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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变(全)- 碧云天后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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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的不必担心,有我在给你壮胆。”穆鸠平一边说着一边催动座骑。“走吧,咱们一起去找小妖,把息红泪要回来。”
戚少商摇了摇头,懒得辩解。再说,有人带路也不错。
34。
郝连春水的营盘驻扎在连云寨十里开外,半日的脚程,听着穆鸠平在耳边絮絮不止,不知不觉便也到了。
“请通告郝连将军,就说,就说。。。”对着巡营的兵卒嗫喏了半天,戚少商还是觉得难以开口。
穆鸠平大咧咧上前道:“通告个什么?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九现神龙戚少商,我呢,是威名赫赫的阵前风穆鸠平,我二人是你们将军昔日老友,他见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我们又不是冲着你们将军来的,我们今日是为看望息红泪而来。”说着,便往里闯。两名兵卒心中气恼穆鸠平对自家将军言语不敬,又粗鲁无礼,立时横枪以对,哪肯放行。
“老八!”戚少商一把将穆鸠平拽到身后,拱手道:“两位,多有得罪,我们确实是为见息女侠而来,也真的是郝连将军的故人,还是烦劳二位禀报一声。”
两个兵卒见戚少商言语文雅,面色稍温,收了枪正要回去禀报,忽听得不远处一位女子说道:“二位若真是我家息城主的客人,就请通报上姓名,我们好报与城主知道。”
戚穆二人循声望去,却见三五个佩剑的白衣女子向这边走来。先前两名兵卒见了这几个白衣女子,遂恭恭敬敬作揖而退。想来这些女子应该是毁诺城的仙子,戚少商忙恭声报上姓名。一名女子离身通报,过不多时便又回转了来。
“我家城主说了,那来求见之人可是姓‘戚’名‘少商’?”
戚少商连忙点头称是。白衣女子又道:“城主说,姓戚者一律不见。。。”
戚少商微微一愣,却也不觉得意外。穆鸠平在一旁急道:“你有没有说清楚是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
白衣女子瞥了穆鸠平一眼接着道:“。。。唯独那个叫做戚少商的可以例外。”听到这里,穆鸠平撑得紧紧的脖子松弛下来,咧嘴一笑。却听那女子又说:“不过,戚少商若想要见得我家城主,须得赤裸上身,以荆条缠缚,一步一叩,口中还要念着: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你们,这太过分了!”穆鸠平跳起脚来喊道,“我要找你们城主问个明白!”刚要硬闯,又被戚少商按住。“老八!不要鲁莽!我们这是来求人。我本就有过在先,红泪生气是应该的。”息红泪的心性脾气他还是了解的,在毁诺城时息红泪扬言要杀了自己,后来还硬是要在自己屁股上踢一脚才解恨。也难怪,自己一次又一次食言,令红颜空侯。女人的青春又有几个八年?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对不起红泪,无论怎么惩罚自己,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红泪这么做,只是为了出口气罢了。
想到此,戚少商温声对白衣女子道:“有什么要求,我照做便是。”说着,走到路边折了些荆棘,除掉衣衫。
穆鸠平忙追过去,围着戚少商嚷道:“大当家的,你真的要——”戚少商看了穆鸠平一眼,默默点头,将荆棘缠在身上。穆鸠平急得直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那些白衣女子见戚少商真的肯荆棘缚身,态度也温和许多。一名女子转而对穆鸠平道:“这位穆大侠若是想要同往,倒是不必这般荆条缠缚,一步一叩,但必须同念: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这都是些什么规矩!”穆鸠平气得哇哇大叫。
戚少商安抚穆鸠平道:“说我是‘天下第一负心汉’,倒也不为过。说几句也没什么。”
白衣女子道:“穆大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就请在此等候。”
穆鸠平垂头一想,丧气道:“我说,我说便是!”
