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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奇谭之一 空翠 下 by:璇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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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听竹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瑟缩。铁铮抓住了他这一瞬的惊恐,笑道:“怎麽?终於害怕了?”
柳听竹眼神又平静下来,淡淡道:“恐怕你会失望了。”
47
铁铮见他神情淡然,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怕?”
柳听竹微微扭了扭唇角,那嘴唇白得几乎跟肌肤分不出来。“也罢,活活地烧死也好。总比被这些人剥了皮拿去卖的好。反正只有一只小猫样大的狐狸,一人一口也还不够吃。烧成焦炭,什麽都辨不出比较好。”
铁铮听出他声音中颇有讥嘲之意,心下奇怪,都到了这当儿了,他还在嘲笑什麽?却听得柳听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铁铮,我也再问你一句。你为何执意要害我?我已将死,你用不著把那些仁义道德的大道理抬出来,便直说罢。我也不信仅凭我那日逐你,便让你将我恨得到了骨子里,必要除之後快?”
铁铮一怔,却一时间半张了口不作答。柳听竹叹了一声,闭上眼睛。跟人在一起久了,也染上了人的脾性,什麽事都要争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否则心里就过不去。
铁铮背过身,打了个手势。两个壮汉把他绑在那桃木的木架上,柳听竹却既不动弹也不理睬。
县令凑到他身边,悄声道:“这……铁捕头,他似乎不怕这桃木啊……”
铁铮笑道:“他有两千年的道行,会怕你这普通的桃木?”
县令只吓得退了一步,道:“那……那如何是好?”
铁铮笑道:“放心,这桃木的架子,再加上天师的这道符,足以让他现原形了。”
宋瞳一直忍著一肚子怨气,铁铮御赐金牌在手,找他要符也不得不给。见柳听竹脚底下的柴草已点燃,浓烟呛鼻,他原本虚弱,只一阵阵的呛咳,被缚在桃木架上又无力闪避。那也罢了,那柴草里烧了符,他如今元气大伤,哪里抵挡得住,全身骨节一阵阵地格格剧响,但觉魂魄几要离体而去,心知片刻间便会现形。
柳听竹手足被锁住,头颈尚可转动,低头望了一眼脚底燃起的火,唇角居然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我本在山中过著清净日子,你为什麽要把我带到不属於我的世界里?既然带我出来了,又为什麽把我一个人扔下,让我受这等羞辱?萧书岚,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原谅。
青烟升腾,柳听竹的淡青身影,渐渐模糊,变浅,变淡……青烟散去,桃木架上却已不见柳听竹的踪迹,一只小小白狐,卧在地上。
原来是宋瞳在旁看著,还是不忍他落入火中,伸手把他拂在了一边。
百姓中一阵安静,继而是一阵高似一阵的呼声:“杀了它!”
宋瞳犹豫了片刻,低头去看脚边的小狐。它已闭了眼睛,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是死是活,似乎也不再关心了。
已有百姓想冲上来,宋瞳抢先一步把小狐抓在手中,见它还是全无动静,已经是横了心等死了。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好歹也非凡物,好歹也修炼了两千年,我也不忍让你死在愚人手中。让我给你个了结吧。”
右手扬起,忽听不远处,有个带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低沈清越,却似压过了人群的嘈杂之声。
“手下留情。”
宋瞳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只见人群之外,有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逆著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气度高华,淡定自如,站在这方圆之地,却似站在光华殿堂之上般。
他身後站了两个随从,低首垂眉,恭敬之至。
宋瞳大惊,便欲下跪,那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不必。一旁的县太爷怒道:“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你手中那只小狐是我的。我愿重金买下,这里有被害死的家人,要多少,我给多少。”
县太爷奇道:“他是阁下家中之物?”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不错,很久以前便是了。”
县令道:“这妖邪害我地方无数生灵,岂可由你一言便放?”
