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不恨凋零却恨开-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戚少商只得换了话题,问:“怎么样?几时可以上路?”
“等帝姬略镇定些,我们可以马上就走。”铁手道,“只是将小幽留下不怕有危险?”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可目标只有小福一个。所以我们带小福走了怜幽反而更安全。”顾惜冷静地说,不过略一沉吟之后,他又笑道,“说着倒忘了,我该要好好叮嘱那刘校尉几句才行。”
“叮嘱?”
“对啊,告诉他们,怜幽若有半点闪失,我就烧他们全营,杀光他们全家。”顾惜朝转身出门,笑容甜美。
(9)
顾惜朝从皇宫里出来时,正赶上汴京夜市。
纵使边境辽金战事在即,汴梁城里却仍是熏风醉暖。街上桥头香车挤挤行人挨挨,就连汴河中也是舟船络绎,灯火通明。
千灯入碧云,百楼出红袖。
各色店铺茶楼优场酒肆中尽是熙来攘往的人,但听嘌唱之声起伏,丝竹之调不绝。
在满是欢声笑语的人群中踽踽独行,顾惜朝恍然如同来自另一世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疾不徐地走着,周遭的一切似都与他无关,恁是怎样灿烂的灯火也映不进他的眼睛。
黄昏前后,他奉诏进入皇宫觐见帝姬。
就在前一日,宁福帝姬平安抵达东京汴梁。
将帝姬将给宫中派出的侍卫后,他的使命也就到此结束了。只是为了等候留在驿站养伤的姚怜幽,不得不继续在京中耽留几日。
铁手迫他住在神侯府。理由是他暴露了行踪,说不定会碰上寻仇的人。顾惜朝忍不住好笑,他毕竟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哪至于就这么禁不住风霜了。
可是他到底没有拒绝。一来住在神侯府可以第一时间与姚怜幽联系上,再说,不过是寄住两晚的地方,太纠缠于此反而落了痕迹。
由于铁手回来,神侯府这两天都很热闹。此外助兴的还有远道来的客人——连云寨现任大寨主穆鸠平。
似乎是为了边疆的军事来找戚少商拿主意,穆鸠平已在此等了三四天了。顾惜朝没有见到这个人——戚少商费了不少心思避免他们碰面。而他们宴饮欢庆的时候,顾惜朝则待在侧厢的屋子里静静写他的书。
不过他还是听见了那家伙大呼小叫的声音。
“大当家,我知道你不屑动手取他贱命,我也不会杀他,这种人老天爷自会好好招待他。”
“哼,他滥杀无辜,背信弃义,就千刀万剐也算便宜的。大当家留他一命是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却不会放过他,只要我活一日,就要让他为红袍姐,为死了的弟兄偿清血债。”
想是原本就是为了让他听见的,每一句直冲着他住的院子喊过来,深深的怨气能把孟姜女都比下去。隐约间也能听到戚少商劝阻的声音,只是越劝那无赖的声音倒越是响起来。
顾惜朝没心情理会这种人。
再怎么逞口舌之利也不过快活一时,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倒是有点同情戚少商,怎么摊上这样一位好兄弟。
执着于过去的人不仅可悲而且可怜可恨,他们恨不得将所有人的脚步滞住,拉别人在往事中陪葬。哪怕他们自己已决定迈步向前,却仍不许他人挣脱过往。与这样的人计较,最后只能令自己也泥足深陷。
神侯府其他人对他都还算客气,最差不过视而不见。似乎没人记得这是曾逼宫行刺,与他们为敌的大恶人,诸葛神侯甚至亲自向他询问了帝姬遇刺的事情。
冷也罢热也好,种种对待顾惜朝全部收下。心远了,尘世自然就会显得小。
然后在今天,他接到诏令命他进宫。
宁福在一间偏殿中等着他。
前有太监掌灯,后有宫女执扇,一身宫装的宁福看起来与洛阳伊川书馆的小福迥然两人。
她郑重而正式地向顾惜朝颁赐赠礼。宫人捧着各式各样东西侍立两旁,有珍玩玉器,官瓷宫缎,书画点心。宁福纤手轻挥,闲闲地道,这样是皇帝赏的,那样是太子赏的——她与太子同母,此外另有她自己的赠礼。又说六扇门那边的赏是官的,这是他们私下一点心意,也为在书馆打扰多日的酬谢。
顾惜朝简直啼笑皆非,顾不得避讳什么,直接便问宁福,难道皇帝不知道他顾惜朝是谁?还赏?
