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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 元谋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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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又有点奇怪地说:“不过狄寒生每次都来的,他怎麽没和你说啊?这孩子……唉,也难怪,性子太闷也是没办法的。”
                    周祖望心里大为奇怪:狄寒生的性子如果说是“闷”的话,那天下就没有活泼的人了…_…
                    朱老师不知道他心理活动,继续道:“他幸亏有你这个朋友啊。不过你们这麽好的朋友,也是难得。我做了这麽多年老师,也没见过几个。这次他是陪你回来的吧?”
                    周祖望更加讶异。大概是脸上表情也泄露出来了他的惊奇,朱老师道:“你不知道麽?狄寒生的妈妈在他初三毕业时出了意外,过世了。他在这里已经没家人了。不过也难怪你不知道,开始我也不知道,一直到第一次家长会,他家谁都没来,他才告诉我的。他爸早没了,他妈又刚出事。後来他一个远房舅舅做了他监护人,但也就是挂名的。我一直担心这孩子,不过他真给他爸妈争气。”
                    周祖望心下大为震惊,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那边的人却自顾自说道:“他偏科偏得厉害,当时真是给他捏把汗,没想到他早就连你一起打算好了。”
                    “你当时没在数学竞赛班吧?唉,我就知道这孩子什麽都不会说──那个竞赛报名资格学校都是给专门训练的人的,这孩子求了老张,才把你也算进去的呢。後来他给你做的辅导资料老张当宝贝留著,据说训练效果特别好。”
                    朱老师心直口快,一心希望这两人能一直做好朋友,又见不得苦孩子闷葫芦狄寒生做好事不为人知,竹筒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都说了。她却不知道,听在周祖望耳里是另外一种恍然。
                    看周祖望有些呆掉的样子,她又自悔失言,觉得自己说多了,“哎呀,老师说这个没别的意思,随便讲起了……”
                    周祖望点点头,在本子上端正写道『我明白』。
                    

                  Chapter 10
                    
                    年初一,在路上跑的人少。短途汽车上面只坐满了六、七成──这已经算是少的了,在平时,有良心的车老板一般会在中间走道上偷偷加一两把椅子。没良心的可以超载到一百多人,无法想象是怎麽装下的。永远有那麽多人要移动来移动去,忙忙碌碌。像蚂蚁一样。
                    
                    在车上,狄寒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周祖望:“朱老师说了什麽?为啥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相对无言在发呆?”
                    说著,眼睛悄悄盯牢周祖望的反应。
                    周祖望笑了一下,『她刚回忆到你翻学校墙被抓到那次,当事人出现当然要停嘴。』
                    狄寒生道:“朱老师还耿耿於怀啊,都这麽久的事了。”
                    周祖望摇头道『她痛心疾首的是别人都没事,就你被逮到,实在太笨,所以不能让你听到。』
                    狄寒生闻言哭笑不得。
                    
                    很快到了县城。出了车站,周祖望忽然脸色一变,急急忙忙朝一个方向奔过去。狄寒生看过去,那边有一对老夫妻,也在朝这边迎过来。
                    那一定就是祖望的父母了。
                    
                    等到聚头,却是相对无言。周祖望固然是不能发声,周父周母则因为见到久别1年的儿子,心情欢喜激动,说不出话来。他们一直牵挂著周祖望手术後的康复问题,但工作又走不开。到了临近退休的几年,愈加舍不得辞工。
                    看到祖望一家团聚,狄寒生忽然也有些鼻酸。
                    他稳了稳心绪,打圆场插嘴道:“伯父伯母,先回家吧。”
                    周父先从激动中缓过来,道:“是,是,先回家去。淑仪,回家再看儿子也还来得及。”
                    周母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似乎是说:就你深明大义,只懂栽赃给我,自己刚才不是也拖著儿子不放?
                    他们登上回家的公车,周母只是抓著儿子不放手。周祖望陪笑,周母想起他还不能说话,不知道为此吃了多少苦,眼圈情不自禁就红了。
                    周父过来招呼寒生,“寒生,这次多亏了你,不然祖望回家路上到处都是麻烦。”
                    他说的由衷。确实,所有联系跑腿的事都由寒生出头。
                    狄寒生赶紧笑著摆手道:“伯父言重了,我跟他来蹭饭才真。”
                    周父又奇怪:“寒生,你的父母呢?春节不用回去陪他们吗──”正打算开始将心比心,周祖望已经听到,急得什麽似的,怕父亲的话触到狄寒生痛处。但狄寒生很快接口:“我父母都移民他国,我这次没申请到签证,因此去不成。幸亏祖望收留我。”
                    周父信了,很同情地说:“太可惜了。”
                    周父周母都见过高中时的狄寒生,知道他是儿子的朋友,因此也没有什麽太见外的。老两口现在以儿子意见马首是瞻,又知道狄寒生是祖望真心诚意的朋友,於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招待。
                    