白衣男子一笑,身後的随从踏上一步道:“县太爷,请这边借一步说话。”县令虽然狐疑,但还是走了过去,也不知那随从亮了什麽给他看,县太爷一跌就摔倒在地。忙不迭地对著那白衣男子磕头,直磕得额前出血。
白衣男子挥了挥手,道:“罢了,不知者不为罪。”
另一随众道:“县太爷,银两我等稍後会送到府上,就劳你分发了。”
县令不敢抬头,只管一个劲磕头。白衣男子朝宋瞳笑道:“宋天师,还是你有本事,把这宝贝给我找回来了。”
宋瞳叹了一声,见手中小狐已睁了眼睛,一双黑幽幽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满脸警惕的样子。把小狐递了过去,道:“这哪是臣的功劳。其中巧合无数,只能让人扼腕。”
白衣男子伸手接过,小狐却在他手里挣扎不停,直伸出爪子抓他。男子也不著恼,笑道:“那就待日後听天师慢慢道来。”
宋瞳见他抱了小狐,转身离去,在他身後道:“微臣也有一言相劝。”
男子回头,道:“讲。”
宋瞳道:“每月十五月圆,若他化作人形,切莫近它。”
男子笑道:“为何?”
宋瞳道:“请皇上听微臣此言,日後微臣自当细细禀报。”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身离去。铁铮见了宋瞳举止说话,已知其详,退在阴影里,看著他携了小狐离去,也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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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帐幔一重又一重,深宫中本来房间便多,一间连著一间,朝光的一片明亮,背光的却暗得紧,白日里不点灯也难视物。
一群大监就擎著灯,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打开柜门,一会钻到床底,甚至还有爬到梁上去看的。
一个圆脸的老太监操著手站在那里,盯著他们找寻。
“还找不到?”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上来回道:“李总管,我们把这座锦阳宫都翻过来了,也没见踪影。”
老太监一双细眼一瞪,尖著嗓子道:“再找不到,不见踪影的就是你们的脑袋了!”只吓得那群太监唯唯诺诺,又散开来四处去寻。老太监提著嗓门道:“把这宫里全部点上蜡烛!笑话,咱宫里还少这些?点它千支万支,还怕找不到?”
正找得不亦乐乎,老太监忽然面色一沈,低声喝道:“皇上回来了。”
赵佚走进来,左右一顾,见一群太监都吓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书案前坐下,道:“怎麽了?这里闹鬼了?一个个这副表情?”
李忠忙上前奉茶,一面赔了小心道:“皇上天威,这锦阳宫怎会闹鬼?皇上说笑了。”
赵佚接过茶呷了一口,道:“那倒说说看,大白日的,你们点得满室通明的,这是要做什麽?不会是怕朕跌倒吧?”
李忠咬咬牙,是祸躲不掉,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大票宫女太监见他跪了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赵佚倒吃了一惊,道:“怎麽了?”
李忠当先磕下头去:“请皇上恕罪!”後面人也跟著磕头,满殿里一时间只听得磕头声。赵佚略一思索,也猜到了几分,笑道:“恕罪?恕什麽罪?”
李忠不敢抬头,鼓起勇气道:“回皇上……不……不见了……”
赵佚一面随手翻案上的书卷,一面闲闲地道:“不见了?什麽东西不见了?李忠你什麽时候也这样小题大做了?”
李忠听赵佚的语气,忙道:“皇上明鉴……”
赵佚笑道:“不见几日了?”
李忠听他并无恼意,如蒙大赦,道:“已……一日有余了……老奴已经带人寻遍了锦阳宫方圆,御花园都尽数找过了,仍然……”见赵佚伸手又去端茶,忙换了茶捧上,又道,“是老奴没周到……”
赵佚道:“这麽久了还没找到,他就不吃东西麽?”想了片刻,道,“御花园里这时有什麽结了实的果树吗?”