宁福却说,她父皇只知道傅相作乱,具体案件是诸葛神侯审理的,报至他那里时根本已没了顾惜朝这个名字。又说,本朝不许帝姬多说国事,不过若顾惜朝还愿意做官,她也可以去求父皇或太子哥哥。接着笑言,幸而这趟出走,现在皇帝太子蔡家都不敢逼她嫁人了。她便打算这么拖着,拖到自己老了,反正也没人要,一辈子住在宫里也罢。
临别时宁福极是依依不舍。千叮万嘱日后要来宫中看她,又请他代为转告怜幽,自己虽然报达不了那份深情,却会用心记着。对自幼养在深宫的宁福而言,或许在洛阳的那段日子是她最为珍贵的体验。
转出马行街后,灯火立时黯淡下来,人也稀少了。
那一大堆的赏赐已由宫里的人运去神侯府。顾惜朝走的是与神侯府相反的路。他不想即刻回去——虽然明知宁福的话不过是孩子气的许诺,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中反复去想。
或许这便是世事弄人吧。
求未必可得,舍反而不弃。
沉思之际,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戚少商?”顾惜朝抬眼去看,讶然道,“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戚少商。
“我来接你。”他正色道。
顾惜朝微微一哂,“你们当我是什么,三岁孩子?连路也不认得?”
“哦?你认得?”戚少商轻嘲道,“可这条分明不是回神侯府的路。”
“既然不是你又为何在这儿接我?”
“如果你老老实实回神侯府自然就不必接。”
顾惜朝却冷笑一声,问:“你一路跟踪我?”
戚少商没有答话,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顾惜朝于是不再理他,径自从他身旁绕过,继续前行。
“你去哪儿?”
戚少商亦步亦趋跟上了上来。
“去看晚晴。”
没料到他答得如此直接,戚少商先是一怔,旋即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惜朝倏忽转身。
“我不过去祭拜自己妻子,难道戚总捕也要监视不成?”他虽说得淡然,却已是忍无可忍。
“我担心你安全。”戚少商道。
顾惜朝侧着头,故作一脸惊奇之色,问:“我这条贱命几时需要劳动戚总捕来操心了?”
“你既是为帝姬的事来汴京,在此期间我必须保证你安然无恙。” 戚少商说得很是义正词严,表明公私分明的态度,一派大侠风范。
顾惜朝笑起来,眉尖微展,唇角轻扬,只是弯起的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戚少商不由地移开长久凝视的目光,转过脸去,仿若被太过闪亮的光线晃着了眼。
“你要尽你的义务就只管跟着吧。”
说完这句,顾惜朝转身就走。而稍作犹豫之后,戚少商还是跟了上去,只是与他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淡淡的夜色里。
(10)——
晚晴的墓在汴京西南郊。背倚一座小山丘,前面是汴水一条支流。
当初选这地方的人是铁手,他说,后面的山上出产药材,将晚晴葬于此,与药香长伴,也算慰藉她一片医者之心。对此顾惜朝很是不以为然,他不信人死后还有什么知觉,所有为逝者着想那一套,不过是苟活着的人为让自己好过罢了。不过倒是不讨厌这儿,离城不远,又无闲人搅扰。
月色晦暗,墓碑上的字更是难辨。
那是——“傅晚晴之墓”。
因为当时立碑的人也是铁手,所以不是“亡妻”,只是简简单单她的名字。
后来铁手也曾问过是否需要重立,却被他断绝拒绝了。终于能让晚晴只做她自己,不必是什么人的女儿、妹妹、妻子、恋人,有什么不好?
