想着这些,容谦就觉得脑袋发胀。他真的不是不愿意尽地主之谊啊,只实在是放不下心,天知道方轻尘见了燕凛之后会做什么事。
    方轻尘可不是风劲节能相比的,风劲节最多就是冷言冷语,给燕凛几个白眼,嘴巴上刺激一下罢了,可方轻尘做事的手段……
    容谦光想想就觉得身上发寒。
    燕凛不似容谦这般忧心如焚,想起那个传奇中的人物,脸上也不由露出复杂的神色。
    燕凛对方轻尘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这个人全力支持秦旭飞回师秦国,没准他的燕军就成功瓦解瓜分了秦国,如果不是这个人领着奇兵突出,没准他们的三国联军,就成功设伏把秦旭飞杀掉了。
    现在,虽说燕国仍然是吴卫陈燕四家出兵之国中,唯一的得利者,但想想本来能得到的更大好处,燕凛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方轻尘来我燕国,可是有什么图谋?”
    “他来燕国是私事,与天下大局,国家大事无关,在这里最多也就停留一两天。”容谦叹着气答。
    让他头疼的不止是方轻尘那个偏激任性还喜欢护短的家伙,自己这一手教出来的这个心机深沉的帝王也同样让他操心。就算他能劝得方轻尘不多管闲事替他出头报仇,万一燕凛自作聪明,对方轻尘动起手脚来,谁还敢指望方轻尘心胸宽大到绝不报复呢?
    燕凛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主,别说对方轻尘暗中记恨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两边毫无过节,只凭着方轻尘的能力,威望,名声,以及在楚国的政治地位,白白送到他面前,哪里忍得住不使心眼,动心机,想要掌控利用他一下。
    唉,把小孩子教得太聪明,太独立,太自主,也不全是好事啊。
    “方轻尘此刻在哪里?”
    容谦抬头看看日头:“算算时辰,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入京了。风劲节已经出宫去接他,我估计很快宫门那边就能收到传报了。”
    容谦都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坚持搬回他的国公府去。如果在自己的府邸里,完全可以自己私下接待朋友,用不着冒险让燕凛和方轻尘见面。可现在他住在宫里,旁人进出就极不方便,即使以风劲节此刻享有的特权,也不能随便带个陌生人,抬腿就进宫来。
    方轻尘当然不是没本事偷偷潜进宫,不过那人哪里肯如此屈就,害得他如今,想不对燕凛说明白也不行。
    方轻尘这么重要的人物居然来了燕国,居然入了燕京,居然马上要进宫,自己手头上半点消息也没收到,身残体病,困于宫中的容谦却对这等隐密之事,如此清楚,真不知容谦暗中还掌控了多少力量,又如何可以轻易通过宫禁传递信息。
    若是以前,便是燕凛再信重在意容谦,忽然听到这种消息,身为帝王的本能,还是很自然的会去做那方面的设想。
    但如今,他虽心中震惊,心思混乱,却不曾有丝毫念头涉及任何负面的猜忌顾虑,只满心想着针对方轻尘,该做怎样的安排。转瞬间,心中已转了十几个念头,正自犹疑不下,注目见容谦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却又不觉一笑,倒把那满腹深沉的心思都放到一旁去了。
    “容相,你就是为着这事发愁吗?”本来可以算是极大的政治事件,但不知为什么,对着容谦这样轻笑着说话,燕凛的心思都轻松了下来。
    容谦苦笑:“我不该发愁吗?”
    “容相你曾说过,你与方轻尘是朋友,这次他来,你很不愿意我和他有冲突,是不是?”
    容谦叹息着点点头。
    燕凛摇摇头,叹口气,语气里带些笑意,带些埋怨:“容相,你就为着这事,自寻烦恼,一直不肯告诉我?”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夫复何疑



    燕凛摇摇头,叹口气,语气里带些笑意,带些埋怨:“容相,你就为着这事,自寻烦恼,一直不肯告诉我?”
    容谦笑一笑,很嘴硬的咬定:“我不是自寻烦恼,我只是不愿过早影响你的心情。再说了,就是你不来问我,我今天也是要和你说的。”
    看到往日深沉含蓄的容谦如今如小孩一般的死不承认,燕凛又是有些好笑:“容相,你有心事,直接对我说就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别和方轻尘起冲突吗?我尽量礼遇他就好,便是他待我有些无礼,以他的身份名望,我忍让他一二,也算不得什么。”
    他笑着举手保证:“我答应你,只要他不犯我,我绝不对付他,图谋他,你可放心?”