李忠一怔,回头道:“小顺子,御花园的果树是你在管,你说说看。”
小顺子禀道:“回皇上,如今结得最多最好的便是樱桃。”回头一指道,“西北角上那株樱桃树已生了多年了,今年樱桃结得特别多。”
赵佚起身道:“去那里看看。”
一行人到了那株樱桃树下,只见浓密绿叶间,红宝石般的樱桃已熟透,沈甸甸地坠了一树。
赵佚抬头望了半响,转头吩咐道:“找个力气大的,把这树用力摇,一直摇。”
这命令稀奇古怪,但是皇上的旨意,一群太监还不争先恐後?抱著那樱桃树一阵乱摇,只摇得玛瑙珠子般的樱桃落了一地。
忽然有团毛绒绒的东西从树顶上掉了下来,赵佚眼看著不由得一笑,却不去接,眼看著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那小狐摔得晕头转向,半日里才爬起来,嘴里还咬著一颗大红的樱桃。那模样又是可爱又是可笑。
赵佚大笑,伸手把他抱了起来,道:“你爱吃叫人来摘不就是了,在这上面躲一天偷吃,你不累麽?”见左右太监宫女都忍笑忍得辛苦,便道:“以後每日里摘一捧樱桃送到御书房里来。”
小狐不满地在他怀里动了动,赵佚笑道:“不能再多了,撑死了怎麽办?”小狐在他手上一抓,赵佚没提防,被抓了几道血痕出来,一松手,小狐又溜掉了。赵佚笑著摇头,吩咐李忠道:“看紧点,别让掉湖里去了。”
一面回转身,自回御书房去了。李忠一面叫人盯紧小狐,一面蹑著步子跟了,暗自庆幸赵佚今日里心情被这狐狸弄得大好。
赵佚批了几个时辰的奏折,抬头一看,天已全黑。皇宫内是安静惯了,锦阳殿离御花园甚近,白日里还可听见鸟鸣之声,夜晚便静得出奇。此时已是初夏,偌大一个莲池已可闻得蛙鸣声。
忽然一阵零乱的琴声响起,弹得也不成调子,但听音色却是绝佳,清澈透明,正是自己惯常所用那张琴。赵佚心中奇怪,有谁向天借了胆,敢私自动他的琴?
转到内堂,掀开帷幕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小狐正趴在桌琴,用爪子拨弄著琴弦。弹得还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正弹得起劲,忽然一轻,小狐滚著眼珠子回头看,却被赵佚抱在了怀中,笑道:“怎麽?想学弹琴?来,我教你。”
掰开小狐的爪子,赵佚又不由得好笑。这小狐大不过一只小猫的样子,这麽小小两只爪,可怎麽弹?又不忍心让他失望,只有掰著他的爪子,教他宫,羽,商,徵。小狐的爪子却够不著琴弦,赵佚笑道:“下次给你做张小琴好了,瞧你这样弹著不累吗?”
小狐却恼了,啪地一声把他手打开,窜到花园里去了。
49
这夜正是月圆十五之夜,天空墨蓝,一轮明月悬在空中。柔和的白光洒在园中,那小狐突然停住,仰起头看月亮。
赵佚突然省起宋瞳的话,心中一惊,却见那小狐又一窜,却窜到了一丛芙蓉花里,不见了踪影。
再抬起头看月亮,此刻薄云渐散,那光亮倒越发耀目了,窗前的烛火都是多余的了。
赵佚信步走出殿外,唤了两声,那小狐却既不吱声也不出来,只听得那丛芙蓉花中有沙沙之声,微觉诧异,伸手去拨花枝,却听见有人低呼了一声,虽然轻,却是极动听的声音。
赵佚更奇,把花枝拨开了些,只见花叶掩映下,看不清面目,一双黑如水晶的眼睛亮闪闪地注视地自己。
那双眼睛很熟悉。
赵佚微笑。宋瞳所言果然不假。伸出一只手,道:“出来吧。”
对方迟疑了半晌,缓缓把手伸了过来,指尖方触到赵佚手指时,又倏地缩了回去。但只这一瞬间,赵佚便发现他体温低得惊人,直如同寒冰触体一般。
“怎麽了?出来啊。”
隔了半晌,花丛里方传出声音来。“我没穿衣服。”
赵佚失笑,转头唤来太监。不时取来,却是当日柳听竹变为原形时,所遗在地的青衣,赵佚看到便保留了下来。伸手递过去,笑道:“你自己的衣服,还给你。”
只见那只在月光下白得像玉的手又伸了出来,将衣服接了过去。片刻後,花叶一动,一个青衣男子,自花丛里走了出来。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却比月更光莹。一身淡淡如烟的青衣,卷曲的头发有些零乱的散在肩头上,那模样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也像月中走下来的仙子。
赵佚呆住。他虽对柳听竹的底细一清二楚,但也从未想过他化成|人形之後,竟是这般模样。一时间只盯住他看,看得几近失了神。
柳听竹仰起头,鼻翼微动,对著月亮。半日,低低一笑道:“许久没做回人了。这感觉还真奇怪。”
这一言出口,赵佚几疑眼前的人不是平日里那只小狐。那小狐完全就跟普通狐狸无甚区别,如果说有区别就是格外的贪吃和顽皮。眼前这人却一身清气,高洁脱俗如清莲,实在无法跟那只捣蛋的小狐狸联系在一起。
赵佚之後宣宋瞳来,问出心中这个疑团。宋瞳的回答倒也精辟:“皇上当他从狐修到人形这千年是白修的吗?”