晚晴葬后他只来过一次。之后便迁居洛阳,连清明也未能来扫祭。然而就算日日守在墓前又有何意义可言,去者不可追回,记忆终将淡去。
渐渐不能很清晰地想起晚晴的容颜。
记忆如同一个越来越拙劣的画匠,随着年月迁延,再难丝毫不差地描摹出逝去之人的精致面容与温婉神韵。顾惜朝已经再也记不起晚晴的头发是如何挽起,她的眉到底有多弯,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会不会有细细笑纹。
他久久静立在墓前,任夜风逐渐缭乱地抚过发与衣袂。
戚少商远远站着看着他。
虽然顾惜朝没有跪拜行礼焚香祝祷,虽然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可就是那个挺直的背影,仍能让人感受到深深的伤悼之情。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一阵低吟随夜风吹到戚少商耳畔,仿若私语般凄婉缠绵。
鳏鱼双目,彻夜长开。
顾惜朝对晚晴的一片痴情,戚少商从来就非常了解。
他们初见之时,始终紧绷着一张脸的顾惜朝,只在提起他的新婚妻子时笑得柔情似水。
血洗连云寨将他逼上绝路的顾惜朝,却肯为了晚晴在他车前长跪。
抱着晚晴走出灵堂时,他满身鲜血依然笑得宛如春风。
戚少商的心里蓦地有一阵细微的刺痛。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并不真的很想弄明白。
夜已很深,凉气侵袭上来。
顾惜朝依旧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几乎生根于此。
想起他前阵子伤风才好了些,戚少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在他身后轻声道:“很晚了,回去吧。”
隔了许久,顾惜朝方才幽幽叹道:“我不想走。”
“那好,我等。”
“若是我一夜都不走呢?”
“我就等到天亮。”
“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顾惜朝冷笑一声,问道:“戚少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
顾惜朝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凑近他问:“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你一直将他当作仇人,忘了?”
“跟那些无关。”戚少商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极是认真地说道,“现在保护你是我的职责,等将你平安送回洛阳后才算完。”
“连云寨不是等你回去?”
“连云寨的事可以等。”
顾惜朝扬首而笑。
“哈,我区区一条贱命能与你连云寨军情相提并论?烦劳戚总捕凡事想好了再说,免得总是言不及意、口不对心。”
“我说的是当真的。”戚少商并不理会他的嘲讽,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连云寨的事不是不紧急,但要看着顾惜朝独自一人返回洛阳,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顾惜朝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戚少商。
比夜色更深的漆黑眼睛,略带寒意的目光,带着仿佛能够直穿进心肺的力量审视着他。
戚少商也毫不退缩地回望过去。或许他会忘记曾经说过的话,但他相信自己对顾惜朝所说的一切,从来都是发自真心。
默默对视许久,顾惜朝终于垂下目光,喟然长叹道:“走吧。”
那一瞬戚少商蓦地有些失落。
回到神侯府时已近半夜。
一路上戚少商与顾惜朝都没开过口,不过不再像出城时那样一前一后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戚少商不时侧头去看身边的人,虽然天很暗,但顾惜朝侧脸的轮廓仍依稀可辨,卷曲的额发飘拂在两颊上,他的嘴角有些翘,从这个角度看去,便像含着笑意。
与顾惜朝同行的感觉非常奇怪,总那么不大真实。
走至门口,才发现墙边站着个小孩子。
“你就是戚少商?”
