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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笑拥江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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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广霆捏了捏拳头,最终仍点头称是。见石明轩走开,素问轻轻地拉住了石广霆伸长脖子向那书桌上看去,石明轩写的六个干瘦的隶字正是:“满招损,谦受益。”
“广霆,爹也是为我们好。他在京城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素问低声安抚石广霆。
“我知道!”石广霆仍是不忿。“可你看他对惜朝!什么乱臣贼子?我看我们大宋就是太少如惜朝的这般的‘乱臣贼子’!”
“哎!”素问赶紧捂住他的嘴,急道:“你不要命了!”四下望了望,接着说,“爹的脾气你这做儿子的还不清楚?前天爹偷偷塞给我两支上好的人参,说是一支给你。今天又亲自开口要惜朝早些回来。横山那边,也的确不是休养的好地方,爹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石广霆微微露出了笑容。
素问点点头,“这次你给皇上的折子,给惜朝记功的那道,爹还是扣下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我们这将军府把惜朝压得越紧,皇上就越是高兴。只有顺了皇上的心,战场上,才能如我们的意!这你都不懂?”
“我懂,我都懂!”想到这节,石广霆又皱起了眉锋,“只是,这么做事好教人气闷!在自己家里都不得痛快!”
“惜朝都不喊委屈,你委屈什么?” 素问睨了他一眼,嗔道。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再大的委屈,什么时间见他吭过一声?”石广霆只是叹气,“也不知他身子好些了没,一个多月没见,怪想他的。”
“吹笛来过信了,说是人已经在路上了,也就这几天就到。让我们放心惜朝的身体,连着扎了几次针,呕血是不呕了,就是仍咳得厉害。”素问静静地答道,不由得又想起他,人前的他总是坚强而温柔,人后……那次惊鸿一瞥的隐忍落寞,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他真心展颜一笑。
追命串门子的地方当然不只镇远将军府一处,金风细雨楼的好酒自然也不会少了他的一壶。只不过,比起他追命追三爷亲自带来的顾惜朝的消息,杨无邪杨总管手上的账目显然更得戚少商的青睐。
枯坐了一个时辰却没有插上三句话的追命终于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面,吼:“戚少商!你说完没?!”
眼见追命横眉立目,戚少商还未做何反应,杨无邪已经先要笑了,收拾了一下账本,他恭敬地道:“戚楼主,我就先出去了。”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对戚少商施以援手,虽然那只是一句话就能了结的事。
戚少商点点头,应了杨无邪的离开。接着,目光低垂,手指慢慢地抚过压在案上的宝剑,道:“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话说?”
戚少商如此平静到是让追命发不出火来,气哼哼地坐下了,说道:“我昨天晚上去见了石广霆!”
“哦,他好么?”
“不好,也好。”追命随声应付道,“横山那一仗看来伤得不轻,不过还有力气成亲,应该死不了!”
“哦,那就好。”戚少商宽慰地点头。
追命两只眼睛只盯着戚少商看,好像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戚少商却不理会,端起搁在一边的茶碗,吹开浮在上面的茶沫,饮了一口,眼光却瞟向追命。
如果这个时候是无情在,或者是杨无邪在,无情会跟着一起喝茶,杨无邪会继续保持沉默。因为他们早摸透了戚少商的习性,看到旁人故意卖关子不说重要的事,他就会这样一边装作忙别的事,一边又瞄别人两眼,存心急人家。这些年的历练,戚少商的良心可比以前少了许多,耐心却又好了许多。
可惜,追命既不是无情更不是杨无邪,于是,他跳起来追问,“你就关心这个?别的就没了?”
戚少商似乎被问住了,苦恼地皱眉,想了又想,沉吟着问了一句:“石广霆成亲,诸葛神侯不打算送礼道贺了?”