一言说得赵佚哑然,一笑置之。确实,一千年的修行,狐狸跟人,这区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只可惜,如今的我,只有十五月圆的时候,才能化成|人形。”柳听竹就著莲池边上坐了下来,双足伸起水里。赵佚这才看到他没穿鞋,水波在他脚背上拂过,心中动了一动。
柳听竹伸手拨了拨一片莲叶,道:“你这里的莲花真难看。”
赵佚在刚才设下的椅上坐下,笑道:“你连花开都没见到,就说难看?”
柳听竹微扬了眉,道:“看这莲叶就知道了,不过凡俗之物。”站起身,甩了甩脚上的水,道,“我要回去了。”
赵佚笑道:“回哪里?”
柳听竹道:“回山里。”
赵佚招手道:“过来,喝杯酒。”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香四溢,柳听竹闻著,瞪大了眼睛,便走近了几步。
跟萧书岚在一起的时候,萧书岚从不让他沾酒。大概是觉得酒这种东西太过玷辱他了,平日里只让他喝白水,所以柳听竹在凡间虽然已呆了若许时日,却还不知道这酒是什麽滋味。宫中窖藏数十年的美酒,自是不同凡响,柳听竹闻到自也嘴馋,便一步步挪了过来,与赵佚对面坐下。
赵佚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来,尝尝看。”
柳听竹啜了一口,只觉香得到了骨子里。当下一口喝干了,眼睛还盯著酒壶。赵佚招招手,让宫女上前斟酒。
柳听竹从来没喝过酒,这一喝就连喝了七八杯。他只觉得香,却不知道酒会醉人,片刻间已是酡红满脸,双眼发饧,看人都有些迷迷瞪瞪了。他却压根不知道,还一杯接一杯地喝,直把酒当成了水。
赵佚也不阻止,只是笑著在一旁看他的醉态。柳听竹突然撑著桌子站起身,喃喃道:“我……要回去了……”
赵佚微笑道:“你怎麽回去?且莫说你现在醉成这样,明晨一早,你又非这个样子了,难道一只狐狸还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怕你没走上十里就被人逮去卖了。”
柳听竹脑中昏昏沈沈,浑身滚烫得像要烧起来似的,哪里还听得清赵佚的话。一挥手,衣袖拂倒了桌上的酒杯,他也毫不知晓,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却是莲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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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佚也不再说话,就在那里看著他一步步地向水里走去。李忠已过来伺候,忍不住道:“皇上,他要掉下去了。”
赵佚道:“淹不死他的。”话未话音,柳听竹已走到莲池边,脚下踩空,摔了下去,溅得水花到处都是。
赵佚立起身走到莲池边,水本清澈,月光下更是清可见底。柳听竹就躺在水底,荷花的碧绿的长茎围著他,他一手搭在脸上,淡青的广袖半掩了面,领口略松,露出极优美修长的脖颈。隔了水看,柳听竹的容颜更是极清极秀,长长的睫毛低低垂落,唇角含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在做梦。
一时间赵佚只看得又痴了,半日才回过神来,吩咐人把柳听竹捞起来。虽然贪看这副像熟睡般的宁静容颜,但这可是水底,躺久了也会出事的。
