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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全)- 碧云天后传-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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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宗翰叹道:“顾惜朝这一走,夺太原虽如囊中取物,却没有了厉害的敌手,无趣得紧,我这一箭之恨也暂不能报。可惜啊!”

兵卒道:“将军,这事怪就怪在,虽然征西人马离开了太原,可是太原城头上依然飘着‘顾’字大旗。”

“此话当真?”宗翰面露惊喜,“就是说顾惜朝还在太原城内?”突然间,宗翰爆出一阵大笑,笑声虽然豪爽,可他也为了这豪爽付出了剧痛的代价——因为用力过猛,胸前伤口崩裂开来,疼得他倒抽冷气。

郎中忙上前替宗翰包扎,叮嘱道:“将军重伤初愈,不宜大喜大悲。”

宗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你们可知道,我这是因何发笑?”宗翰顿了顿,自问自答:“我大金国上上下下哪个不知,宋朝兵缺将少,国虽富庶,却无能征善战之才。唯独这个顾惜朝,堪称是个人才,偏偏让我宗翰遇到。庸兵弱将赢得再多,也无甚光彩;但若是打败了顾惜朝,甚或是招降了他,那才是我宗翰的一笔大大的荣耀,大大的功绩!”

宗翰正兴高采烈地向手下宣讲着,一名兵卒进帐禀报。这一次兵卒带来的不仅是战报,还有一份封得密实的公文。

宗翰看完这份有着赵构亲盖玉玺的公文,差点再一次大笑出声。

“顾惜朝,就算你谋略过人,英勇善战,敢以三千敌六万,我倒要看你怎么对付背后这么个昏聩的皇帝!”



●44。风云突变

太原城中的大小铁匠铺,这几日从早到晚都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忙着打造兵刃。西征军离开后,太原的百姓纷纷踊跃入伍。城里上至黄发古稀、下至垂髫孩童,都帮着削竹切木,以作军中箭矢。

跨马在城中巡视一圈,顾惜朝心中暗暗称许。太原百姓英武剽悍,不似寻常黎庶。听说当年太宗皇帝三下河东,太原以一座孤城,抗百万雄兵达十九年。以今日所见,可知传言非虚。

顾惜朝和戚少商并骑回营,马蹄声缓,敲在青石路上,二人寂寂无语。

顾惜朝开声道:“如今太原守军,加上连云寨的义军、武林人士,还有新近入伍的,大抵四千人。城中现存粮草,坚守五个月应该没有问题。依我看,不出一个月,朝廷的援兵就能到。”顾惜朝望向戚少商,“那便是我们离开太原的时候。”

戚少商看了看顾惜朝,又望向前方,“有时候,真的就想把什么都放下,和你一起隐遁他乡,快快活活、逍遥自在。”顿了顿,叹道,“可是如今兵乱四起,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怕就怕,到处都是烽烟战火,哪里去找什么世外桃源。”

一语话中二人心事。倾巢之下无完卵,就连二人心中一直所想的天水,此时恐怕已经遭了战火涂炭。

“少商,你上次说的那个惩罚,到底是什么?”

戚少商叹道:“我说过那其实不是什么惩罚。我一直都想,我们两个有一天再回到旗亭酒肆,你奏琴,我舞剑,一起再喝它个畅快淋漓。”说到这儿,戚少商不由得勒紧马缰,向西北眺望,“只可惜,那里如今已是金人的地盘了。”

正说话间,一骑飞来,探马飘身跪地。“报!顾将军,宗翰大军今晨拔营,现正向太原城进发!”


戚顾二人火速赶到城头。果然,十几天来毫无动静的金兵,正结成方阵,缓缓向太原压近,远处地平线上好似乌云泼墨,望不到边际。

宋军的弓箭手们早已做好准备,只等金人进入射程,便开弓放箭。却没成想,这一次宗翰相当识趣,远远便叫停了人马。只见一名兵卒出列大声喊道:“太原的守军和官民们听着:你们的皇帝已经把太原割让与我们大金国。限你们三日内办好手续,弃械交城。我们完颜将军说了,大军进了城后,店铺可照常开张,百姓可安居乐业。。。”

圣上竟然把众人誓死坚守的太原,给了金人?!这句话简直如晴天霹雳!城上大小将士们不禁面面相觑,质疑和震惊在兵卒中弥漫开来。

顾惜朝也万万没想到等待了十多天,等来的会是这个结果。听到“割让太原”几个字,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凝结,脑中万念如狂浪翻涌。太原乃国之屏障,赵构这么做,当真是要把半壁江山拱手送人吗?