见到他二人过来,那孩子竟直直地向戚少商走去,问道。
“没错。”
戚少商有些吃惊。他“九现神龙”名声很响是没错,可也不至于让个十多岁的孩子半夜三更找上门来。转头看了看顾惜朝,他似乎也是有些诧异的样子。
那孩子双手往前一伸。
“我家主人要我问你,可认得这件东西。”
戚少商凑上前细看,立时愣住了。
他沉声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戚大侠不必问我家主人,只需跟我走就好。否则这物件的主人就见不着明天日出了。”那孩子一边说着一边天真地笑,显得格外令人惊心。
顾惜朝也看到了那孩子手中的东西。
一支芙蓉发簪。
“你进去吧。”戚少商匆匆说道,“告诉无情他们,我处理完事情很快就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顾惜朝问,不过其实心里已猜到了八九分。
戚少商垂下头。
“那是我送给红泪的。”
顾惜朝还想说点什么,却听那孩子一声催促,戚少商便随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打更的声音。
已是三更天了。
(11)
“我们大当家呢?”
顾惜朝刚推开院门,就见穆鸠平冲出来对他吼道。
“你们大当家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或许去了曲院街了吧。”说着顾惜朝就往院里走。
刚才戚少商跟那孩子走了之后,他本想跟上去,没想到才跟了两个路口就是一阵迷香扑面而来,虽然他立时闭住了呼吸,可就在迟疑之时,戚少商与那小童已经从视线里消失了。顾惜朝于是只得折回神侯府再作打算。
穆鸠平一贯地不依不饶。他挡住顾惜朝去路问:“大当家说了去找你的,怎么你回来他却没回来?肯定是你对他下了毒手。”
顾惜朝几乎被这没脑之人气笑了。
“你们大当家不是‘九现神龙’吗?若被我这么轻易除掉,还妄称什么英雄?”
“谁知道你使的什么手段!大当家在你面前从来就跟鬼迷心窍似的,没准个大意就着了你的道。”穆鸠平提枪大喝,“姓顾的,你再不把大当家交出来我先宰了你!”
“住手。”一个清朗的声音喝止住。
无情与铁手大约是被这院内的喧嚷惊动了,不知何时来到院门口。
“顾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顾惜朝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两个人,问:“怎么?你们也怀疑我加害戚少商?”
“惜朝,你明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铁手颇为无奈地说,“少商临走说过去找你,现在却只你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息红泪被挟持。他去救人。”
“什么?”无情讶然高呼,全没了惯常的镇静,“你说他去救息红泪?”
“有什么不对?”
“我之前刚收到赫连将军来信,他与息大娘俱在边关,根本没有离开过赫连堡。”无情紧锁眉头说道。
顾惜朝的心猛地一沉。
他本就觉得这件事情蹊巧。先不说息红泪不是轻易能被人抓去的,那种时间,那样一个小孩,拿着根簪子在神侯府门口等,怎么想都十分诡异。只是戚少商关心则乱,根本没考虑这些。
“你果然是胡说!”穆鸠平又冲顾惜朝吼了起来,“息大娘明明在边关好好的,你却说大当家去救她,分明是骗人!”
“好了,穆大寨主。”无情声音不高,却语带威严,穆鸠平也只得住口,忿忿地瞪着顾惜朝。
“顾公子,能不能具体说明当时情况?”
顾惜朝点点头,将此前发生的怪事细述了一遍。
听完无情沉默不语,脸色却越来越差。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
无情摇摇头。
“只是猜测,不过如果猜中就麻烦了。”
铁手不禁追问:“大师兄,究竟怎么回事?”
“恐怕是将离夫人。”
“将离夫人?”
“你们这些日子都不在汴京,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近来东京城里不少奇异事件都结在这将离夫人身上。她总是令十二三的男孩为她传信,通常都会以对方至亲之人的一件物品为饵。至于这位夫人什么来历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极擅用毒,再就是与蔡相和蔡学士都有些关联。”
“怎么才能找到她?”