    容谦眉锋微动,看着他默然不语。以方轻尘这样的身份,既然出现在燕国,身为燕国君主的燕凛,需要立下怎样的决心,才能抗拒得了这诱惑,不去打他的主意。
    燕凛知他心思,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容相,你以前就是思虑太多,为我考虑得太多,才总是一个人自苦。我也是想的太多,思虑太多,才会平白增添了许多烦恼。现在,我什么都不多想,我只相信你,这就够了。”
    他的眼中露出深刻的感情,轻轻道:“容相,你一直让我信任你,也曾保证过会信任我,你教我有什么心事都彼此倾吐,不要为着一时好意,反而自误。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莫非你自己倒忘了。”
    他轻轻伸手,替容谦拂开几朵被风儿吹到身上的落花:“容相,你不愿我为难方轻尘,不是为着朋友之义而枉顾燕国的安危,而是为了担心我吃亏。对不对?我不知道方轻尘到底凭什么让你如此忌惮,但你既然有这样的顾虑。我自然要叫你放心的。秦燕已经议和,楚国又和燕国并不接壤,方轻尘这个人能利用掌控固然好,若是不能,结一仇总不如交一友要好。我也不一定非要去谋算他。”
    容谦也不由微笑:“看来你当了爹,性子倒是温和谦冲了许多。”
    “这与性情无关,我只是信你罢了。”燕凛一笑,眼神有些伤痛,有些怅然,却也有欣慰欢喜:“容相。发生过那么多事,为着我的多心猜忌,累你到这种境地。我若还不能信你,便连人也不必做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总是护着我,卫着我的。你既然这样担心我和他冲突,当然更多的还是替我着想,我要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也就不值得你这般待我了。”
    他的语气比风还要温和,神情既似忧愁,也似坚定,偏又带着说不出的关切和信任。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容谦。
    容谦只觉心中一阵柔软,一时竟不知可以回应什么话。
    唉,小孩子有的时候太贴心太懂事,其实也还是让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而且,这样说得他好象挺没同学爱似的。其实……其实他还是挺担心方轻尘那只狐狸的。
    那小子人倔强。性子又怪,吃亏受罪都不肯出声,偏现在身上又带伤又带毒,前不久还受了点打击,一直不太顺。就算是明知方轻尘跑来拜访他。没准是安着坏心眼,却多少还是不想方轻尘在燕京再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
    看着容谦有点感动。却又努力不想让感动流露出来的样子,燕凛倍觉好笑。细想起来,容相在他面前,笨拙的不能设防,自然流露真性情的时候越来越多,以往的高深莫测,沉稳镇定,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容相啊……
    莫名的只觉清风入怀,一阵舒畅。燕凛起了身,推着轮椅在百花中徐徐散步,笑道:“容相如今可放心了,不用再吃不好睡不着,整天替我操心劳神了吧?”
    容谦干咳了一声,脸色居然有些发红,其实最近这几天,他心思重重,固然是因为方轻尘要来,但多少也有些别的杂念,不过这些事啊……咳……与坦白无关,与信任无关,反正是绝对不太好对燕凛说的。
    好在这时燕凛是在后头推着轮椅走,没有看到容谦的脸色,倒也并未查觉有什么不对,只轻轻的同他说些闲话,又讲些小皇子如何爱哭,睡觉如何如何不安生,累得他怎样怎样辛苦的话。
    容谦听得只是低笑,轻轻的笑答:“你以前,比他还要麻烦,我整日都要抱着你,稍一松手,便是大哭大叫。可怜我别说是批阅奏章,就是上朝理政,也不敢把你放开。这边和满朝文武讨论国事,那边你就尿了我一身……”
    燕凛听得脸上发红,心中倒不十分相信自己幼时能有如此顽劣,只是这事也只能由着容谦一张嘴随便说,又找不出什么人去与他对质的,只得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当没听到便罢。
    好在容谦也十分给他面子,不再多说英主雄君婴儿时的笑话,只絮絮叨叨叮咛他如何照料孩子。
    燕凛安静得听着那个曾经掌控一国的盖世人物,如今唠唠叨叨同他讲育儿经,心中一片温柔。
    当年燕宫中处处杀机,容谦不得不时时护他在旁,凡事亲力亲为,既当爹又当娘,还要当老妈子当老师,如今国家安泰,宫中顺遂,这些照料孩子的细微小事,哪里用得着他这个皇帝亲自去做。
    然而,就这么静静的听着,想象着许多年前,容谦就是这样一点点护他周全,呵护他长大,那可以握笔批乾坤,执剑卫江山的手,笨手笨脚给他换尿布,喂奶,拍着他,哄着他,让他睡觉,一点点由拙劣到熟练,每一个细节,甚至都可以清晰的记到今日。
    于是,帝王的雄心豪情,都在这百花清风中,慢慢的柔作了春水。
    容谦说了半日,没听他哼半声,不觉回首道:“你想什么呢?”