身后兵卒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飘入耳际,顾惜朝反倒镇定下来,朝城下高声喝道:

“完颜将军,你说我们大宋皇上将太原给了你们。如此重大的事情,我们身在太原,却为何没有接到圣旨?我看,将军是不是想夺太原想疯了,在白日做梦吧?”

一句话把众人从惊疑中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愤懑。城楼上的将士们纷纷应和:“对!这是金狗骗人的鬼话!”“皇上不可能把太原给金狗!”

这个局面也令完颜宗翰始料不及。看那些宋兵咒骂气愤的模样,倒也不似在做戏。难道说,太原真的没有见到大宋皇帝的圣旨?宗翰略一思忖,满不在乎的笑了,吩咐身边那兵卒道:“不要理会宋人的辱骂,只管大声宣读宋国皇帝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的诏书,声音越大越好。”

那兵卒得令,立刻卖力地宣读起来。诏书上的字字句句,都象锥子一般,戳向太原守军的心。再这么念下去,军心定然溃散!顾惜朝的手刚摸向佩剑,却被一只手按住,一个声音道:“交给我好了!”顾惜朝回头,正迎上戚少商的目光。

“好!”顾惜朝信任地点了点头,又嘱道:“刀剑无眼,你要小心!”

由于太过用力,那兵卒宣读了几遍,嗓子便已破哑,宗翰打发他下去,即换上另一兵卒,继续读。正在此时,只见太原城门突然大开,一队轻骑杀将出来,犹如一股湍流冲向金兵大阵。为首一人,朱袍皂甲,胯下一匹枣宗马,风驰电掣般直扑宗翰的阵营。金兵措不及防,慌乱中上前搁挡,只见阳光下赤血一片,哀号声中,几十兵将首级落地。

好威风的一员虎将!宗翰惊魂稍定,看清楚对方不过二百来人,大声喝道:“两翼包抄!如能抓住那为首之人,不管死活,一律重赏!”

太原城头观战的众人,见到戚少商如此神勇,无不大受激励,个个摩拳擦掌。王禀上前道:“顾将军,末将不才,愿助戚将军一臂之力。”顾惜朝欣然点头。

王禀领命,也只带轻骑两百,杀出城去,与戚少商两路人马,左撕右突,时而兵合一处,时而分头出击。好一个王禀!大刀挥处,金兵纷纷落马,只片刻工夫,连取几十人首级。

太原城头热血沸腾,战鼓动天。穆鸠平看得心头发痒,走上前去刚要请战出城,只见顾惜朝挥旗命道:“鸣金收兵!弓箭手掩护两位将军撤退。”

“你怎么——怎么这么快就收兵了?!”穆鸠平急得眼睛都红了。

顾惜朝道:“此时出战,已失良机。敌众我寡,再肖片刻,我军优势殆尽。”看穆鸠平立功心切,又安慰道:“金人一时不会退兵,杀敌报国,何愁没有机会。”

四千宋军和六万金兵的第一次对垒,以太原守军大捷告终。军民上下喜气洋洋,信心百倍,七嘴八舌议论着今日的胜利。顾惜朝却始终一言不发。

日暮时分,戚少商亲自端着晚膳来到顾惜朝寝帐,二人每日共餐同寝早已成了习惯。

“怎么,打了胜仗也这么闷闷不乐?”戚少商对着正在发愣的顾惜朝道。

顾惜朝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少商你来得正好。你不觉得,宗翰今日在阵前宣读的割让太原的诏书,有可能是真的吗?”