追命差点就被气到七窍流血,一掌送出。
戚少商顺势向后一仰,椅子后移。
追命追上一步,踢飞他面前的几案。
戚少商手按椅子扶手,身子凌空飞起,一掌压下几案,使其稳稳地落地。而几案上的笔墨纸砚却洒了一地。
这几招平平无奇,这几年当中他和追命也不知玩过了多少回。几乎……每次见他整日忙于金风细雨楼的事而脱不开身的时候追命都会上来踢一次桌子。可每次,戚少商也都能及时救下对他最重要的文书。
追命看了看这一地的狼籍,打翻的砚台扣在一堆书册上,不悦地撇撇嘴,抱怨,“少商,你功夫退步了!以前都不会弄脏东西的。”
戚少商却只是笑,饮了一口茶。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救下了。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杯茶?”追命也诧异,“茶水怎么也比墨汁容易弄干净吧!你傻了?”
戚少商笑着解释,“这不是普通的茶。”
“到要讨教,如何特殊法?”追命双手环胸,问道。
“桂花茶。”举杯,又饮上一口,流连再三。如此幽冷的香气,可细细品味,又会发觉有股融融的暖意从心底慢慢地、淡淡地泛开,如涟漪阵阵,一圈一圈缠上你的心头。
“桂花茶?”追命疑惑着重复,好像在哪里听过?再想想,又摇头,不记得了。也就戚少商的身边总是三五时地出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被人用烂扔下的马鞭;比如,只剩下箭头的弓箭;比如,断了半截的佩刀;还比如,说是宁神用的静息香,可他闻起来总觉得这味道怪怪的,没有那种普通的宁神香的香甜气味,反而很……晦涩。上次跟戚少商提起这话,他居然还为这“晦涩”二字呆了很久,怪人!现在又出了一个什么桂花茶,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女人喝的茶,怪人!摇摇头,不想那么多,追命只道:“反正你没兴趣知道,我就长话短说。惜朝快要回来了,你们俩,怎么办,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追命大摇大摆地出去,杨无邪摇头叹息,怎么也不好意思不帮楼主去整理那一地的文书账本书册。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什么,只是追命的嗓门实在也太大了些,而戚少商戚楼主的闷葫芦脾气也不见半点服软。
顺手烧了一些弄脏的信笺,戚少商低声问杨无邪,“杨总管,你说我们这买卖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杨无邪只是紧张地盯着那些信笺,直到它们烧尽了,化了灰,急急地将它们收拢碾成粉末扬于窗外才定神,道:“做不得,要冒的风险太大。”
戚少商笑了笑,问:“还有呢?”
“做得,大风险必然有大利益。江湖中人,刀口舔血、火中取栗,凭的就是艺高人胆大,金风细雨楼,不输于人!”
“还有呢?”戚少商又皱眉。
“做不得,与番人通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还有呢!”戚少商的嗓音愈发沉稳。
“非做不可!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这等险事,舍我其谁!”杨无邪肃声道。
戚少商满意地一笑,道:“你下去罢。”
“是。”杨无邪应了声,沉默着退了出去。看他的脸色,是一贯的平静淡定,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现,他也什么话都没说过。
戚少商低叹一声,手指又拢上那柄宝剑。四年前弃了逆水寒后,无情送了他这柄剑——痴。
拔剑在手,他想舞,可惜无人抚琴。
有酒在旁,他想醉,可惜无人共饮。
还有桂花茶,他喜欢的茶,这个时候品,也是一种寂寞。尤其是两个杯子总有一个是空置的,连茶杯都沾染了这份寂寞。
他怕这种感觉,寂寞寥落的感觉,却又近乎自虐地享受着这份寂寞寥落。
“痴,”他低头喃喃地对手里的剑说话,原本深情如秋水的双眸此时却如同那漠漠夜空中的寂寂寒星。是啊,只有孤寂到了极处的人才会如他这般对着身边的东西说话,一解胸怀,“你也如我一般地痴吧?”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无情送他“痴”时,曾说了这句话。现如今,戚少商终于可以明白这样的心境,低低叹息,连这叹息也是……痴了。
…
●(5)
宣和二年的初春姗姗来迟,而到二月初的时候,宋金两国之间的国书更加频密。这些,都在昭示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结局,大宋,又要打仗了!