赵佚从太监手里接过柳听竹,李忠口唇微微一动,柳听竹浑身湿透,衣衫上的水还滴滴嗒嗒地往下落,还缠了些水草在上面。赵佚却也不管不顾,就把人抱在怀里,向殿内走去,一边吩咐在殿内笼上火盆。
虽是初夏,半夜天气尚凉。柳听竹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裹在身上,也容易著凉。
赵佚把他放到榻上,开始解他的衣服。柳听竹本来衣服就穿得匆忙,一扯腰间的带子,就松松地滑落下来。赵佚伸手抚摸他的肌肤,只觉触手极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替他脱了湿透了的衣服,宫女忙接下来,又拿了被褥替柳听竹盖上。
只见柳听竹脸上仍泛著一片酡红,那嘴唇红得让赵佚想起了日间那小狐摔下树来口里还噙著的樱桃,不由得失笑。忽然间鼻端闻到一阵淡淡香气,极清极幽,宫中虽然常年熏香,赵佚素爱淡静,香都是选了些味道极雅的,但也决没一种香气会如这时嗅到的这香气这般清微淡远,直渗到了骨子里。
赵佚贴近柳听竹,细闻了闻,那香气确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遍体肌肤都生香。说来也奇,这香气虽然极清极淡,但闻了片刻却只觉浓郁香,脑中顿生绮思。
柳听竹唔了一声,眼睛似睁非睁地睨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又蜷成一团睡了。赵佚现在才後悔不应该给他喝酒,这一睡必然是睡到天明,那时候又是恢复狐狸模样了,若想再跟他说两句话,又得再等一个月。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赵佚不由得苦笑。等了一个月不就是想等到这时候,好好问问他,结果却成了这样?
赵佚又伸手去抚摸他的脸,这次他已逐渐适应了柳听竹极冰的肌肤,总算没有冷得缩回手去。只见柳听竹嘴唇微动,不知在喃喃些什麽,更凑近了他些,侧耳细听。
“萧书岚……萧……书岚……你……把我扔下了……我要我的……寒月……芙渠……”
赵佚直起身来,眼中神色若有所思。掀开纱帷,天上月亮又已渐渐隐入云雾之中。再低下头看柳听竹的脸,烛光与月光笼在他面上,柔和而莹润。
赵佚支著头的手臂一晃,猛然间惊醒。一旁的宫女忙上前侍候,赵佚按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才知道自己就靠在桌上睡了几个时辰。一抬头见日光耀目,忙回头去看榻上,哪里还有柳听竹的踪影,只有一只雪白小狐卧在那里,只露了个头出来。
赵佚伸手,去摸那小狐软软的毛。半晌叹了口气,这下好,又得等下个月十五了。那小狐动了一下,睁开眼睛,一对黑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赵佚抚著他的头,笑道:“我说得没错吧,若是让你昨晚就那麽走了,这时候不知道会怎麽样?”
小狐用爪子把他的手拂开,从榻上的锦被里钻出来,左看右看。赵佚笑道:“怎麽?饿了?”一面吩咐送点心,宫女自来侍候他换衣。
正准备上朝,回头一看,御厨房送到的几盘点心都快没了,小狐狸还在一个劲儿吃,忍不住道:“别吃了,你会撑死的!”
小狐甩了他一个白眼,示意还要。赵佚笑道:“这麽一丁丁点大,却这麽能吃?”见小狐爬上案来抓笔,便把笔塞到他手里。小狐写出来的字,虽然歪歪倒倒,但总算看得清是什麽字。赵佚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有这麽吝啬的皇上?”