戚少商正忙着摆弄碗筷的手滞顿了一下,“我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但是正如你所说,如果皇上真的将太原给了金人,我们为什么没有见到圣旨?”随即又豁达一笑,“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觉得皇上还没有昏到要把太原重镇送人的地步。咱们现在就只管守卫太原。”

顾惜朝也笑了笑,“是啊,如果赵构果然昏聩到把太原割让给金人以求退兵,我们真还不如当初留在西夏——我看李乾顺比赵构强得太多了。”戚少商闻言稍一愣怔,随即领悟这自是顾惜朝玩笑之语。

顾惜朝接着道:“说到守城,金人常年游牧于关外,因此擅长野战而短于攻坚。但少商是否记得,三国伐辽时,金人连破辽五京,攻城手段颇有长进。”

戚少商点头道:“我也觉得宗翰的手段不止这些。咱们这几次取胜,都胜在出其不意。今日之战,金人定是万万没有想到,咱们以少对多,还敢于主动出击,转守为攻。”

顾惜朝沉默半晌,冷不丁问道:“少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会输掉太原这一仗。”

戚少商被顾惜朝这句话惊得半天无语。倒不是担心打败仗,而是吃惊于象顾惜朝如此争强好胜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戚少商轻拍那人的肩膀,宽慰道:“怎么会?你可是我心中的常胜将军。数数你自领兵以来,可曾打过什么败仗。嗯,就算,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顾惜朝拉过戚少商的手道:“你说得对,不想那么多。吃饭吧。”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仗败了的话,决不是什么兵家常事。这城里所有的人能不能活着走出太原,都是未知。金人以六万兵马之重,不拿下太原一定不会罢休;但是如果没有朝廷的援助,以太原一座孤城,如何能挡得住金人南下的铁骑?

数日后,完颜宗翰所率的西路军,对太原城发起了异乎寻常的猛烈攻击。金兵架起三十台大砲,大于斗的砲石暴雨般飞向太原城。城头的敌楼被毁者过半,剩下的也都破损不堪。早已看不到守城的兵将,一些早先在城头抵抗殉城的宋军尸体,被一遍又一遍的石头雨砸得血肉模糊。整个城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两个时辰后,那石块落地时一声声惊雷般的巨响,终于停歇,躲在城下掩体中的众人这才得以喘口气。

“报!顾将军,敌军停止用石砲攻击。但是敌军启动了五十架洞屋,正在运送木石,企图填平护城壕!”

“用洞屋运木石?”顾惜朝蹙起眉头。洞屋本是攻城用的掩体,掩体怎么可以运送东西?

“禀将军,确实是洞屋。但是这些洞屋下装有一人高的车轮,每次装载满屋土木,往来无阻。”

穆鸠平听了在一旁直跺脚,“想不到宗翰这狗贼竟还有这等高明的主意。”

顾惜朝反倒笑了,“为洞屋装轮,确实很妙。但是以土木填壕,却是愚蠢之至。我们只需在城内挖掘地道,直通护城壕,待敌军将护城壕填满之际,引燃木柴,并加以牛皮鼓风,敌军便前功尽弃。”

“好!”穆鸠平击掌而起,“这任务就交给我去办,放火这种差事,我老八最喜欢!”

顾惜朝道:“挖掘地道之人,最好熟悉城防。我看交给王禀将军较为合适。”

穆鸠平脸憋得青紫。这已经是顾惜朝第二次拒绝给他机会,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穆鸠平刚要甩手走人,只听顾惜朝道:“不过,我还另有一件重要的任务,想交请穆大侠办理。”

穆鸠平停住脚步,顾惜朝接着道:“毁掉的敌楼,可以再造。但是不等敌楼造好,明日金人又会以石砲攻击。所以我想请穆大侠帮助筹备糠袋,覆于敌楼顶部,另设栅墙,护于敌楼前方。如此一来,即便被石砲击中受损,也可以很快修复。”

穆鸠平咧嘴笑了,“顾惜——哦,顾将军——真看不出来,你哪儿来这么多点子!放心,这事包在我老八身上。”

太原城的攻防战,拉锯般进行着。你填我烧;你毁我修,攻防不分昼夜。宗翰大军远征之师,日显疲惫;而太原城则上下一心,倾一城之力,顽强抵抗。

半月后。

一连几日未曾合眼,身心俱疲。这一日顾惜朝终于拗不过戚少商,硬是被拖回寝帐补眠。

清晨时分,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顾惜朝本就没睡实,听到响声立刻清醒了过来。

“禀顾将军!枢密院事路允迪大人到!”