戚少商穿梭在如流的人群中,满腹心事。偶尔一抬头,还可以看到灯市花如昼,桂华流瓦,千般风流。不由得苦笑,这样的景致,却不知还有几天?无情约他去看由他亲自手抄的宋金两国往来国书的副本,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约:女真兵自平州松林趋古北口,南朝兵至雄州趋白沟,夹攻不可违约。’?”戚少商扬高声,显然不能相信金人竟会有如此打算,想了想,他没有急着询问无情而是另抽了大宋回复的国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下去。还好,不至于太糊涂,没忘了幽蓟等州旧汉地,以及居庸、古北、松亭、榆关这些重要的关隘。安慰地吐了口气,庆幸地道,“总算没有太软弱。尤其是古北口,绝不可失!”
无情冷笑数声,顺手抽出另一本金国国书递给戚少商,“这本,完颜兀室口述,他的书记笔录,你自己看看罢。”
戚少商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其他客套的废话不看也罢,只有两句,扎眼地很,如骨中钉、肉中刺!“……有居庸、金坡等关,贵朝占据,古北、松亭关,本奚家族帐。……古北、居庸本是奚地,自合本朝占据。今特将古北口与贵朝,其松亭关,本朝屯戍,更不可说。”读到这里已经满腔怒火,戚少商手里一运劲,那本国书立时化为飞灰。“好大的口气!当我们大宋无人?古北口还是他们让给我们的,还算是格外优待?”
无情却只可惜那本国书副本,淡淡地道:“我看圣上早晚会答应。就照太宗皇帝曾说过的,‘幽州四面平川,无险固可恃,难于控扼。异时收复燕蓟,当于古北口以东据其要害,不过三五处,屯兵设堡,自绝南牧矣。’圣上能收回古北口,已经是完成了先人做不到的事。只可惜当年太宗皇帝少点了几道关隘……”
“什么话!分明是他懦弱无能!如此咄咄逼人的盟约,不签也罢!”戚少商愤然道。
无情抬头望了他一眼,勉强一笑,“臣有存死报国之志,君无抵定神州之心,奈何?”
“这盟约谈了两年,就谈出这么个结果?不但要把原来交纳辽国的岁币转给金国,现在还要舍了故国的旧地?”戚少商不可置信地反问。
“至少,我们能收回燕云十六州。”无情这回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的确,这盟约一签,便是认了古北口、松亭关是夷地,古北口是金人“送”予大宋的,实在是……丧权辱国!
戚少商叹息着摇头,不再多言,他知道无情亦是一般地无奈。顿了顿,他转移了话题,“诸葛神侯呢?”
“世叔?”无情面上的忧色并没有少太多,“世叔有些累了,他,老了……”
戚少商又皱眉,诸葛神侯的身体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他担心的事。的确,他毕竟是老了,无论一个人的本事有多大,权利有多大,他都不能避免老去。因为,这是天道。戚少商突然发觉自己的心里有些凉,不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凉,是寒气郁结不去的凉;他还突然想到自己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少侠那鲜衣怒马的年代早已远去,大侠那豪气甘云的时代亦已终结,剩下的,只有一个机关算尽的戚楼主……
“少商,最近金风细雨楼跟一个叫金成诺的番人走得很近?”无情没有意识到戚少商在想什么,或者说他没有理会戚少商在想什么,只是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因为他清楚,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无法开解的愁,旁人是帮不了的。
“嗯?”戚少商楞楞地回神,随即点头,“放心,我知道在做什么。”
“没什么不放心的。”无情却笑了,“戚楼主这些年是愈发有气派了。过些日子,等世叔好些,为你引荐一个人。”这话,却是无情的真心话。这些年,他声名日隆,人也越发深沉练达,金风细雨楼更加壮大,逼得方应看和狄飞惊只有招架之力而无挑衅之能。大宋要与金国联盟灭辽,将会伤了多少人的利益?可直到现在,京城市面上仍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气象。戚少商,功不可没!只是他无论是笑是怒,眼瞳深处却总有一星无从揣测的幽光,好似有些隐痛纠缠入骨不能自已。
“谁?”