51
下了朝,赵佚一夜没睡好,只想快回宫。那诸葛侯爷却说有要事要急禀,赵佚叹了口气,怎麽总选不合时宜的时候来谈“要事”。心想若不真的是要事,看朕怎麽收拾你。
诸葛侯爷看著赵佚一杯一杯地喝茶,赵佚一向对喝茶极是讲究,这等喝法实在不是雅人所为。又见赵佚眼下微微发黑,忍不住问道:“皇上昨夜……一夜未眠?”
赵佚搁下杯子,微微一笑道:“诸葛,你下句话莫不该是,昨夜朕并未到哪个妃子宫中,又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为何会闹得一夜未眠?”微顿了一顿,笑道,“你对朕的行踪,还真是清楚。”
诸葛大惊,忙起身跪下道:“皇上,老臣决无此意……”
赵佚站起身,拈起瓶中一枝花,笑道:“有没有此意,朕不能把你的心剖出来瞧瞧,不知道。但有没有此举,朕倒是一清二楚。”回头看了伏地不敢抬头的诸葛一眼,笑道,“起来吧,朕劝你一句,你位高权重,能力非凡,君为臣纲,不要去妄想,好好做好份内之事,能臣贤臣,一般能得後世好名。否则……”
诸葛磕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皇上明鉴,老臣不敢有非份之想,只是一心为国为民……”
赵佚微蹙了眉头,把那枝花插回到瓶中,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朝堂上朕听得够多了。鞠躬尽瘁,死而後已,这些话,说无益,做了多少朕是看著的,那些百姓也是看著的。”
诸葛又磕下头去,道:“皇上明鉴!”
赵佚笑道:“明不明,朕也不知道。但有件事你似乎不明白。”
诸葛心又一跳,忙道:“请皇上明示。”
赵佚微笑道:“宫闱之事,要朕如何明示?”转过身,望著墙上一幅山水图。赵佚好字好画,故这虽非御书房,也多挂字画。
诸葛汗如雨下,道:“老臣自当谨言慎行!”
赵佚道:“那也不必,不就是朕弄了只会化作人形的狐狸回来,值得你们这麽大惊小怪的?”回过身,见诸葛抬起头直愣愣地向上望著,笑道,“怎麽了,你不是要朕明示麽?”
诸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半日鼓足了勇气道:“皇上,那可是狐狸精啊!”
赵佚正端了茶喝了一口,这时忍不住一口茶都尽数喷了出来。诸葛何曾见赵佚如此失态过,一时间倒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谁告诉你那是狐狸精了?”赵佚缓过气来,笑问。
诸葛见赵佚并无怪罪之意,忙道:“皇上,这,老臣亲眼所见……”赵佚截道:“亲眼所见,有时也未必是实。那铁铮是你属下,自然也告诉了你此事与那蓝田玉,青龙剑失窃之事有关,你难道还想不到个中缘由?”
诸葛一愣,心念一转,顿时一身冷汗都冒了出来,颤声道:“皇上,这,这……皇上,怎可如此……应立即……”
赵佚眉一轩,声音一沈,道:“朕自有分寸。”
诸葛额头汗珠一颗颗往下滴,仍道:“皇上,此有关江山社稷,老臣冒死也要力谏,绝不可如此掉以轻心……”
赵佚闲闲地道:“朕要做什麽,想怎麽做,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吧?”揉了揉眉心,道,“昨夜没歇好,朕要回宫了,你下去吧。”
诸葛还想再说,赵佚皱了眉头道:“你还是先管好你的属下为好。那铁铮身为名捕,明知与蓝田玉有关,还公报私仇,险些坏了他的性命。若非宋天师传信,嘿嘿,今日拿你九族之人的命来偿,也是偿不了的。看在你面子上,朕不追究了,若还有下次,你们就自己把脑袋捧上来吧。”
说得轻描淡写,诸葛的背心衣服却早已被冷汗湿透,哪敢再说,侧了身退下。赵佚沈吟了半刻,唤来李忠,问道:“我叫你们去找的东西,找得如何了。”
李忠忙躬身回道:“回皇上,不仅派人一直寻找,且也高额悬赏,想来离集齐之日已不远了。”
赵佚点点头,道:“加紧办。”
赵佚走进书房,见书案上一片凌乱,砚台也被打翻,墨汁淋漓地倒了一地,把批阅的奏折都弄得一片黑,哪里还看得清上面的字。心中有气,知道是小狐狸又在顽皮了,左右一看,却不见他踪影。便坐下来,正要叫人来收拾,忽然脚下碰著什麽东西,低头一看,那小狐却缩在桌下。
赵佚看到他,气也消了,便笑道:“你躲在这里做什麽?来,出来。”小狐却不肯动,赵佚心中奇怪,伸手把他拖了出来,一到亮处,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这小家夥适才打翻了砚台,却把自己淋了一身,一身雪白的毛染成了漆黑,还没干透。
赵佚拍拍他的头,笑道:“哪来这麽呆的狐狸!”