“从来只有她找人,没有人能找到她。”无情无可奈何地说,“她藏身的地方也不固定,今日去过或许明天就只剩一片废墟。”
“那要怎么办?”铁手问。
“我想只有先派人四处搜寻,另外就就是等这位夫人主动与我们联系了。” 无情仰首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完。”
六扇门的捕快们由追命率领连夜便去探查戚少商下落,然而直找到次日上午仍没有任何线索。
日上三竿的时候,戚少商的逆水寒被送到了神侯府。
送剑来的仍是个童子,却不是前晚那个。他穿着鲜艳的槿花纹样衣裳,手里捧着剑,轻轻巧巧地走进府里,甜甜地喊道:“顾惜朝公子在吗?”
霎时,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站在四位名捕跟前,那小童竟丝毫没有怯意。径直向顾惜朝这边走过来,将剑一举,说:“我家主人想请顾公子往府上一叙。”
顾惜朝正欲接剑,却被无情拦下。
“小心有毒。”
顾惜朝哂道:“他家主人总不会要见死了的顾惜朝吧?”
“顾公子还是小心为妙,只怕有些毒虽不致命却能损人心智。”无情说。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可以控制他人心智的毒药,有的不过是意志不坚的人罢了。”顾惜朝说完,全不在意地将逆水寒握在手中。
无情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淡然一笑,颇带欣赏之色。
“主人请顾公子在日落之前去南门外的细雨茶馆,我会在那儿等着,你若不去,那位姓戚的大哥哥可就不知道会怎样了。”小童满面天真地说道,随后便蹦蹦跳跳地走了,竟像是将神侯府当作玩耍的地方。
厅内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铁手才问:“惜朝,你要去吗?”
“不。”顾惜朝断然道,顺手将逆水寒往身边的几案上一搁,“他戚少商为了息红泪自愿送死,我凭什么要管他死活。”
这一答话令其余人都愣住了。
穆鸠平第一个跳了出来。
“大当家被抓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见死不求!你心里还有一点公理正义没有?”
顾惜朝仰首冷笑。“别跟我谈公理正义,我认得的字没有这几个。”
无情趋前道:“顾公子,恐怕这件事情非得由你出面才能解决——那位夫人的目标似乎也不是少商而是你。我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
“那好。”顾惜朝点点头,伸手指向穆鸠平,“他肯自尽的话,我就去。”
“我杀了你。” 穆鸠平叫着直欲扑上来。
顾惜朝不以为意地扫他一眼,“你是他兄弟都不肯为他牺牲,凭什么要我去?”
“你少欺负人。不想救就不想救,找什么借口!”
“住嘴。”无情低声喝道,“穆寨主,你要么闭上嘴,要么就请出去。我们还要商量正事。”
穆鸠平立马涨红了脸,只得讪讪后退几步。
无情继而又转向顾惜朝道:“顾公子,你去之后追命会跟着,我会尽我所能保证你们安全。”
“我说了我要去救戚少商吗?”
“你其实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顾惜朝低头轻轻笑了两声,多少带着自嘲的味道。
他倏地转向铁手,道:“我如果没有回来,替我照顾好怜幽。不要告诉小福。”
铁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会替你做这些,我只会等你和少商回来。”
(12)——埋完所有的线了~~~
太阳还很高的时候,顾惜朝便独自来到那个小童所说的细雨茶馆。马车将他送到一处三面丘陵环绕的谷地,由于一路上被蒙住了双眼,顾惜朝除了大致猜测此处位于汴梁城南外,也辨不出方位。
小童说了声“将离山庄到了”,领他下车。
所谓山庄只是个精巧的小院,粉垣青瓦,开着几树桐花。院落里几乎是空的。
进了院门后,另有位小童引他至一处房内等候。又一个童子奉上茶后,他们便都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顾惜朝一个人。
这间雪洞似的房间里,除了几把坐椅与两张几案外,什么装饰也没有。既无熏香更无帐幔,空空阔阔,让人实在无法与“将离夫人”这样旖旎的名字联系到一处。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始终没有人露面。
顾惜朝倒没显出焦躁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时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两口,全把无情的叮嘱当作耳边风。中间小童进来添过一次水,他也没问什么。仿佛自己并不是在等人,而此处原本就是他的领地。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听见门外传来环佩之声。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女子在两个小童的随侍下缓缓走了进来。
想来应该就是无情说的那位夫人了。
看清她的容貌后,顾惜朝不禁感到人的想象力终有其极限。
虽然他也猜想过,既然能令蔡家父子心动,必定该是位丽人,甚或姿容绝代也不出奇。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已不仅是美,而是惊魂摄魄。
她既有妙龄少女的纯真,也不缺少成熟妇人的风韵,丰润中蕴含纤丽,淡雅里透出高贵,莲步轻移处细细香风、袅袅清影,仿佛有改换天日之功,点化得这简陋的屋子也如同仙洞瑶池。
宛如世间所有男人共同的梦。
顾惜朝却不在这梦里头。
“戚少商在哪儿?”他起身上前一步问道。
“顾公子为何一来就问戚少商?”那女子有些竟似委屈地问道,“将离请顾公子来只想好好聊会儿天,这世上不堪入目的俗人太多,唯独顾公子令我倾慕不已,何苦在这时候提起那位与你仇深不共戴天的大侠来?”