“种师道种将军。”说到他,无情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那是对英雄的尊重。“种将军早年得罪过蔡今,如今皇上召他回京商讨与金国定盟之事,有些事还需要戚楼主多多费心照顾。”
“这个自然。”戚少商点头道,说到种师道却想起了另一人。
无情自然也想到了,道:“顾惜朝,还没到京城么?”
“没有。”
无情用指腹摩擦着下颚低声道:“我很想知道,他看到这国书是什么反应。”
“哗啦……”一张信纸从马车里飞出,龙四与燕无衣对视了一眼,茫然。又发什么脾气?
“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嘶……药儿,你也轻点儿!”顾惜朝转过头去抱怨,音色清朗,有磁性,出色一如他本人。唯一遗憾的是微微发着颤,语调模糊。此时,他整个身子趴在马车上,半褪了衣衫,他的“药奴”唐药在帮他施针。真是……太痛了!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发梢淌了下来,手指捉着被压在身下的外衣,捉紧又松开。他打赌,唐药是故意的!
唐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用更冷的口气道:“如果你刚才不动,就绝对不会痛!”手上推了一下,一点也不温柔,“趴好!还有三针!”说着,下手如飞,三针很快扎完。
顾惜朝撑坐起来,冷汗淋漓。默默坐了会,方才有力气拉好衣襟,系上带子,又开始低低地咳嗽,一发不可收拾。
唐药不耐地皱了皱眉,终究是不忍看顾惜朝自己挣扎,左手扶着他的肩让他坐稳了,右手从他怀里抽出一块丝巾就着他的口边,道:“吐出来。”
顾惜朝很顺从地就着丝巾把方才咳出来的血吐出,大口地喘气,唇边留下了一抹鲜红。唐药不动声色地帮他擦去,复又把丝巾拿到眼前看了看,深红的血色,红得有些发黑。那一直绷着的那张脸总算有了些笑意,“我的医术又精进了!”
“药儿,唐药!好了没?”在外面驾车的云吹笛用马鞭敲了敲门框。
唐药刚想出去,顾惜朝却拉住了他,“药呢?”
唐药无奈叹息,只有在要干大事的时候他这个所谓的主人,顾惜朝,才会如此配合他的治疗!把药丸递给他,又道:“你便是天天睡上十个时辰,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养好的。”
“能好几成算几成。”顾惜朝却是安然。广霆的来信看了,大致的情况已经了解,究竟定不定盟,由不得他做主。如果问他的意见的话……既然不做主,有意见跟没意见又有什么区别?走一步算一步吧。
唐药沉下脸,瞪了顾惜朝一会,又叹气。顺手拿起斗篷披在他身上,“睡吧。”还能如何呢?太清楚他的脾气了,不是么?
那安神药的效果极好,顾惜朝很快入睡,唐药在他身边看了一会,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不可否认,他长得极俊!剑眉薄唇,只可惜,即便是入睡时眉头也不会松开,嘴唇也是一直紧抿着,坚毅却无奈……隐在斗篷下的身型清瘦得厉害,还是比较习惯看他着银灰铠甲的模样,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单薄,似乎……扛不起太多的沉重。
“我若是你……”唐药低喃了一句,又笑,极是自嘲。自己又何曾比眼前的这个人聪明到哪去呢?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云吹笛等人见唐药出来都松了口气,龙四打马过来,问:“睡了?”