该来的终于来了。

顾惜朝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吩咐道:“去把太原知府张大人,胜捷军将领王禀将军都请过来。”




●45。

路允迪宣完圣旨多时,太原府大厅里仍是一片寂静。

“各位快点领旨谢恩吧。”路允迪摊了摊手道。一路赶来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便过来传圣旨,早就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当。

“圣上他,真的要把太原送给金人?”张孝纯伏身在地,嘴唇发抖着道:“不是臣不接旨,而是这道旨,系着多少太原百姓的性命啊!臣虽无能,却也不想让臣属下的子民沦为金人的奴隶。。。”

“没错!咱太原的百姓,宁可死,也不愿做金人的奴隶!”一直跪着的王禀抬起头道:“金人攻城多日,也未能撼动太原半分,全仰仗将士们奋勇杀敌,和太原百姓鼎力支持。还请路大人上疏圣上,收回成命,”

路允迪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顾惜朝,“顾将军,你看。。。”

顾惜朝略一沉吟,道:“臣接旨!”随即起身,在王禀和张孝纯惊诧的目光中将那圣旨领了。

路允迪刚擦了擦额头的汗,只听顾惜朝又道:“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敢请路大人一旁讨教。”说着,将路允迪让到一处厢房。

“路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的这道圣旨是不是早就下了?”

路允迪稍微一愣,想了想便也不再隐瞒:“正如顾将军所料。六万金兵兵临汴梁城下,情势危急。朝中主战主和两派水火不容,日日争吵。为求退兵,皇上十多日前便下诏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可这份诏书,却被主战派六扇门的诸葛扣了下来。直到前几日,皇上才又另下了一份诏书,命在下火速送往太原。”

“可是,勤王令早就下达,各路勤王大军聚集汴梁,兵力应该远远超过那六万金兵。为什么皇上还要割让太原?”

“这。。。”路允迪犹豫片刻道:“不瞒将军,在下离开汴梁时,勤王军已有十几万之多,可是情况并非将军想象那样。唉!一言难尽!朝廷现在已经乱了套了。我劝将军,还是快快准备弃城吧。如今朝廷根本无暇顾及一个小小太原,这城中区区几千人马,迟早要被金人攻破,不如早些。。。”

话音未落,顾惜朝道:“太原怎可以小而论之?太原乃军事重镇,一国之屏障。得太原,则河东尽得;据河东,则可得天下!金人苦于久攻太原不下,才会威逼朝廷,割让太原。”

“金兵围困东京。舍太原,保汴梁,也是不得已。”

“舍了太原,还用什么保汴梁?皇上怎么可以如此糊涂!皇上一时糊涂,做臣子的应该死谏,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宋江山就这样断送掉!”

顾惜朝转身找出笔墨,“我虽然领了旨,却绝不会让出太原!如果皇上责问下来,你尽可推到顾惜朝一人身上。”说罢,奋笔疾书。“请路大人将这一份奏折呈于皇上。太原军民虽勇,但已经与金人对峙数月,粮草军资日见匮乏,企盼朝廷援助!”

路允迪听方才顾惜朝竟然说皇上“糊涂”,心里一惊,此时见顾惜朝不但不愿奉旨行事,还托付自己上疏皇帝,心里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当下也不好推托,只得收了顾惜朝的折子,嘴里连道“好好”。

看出路允迪脸上的敷衍,顾惜朝道:“路大人,太原城上下,从士卒到百姓,皆以性命相拼,守卫太原。援兵一日不到,便苦守一日。”

顾惜朝字字恳切,听得路允迪心中一紧,“顾将军守城至今,已算精忠卫国,若是,若是。。。”叹口气,不忍再说下去,明知道朝廷如今自顾尚且不暇,不可能派兵援助,甩了甩头,道:“我尽力而为。”

不觉中,天已入了秋。每晚例行巡营回来,宗翰都会添一份忧心。时至今日,粮草耗去过半,六万大军士气低落,兵卒疲惫不堪,思乡情切。一个太原,竟牢牢挡住西路军南下的步伐。他宗翰在金国是何等威风的人物,难不成这一次要威名扫地?