“你既知道他是我仇人,还抓了他来威胁我?” 顾惜朝冷笑反问。
“可顾公子不还是来了?”自称将离的这名女子盈盈笑道,眼波流转如春水微澜,“我听说顾公子眼中从没有所谓江湖侠义,最瞧不起那些所谓的大侠们,又是什么让你来的?”
“我与戚少商的事,旁人不配过问。”
顾惜朝不动声色地说着,神哭小斧已在手中。
刹那间,从顾惜朝身后一下子窜出十数个手持短剑的少年,将他团团围住,十多只剑锋直抵他颈项。
虽然这些少年超不出十六七岁,但从步伐与位置不难看出,他们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且目光都透着凶狠,似乎只要顾惜朝稍一动弹,他们便不惜以命相拼。。
“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将离夫人款款坐下了,微微抬手让那些少年退至一旁,徐徐说道,“我是有事想请顾公子帮助,这才借‘九现神龙’与‘逆水寒’当作请柬——”说着又是嫣然一笑,“毕竟请的是惊才绝艳的顾公子,帖子自是要非比寻常。”
“那不知我当如何报答夫人这份厚意呢?”顾惜朝收回小斧,也笑问。
“顾公子可愿意助我完成一件心愿?”
“愿闻其详。”
“教这天下改个姓。”将离夫人闲闲说道。话语间口齿含春,似乎不过是念了一句闺情诗。
顾惜朝听罢却也不露惊奇之色,只是问:“夫人想改成什么?姓蔡么?”
“或许吧。”她不着痕迹地笑道,“不姓赵就好。”
“夫人自有贵人匡扶,哪里用得到我这种布衣平民?”
“顾公子太自谦了。”将离夫人轻声叹道,“那蔡家父子不过是我手中工具,哪里及得上顾公子,不但思虑深远,为达目的亦能不择手段。”
顾惜朝微微一笑,欣然领受她这番夸赞。
将离夫人又说:“我毕竟只是个妇人,手无缚鸡之力,胸无治国之方,也不宜四处抛头露面,所以才想借顾公子之力。”
“不知夫人需要我做什么?”顾惜朝沉吟片刻后问。
“帮我除掉一个人——那位年少有为,所向无敌的冠军将军徐承志。”将离夫人仍是那般云淡风轻地说着,跟着又笑问:“顾公子可知我为何要他死?”
顾惜朝向前踱了两步,仰首轻笑。
“夫人莫不是想借刀杀人——借金人这把刀,除了龙椅上那个人?”