“嗯,睡下了。”唐药点点头,面色依旧阴郁。
燕无衣受不了他,说:“药儿,你别老拉着一张脸行不?你家主人还没死呢,哭丧的事不急着现在操练。而且,你也知道,你这尊容……”
唐药恍惚地摸自己的脸,左边是半张银色面具,右边……丑陋如鬼魅。这张脸,的确不适合再有任何难看的表情出现。再摊开自己的双手,左手很修长,骨节均匀;右手,少了一根食指和半截中指。这就是他啊,唐药,原来就是这样的。“他今天吐出的血血色偏黑,也就是说,郁结在体内的寒气已经慢慢地被拔出来了。只要继续施针,还有,以后不要再那么笨寒冬腊月里脱衣服,不会短命太多的。”
“那就好!”燕无衣高兴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什么佛祖保佑?是我医术无双好不好?”唐药笑骂道,心里却是羡慕。羡慕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哪怕是异姓手足。跟在顾惜朝身边一年多,唐药学会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学会了怎么去笑。至于快乐……不去想。只怕他的这个主人都不懂吧。
龙四有些无聊地在空中甩着马鞭,“从横山到京城,我们走了快一个月了!居然还要放慢速度,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年都过了……”
云吹笛却是既来之则安之,安抚道:“大哥,这不慢也慢了,反正也没几天的路就到京城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龙四却摇头,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马车里,“我总觉得他有心事。”
“即便有他也不会跟我们说啊。”燕无衣接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口风有多紧,不想说的事,撬也撬不开口的。”
龙四垂下头,低声道:“我只希望他不要总把什么事都拖自己身上,他以为他是谁?” 郁闷了一会,声音突然又转为冷硬,“我讨厌他这种人,天之骄子,什么事都算得到,什么事都能事先安排好!我们的努力就好像傻瓜一样!”扬手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云吹笛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要内疚到什么时候?”
“战场上中箭再平常不过了,谁知道惜朝会在横山挨冻着凉以致寒毒郁结?”燕无衣跟着抱怨,接着一把抓过唐药,扯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限你入京之前治好惜朝,不然……”
“入京之前?我也想啊!”唐药当即打断他,也不挣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如,你找你的神明佛祖讨颗仙丹给他吃吃看?”
…
●(6)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戚少商喜欢上了在白楼上看风云变幻。真的只是看风云变幻,看秋月春风,看世事无常,喝着酒,什么都不想。也许,有那么一日,看破了,也就不会再看。只是现在还不能,他看不破。伸手扶上这栏杆,很冷、很硬,很适合做囚笼,真的。戚少商突然笑了起来,苦涩。
“楼主,”杨无邪匆忙走了过来,低声道:“诸葛神侯请您去一趟。”
“现在?”戚少商猛一挑眉。
“是,好像很急。”杨无邪接着道。
“好,我知道了。”戚少商放下酒坛走了出去。看看这天色,这么晚,只能是去见一个人吧,戚少商有些兴奋。
戚少商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见到顾惜朝,顾惜朝回京城了,可他一直没去见过他。没想到第一次的见面竟会在六扇门。不,不能说是见面。他们,只是,遇到,仅此而已。
诸葛神侯请来的不只是戚少商,还有石广霆。追命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出手拦住了石广霆身后的那个人,“广霆,随从就不必带了吧?”
“随从?”站在距石广霆五步之遥的“随从”冷冷地开口。
这声音……戚少商和追命齐是一震。
那人走到追命面前,伸手拉下了黑色斗篷的帽子,慢慢地抬起头来,一笑。戚少商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跟着一窒,只因为那一笑,冰破雪融,淙淙流水,春光无限。
追命一声欢呼,“惜朝,你终于回来了!”