                    到周家吃过饭,狄寒生假客气,说要去住旅馆,当时就被两老拦了下来。
                    但两室一厅的房子,也腾不出其它地方来。让父母住客厅不象话,让客人住客厅自然也是不像话的。最後周母大手一挥,定乾坤:“你们俩就挤挤吧,祖望原来的房间是双人床。”
                    周祖望呆了呆,有点愣神的样子。他本来说他睡客厅,但这个意见没有人会考虑。
                    
                    周祖望从头到尾都隐瞒了他已经离婚的消息。
                    对周家来说,等到周祖望回来,才是过年的开始。虽然祖望身体残损,斐斐和玉秀也没有一起来,但这些痛苦经过漫长时间的消化,已经变得不那麽让老人难以接受。相比之下,见到还算健康且精神不错的儿子,这快乐足以抵消一切。
                    
                    吃过饭後,大家先看了一会儿电视。但是两个人连日忙碌,路上奔波,这个时候放松下来,都显露了疲态。周祖望先撑不住,坐在那里,脑袋不住地往一边歪,然後惊醒,再勉强坐正。他父母有儿子陪在身边,心满意足,正悠闲地看春节戏曲专场。他不愿意搅了老人家的兴头。狄寒生却非常刹风景地打了好大一个哈欠。
                    老人反应过来,於是两人立刻被催促著去洗漱休息。
                    
                    狄寒生洗漱完毕走进房间时,看到周祖望裹著被子熟睡在一侧床边。
                    这个人,睡著了也安分守己,谨记这张床是由两人分享,丝毫也不侵占别人的地盘。他的睡相,并不轻松。眼睛很用力地闭起来,眉毛也因此而微微拧著。好像要安静平稳地睡著,也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情。
                    他想去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不用不安,他会一直在他身边。
                    可是他不能。
                    寒生轻轻在心里默念:“祖望,晚安。”
                    
                    初二这天祖望主要待在家里。他们家在本地没有什麽亲戚。周父周母也不愿意回本来那个家族去。以前求他们帮忙,给周祖望的户口一个落脚点,好回到原来的城市参加高考,得到的是推搪的答复。後来周祖望得意了,口气立刻转风向。那几年,周父周母还是比较乐意回家乡过年的。但周祖望现在正走背运,到那里去肯定受那帮势利亲戚的冷嘲热讽。
                    狄寒生听说以後很不爽,但又不好说什麽。他本来是想说:既然这样,以前也好不要回去了,这种亲人,很有意思麽?
                    但想想,周祖望肯定不认同他这种六亲不认孤家寡人的想法,也就只好闭嘴了。
                    不过周父周母在本地还是有些工作上的朋友,所以歇了两天以後,就开始陆续有人登门拜访。
                    开始周祖望还怕狄寒生无聊,因为他本来答应陪狄寒生在家乡玩的,现在却变成每天呆在家里陪父母辈的老人聊家常。但很快发现,狄寒生已经投入并享受这种陪老人家聊天的工作。而且他不能说话,用写字交流毕竟有沟通障碍,所以需要应付的不多。後来经常是他简略写几个字,或者是比划几个手势,然後狄寒生担任翻译,在那里舌灿莲花滔滔不绝,把他本来想表达的内容用十倍的华丽词藻渲染出来,逗得来客开心不已。
                    总之一句话,他早知道狄寒生能侃,但没想到,他这麽能侃。他也没想到,狄寒生对老人家的种种琐碎会这麽耐心。那并不是做出来的表面恭敬,而是出自真心的尊重和爱护。因为稀少,时下这种品质已经即将成为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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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几天前来送过年货的吴老师夫妇又登门拜访。本来好朋友来玩几次也还是寻常,但这次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女儿,25岁,即将研究生毕业。
                    女孩容貌清秀,举止腼腆,看到周祖望,在父母的催促下叫了声“周大哥”,然後就没声了。但吴氏夫妇也没有集中注意力在周祖望身上。
                    他们例行公事招呼过周祖望,立刻转而介绍:“这位是你周大哥的同学。”
                    狄寒生听到说到他,赶忙道:“你好,我是狄寒生。”
                    吴小姐声若蚊鸣,呐呐道:“你好。”随後继续奉行沈默是金的原则,端坐如菩萨,一声不吭。
                    吴父上场,背景介绍:“我这女儿,从小就知道读书,现在一路读到研究生,脑子都读木了。眼看要出来工作,我们做父母的就怕她不懂得怎麽做事。她是T城大学的,将来也打算留在那里工作,还要请两位以後多多帮她。”(抱歉,我已经忘记我给周狄二人现在工作城市定的代号了,反正就是他们那个城市的大学的。)
                    周祖望笑了笑,狄寒生立刻说:“吴老师,您这话就说重了,大家都是离家在外,老乡之间哪里有什麽帮不帮的说法。都是应该的。”
                    吴父闻言,道:“这丫头学的是商务英语,小狄,听说你……”
                    只听一个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声音颤微微地响起:“爸,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吴小姐温柔贤淑地笑了一下,她没说出来的话非常明显:我对去外企没兴趣,爸你就别乱拜托人家了。
                    吴母立刻长叹一口气,“说到工作,其实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璇璇,你跑那女中当英语老师,周围除了女孩子,就是已婚男人,你怎麽找得到对象啊。”
                    吴小姐立刻脸红了,轻声埋怨:“妈,你怎麽在外面说这个,多不合适。”
                    吴母瞪眼:“怎麽不合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操心,只能我这个当娘的来操心了。”
                    周祖望在旁边一直陪笑,这时候脸上肌肉已经有些僵硬。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吴氏夫妇也没打算瞒著。周父周母倒是很乐见其成:狄寒生也是时候该成家了。这吴家小姑娘他们算是打小看大的,人品外貌都没挑。
                    周祖望却隐约有些不安。狄寒生愈是一如既往不动声色,他愈是怕他其实是烦闷的,只是把不悦藏在心里。
                    狄寒生没有其他道理,要坐在这个地方,听他不想听的话,做他不想做的事。
                    