“哦?”将离夫人侧首支颐,露出倾听之色。
“若我没想错的话,夫人是想利用朝廷打算联金抗辽之机,以一场大败示金以弱,借金人之手除去赵氏族裔,同时清除军中冗员,保留下一支锐之师,趁金人立足未稳率精兵打回京城,到时候便可以既得天下亦得人心。”顾惜朝泰然自若地说道,“而以徐将军目前的战功与地位,联金抗辽一战必然由他任主帅,只怕以他的能力,以十万禁军对万余辽军,想输也不容易。可夫人一要兵权二要败仗,自然必须除了他。再说,他似乎与郓王更为亲近,郓王与蔡家父子不和也由来已久了。”
听完这他这番话,将离夫人叹服道:“到底是顾公子,放眼天下只怕再无第二人能有此胆识见识。”
“哪里,夫人才称得上是扫眉豪杰,胸中能有这般丘壑,当世也再难有人能及得上。”顾惜朝淡淡说道,“不过,夫人凭什么觉得我会为姓蔡的谋天下呢?”
“为什么不说是为了你自己呢?”将离夫人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顾惜朝面前,仰头凝视着他,敛容正色道,“古来权力君相二分,若为君的矜才使气,好大喜功,自然常常要侵夺相权。可是蔡家这两个人,老的行将就木,小的不过是纨绔子弟,且有阋墙之危,从他们手里分权不过是从孩子手里夺糖而已。”话语中俨然为顾惜朝拜相封侯。
顾惜朝双目犹如被点燃了似的,倏地一亮,却没有说什么。
将离夫人一抬手,童子捧了只锦匣过来。
“这是中书省的剳子,拟恢复顾公子探花身份,并授中书舍人。只要顾公子答应助我,可就可敕封。”
小童将剳子交予顾惜朝过目。本朝中书剳子尤如前朝政事堂堂帖,效力不下于圣旨。
见顾惜朝仍是低头沉思不语,将离夫人便靠得更近了些,曼语道:“我知道顾公子的抱负不在官位几品、袍色多深,而在于济世泽民。天无成法,命无定数,天下不过在人手中。顾公子当真不想将自己的王霸之道施行天下吗?”
顾惜朝扬起头,脸上绽出欢悦的笑颜。
“夫人真是我的知音啊,可惜……”话音未尽,他便伸手挟制住面前的将离夫人,小斧抵上那脂玉般的颈项。
“放了戚少商,我们没什么可谈。”
那群执剑的少年杀手见这情况,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得在一旁愣愣站着。
将离夫人的面色却丝毫未改。
“顾公子何必如此相逼?我本就打算放了戚大侠的。”她有些幽怨的柔声说道,“只是现在你已中了我的毒,恐怕由不得你来决定帮不帮我。”
“是吗?夫人何处下的毒药?”
“顾公子可偏了我的新茶了。”她说,笑容愈是艳丽动人。
顾惜朝冷笑道:“你以为我若不确知那茶里没毒会喝下去吗?毒药提炼自生物,再好的毒也是有迹可循的。”
“起初那杯自然是没放,一来我要试试顾公子的胆色,二来更是要令你放松警惕。”将离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柔媚,几乎要流出水来,“毒是放在续杯的水里。”
“所以从添了水后,我就没喝过。”顾惜朝不动声色地说。
将离难以置信地看向茶盏,里面分明已是半空,地上也无半点水渍。
“那是为了令你对我放松警惕。”顾惜朝笑道,“夫人大约不知,我也是略通医理的人,随身总带些瓶瓶罐罐装药。”
将离夫人幽幽一声喟叹。无语半晌后,终是令童子放出戚少商。
戚少商被抬出来,显是中了迷|药无法动弹。
顾惜朝又命将他放进马车,那些小童瞧了眼他们的主人,便也一一照做。
“顾公子觉得难道我不够好看么?”将离夫人仿佛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竟伸出纤手轻轻抚上顾惜朝的面颊,仰头问道,“我以为所有的男人在我面前都会失了理智,为什么你却连看都不肯多看我两眼?”
“夫人自然容貌无匹。只是,你虽有你的风华绝代,我也有我的视若无睹。”顾惜朝坦然应答。
将离夫人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口唇。这样的动作由她做来竟不带一丝轻薄,反而透着淡淡的怅然。“难怪前朝女冠鱼玄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能让顾公子看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