    燕凛定定看着他,柔和的笑,轻轻道:“我听着呢,容相,我虽不说话,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着,我都记着。”
    容谦见他神色出奇的柔和,倒是怔了怔,忽得一笑:“算了,人啊,不服老不行,人一老,就唠叨多事,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事,你原也不用多听多记的。”
    燕凛黯然,看他这有些病骨支离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想着他那带着淡淡笑意自嘲已老的语气,心中一阵酸楚。
    他的容相,把一生所有的光华,所有的青春,所有的美好,都为他耗尽了。
    “容相,你说吧,我想听。所有你和我相处的时光,所有你为我做过的事,我都盼你能多说说。凡我记得的,你多说个一两回,我能记得更清楚,那些我不记得不知道的事,我更盼着你能说几遍,我以后也永不会忘。”容谦带笑看他一眼:“胡说些什么,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日常小事,哪个有闲工夫去记得,有那个闲力气去多说,我……”
    一句话犹未说完,忽见前方一名太监快步而来,神色匆匆,心中略算了一下时间,暗自明了,便停了话头。
    那太监到了近前,施礼拜倒:“陛下,风公子带了一个陌生人,坚持要进宫探望容相,又不肯说明来者身份,宫门处的禁卫不敢擅放,如今正在宫外候旨。”
    燕凛深深吸了一口气,纵是一代帝王,也不觉隐隐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容谦反而微笑了起来,抬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也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和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不用太过在意。”
    燕凛微微一笑,这才觉得心神放松,用征询的目光望着容谦:“可需大礼迎候?”
    “不必,他为私事而来,看过我就会走,无需大张旗鼓。”
    燕凛点点头,淡淡发令:“请风公子带了朋友入宫,一路所有关卡不得阻拦,朕在这里等着迎候贵客。”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济济一堂



    金阶玉栏琉璃瓦,天上人间第一家。
    燕凛不是那种喜好奢侈,大建殿宇之人,但在这个纷繁的乱世中,燕国经容谦和燕凛二人先后的治理,却独独保有了十几年的和平繁华。虽然不曾刻意为之,但这作为最高权利者居处的宫殿,一点点累积下来,依然金碧辉煌,大气恢宏起来。
    由风劲节陪着,一路在燕宫行来,看尽诸般宫殿景致,方轻尘心里也有些淡淡的感慨。相比燕宫的壮美,楚国这几年虽勉强息了兵戈,劫后的皇宫,至今也没恢复元气,尽多黯然凄寂之意。而大秦国的皇宫,目前还根本是一片破败。
    对比得这么明显,实在让人不是滋味啊。凭什么他曾试图保卫的国家国势飘摇若此,小容教出来的任性小孩却是坐享其成,这一回还占尽了大便宜?
    这心中一念既动,对那个没有见过面的燕凛便又增添了几分不满。
    燕凛可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因为家里太漂亮所以让人给记恨上了。他虽没有准备盛大的迎宾礼仪,却也不想失了主人的之礼,所以亲自推了容谦到清华宫门外迎候。
    本来,心情多少还是有些期待,有些紧张的。可谁知极目张望着,远远看着风劲节陪着一人遥遥而来,他几乎不觉失笑。
    果然是风公子的朋友,要不怎么连出场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同样是一件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白衣,同样是仆仆的风尘,染了一头一身,乍一眼望去,什么传说中的风华神采,真个都瞧不出来啊。
    风劲节当初是为了紧张容相的身体,所以日夜兼程赶路,他又是为了什么事,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大楚国的镇国侯。传说中的盖世英雄,不是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气定神闲的吗?更何况他既入燕宫。就该想到会见到我,怎的就没有考虑到衣冠不周,疲惫憔悴,会有损楚国的声威呢?