                    吴氏夫妇离开之後,周母又来敲边鼓帮腔,说些什麽时下年轻人眼界高,但找女友的事情一方面看缘份,一方面也不妨先处处看啦;吴家小姑娘人虽然内向文静了点,但是绝对是好人选啦。听著就像是封建时代的媒婆又在行动。但是她又绝口不把狄寒生和吴小姐联系起来。狄寒生只好尴尬地笑著,洗耳恭听。
                    周祖望坐在一边,如坐针毡,十分别扭。又不好上去叫母亲不要说了。
                    末了老太太才想起来问狄寒生,“寒生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狄寒生愣了一下,慢慢思量著,最终冒出一句:“我已经有很喜欢的人了。”
                    老太太闻言,先是失望,而後又颇为兴奋,八卦道:“啊?怎麽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女朋友呢?”
                    狄寒生苦笑了一下,说:“认识十多年了,时分时聚的。其实也说不上是女朋友……”
                    周母立刻进行机会教育:“你们年轻人就是怕结婚,拖久了就完了──不是伯母说难听话。按我说呀,你们赶紧结婚才是正经。”一边打毛线一边思考著,忽然说,“是同学吧?祖望认识不?”
                    狄寒生不由自主地朝周祖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正好碰到对方的视线。
                    心虚地轻轻一触,迅即闪避。
                    他摇头:“他不认识的。不过伯母啊,我想结婚,也得对方乐意才行啊……”
                    老太太一听,顿时开始同情可怜的狄寒生:“唉,要我说,现在这世道,老撺掇著女孩子不婚,真是不积德……”
                    周祖望不安地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去收晒好的衣服。
                  狄寒生这段日子过得没有想象中那麽舒心。有其他人──周祖望的父母在,他不敢放肆地盯著周祖望看。只能乘人不备瞄上一两眼。周伯母自从认为他有心上人以後,总算不坚持给他介绍对象,只是别人携女拜访,她还是要叫上狄寒生做陪。晚上和祖望同床不共枕,更是煎熬。
                    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在这些日子里,又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假期结束回去时,在机场碰到了吴小姐。
                    几个人上了飞机,坐在一起。一开始就静得像坐禅实在有点奇怪,狄寒生只好发挥他碎嘴功力──世人称之为“健谈”,免得气氛太诡异。
                    吴小姐这时候比在祖望家时活泼些,时不时的也会延续话题。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直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偶然抬头,匆匆忙忙地瞥一眼,又匆忙低下头去维持眼观鼻鼻观心。
                    狄寒生嘴上虚应著,心里却忽然一动。动物性警觉被触发,敏感地觉察到某些微妙的潜在威胁。
                    他一直觉得这个吴小姐看上去文弱内向、唯唯诺诺,其实很有主意,而且善於隐藏,并不是表面上风吹就倒的柔弱相。
                    吃过饭後,吴小姐忽然嗫喏著问道:“祖望哥,为什麽没看见嫂子?我还想见见菲菲呢。”
                    听到这话,周祖望面上顿时现出了不太自在的神色。狄寒生知道他不愿意父母为自己担心过度,因此一直没有讲出来已经离婚的事情。父母只当他和玉秀关系不好,但怎麽都没想到已经离婚。
                    这时候吴小姐问起,因为在一个城市,有来往以後势必隐瞒不住,周祖望犹豫了一下,只好取过本子写道,『我们已经离婚,我怕父母担心,因此还没说出来。希望你能帮我隐瞒此事。我打算等情况好点以後再和他们说。』
                    吴小姐惊讶又惋惜地“啊”了一声,随後低声说:“祖望哥,我知道了。”
                    