顾惜朝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去揉了揉追命的额头。全然不知自己的一揉,揉乱了风中的清朗。
种师道种将军,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很响亮的名号。年纪虽然不少了,却是精神叟立。
“老种!”诸葛神侯见了他欢喜地连咳嗽都忘了,一边拍着他的肩引他上座,一边道,“去年席苇平城和藏底城的两场战役很是精彩啊。”
种师道哈哈一笑,摇头,“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来来,为你引荐,几个劣徒,都见过了。这位是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
“种将军!”戚少商抱拳一礼,这位知兵有谋却敌虏,皇上金口玉言“师道是我亲自提拨的将才”果然明不虚传,目光朗朗,如这浩浩乾坤。
“逆水寒一役的戚大侠,如雷贯耳!”种师道笑着道,“少年有为!”
戚少商勉强一笑,没想到还能被人称“少年有为”。他早已不再年少,沧海几度桑田才是。
走到石广霆面前,还没等诸葛神侯说话,种师道已经先笑了起来,“石广霆,明轩兄的好儿子,横山一役打得好!老种我很眼热你石头军里那三千轻骑呢,”他笑着一挥手,“进攻疾如闪电,所向披靡!好!”
“种将军谬赞了。”石广霆从背后拉出了顾惜朝,道:“拿下横山的是他,那三千轻骑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为你介绍,顾惜朝……”
“我知道,傅宗书傅丞相府上的娇婿!”种师道冷然道,拂袖而去,就差骂上一句,“乱臣贼子!”
石广霆担心地看了顾惜朝一眼,顾惜朝却只是笑。这不是石广霆或者戚少商或者任何人见惯的笑容,没有意气风发,没有沉静悠然,更没有狠辣邪魅,他此时的笑,无悲无喜无怒,已然断绝红尘,只余淡淡的倦意。戚少商的心一沉,想看清楚,顾惜朝却已经退后几步隐入房间的阴影中。
诸葛神侯与种师道先落座,四大名捕除了站不起来的无情都只能侍立在一旁。也就是说,顾惜朝也必须站着。因为他也是以石广霆的随从的身份跟随而来,这让戚少商的心沉了第二次,隐隐地痛。顾惜朝究竟知不知道,那些扣下的、记他战功的折子,他也有出力,也有功劳在?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戚少商不能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顾惜朝不会在乎,不会在乎他曾对他做了什么。
而那边,种师道已经跟诸葛神侯说起话来,主题依然是与金国的联盟。
种师道一直不赞成与金国联盟,他说道:“打个比方,我们的邻居家有一伙强盗正在抢劫财物,我们不去救助,反而乘人之危,也加入强盗队伍,插手抢劫,实非正义之师所为。”
立场与顾惜朝相近,可这想法却……顾惜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好天真的将军!辽国这样的“邻居”有什么好帮?沙场之上,屠戮甚重,何来“正义”之说?
诸葛神侯微咳了两声,道:“事急从权。与金国结盟可以夺回失去的燕云十六州,这样的机会绝对不可以轻易放过了!而且,老种,与辽国结盟亦是不妥,宋辽两国仇怨已深,如今结盟,国体何存?”
种师道依然故我地摇头,“诸葛老兄,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仗要如何打得?”
诸葛神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最终叹气,“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不过,老种,你长年在边关,京城的事不甚清楚。我只有一条,无论你心里如何不愿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跟圣上唱反调。皇上他,与金国联盟之事,他正在兴头上,怕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种师道嘿嘿笑了两声,“不瞒老兄,我连折子都写好了,明天一早就递上去。”
“万万不可!”诸葛神侯一急之下,竟忘形,捉住了种师道的袖子。
“如何不可?为铮臣,自当做圣上的清心明目丸,良药虽苦口、忠言固逆耳,却是为了圣上着想。若是只一味附和圣上,岂不是成了千古唾骂的佞臣?”种师道顿了顿,向诸葛神侯抱拳一礼,又道,“诸葛老兄的担心我也理会得,倘若我当真因此被罢官,老朽亦无憾。种某只求俯仰无愧于天地!”