“报!将军。。。”帐外侍卫张了半天嘴,后半截也没报出来。

“再这么惊慌无状,拖出去杖五十。”宗翰眼皮不抬地道。

侍卫的舌头立刻好用了,嘣豆似的道:“禀将军,太原城的顾惜朝顾将军求见!”

宗翰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顾惜朝?他现在在哪儿?带了多少人?”

“禀将军,就在帐外!只身一人!”

半晌,宗翰缓缓坐下,沉声道:“请顾将军入帐。”

帐帘挑处,宗翰眼前一亮。两军对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顾惜朝。今夜的顾惜朝,竟未着盔甲,身上一件墨绿宽袍,与之前两军阵前的英姿威武相比,更多了几分风雅倜傥。难以想象,就是这么个美貌男子,几个月来和自己斗智斗勇;自己胸前要命的箭伤,也是拜此人所赐。

好个乱世英豪!宗翰心中大加赞美,却浅浅一笑,开了口:“顾将军,这许多日的石砲,滋味不错吧。”

顾惜朝回笑道:“完颜将军,六万大军蜗居太原城下,将军的日子想来也悠闲得很。”

笑容虽然动人,但那言语间的揶揄却令宗翰脸色一沉。却听顾惜朝接着道:“金国西路军以六万雄师,却拿一个只几千守军的太原无可奈何,被阻太原数月,不能与东路军会师汴梁;东路军孤军深入,进退两难。完颜将军心忧如焚,我说得是不是啊?”

金国的军事情势被顾惜朝轻松道破,宗翰忍不住又一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逼到近前,狠狠盯着面前这个敌手。顾惜朝毫不动容,只默默逼视回去。

突然,宗翰爆出一阵笑声:“顾将军卓见,句句是实。我们二人都不用绕圈子,顾将军今夜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羞臊我几句吧?”

顾惜朝道:“将军既然早就猜出我的来意,咱们不妨就开门见山。”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卷东西,“我便是为了此事前来。”

宗翰接了那一卷明黄过来,展开一阅。

顾惜朝道:“这诏书,两天前到的。记得完颜将军曾经说过,良臣择主而事。我和一众将士尽心守卫疆土,可皇帝昏庸,竟然下诏割让太原!既然这个皇帝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拼死效命。”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宗翰击掌叫好。“我早就苦苦规劝顾将军,另投明主。”

“此一时,彼一时。刚交战时太原拥兵过三万,自是没有投降的道理;可如今太原不过数千人马,皇帝又下诏割城,令顾某心如死灰。”

宗翰转过身来望住顾惜朝的眼睛,“改弦更张,这身后的名节。。。顾将军可想好了?”

顾惜朝飒然道:“想必完颜将军早已知道,我顾某,勾结过辽人,投靠过西夏。名节与我,根本轻若鸿毛。大丈夫,当有大抱负。若是为了名节这种虚妄的东西,错过了施展宏图的机会,那才叫迂腐。守卫太原数月,顾某尽心尽力,自问也算对得起宋朝皇帝。”

“说得好!”宗翰高兴地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宋朝气数已尽,兵弱君庸,朝野上下一盘散沙;而我大金正值用人之际,天高地广,将军正可施展过人韬略。”

顾惜朝道:“只是如今太原城中的守军,全是王禀的部下。偏偏王禀和太原知府张孝纯二人死忠,明明有皇上割让太原的圣谕,却不愿弃城。顾某迫于手中无兵,连日来只好与他们虚与委蛇,假意抗旨守城。今次前来,正是要向完颜将军借兵。”

宗翰毫不犹豫地道:“顾将军需要多少人马?”