    这般遥遥望着,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人却越发轻松了:“容相,那人就是方轻尘?”
    容谦也同样遥望着正渐渐由远而近的方轻尘和风劲节,眉锋微蹙,却也是低笑一声:“是啊。是不是觉得,见面不如闻名,为这么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如临大敌。很是无趣?”
    燕凛虽然也想跟着打趣几句,可想想看,容谦既然称方轻尘是朋友,那么,他自己奚落两句无妨,自己若要跟着数落,怕是要让容谦不快的,所以只淡淡一笑:“大英雄不拘小节,原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比我以为的要瘦一些。”
    容谦眉锋皱得更紧,长叹一声:“是啊,你没见过他,都能感觉得出来,这家伙真是……”
    燕凛听出他语气中的亲近与关切。微微一扬眉,却又立刻释然。方轻尘如此微妙的身份地位,可绝非风劲节可比。容谦肯坦然在他面前表现这种关怀和在意和亲近关系,这份坦荡与信任,他岂能无知无觉。尚作他想。
    远远就看到燕凛和容谦守候在清华宫外。不过风劲节和方轻尘都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只是继续按原来的速度不疾不徐的前进。一派悠哉超然。
    表面上悠哉悠哉是一回事,方轻尘看见坐着轮椅的容谦,心里的火就是蹭蹭的往上窜。这家伙,把自己折腾得散架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散架一次,怎么样,装不起来了吧?
    方轻尘越看越生气,于是干脆鼻孔朝天,看天看云看房檐,就是不再看容谦了。在那家伙把自己都赔进去才教出来的小皇帝面前,还是要给同学留几分面子的,而他不敢保证自己再看容谦几眼,不会当场指着鼻子骂他。
    风劲节突然放低了声音,笑道:“轻尘,你这副打扮真是太丢楚国的脸了,大燕国皇帝看起来非常失望。”
    方轻尘白他一眼,为着能及时救下狄九的小命,他一路从秦国赶来,气也没多喘一口,有时候吃饭睡觉都是在马上将就的,还能指望他现在有多么白衣飘飘,一尘不染啊。
    当然,在进燕宫之前,他也不是没时间沐浴更衣换形象的,不过,就燕凛那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家伙,值得他那样郑重对待吗?
    他心里虽然总是很不以为然的将燕凛说得轻飘飘没有份量,但遥遥望着那黄袍少年,迎风而立的身姿,目光终究还是深深凝注。
    那少年虽年轻,却不浮躁,容貌俊雅而气度沉稳。看到自己这种重量级的人物,不曾表露出一丝不安忐忑,远远见着自己和风劲节的轻慢,亦无一丝明显的不满和焦躁,怎么说,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心智成熟,年青有为的家伙吧。
    他不知道,燕凛不是不紧张,只是想着容谦对他的坦白不欺,心中高兴,顾不得紧张。燕凛也不是没有帝王的虚荣脾气,只是这么久以来,早就让风劲节的无礼给磨得没脾气了。所以此刻的表现才这样沉稳安定。
    方轻尘却是看得眼热,莫名的想起楚若鸿,愈发不高兴的低低哼一声。
    唉,人比人,气死人……不过,算了。也就只有小容才受得了自己教出来的这种年少深沉的怪物吧。
    他心境虽起伏不已,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在燕凛脸上再三徘徊,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
    风劲节失笑:“怎么了,这小子长得不如你想象中的英俊。”
    方轻尘没理他,只低声嘀咕:“一点也不象。”
    风劲节初时一怔,继而好笑:“都几百年了,十几代下来,最初的血脉已经淡到微乎其微了,你还以为满世界都能碰上返祖现象不成。”
    方轻尘不答,默然无语。风劲节却只淡淡微笑。
    不象,岂非更好。
    几百年时光流转,物是人非,何必有更多的触动,更多的回忆呢。不过,这狐狸居然肯直接表现出这一瞬间的若有所失,倒也是好事。
    肯说,肯想,肯表达自己的失望怅然,总比以前,刻意去玩游戏,刻意对一切漠然视之,对过去的一切记录,从不多看一眼,多评论一句要好。
    狐狸的心境似乎变了许多,那些往事能慢慢看开,慢慢能轻松自在的与人说起,不知某人是否有些许功劳呢?