“种将军,事缓则圆。”石广霆也忍不住开口,“你不为自己的功名着想,也要为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着想啊。你若是被罢,他们可怎么办?”
石广霆如此一说,种师道反而愣住了。
顾惜朝实在看不下去,走到石广霆身边,弯下腰去,低声说了两句。
“顾惜朝,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种某不是那种人!”种师道冷声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
顾惜朝直起身,原本静若寒霜的眼神中隐带了一丝讥诮,他淡然道:“在下担心之事有二:其一,宋军的战力可能并非辽金两国任何一个的敌手;其二,花石冈祸害两浙甚深,百姓不堪负荷,只怕……后院起火。”
“妖言惑众!金人尚未交过手,先不予置评;然则辽国积弱,我军如何不是他们的对手?顾惜朝,你亦出身行伍,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种将军何以如此认定?”顾惜朝的声音在这静室冷冷地响起,疲倦,微嘲。“只因为我们赢了西夏?可这场胜仗我们等了多少年?打了多少年?从神宗皇帝起,大宋就已经向西夏发动了一系列旨在彻底灭亡其国的进攻。结果呢?五路伐夏的失败,只证明了凭宋军的战力迅速灭亡西夏是痴心妄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北统军的宦官李宪改变策略,采取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的战术,在两国边境修筑大量的军事堡垒,并且逐渐将这些堡垒推进至西夏境内,不断蚕室西夏领土。这么些年过去了,宋夏两军就这些堡垒展开的血腥争夺战难书难记。两国之间的战争,与其说是‘人’在打仗,不如说是国力的战争。这次我们可以从西夏这个泥潭子里腾出手来,只因为宋室皇帝苛刻百姓比西夏皇帝苛刻得多!两浙是朝廷税赋的重心,而现在因为花石冈这重心已经在动摇,我们凭什么与辽国或者金国一战?”
说完这些,顾惜朝短促地笑了一声,像是热闹繁复的大乐奏完,琴弦不经意地被手指拨动了一下,“铮”地一声,冷冷清清地收尾。
种师道告辞后诸葛神侯牵了顾惜朝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他,“顾惜朝,你真会搅局!”
顾惜朝虚应地一笑,道:“我本没想说这么多。”
诸葛神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并不大介怀,“我还不知道你么?顾公子何时肯吃亏了?不过,你的话的确提醒了我许多。种将军是你的老前辈了,日后见了他记得赔个礼。”
“我知道。”顾惜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诸葛神侯如今在下的这盘棋非一人之力可为,神侯就不要太过求全责备了。”
诸葛神侯眼神一跳,抬眼看顾惜朝,只见他神色安然,眼中仿佛曾泛起过一缕诡异的幽光,刚想凝神看清楚,那道光却已然藏于重重叠叠之后,那双眼睛复又如黑夜般深邃浩寥,深不可测。
顾惜朝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道:“神侯,时辰不早了,惜朝告辞。”
待顾惜朝离开,诸葛神侯方才重重叹息,“此子,慧敏无双,终非池中之物。可惜,可惜……”
月色流辉,却照不透顾惜朝的重重心事。石广霆侧目看他,问道:“惜朝,你刚才说神侯在下棋?他下的是什么棋?”
“以天下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神侯在意的不是他自己的输赢,却强求大局的走向符合他的心意,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人心,岂是如此容易控制的?”顾惜朝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如水,不起丝毫的波澜。
什么意思?石广霆依旧茫然,一头雾水。想了想,又道:“刚才,种将军其实是个好人,就是比较直……”
“我知道。”
还是淡泊无惊的声音,石广霆闷闷地想,顾惜朝对自己也是一般地淡然无情。“所以,你刚才那番话不是因为生气?”
“广霆,我只是在说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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