一干人缓缓前行。戚少商是练武之身,肤质强韧,初时荆棘也只是在他身上刺出一个个白点。可是一曲身下跪,荆条便收紧,勒入肌肤,再站起身时,就见一道道血痕。伤口虽都甚浅,但布满上身,看起来也触目惊心。再次跪下时,细刺划过刚才的伤痕,倒也疼得戚少商抽一口冷气。
穆鸠平看着心中又气又痛,却迫于白衣女子在旁督促,口中不停念叨:“。。。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戚少商,是。。。”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这些白衣女子初时听到戚穆二人口中参差不齐的念着“戚少商是天下第一负心汉”,甚是滑稽,不觉莞尔;可过不多时,便见戚少商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没走几步,已经体无完肤,也不禁收了笑容,眼中三分怯七分悔,互相使着眼神,拉扯着衣袖。
“大当家的!”穆鸠平再也看不下去,扑上前去,扶着跪在地上的戚少商,想要取下血迹斑斑的荆条,又怕伤到戚少商,小心翼翼半晌下不去手。此时耳边一片脚步声响,好像有一二十人的样子。只听一个女子和一名男子的声音一先一后传来:
“戚少商?”“戚大侠是你吗?”
那几名白衣女子看到来人,吓得个个噤若寒蝉,退到一旁低头不语。戚穆二人抬头望去,原来是小妖正携了红泪迎面赶来。穆鸠平看见息红泪,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质问,却听息红泪问道:“戚少商,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身上弄得伤痕累累。”
穆鸠平咬牙道:“还不是你——”却被戚少商眼神制止。戚少商面带诚恳道:“红泪,戚少商自知对你不住,所以特意负荆请罪而来,希望你,对我们过往的种种能够释怀。”其实看到息红泪脸上的吃惊,又见白衣女子们神色慌张,戚少商已然明白个中原委。想来这身负荆条,一步一叩的惩罚,并非息红泪的授意,而是仙子们替主人不平,自作主张。不过自己这点皮肉之痛,和红泪年复一年的伤心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真的论起来,这惩罚还嫌太轻。
白衣女子们听戚少商如此说,纷纷松了口气。她们原本只想捉弄这负心汉一番,为主人出出恶气,没承想戚少商竟真的依言而行,弄得浑身是伤。
息红泪看着戚少商凝神想了片刻,回身对郝连春水道:“郝连,我想和戚少商单独一叙。”郝连春水会意点头,带着手下离去。
戚少商原本觉得自己这幅模样被郝连春水看到,半点风度全无,颇有些尴尬。但见郝连看着红泪的眼神关爱有加,又对红泪百依百顺,心中甚感慰籍,不由得暗自叹道:自己欠了红泪的,永远无法偿还。红泪的幸福,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给。
**
好水川南。
东风阵阵,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更不时卷了沙尘,张开黄蒙蒙的大网,把这天地间的一切吞入腹中。顾惜朝在战车上四处眺望。远处的平夏城,宛若一座浮在沙雾中的城堡,时隐时现,竟有几分不真实。
一阵马蹄声响,不多久,一人一骑从烟尘中驰来,是先前派出去的探马来回报。
“回禀顾将军,平夏城中驻扎着铁鹞子两万,步跋子三万。领兵之人是西夏的晋王。”
“晋王?”顾惜朝喃喃低语,一边暗自忖道:自己在西夏时候不短,却并无听说此人。“这晋王姓什么,叫什么?”
“这。。。。。。小的不知。”
“再探!”
“是!”
探马正要离去,身旁有人截道:“不用了!”