                    狄寒生觉得他绝对没有看错,得知这一消息的霎那,吴小姐眼中闪过的惊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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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T城,首要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把信箱里积压的一堆报纸挖出来。邮递员绝对是技术活儿,单看要把那些报纸统统挖出来有多辛苦,就知道没有两下子是塞不进去的。狄寒生在房间里打扫卫生。走的时候一扇气窗忘记关,房间里就积了一层灰。
                    吸尘器的轰鸣声中,他听到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接著祖望往这边走了过来。他手里拿著一沓纸制品,有点疑惑地给狄寒生看。
                    那是一系列的人面画像。人物表情或困惑或惊恐或茫然或惊怖,十分传神。做成32开书封面的样子,印刷精良。
                    附信一封,来自某颇为著名的畅销书出版社。口气熟稔,好像双方联系已久。信内意思是询问画者本人是否同意此印刷效果作为定稿,或者要再做调整。问的是“周祖望先生”。但周祖望清楚地记得,自己绝对没有投过稿──
                    ──虽然这些确实是自己的练习作。当时正心情郁闷,几乎要闷出内伤的时候,便以画画来发泄。
                    狄寒生看了,嘿嘿笑起来,道:“祖望,一直忘记和你说。我把你的画Mail到那家银河出版社去了。”
                    周祖望呆了呆,问,『怎麽不告诉我?』
                    狄寒生笑:“开始是寄著好玩的,没当回事,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真的有回音。”
                    周祖望兀自奇怪,『即使采用,也都是要修稿的,为什麽直接就』
                    狄寒生赶紧说:“是啊,多麽霸道,不经画者同意就这麽做了。大概这种出版社比较牛气,不担心作者不肯。”
                    他唏嘘的是把周祖望原画修改拼接并做上背景的事,对采纳了稿子的出版社愤愤不平,抨击之为霸权主义。
                    周祖望却不似这刁民一般难伺候。他先是难以置信,而後反复察看。
                    最後,脸上一直以来的阴霾忽然一扫而空。原先笼罩在身上的晦暗之气烟消云散,整个人都光亮起来。
                    他说,『谢谢你,寒生』
                    狄寒生怪不好意思的,说:“干吗谢我。”
                    『如果你没有帮我寄,我自己是永远也不会寄出去的。』自然,也不会得到肯定。
                    虽然只是微弱的肯定。但有比没有好。好许多。
                    
                    周祖望四岁开始学国画,後来改行学西洋画。他的父母在他厌烦逃避时倾力栽培,但当他真的全心投入时,却对他说:祖望,好好读书考大学吧,不要做画家梦了。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
                    周祖望知道他父母言行为什麽前後矛盾。
                    其实只是因为小的时候大部分小朋友都学一门才艺;长大以後大家都为了升学而呕心沥血苦读。
                    只有狄寒生对他说:“天赋这东西,不过是爱好──某件事,某个人能一天八小时干足,如此循环往复一个月也不觉得辛苦。”
                    当时周祖望笑著打岔说:“那我们一天睡足八小时,整十几年都嫌少不嫌多,是不是说明我们在睡觉方面非常有天赋?”
                    狄寒生一本正经道:“‘天赋’者,上天赋与耳,人天生要睡觉休息,自然是有天赋的。”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转头又谈论其他的事情去了。
                    