“五百足矣。”

宗翰转身吩咐道:“立刻调集五百精兵,等候交付顾将军调遣。”又揽着顾惜朝的肩,带至桌前,命手下斟满两大碗酒,“所谓不打不相识。在下早就对顾将军之才钦慕不已,虽然在将军手下吃了不少败仗,心中甚是不快;但想到今后能和将军这样的英雄同朝为臣,心中便无上豪爽!”

顾惜朝由衷道:“完颜将军也是在下所见最强悍的对手。更难得的是,将军有如此宽广胸襟,顾某也是佩服得紧。”

宗翰端起酒碗道:“饮了这酒,你我之间过往仇怨一笔勾销。从今后,并肩作战,共创江山!”

说罢,端起酒碗和顾惜朝对饮而尽。宗翰还要再饮,顾惜朝拦道:“我此次秘密出城,不宜久留。待大功告成,我们再痛饮不迟!”

宗翰点头道:“破城事大。那我就将这坛酒封了,留作日后和顾将军共享。”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顾惜朝和五百轻骑,副将银术可不无担心地道:“将军如此信任这个顾惜朝?”

宗翰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鏖战多日,我和顾将军可谓知己,惺惺相惜。再者,就算顾惜朝来降有诈,借去区区五百人马,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顾惜朝领着借来的五百金兵,趁夜悄悄潜近太原。接近北门时,顾惜朝叫停了队伍。

“这样进城太过显眼,传下话去,让大家将发髻打乱,将兵服反穿,凡是有金人印记的一律或摘掉或隐藏。等会儿进城时,只说是江湖人士,听说太原有难,特意前来相助抗金。”

金兵得了令,纷纷抛了兵刃,脱衣的脱衣,解发的解发。突然,路旁冷不丁杀出一支人马,顷刻间便将这五百衣冠不整,来不及操兵刃的金兵轻松俘虏,随即又迅速换上那些金人的衣服。

顾惜朝打马上前,冲那为首之人一笑,悄声道:“戚将军穿了胡服,倒真有几分金人的摸样。”

戚少商瞪了顾惜朝一眼。重任在身,没有时间玩笑。二人即刻带领这五百“金兵”,绕路而行,逼近金兵军资粮草。

“将军,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这个顾惜朝。”宗翰大帐,银术可去而复返,“我刚才一直在想,若是顾惜朝诈降,五百人马,他要来何用?”

宗翰抬起头,“不因该是诈降。宋朝皇帝放弃太原,顾惜朝是个识时务的人,见到诏书,明知道不会有援兵,怎么会死守?”

“将军,末将说的便是这万中之一。”

“万一有诈——”宗翰起身沉吟片刻。“备马,去粮草营。”

身着金兵服饰,加之夜色掩盖,戚顾所带的这五百人马一路无阻。等到一支支火箭划破夜空,点燃一个个粮草堆,金兵才乱作一团,慌忙救火。顾惜朝亦不恋战,见火已成势,即下令回城。

“惜朝,金兵追过来了!”戚少商在一旁喊道。

顾惜朝回头望去,果然身后火把星星点点,连绵如海,伴着喊杀之声一齐涌来。身边这么点人马,决不能硬拼,唯今之计,只有快躲进太原城。当即策马如飞。



●46。龙城悲歌

前面不远便是顾惜朝的队伍。粮草本就剩得不多,如今顾惜朝这么一把火,烧得军心大乱,烧得宗翰心头怒火万丈。方才共饮的豪情,和粮草一起化作了飞灰;多日来的忧虑,此刻都化作对顾惜朝的愤恨。宗翰猛抽一鞭,战马嘶鸣着奔得更疾。

“放箭!”宗翰咬着牙狠狠喊道。

两方距离刚好在一箭地左右。射出去的箭半数落在地上,落在后面的宋军也有一些中箭落马。

太原城近在眼前,吊桥在一阵焦急的咯吱声中落下。追兵离得太近,太原守军不敢发射箭矢,生怕伤了顾惜朝和戚少商。

“我来殿后!”戚少商说完抽出削铁如泥的宝剑在顾惜朝的座骑上轻轻一刺。“快带着大家进城!”