顾惜朝回转身来。只见说话的人长方脸型,面色阴郁,正是副将杨文秀。杨文秀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位晋王,可算是顾将军的老部下,老相识了。”
这杨文秀原本跟随刘法将军。朔方一役中刘法大军遭西夏人伏击,刘法命丧敌手,他死里逃生,如今奉命协助顾惜朝御夏。他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任用一个昔日的西夏将军来打平夏城。
顾惜朝抿了抿唇道:“顾某虽在西夏领过兵,可并不记得有‘晋王’此人。不知杨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杨文秀双眉微扬道:“这晋王便是察哥,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弟弟。哦,在下倒是忘了,顾将军已离开西夏一些时日,晋王新近受封,顾将军想来不知。”
听到察哥的名字,顾惜朝心中一凛。出西夏时,虽也料到宋夏交锋,却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快就和察哥沙场对敌。当下稳住心绪,不动声色道:“杨将军如此洞悉军情,令人佩服。”
顾惜朝这话虽然由衷而发,听在杨文秀耳朵里却带有讥讽之意。当即垂了眼帘道:“杨某乃是败兵之将,顾将军此言,杨某愧不敢当。”言罢即别转了头,面色更加铁青。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插了进来:“呵呵,蔡某听说顾将军和西夏人交情深厚,希望等上了战场,将军可不要徇私情啊。”“徇私情”这三个字被拖的老长,使得听起来本来还算关切的语气,多了些威胁的味道。
这个长了一张笑面佛般脸孔,终日带笑,却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蔡庆,是赵构委派给顾惜朝的“军师”。此人与其说是来帮自己,还不如说是来监视自己。顾惜朝强忍不悦,道:“蔡大人多虑了。在下确实曾和察将军交情莫逆,但如今宋夏交战,在下决不会置国家而不顾,因私费公。”
“当然,当然。。。。。。”蔡庆一边笑咪咪地点着头,一边捻着胡须道:“蔡某也只是提醒一下顾将军而已。。。。。。”一股沙尘卷地而起,将战车团团围住。蔡庆忙以袖掩面,紧闭了口不再说话。
顾惜朝也合了双目,心中百味杂陈。赵构此次派自己来解西线之危,却又派蔡、杨二人相制约。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凭这一点,李乾顺便强过赵构百倍。
疾风过处,战车及众人身上的铠甲落下灰蒙蒙一片。蔡庆在身旁忙不迭地拍打的身上的尘土,嘴里顺便咒骂着天气。顾惜朝凝眉片刻,问手下道:“那批火箭和炸药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还未曾运到。想必是风沙阻隔,耽搁在路上。”
顾惜朝闻言心中又是一沉。西夏的铁鹞子骑兵挥突豪迈,强悍无比;而骑射却是宋军的弱项。与西夏交战,只有大量运用火器,才可增加些胜算。可两军开战在即,这批至关重要的火箭和炸药还未送到。自己以前伐辽虽说是所向披靡,但那时自己带的是训练有素,作战得力的军队,有生死同心的戚少商和骁勇善战的察哥。而如今,自己只有三万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宋兵,和一万刚打了败仗的刘法残军;再加上一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副将和一个对自己充满怀疑的军师。这一仗还未打,便先输了一半。
想到这儿,顾惜朝忍不住向连云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喟叹:戚少商,大当家的,不知你现在何处?
**
戚少商呷了一口茶,抬头道:“这茶真好喝。”
息红泪微笑着点头,“这茶叶是郝连将军送给我的。”戚少商略一愣怔,悻悻地陪了个笑,便盯牢了地面。只听息红泪问道:“少商,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戚少商埋着头道:“上了药,早就不疼了。本来就是些皮肉伤。。。。。。红泪,我。。。。。。”
息红泪爽快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很好,过往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必觉得歉疚。只怪我自己明白的太晚,珍宝就在身边却不自知。。。。。。”息红泪说着,便觉得喉中酸哽起来。虽然嘴上说很好,但想起那么多年的无望的等待,那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落,心头不由得又有些凄苦愤恨。戚少商的脾气她何尝不知,爱的时候轰轰烈烈,为了自己当初不惜和卷哥决裂;而一切成为过去,曾经的爱却也如汇入了大海的岩浆,由炙烈狂放,到冷却淡漠,激|情不复。只是那时自己年少,偏偏喜欢戚少商这样的性情。
戚少商只顾低着头,没有见到息红泪神色中透出些许伤感,接口道:“那便好。郝连小妖对你千般体贴,万般关怀,确实胜过我这个粗人。看到你好,我便放心了。”
“是啊。”息红泪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幽幽地道:“尽管公务繁忙,他却事事挂心,这里的东西,大大小小都是郝连送来的。”息红泪说着,纤手抚过一件件物事,每看一样,心里便多一份甜蜜。郝连春水的好,是小桥流水般,虽没有惊波巨浪漾动心扉,却绵延细腻,源源不绝。
戚少商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摆了许多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花花草草。家具陈设样样都是投着女儿家心思设置的。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后,倒也平静无澜,只真心为红泪感到高兴。
又说了些祝福之词,戚少商便起身告辞。刚出得门来,穆鸠平便劈头盖脸地问道:“大当家的,抢回来了吗?”