                    周祖望小时候从六岁到十四岁,苦学八年,功底扎实。技巧方面已经没有太多问题。虽然抛荒了这许多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暖手,现在水准已经基本回复。
                    和出版社联系,并寄出自己的其他作品以後,很快得到回应。令周祖望意外的是,竟然是约稿。
                    对方希望他能签到这个出版社,长期为之工作。
                    他自认为只是还过得去。但天下画手何其多,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最多也就是一般的水平。何德何能,怎麽就这样顺利?
                    狄寒生却不似他想这麽多,在旁边摇旗呐喊助威道:“这种事也是讲运气的。你前面走霉运够久了,现在也该时来运转啦!让我们去庆祝吧!吃饭吃饭!”
                    周祖望闻言,不爽道,『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们熟归熟,说话一样要讲技巧。你就不能赞我艺压群雄所以一枝独秀麽?』
                    狄寒生故意问他:“如果运气耗尽,到时候篇篇退稿呢?”
                    周祖望趾高气昂回答『梵高生前谁认识他是梵高?』过了一会儿,又恳切地说,『寒生,过去是我错了。你说的对,人总有倒霉的时候。埋怨是没有用的。只要肯努力,总会有转机。不见得是我特别优秀,但既然有机会,就更应该抓住它。』
                    
                    狄寒生背地里几乎落下泪来。
                    听听,这是什麽时候的周祖望会说的话?
                    自问自答:
                    这是中学和大学时候的。
                    那个时候他虽然沈默,却是极度自信的沈默。他只有自己一个朋友。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有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结打不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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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开始慢慢的回暖。
                    周祖望工作日渐轻松。自从他把所有其他闲杂人等推卸到他身上的责任统统婉拒以後,每天工作时间压缩到只剩半天。其他时间,便可以用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自己上班摸鱼非但没有引来其他人的非难,反而与那些打毛线看报纸喝茶聊天的人更显融洽。原本那些临时工也讨厌他,觉得他这麽积极努力,无非是为了讨好别人,好在一年期满以後转正,谋取长期职位。现在看他松懈,终於可以不用为了不被他比下去而日做夜做。
                    而拒绝帮别人做事的後果,似乎也不严重。对方在一两次拒绝之後便识相地不再提起。背後说什麽,他管不了。只要见面点头微笑,其他又有什麽关系?
                    皆大欢喜。
                    
                    虽然如此,周祖望还是萌生了去意。
                    他既不是非常喜欢这项工作,又对工作环境充满了厌恶。
                    并不单单为了厌恶那些欺下媚上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避不开的。只是,忽然觉得很疲倦。他并不热爱这份工作,只是为了五斗米不得不为之。但拿工资的同时,还混水摸鱼,不认真做事。
                    他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自己到底想干什麽。永远是大部分人想做什麽,他立刻积极跟进,一旦做得比其他人都好,便喜气洋洋志得意满。
                    从来没有失败过,遇到一次的挫折,便应付得这样难看。
                    
                    忽然想起那个无论什麽情况下都是笑呵呵、满不在乎的人。
                    周祖望轻轻叹了口气。
                    他到底在想什麽呢?
                    
                  Chapter 11
                    
                    自那次“互助”事件之後,周祖望又开始定期去看专科医生。
                    不用说,是在皮比较厚的狄寒生督促下。
                    他这麽说:“你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未来还有50年。当然,你要是真的甘心这样,我就没话讲了。”
                    周祖望总不能回答他:我愿把余生奉献给全能的主!他既没有狄寒生厚颜,这种冒犯神灵的玩笑也不敢开。
                    说到底,其实是心里一直存著万一的希冀,只是缺少一双手来推动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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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去,冬天却没有过去。二月时节,依然是天寒地冻的气候。外界如此,室内却有另外一番光景。科技昌明就是这点好处。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偶然听到轻微的“啪嗒”声,那是落子的声音。
                    吴小姐和周祖望正在奕棋。
                    狄寒生在旁边呆坐已经有好一会儿。这些斯文东西,他统统没学过。最多也就是会下点军棋、飞行棋、五子棋、奥赛罗什麽的。依稀记得小时候为了替外婆顶三缺一,还学过两手麻将,可惜现在忘记了。如果说象棋,他还知道些规则。围棋是从来不去碰的。
                    五味杂陈地看了许久,终於忍不住,站起来说:“要不要喝点东西?”
                    周祖望闻言,抬头冲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茶。他转头问:“吴小姐呢?”
                    “一杯白水,谢谢狄大哥。”迟疑了一下,吴小姐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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