顾惜朝还来不及答话,胯下战马吃痛,发疯一般冲进城去。戚少商从腰后取下弓箭,在疾驰的马上转身回射,目标不是人,而是马。戚少商骑射功夫虽不似顾惜朝那般精妙,却弓沉力大,箭箭中的,转眼间追击的战马倒下五、六匹。戚少商继续挽弓搭箭,毫不松懈。一片此起彼伏的哀鸣声中,越来越多的战马横陈于地,阻滞了后面的追兵。

戚少商却因为分神射箭,速度减慢,不知不觉已经落在队伍最后。

“戚将军!快进城!”
“戚将军,收吊桥了!”

城头众人几乎喊破喉咙。听到呼喊,戚少商这才正过身去,专心驭马。见宋军差不多都已进城,当即收了弓箭,猛踢马腹,一跃飞上已经离开地面一尺的吊桥。

顾惜朝先一步入城,此时见戚少商平安入城,长舒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放了回去。半刻不停,急急赶上城头,命守城将士发射雕翎箭矢,迫得宗翰的人马连连后退。

宗翰勒住马缰,双目如钩;仰望着火把林立的太原城头。

“顾、惜、朝!”宗翰几乎将双唇咬出血来,三个字闷响在喉中,冷森之气令身旁士兵不寒而栗。良久,才对着城头上的那个身影缓缓道:“顾将军,我原以为将军是心存大志之人,没想到也是这般迂腐死忠!真令人好生失望!”宗翰以马鞭遥指前方,一字一顿地道:“枉我完颜宗翰把你顾惜朝看作英雄,当作知己,还与你一番推心置腹,把酒同饮!”

城头传来顾惜朝一阵朗笑。“完颜将军,顾某也敬你是个英雄好汉,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酒当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宗翰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好一个白刃不相饶!”深吸口气,道:“那我就奉陪到底!”话一出口,宗翰脸上狰狞尽褪,竟露出几分豪迈:“同僚做不得,能与顾将军斗法,也其乐无穷。”说到此,仰天长笑,“顾将军,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那坛酒,我会一直留着,待城破之时,与将军共享!”说罢,大笑着领兵而去。

宗翰大军退去,回头仍不见戚少商,顾惜朝心中惦记,急急下了城楼。刚一进中军帐,便被人从旁拦腰抱住。感觉那人手臂强健如常,想必毫发无伤,心中稍慰。

“少商。。。”一句问候尚未出口,便被一个深吻堵了回去。顾惜朝立时便觉得了这个吻的不同寻常,吻中透着急迫,甚至带了些粗重霸道。

“少商!?”挣脱出纠缠不休的舌,顾惜朝双手定住那人的脸。

戚少商被迫停了下来,目光沉沉望着顾惜朝。“你和那个宗翰喝酒了?”

顾惜朝笑着拢了拢戚少商的鬓发,“是。女真人尚饮,我只得逢场作戏。”

没有厚重甲胄的阻隔,怀中温软早令戚少商心头春情荡漾,加上这一笑,戚少商哪里还把持得住,当即紧拥了怀里的人,狠狠吻住,舌深深探入那人酒香尤存的唇齿,疯狂搜觅,贪婪吮吸。

顾惜朝被情人密不透风的吻压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躲开戚少商意犹未尽的双唇,“少商。。。你怎么了?”

戚少商别过头去,轻轻啃咬着顾惜朝的耳垂,“我就是想尝尝,是金人的酒香,还是炮打灯醇。”口气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顾惜朝睁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不会是在吃醋吧?这诈降的计策,可是我们一起商量的。”

“我吃醋?”戚少商矢口否认,“你逢场作戏,我看那宗翰倒真的留恋与你共饮之谊。”

顾惜朝强忍住笑,用指尖勾住眼前人的下巴,“我怎么听着宗翰的话里尽是威胁恐吓?我的戚将军,这可是两军阵前!”

戚少商心中自然明了,却仍紧绷着脸,探下身去,一把将顾惜朝横抱在胸,半真半假嗔道:“那个宗翰说,把你当知己,和你推心置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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