戚少商不答话,径直往前走,穆鸠平不停地跑前跑后地问:“怎么样?息城主动心了?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戚少商默不作声,只管解了马缰,飘身上马。“大当家的,说句话呀!”穆鸠平仍死缠烂打。
正在此时,身后遥遥有人高喊:“戚大侠留步!”戚少商拉着缰绳的手松了下来,转头望去,原来是郝连春水策马追了过来。“戚大侠这是要去哪里?”
郝连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行程来。戚少商略一踌躇,道:“在下要往秦州天水。”
穆鸠平在一旁跳着嚷道:“秦州?那么远?大当家的是要带上息城主一同去吗?”
郝连春水勒住马辔,望着戚少商道:“西线近有战事,戚大侠西去秦州,一路小心。”
戚少商一惊,“你可知西线因何交战?”
“我也是刚刚听闻,朝廷任命顾惜朝为帅,收复平夏城。”
“顾惜朝?!”这一次,戚少商和穆鸠平一同叫了起来。
“怎么会是顾惜朝?。。。。。。现在战况如何?”戚少商一连串地问道。
郝连春水道:“对,是顾惜朝。我也很是吃惊。可惜我也只知道这些,详情不甚清楚。”
戚少商感激地看了郝连一眼,拱手道:“多谢提醒!”随即双腿一夹马腹,一刻也不多留,飞驰而去。
“哎——,大当家的,你去哪儿?”
戚少商纵马狂奔,耳边风声啸过,依稀听到背后穆鸠平的呼喊着什么,可他无心分辨。朝廷任命顾惜朝为帅,出师西夏?顾惜朝不是应该在天水吗?怎么会带兵西征?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戚少商左猜右想,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
久病不愈,心里很郁闷,带病工作,带病写文。谢谢大家对风云变的喜爱!
'打算从这贴开始,主楼更新。这预示着这文接近尾声,或者说我一厢情愿的希望它接近尾声。;)'
35。
没想到自己重披戎衣,便要和察哥交锋。攻城在即,顾惜朝几乎一夜无眠,听着帐外西北春季单调的风声,从夕阳西下,到夜幕低垂;望着跳动的烛火,直到那点微光渐渐被晨曦淹没。
次日清晨,顾惜朝集合兵马,拔营起寨,半日后大军便兵临平夏城下。先头的攻城车及弓箭手一字长蛇阵排开,其后是黑压压的步兵。几万人马严阵以待。正午的太阳下,人和马的影子缩成脚下浓浓的一团。顾惜朝眉头紧蹙,仰望着平夏城头招展的“晋”字大旗。
“顾将军,为何还不下令攻城?”兵车上的蔡庆等得有些不耐烦。
顾惜朝没有答话,却将目光收了回来。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拔剑发令。剑抽出了一半,手突然又停在了半空,低头端详起那柄承天宝剑。
“顾将军,再不下令攻城,贻误了战机,可不要怪末将不曾提醒!”身旁的杨文秀催促道。蔡庆也从鼻子里哼了几声,以示附和。
正在此时,平夏城原本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几乎同时,两队黑盔黑甲的骑兵宛若两股黑色的湍流般冲出城来,顷刻间便有上百名骑兵涌到城外,威风凛凛地分列城门两旁,而更多的黑甲骑兵仍在源源不绝奔将出来。地面霎时腾起一层尘雾,随着马蹄重踏而震颤不已,连相隔不远的宋军兵车也被震得微微摇晃。这些骑兵迅而不乱,多而有序,一层层密密咂咂,陆续在城外铺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扇形,与宋军的兵车阵对峙。