左右的宫女忙去准备热水,赵佚道:“把他弄去好好洗洗。这成什麽样子了,敢情是灰堆里钻出来的?”
52
听竹轩内,雕花窗全部大开,水般的月光流泻了一地。宫女流苏正在给花瓶掸灰,一回头,见那金炉还未点香,便取了两星沈香放进去,正要点手就被人抓住了,回头一看却是小太监小李子。
小李子忙把沈香取出来,袖在袖中,道:“你找死啊,听竹轩是皇上有旨意的,不准点任何香。”
流苏奇道:“不准点香?为什麽?哪个殿不点香了?”
小李子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道:“你知不知道为什麽这听竹轩自建好後,便一直空置,谁也不准进来?”
流苏把他一推,道:“装得这麽神秘作什麽,宫里空置的房屋还少著了?这听竹轩建的地方本来就偏僻……”说到这里也不觉奇怪,这听竹轩建在皇宫御花园最偏远的一个角落,但却是这段时日日夜兼程赶工起来的。那也罢了,一旁所修那个花园却是匪夷所思……
小李子见她沈吟,好生得意,道:“是吧?觉得不对劲了吧?”
流苏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看,究竟是为什麽?”
小李子悄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传出去了,我们两个都脱不干系!”
流苏吃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就你那嘴,收得住不告诉人吗?别卖关子了,说吧,我嘴比你可严得多了。”
小李子咬著她耳朵,悄悄说:“你见过皇上带回宫那只小狐狸吧?”
流苏一把把他掀开,嗔道:“我还以为什麽呢,那小狐狸宫里人人都见到,还要你来装腔作势?”转身欲走,被小李子一拉拉了回来,跺脚道,“你这人怎麽这麽性急!听我说完嘛!”这次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那是个狐狸精!月圆之夜会化作人形!听说身上有香气,你还记得吧,上月十五之後,锦阳殿再未点香却是香气满殿。而这听竹轩不准点香,就是怕坏了这股子天香!”
流苏瞪大眼睛看著小李子,道:“这是打哪儿说起的?狐狸精?”
小李子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似乎有衣袂飘动的声音,听竹轩本来空空荡荡,不像其他宫中房舍一般,重重帘幕。流苏也听到了,左右四顾,却没看到人影。月光本来便冷冰冰的,一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也觉得身上凉的。
过了半晌,流苏道:“大半夜了,我们也走吧。”小李子又把她拉住,道:“今天月圆十五,你就不想看看了?”
流苏面色都吓白了,道:“你也忒大胆了,你真想去偷看妖精?”小李子瞪她一眼,道:“你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流苏颤声道:“如果真的是妖精,我们……我们……”
小李子嗨了一声,道:“怕什麽,我们躲起来,偷偷看一眼好了。”指指一旁的屏风,道,“就那里,後面有门,我们瞅到了就溜出去。”
流苏久居宫中,一般的百无聊赖,十七八岁的姑娘,当下也跃跃欲试,被小李子一拉一扯地,就藏在了屏风後。四只眼睛齐齐地盯著。
等了半个时辰,流苏一身都僵了,也不耐烦了,正想起身,忽然小李子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满脸诧异的神色。流苏顺著他目光望去,是进听竹轩的月洞门。这听竹轩的门窗也奇怪,全都做成圆如满月的形状,虽然是高手匠人精雕细刻,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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