    方轻尘可不知道自己这随口一句话,竟让风劲节心中转了这么多念头,既然燕凛身上找不出丝毫故人痕迹,他也就懒得再去感怀往事,随意转眸,又看见了已是近在二十几步之外的容谦。
    虽说风劲节在带他来的路上,已经一再说明了容谦此刻的状况,他也早有思想准备,但就这样,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在如许灿烂的阳光下,手脚无力的坐在轮椅上,衣衫之下,露出来的手腕瘦得不像话,皮肤上隐隐还有淡淡的纵横刀痕,不知道当时风劲节是费了多少劲头,才把他又缝起来,方轻尘的眉毛还是一跳,隐约的一层煞气就浮了起来。
    若说是护短记恨,任性使气,小楼里一干人等,多少都有些这样的坏脾气,可是找不出一个人能及得上他一半的。
    适时容谦开口,说的居然又是一句让他火冒三丈的话。
    “轻尘,你瘦多了。”
    无可否认,容谦是极关怀他的,这一句话里的关切在意,也是殷殷切切。事实上,刚才在宫外和风劲节见面时,风劲节的第一句,也是同样的话。但此刻听容谦说起来,方轻尘却是勃然大怒。
    劲节是大夫,拿腔拿调,教训别人不爱惜身体也就罢了,你小容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我这些天日夜赶路,吃不香睡不好,我瘦一点有什么奇怪,无论如何,总比你强吧?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醒悟,居然还敢来对我指手划脚?
    容谦这话也是自然真情流露,一语未毕,却见方轻尘杀人般的眼神恶狠狠望过来,即刻醒悟到自己失言,又触了这最喜欢自欺欺人的家伙的逆麟了,一时头大如斗,只得干笑一声。
    燕凛却哪里知道这其中玄机,更不明白,二人眼神一个来往,交换了多么复杂的信息,只是见方轻尘的神情莫名的凶恶狰狞起来,心中一凛,想也不想,踏前一步拦在容谦身前,一笑拱手:“方侯……”
    方轻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跟容谦是什么关系,那是三百六十二级的死灵法师和三百七十九级的圣骑士的关系啊!我们俩就是干架,又用得着你一个外人,一副保护姿态的站出来吗?再者说,你一个三脚猫功夫,半桶水晃荡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本事在我面前保护别人。
    他一挑眉,微微冷笑:“皇帝陛下有什么指教?”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绝缘胶布



    方轻尘一挑眉,微微冷笑:“皇帝陛下有什么指教?”
    语气冰冷无礼倒还罢了,只是这扬眉一笑之间,方轻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原先的灰头土脸,黯然无光,立化作凛然生威,神采逼人。武功达到他这种级数的人,心念动处,英华外露,本来就不是难事,更何况,他多少年掌控国事,纵横沙场,这等英风气势,毫不收敛的显露出来时,自是极为锐利逼人。
    燕凛只觉他一眼看来,便如泰山之重,沉沉压在肩上,淡淡一句,每一字起伏停顿,那惊涛骇浪无形有质的气势便袭面而来。
    方轻尘短短一句话说完,燕凛已是汗湿重衣,呼吸不得,只觉得双腿酸软得连站立都成了最艰难之事,胸间窒闷难当,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身体的本能在驱使着他,快快让开,快快躲避,快快离这人越远越好。
    然而,他还是站在那里,尽管站姿十分僵硬,他还是定定的不肯躲避的看着方轻尘,尽管在短短的一瞬间,额头落下的汗水就让双眼视线一片模糊。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危险,没有察觉,这个顶尖高手,如此无所顾忌肆意施展的气机即使不刻意攻击,长时间的压力也会震伤他的内腑,他只是本能的想着,自己应该拦在容相身前,不容让,不退缩。在经历过这么多这么多之后,总该由他来保护容相,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弃不离不悔不退。
    风劲节袖手站在一旁,略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他知道,方轻尘这股子怒气不发作出来,硬生生压下,将来爆发。恐怕其害更大。
    容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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