“西夏铁鹞子!”宋军阵中有人小声嘀咕,一阵骚动便涟漪般在阵中荡了开去。铁鹞子兵的威猛是许多刘法旧部亲眼所见,没有见过的也早闻其名。
稍顷,铁鹞子布阵完毕,一支几十名骑兵的小队举着两面“晋”字大旗从扇形正中驰出,中间簇拥着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此人生得威猛健硕,双目有神。一身皂色战衣,乌盔乌甲,背上金弓光华耀目,腰畔囊中插满雕翎。这人将马停在阵前,待眼睛扫到仅在百步之遥的顾惜朝,高声喊道:“顾将军!”说完竟催马上前几步,身后那几十名勇壮骑兵亦随之向前,引得宋军前阵哗啦啦一阵举弓搭箭,横枪拔刀之声。
顾惜朝向后摆了摆手,命众将士放下弓箭,又打马上前,向着那西夏将领一拱手,道:“察将军,久违了!”
察哥此时已遥遥勒紧马缰,高声道:“顾将军……那日兴庆府一别,多日不见,察哥甚是想念你与戚将军,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再见到你们。”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见面。”说完直视着顾惜朝。
顾惜朝闻言面沉似水,静默了半晌,忽然回头命道:“拿酒来!”说完跳下马,接过手下兵士斟满的两碗酒,朝着察哥径直走了过去。
察哥见状也跃下战马,迎上前去。顾惜朝递过一碗酒,道:“察哥,你我从前战场拼杀,生死与共,那份情谊在下永生不忘……”顾惜朝举起酒碗,决然道:“可是今日我们战场相见,已是各为其主。喝了这碗酒,察将军尽管放手厮杀,不必心存慈悲。顾惜朝即便今日命丧你手,也死而无恨。顾某也决不会……因为与将军过往的交情而手下留情!”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察哥讶异地听完顾惜朝的一番话,又看着他喝干了那“绝情酒”,紧咬牙关,心中郁痛得说不出话来。逼视了顾惜朝良久,也一仰脖子将那酒喝了下去。看了看空酒碗,又看了看顾惜朝,突然啪的一声将碗甩在地上,痛道:“顾将军,这碗酒我喝了,可察哥只当这是我们久别重逢的喜酒。我一早就听说这次前来的宋军是由顾将军挂帅,在这里等候多日,只为了见将军一面。察哥断不能和将军兵戈相见,我的这些铁鹞子兵,也绝不愿意和顾将军动手。”察哥说到这儿,回头高声喊道,“兄弟们说,是不是这样?”
“我们不愿和顾将军动手!”铁鹞子们纷纷应道。
察哥牵过战马,道:“三日之内让出平夏城,察哥说到做到。顾将军,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飘身上马。顾惜朝知道察哥的性情,他和戚少商二人离开兴庆府时,察哥不惜违背李乾顺的旨意,帮助二人出城;但当日情势还可用织梦假传圣旨来推托,如今察哥为了不愿和顾惜朝交锋,竟决定让出一个喏大的城池,还是令顾惜朝大为震惊。
蔡庆和杨文秀一直远远看着顾惜朝和察哥喝酒说话,这二人说些什么虽然听不到,但铁鹞子们的那句话却听得十分清楚。此时见到察哥即将离开,蔡庆向身后命道:“放箭!这西夏将军便是西夏晋王,射死此人者,重赏!”前排的弓箭手得了命令纷纷举弓搭箭,指向察哥。
“慢!”杨文秀回头喝阻。搭好的箭又撤掉,拉满的弓也松了下来。
“杨将军,你这是何意?”蔡庆急道。
“这晋王尚在弓箭射程之外,如果我们让弓箭手贸然上前,未及放箭,对方的铁鹞子兵便会冲过来。想必大人也听说过,西夏铁鹞子个个是神箭手,混战起来,我们讨不到半点便宜。”
“如能射杀晋王,可是大功一件!没想到杨将军竟连这点胆识都没有!”
杨文秀哼了一声,“要说杀敌立功,我杨某比任何人都想手刃仇敌,以血前耻。但打仗绝非是逞匹夫之勇,时机未到,冒然行事只能误了大事。”
“你?!”蔡庆气结,对着杨文秀冷峻的脸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两人正缠斗不休,却见察哥行至一半又将战马带住,圈马回身,向着顾惜朝道:“顾将军,皇兄让我转告,他甚是想念两位将军,将军们住过的府邸,皇兄命人每日清扫,两位用过的东西,至今放在原处。。。。。。”顿了顿,道:“察哥也想念将军!希望下次看到顾将军,是在美丽的贺兰山中,在广阔的河套草原上,和将军一同骑马狩猎。”说完,再次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察哥就此拜别!”
顾惜朝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如鲠在喉。便要上前扶他起身时,察哥已经一跃上马,带着那几十名铁鹞子飞驰而去。旋即,只见“晋”字大旗挥舞,夏兵收兵回城。
“咦?西夏人竟就这么撤了?”蔡庆奇道。其实不光是蔡庆,他身边的杨文秀也心中称奇。
“杨将军,这可是攻城的好时机!我们应该趁着敌人后撤,杀进城去。”
这一次蔡庆说的有点道理,这的确是个难逢的良机。顾惜朝尚未归阵,但已来不及和他商量了。想到此,杨文秀点了点头,道:“即便是退兵,敌人仍井然有序,队形整齐,我们千万不得大意。”转头向手下道:“吩咐下去,夏人惯用瓷蒺藜,前行时须得小心巡查地面。”接着手中利剑出鞘,一声高喝:“攻城!”
顾惜朝正自望着察哥的背影感喟不已,忽听背后战鼓声大作,回头看时,宋军竟已经开始缓缓前行。当下急掉转马头冲回阵中,一边大声喝阻道:“停止进攻!鸣金收兵!”
杨文秀亦大声回道:“顾将军,现在是攻城良机,为什么要退兵?!”
顾惜朝顾不得回头,一边指挥撤退一边道:“是进是退,我自有道理!”又厉声命道:“众将官听令,全军后退半里,就地扎营。攻城之事,改日再议!”
“可是。。。”蔡杨二人还待争辩,顾惜朝连人带马已经渐渐远去。眼见大军潮一般后退,二人当下只得各自压了一肚子怨懑,随队后撤。
中军大帐刚刚扎稳,蔡杨二人便闯了进来。蔡庆抢先一步,质问道:“顾将军,老夫倒要问问,方才为何放弃攻城,下令后撤?”
顾惜朝眉毛一扬,反问道:“我也想知道,今日在阵前,没有主将的号令,是什么人擅自下令攻城?”说完逼视着二人。杨文秀怎么也没想到,顾惜朝会反客为主。攻城令确实是二人自作主张,但他当时以为顾惜朝也会同意攻城。今日之事,可大可小,顾惜朝完全可以按违抗军令治二人的罪。
“这。。。”蔡庆支吾半晌,看向杨文秀,那人却低垂了眼睛一声不吭。蔡庆见杨文秀不语,顿时也泄了气。
顾惜朝面色一沉,厉声道:“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今后如有人擅自发号施令,军法处置!”蔡庆斜目瞥了一眼顾惜朝,负手而出,临走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算是同意还是抗议。
见杨文秀站在原处未动,顾惜朝道:“杨将军,不知还有何见教。”
杨文秀仍低着头道:“顾将军,末将知道,主将未发令,手下自作主张是军中大忌。今日之事,我也有份。”
顾惜朝口气稍温,道:“我已说过,既往不咎,杨将军不必挂怀。”
“多谢将军不责之恩。可是,”杨文秀抬起头,提高了声音道:“可是末将还是想问顾将军,这一仗,打算怎么打;这平夏城,怎么夺?”
顾惜朝没有立刻答话,转过身去,一边卸掉身上的盔甲,一边道:“我说过,攻城之事改日再议。”说完径自走向桌案前。
杨文秀见顾惜朝不睬他,便索性站在原地不动。“顾将军现在不说,末将便在此等候。”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禁觉得这个杨文秀倒是有几分有趣,便也由着他不走。自管伏在案前,专心致志地修订《七略》。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兵卒送来蜡烛,顾惜朝双眼余光扫过,只见杨文秀的影子仍木头一般杵在地上,心中一动: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不知不觉一个笑意浮上面容,道:“杨将军看来是要在这里用晚膳了。”又吩咐手下道:“今晚添一幅碗筷。”
过不多时,兵卒摆上饭菜,杨文秀依然目不斜视,扛着一身盔甲,垂手而立。顾惜朝也不理会,一个人独自吃了几口,道:“杨将军是想问我,为什么今日兵临城下却又不许进攻;杨将军还想知道,宋军究竟何日攻城;其实杨将军真正担心的,是我顾某心里根本不想打这一仗,不想夺回平夏城,是不是这样?”顾惜朝神情悠然,这一番话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可杨文秀听得心头一颤。
听着耳边盔甲响动,顾惜朝知道杨文秀终于挪动了身体。只听杨文秀道:“说得不错。顾将军,杨某乃是败兵之将,每日里都想着如何破敌夺城。”杨文秀顿了顿,决定豁出去了,“今日不妨敞开了说,顾将军和敌将是昔日的朋友,在下原本希望顾将军在战场上不徇私情。可今日在阵前,你们先是一起喝酒,然后不但两方罢兵不战,顾将军你还阻止手下攻城。 我亲耳听到,察哥几次诉说思念之情。。。末将不知以后还怎么相信将军!”
说完这番话,两人静默半晌。杨文秀料想顾惜朝随时会拍案而起,大发雷霆,没想到顾惜朝竟然笑了,“好!爽快!”顾惜朝放下碗筷起身道:“我和察哥昔日并肩作战,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今日在阵前喝的那碗酒,就是为了断绝我与察哥之前的情谊,”见杨文秀面有疑色,顾惜朝不以为意,道:“当然,信不信由你,这确是顾某的本意。岂料察将军竟愿意退出平夏城,以成全我和他过往的情谊。”
杨文秀想到日间确实听到察哥身后的铁鹞子们高喊不愿和顾惜朝动手,心中不由得相信了顾惜朝几分。但又一想,西夏人狡诈,即便说是让出平夏城,又如何能够相信?只听顾惜朝道:“以我所了解察哥的性情,他说让出一座城池,便真是这么想。但他的哥哥李乾顺不见得会由着他这么做。察哥要退出平夏城,李乾顺也许尚未知晓;不过也许李乾顺早已知道,这一切是他将计就计也未可知。”
杨文秀忍不住问道:“李乾顺为什么要授意让出平夏城?”
顾惜朝长舒一口气,道:“是啊,李乾顺为什么要在两军对垒时对我如此深情厚意,甚至让出平夏城?”其实这也是顾惜朝一直在想的问题。
杨文秀猛醒,或许今天在阵前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李乾顺有意而为,是故意要宋军怀疑顾惜朝?想到此,脱口道:“难道这是他的离间之计?”
顾惜朝神色黯然,低头道:“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说完二人都陷入了深思。杨文秀突然道:“顾将军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况且,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凭什么就要相信你?”
顾惜朝坦然道:“问得好。我知道,因为在下从前在西夏为将,杨将军与我心生隔膜。但你我如今一同作战,若心存间隙,这仗还未打便输了三分。唯有我二人敞开心扉,开诚布公,才能消除隔阂,同心协力。”说完目光炯炯,望着杨文秀。
杨文秀迎着顾惜朝的目光,二人对视良久。终于,杨文秀积满阴郁的脸被爽朗的笑容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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